说方少明运气不好不是假话,他跟踪的这三天正好傅建文老家来人,褚尧当然不能像往日那样买菜到他家等他回来一同吃饭,过着小俩口般的生活。
但怀疑归怀疑,方少明虽然放弃了跟踪计划,但始终多了份心,随处观察褚尧和傅建文的一举一动。做这一切连方少明都觉得自己龌龊卑鄙下流,乃小人之所为。晚上躺在床上他常自问:就算能证明他俩有关系,又能怎么样呢?
褚尧和傅建文在公众面前够低调够隐秘,但如果有一双眼睛总盯着他们瞧,总会瞧出点蛛丝马迹来。装得若无其事的情侣,见面时眼神表现出来的爱恋与甜蜜只要仔细观察便会尽收眼底。一次在公司的会餐上,方少明观察褚尧的眼神足足盯了一晚上,据他统计,每隔五分钟褚尧的目光一定会聚焦在傅建文身上一次,而傅建文就像心理感应,总会找机会对上这双爱意浓浓的眼睛。
方少明的醋意有如波涛汹涌,一浪高过一浪,最后没等到会餐结束,他就借故离开了。
他没有径直回家,而是去接那个“赝品”上他家,两人翻云覆雨之后,方少明靠在床上抽着烟。
“哥,怎么了?有心事?”“赝品”温柔地问道。
方少明皱着眉头,没回答。
“赝品”趴在他的胸前,小鸡啄米似的亲吻着方少明的胸口。“是不是工作有麻烦了?还是其他的?有些事情说出来心里会好受多了,你……”
“闭嘴!让我安静一会儿!”方少明对他从不客气。
“赝品”很听话地伏在他胸前,一声不吭。
“你说——”方少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那个男孩,“如果做一些龌龊事,会不会遭报应?”
男孩缓缓抬起头,迎上方少明的目光。“有些事情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呢?什么报应不报应,那都是心理作用。”
“嗯。”方少明微微点了点头。
褚尧啊褚尧,你可不能怪我方少明不是东西,我做这一切,全是因为你,我太爱你了!
褚尧和傅建文相处了一年半,除了偶尔拌拌嘴,耍点小脾气,两人依旧恩爱如初,就像永远处于蜜月期的情侣一样。他们俩的朋友很少共用,只有赵勇力知道他们这层关系,毕竟他们的恋情不能公开,所以两人的生活圈基本上限于傅建文这套出租房里。
“文子,你说我们像不像老鼠,生活在地沟里,不见阳光。”褚尧幽幽地问道。
傅建文无索地笑了笑,抚上褚尧的脸。“就算是,我们也绝不是孤单的老鼠,我永远陪着你,不让你受委屈。”
那一刻,褚尧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慢慢地,褚尧了解了傅建文的家史:傅建文的父母在广州,他还有个弟弟,在深圳某公司就职。原本他们家经济条件不怎么样,后来两个儿子相继工作,不断给家寄钱,父母才过上清闲的晚年生活。
“你们家不催促你结婚吗?”褚尧憋了半天的问题终于说了出来。
“我弟弟已经结婚了,去年还生了个女儿。我说工作太忙,没来得及建立家庭,我父母还是理解的,但总归心里着急。”傅建文叹着气说道。
褚尧想起“天罗地网”,闷闷了半天。“如果我们双方到了家里逼婚的那天,还会坐在这儿吗?”他的眼睛有些潮湿。
傅建文把他搂在怀里。“会有办法的。我这辈子不会爱上别人,我的心里只有你!我们不会分开的,相信我!”
相信我!这三个字钉桩似的打在褚尧的心坎上,让他又想起“天罗地网”的话:维系爱情需要两人共同努力,需要彼此的信任。
“我也不想分开啊……”褚尧忧心地叹道。
“不会,永远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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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里举办首届企业文化节,每个公司企业都得出个节日,像褚尧他们公司在当地赫赫有名,别说一个节目,十个也不觉得多。文化节持续两周,不仅有文艺表演,还有各种比赛。早在一个多月前,公司里就忙活开了,分配到各个部门,跟下发年产量任务似的,连褚尧他们这个小办公室也得出个节目。
“喂喂喂,各位听着……”吴丽拿着红头文件宣读着,念完后看着他们三人,“来吧各位,要我们出个节目,谁会唱歌跳舞啊,赶紧报一个。”
“这活就交给我们漂亮的Alice吧,能歌善舞,多才多艺……”杨挺指着康丽梅说道。
“切!好事没我的份儿,破事全落我头上!你安什么心啊!”康丽梅嘟着嘴白了杨挺一眼,“要上你上好了,不是成天哼歌嘛,终于有你发挥的余地,还不赶紧上?”
“唉我说你……”杨挺刚要说话,吴丽生怕两人斗起来,赶紧打岔:“行了,我说你们俩就别吵了。说正经呢!我们送上去的节目说不定没出咱企划部就被喀嚓掉了。赶紧赶紧,别浪费时间,报一个吧。要不褚尧你上吧!”
“我?我五音不全,不行不行。”褚尧直摇头。
“我不信!看你主持晚会的样子一看就是有一手的!”康丽梅挤了挤眼说道。
“那我们办公室真的一个人才都没有?”吴丽有些失望。
“人才当然有!就是唱歇的没有,跳舞的没有!”杨挺纠正道。
“还能出什么节目?”康丽梅问。
“文化节,与文艺相关的。”吴丽看着通知,抬头看看他们,“杂技?相声?评书?小品?要不器乐?吉他也行!
二人转怎么样?那……那打竹板总会吧!”吴丽把能想到的都说了,一脸着急。
“竹板这么一打啊,别的咱不夸,咱夸一夸吴大姐和狗不理包子!”杨挺边拍桌子边说天津快板。
“小子,你活腻了?”吴丽真的火了,两眼一瞪,凶巴巴的,怪吓人的,吓得杨挺赶紧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做沉思状。
“乐器也行是吧?”褚尧问,吴丽鸡啄米似的点着头,“那我拉小提琴好了。”
“小提琴?”杨挺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喜地看着褚尧。
“太好了!就这么定了啊,小提琴!”吴丽生怕褚尧反悔,再重申一遍,褚尧说是。
“呀,褚帅哥,你真是拳头藏在袖子里真人不露馅儿啊!”康丽梅笑容灿烂地看着褚尧,“说,还会什么?钢琴会吗?萨克斯……”
“其他的都不会,小时候学了点儿小提琴,现在估计忘得差不多了。”
“看你的了!”杨挺走上前拍了拍褚尧的肩膀说道。
回到家,褚尧翻出雪藏已久的小提琴,擦了擦上边的灰,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从家里把这玩意儿大老远扛了过来,现在有了献丑的机会。七八年没碰手指都僵硬了,褚尧后悔当初没听老妈的话,好好把小提琴练下去,起码现在也不必手忙脚乱。
调了半天音,褚尧拉了拉琴,还成,不会太生疏,闭眼就来了一曲《卡门序曲》,这可是初学者的必修曲目,想当年他成天拉这首,后来一听这调子就想吐,现在倒是有种亲切感,看来时间的魔力不可小看。
褚尧把小提琴扛到傅建文家里,有事没事就拉它几首,傅建文很诧异褚尧有这么高的音乐天分,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滑动跳跃着,甚是迷人。
“你拉得真好!”傅建文由衷地夸道,“练了多久了?”
“从幼儿园一直拉到初中毕业,当时我在我们家那边曾一度闻名,可惜我对它不感兴趣,上了高中我妈一不督促我练琴就荒废了,哎!”褚尧模了摸琴弦懊悔地说道。他曾经是省青少年器乐比赛初中组的第一名,可那已经成为历史,有谁还会记得褚尧这个名字呢?
“是你母亲教你的?”
“对,她的小提琴拉得很好,还有钢琴,她是个音乐教师,也是我的教练。”
“钢琴你也会?”
“不会,打小我都是被逼着学这学那,拉小提琴我就老大不愿意,更别说钢琴了,总认为那是女孩玩的,干嘛让我学!”
“国际上乐坛闻名的可大多数都是男士啊!”傅建文搂了搂褚尧说。
“那时候哪儿知道,总觉得学音乐没什么前途,顶多当老师,我不喜欢那行。”
“文化节准备拉哪首?”
“和王雪菲合作《梁祝》,她的钢琴弹得挺好。”
“好啊!看来我们公司真的是卧虎藏龙,要没这个什么节还真掏不出宝来!哈哈……”
“给你来一遍吧。”褚尧站了起来,准备好动作,冲傅建文笑笑,随后把《梁祝化蝶》娴熟地演奏出来,听得傅建文如痴如醉,仿佛眼前呈现出粱山伯与祝英台化为彩蝶比翼双飞的动人一幕。
乐曲声停了许久傅建文才缓过神来,颇有感触地说道:“下一代就教他小提琴了,说啥也要把你的技术传下去。”
褚尧抚弦的动作顿时停在半空中,身子微微晃了晃,抬起眼看看傅建文,轻笑了一声:“哪儿来的下一代?”
傅建文立刻意识到说错话了,赶紧改口:“我们可以收养一个嘛,你这么聪明,培养出来的孩子肯定非常优秀……”
褚尧闷闷地走进书房,把小提琴收好,一声不吭。傅建文跟了进去,搂了搂他的肩,刚要说些什么,褚尧开口遭:“让一个孩子生活在同性恋的家庭里,肯定长成怪胎。你要孩子你自己要好了,爱结婚爱干嘛随你,我恕不奉陪。”
“尧尧,别生气,我这不是说着玩的嘛,你不喜欢孩子我们就不要,一个都不收养,一辈子过二人世界,怎么样?”
傅建文紧紧地搂住褚尧,话语温柔似水。他知道褚尧对这个话题非常敏感,平时二人都尽量避开不谈,今天他过于陶醉在音乐中,话不经大脑就说了出来,触了禁忌。
褚尧也知道傅建文说这些话不是有意的,这人对孩子的偏爱谁也比不上,别看他对人一脸严肃,一见到孩子,那表情比联合国慈善大使还亲切。只要是孩子,不管男女,不管大小,不管美丑,他都喜欢。有时候褚尧说他恋童癖,跟杰克逊大哥哥有一拼。傅建文还很不服气,说褚尧没爱心。
两人斗嘴没几句又好了,为了陪不是,傅建文主动请缨陪褚尧到市场买菜,还答应下厨炒两盘。两人说说笑笑买了不少东西,褚尧拎着兜,傅建文亲密地搭在他肩上,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几次如此大胆地旁若无人地走在大街上。
当然,如果没有特殊用心之人亲眼目睹,他们的搭肩动作不会被认为有什么异样,就像两个亲密无间的好朋友随意走在大街上一样。可偏偏有某人像狗仔队似的大老远盯着他们,手中不停按动快门,记录着一个个“美好”的瞬间。这人可不是普通人,外号“大黑”,职业的名头还挺响亮:私人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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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划部最后推了三个节目上去,其中一个便是褚尧的小提琴演奏《化蝶》,那一个月没白练,那天的彩排非常成功,连亚洲区老总都亲自下来慰问这些员工。方少明虽然坐在台下,早被褚尧的琴声把魂勾到九霄云外去了,身旁的一个女同事拿胳膊肘顶了他半天才把他的魂儿拽了回来。“方先生,发什么呆呢?晚上我们几个一起吃饭,你来不?”
“嗯……啊?哦,晚上我还确事,你们去吧。”方少明心猿意马地答道,眼睛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褚尧,直到对方消失在视线里。
“方先生,看上雪菲了?”女同事由于目测失误始终认为方少明的目光是停留在褚尧的搭档,谁也没想到一向好与女性同事打情骂俏的方先生竟然只喜欢男人。
“呵呵。”方少明笑笑,扭身走了,只留下尴尬的女同事望着他的背影。
方少明的手机来了条短信,上面写道:“你要的已经到手了,老地方见。”看着短信,方少明并未立即起身赴约,而是在沙发上呆坐了半天,抽了三根烟,眉头皱成了硬疙瘩。
直到满屋子烟雾缭绕才起身,长长地呼了口气,开门离去。
在接到大黑递过来的信封前,方少明一再告诉自己褚尧和傅建文之间的关系是他的假想,根本不存在,换句话说,褚尧属于他的日子不远了,再加把劲心爱的人就能亲自为他拉小提琴了。可接过厚厚的信封时,方少明的假想成了残酷的现实。他有如灵魂出壳似的把一叠钞票交到大黑手里,一句话都没说埋着头走了。点了点钞票,大黑心瞒意足地朝相反方向消失在街的尽头。
看着满桌子的照片,记录着褚尧和傅建文亲密无间的瞬间,每看一张,就如同锋利的刀刀深探地刺入方少明的心口。
大黑虽说是个私家侦探,采用的是非职业手段,但还算汉子一条,始终严格恪守职业道德,不采用下三烂的龌龊手法获取他人隐私,褚尧算起来比璩美凤幸运,家里没被安上针孔摄影机。交到方少明手里的照片只是他俩在屋外偶尔忘我的亲密动作,但在方少明看来,这些动作已经超过了他的底线,尤其是褚尧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傅建文,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
方少明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震得笔简应声而倒。他挑选了几张最具代表性的照片放进扫描器,将它们扫进电脑,越看怒火越旺,脑子里只有一个影像:褚尧和傅建文激情拥吻,如胶似漆。这个画面一直挥之不去。
“啊!”方少明大吼一声,愤怒地将桌上的杂物扫在地上。他呼吸急促,两眼血红,申请了一个新的邮箱,想都没想就把那几张扫描后的照片发送到褚尧信箱里,加上言语以作威胁。当信件发送出去后,他心里的石头并未放下,反倒更加沉重。随着他的怒火慢慢平息,头脑稍微冷静之后,他盯着荧幕上“发送成功”四个字,后悔了。
“我在干什么?”他自言自语道。脸色由红泛白,又转为青色。“我在干什么!不行,这样会伤害他的,妈的,我他妈的疯了!到底干了些什么啊我!”他歇斯底里地敲打着键盘。电子邮件一旦发送成功,不到几秒的时间就能到达收信人手里,可不像传统邮件待在邮筒里一整天才有人慢慢悠悠地扛到邮局折腾了三四天才到达目的地,起码有足够的时间让寄信人把信追回来,大不了把邮筒砸了,来个杀鸡取卵,顶多落个破坏公物的罪名。高科技的确有高科技的弊端!
手机的铃声打断了方少明的思绪。“喂?”
“哥,晚上我到你这儿来,学校太吵了。”“赝品”在那头高兴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