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你没事吧!?」恍惚中,任其芳感觉有人摇晃着她,她虚软地撑开眼皮,眼前一个四十开外的妇人正唤着她。
「你要不要上医院?」
「我……」她看看四周,发现自己还在红砖道上,显然她只昏了片刻,「没事,我……只是突然觉得头晕罢了,谢谢你。」
妇人搀扶着她站起身,「真的没关系吗?你的脸色很差哦!」
「谢谢你,我真的没事。」她不太自然地穿过围拢过来的人群,步伐不稳地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身后持续传来看热闹人群的窃窃私语——「啊!我想起来了,难怪觉得很面熟,原来是今天报纸上的那个……」
「真的!?她是Dick的女朋友啊?」
「少孤陋寡闻了,苏妮才是Dick的女朋友,她只是Dick的邻居。」说这话的女孩音量压得很低。
但是,听进任其芳的耳朵里,字字都撼动着她的心。
好可笑!她竟然一日成名了!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似乎都像在嘲弄她,个个都像在揣测她和纪韦之间有何关系!
纪韦……他在哪儿?她想听听他怎么说,或许这又是她不甚清楚的什么宣传手法,或者是掩人耳目的说法,她说过她会相信他的,不是吗?
打定主意后,她跨出人行道到路旁招计程车,这个时候纪韦应该还在公司。
叭!叭!一辆高级进口轿车自她面前呼啸而过,扬起的灰尘教她拧眉遮鼻。
她下意识地抬眼往车子行进的方向望去,却发现车主正倒车向她驶来。她将身子往后挪了两步,然而车子却在她的身旁打住,墨黑色的玻璃车窗缓缓地降了下来。
任其芳纳闷地探头,她的朋友中可没人有这么大的气派开这种上百万的名贵轿车。待她看清来人时,不禁一阵错愕。
苏妮!?怎么会是她?「你是任其芳小姐吧!?」苏妮取下墨镜问道。
任其芳这个可恨情敌的美丽容颜如芒刺在背,苏妮确定她不会认错这张她恨不得在上面划上几刀的轮廓。
「我是任其芳。」任其芳战战兢兢地回答,苏妮冷艳没表情的脸教她无法猜出她的意图。
「上车吧!」苏妮打开门示意她上车。
「呃?」任其芳迟疑着。
老天!这忸忸怩怩、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哪一点比她好?不知纪韦吃了她哪一道符,苏妮打心底不服气。
「我想和你谈谈纪韦的事。」
不知是因为苏妮命令式的语气,还是因为她急着厘清纪韦和苏妮的关系,反正任其芳乖乖地上了车,她一点也不担心苏妮会不会为爱挥刀、为情夺命。
「听说你和纪韦同居了?」把车开上路后,苏妮开门见山地劈头就问。
「没有那回事。」任其芳急忙否认。可是她心中却有另一个声音问着自己:如果她说自己和纪韦住在一块儿,苏妮会不会就此放过纪韦,不再纠缠他?
苏妮心下窃喜。
「我想也是。我到纪韦住处好几次了,却从来没见过你。听说你住在他隔壁?」
任其芳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她听得出来苏妮话中隐含的恨意。
「你们交往多久了?」这是苏妮最在意的事。
「我和他比邻而居有五年了,不过正式交往的时间才短短几天。」甚至不到一星期吧!任其芳认真地计算时日。
驾驶座上的苏妮也一样在计算着时日……她的眼底迅速闪过一抹光芒。
「任小姐,有件事我真不知该如何启口,纪韦如果知道我找你谈这件事一定会很生气,但是,我实在不忍心看他再继续责备自己。如果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请你一定要原谅我。」她改采哀兵政策,开始发挥她精湛的演技。
「我……」任其芳不知该作何反应。纪韦是不是隐瞒了她什么?苏妮的态度为什么前后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苏妮不让任其芳有太多思考的时间,她继续道:「我不知道纪韦做了什么让你误会他对你有情有爱,他大概怕伤了你的自尊心而不跟你解释,但是我认为你有必要明白真相。」
「真相?」任其芳听得莫名其妙,但苏妮的话却教她紧悬着一颗心。
「你还记得麦可·苏吗?」
「你也认识他?」任其芳吃惊地道。
苏妮没有承认,她直接捣入核心。
第9章(2)
「纪韦告诉我,你曾经被麦可强暴,而这件事……」
强暴!?「纪韦说我被……没这回事!纪韦从……」
「任小姐,我很同情你,因为我们同样是女人,同样在乎……唉!但事情既然发生了,任谁也抹煞不了事实,我知道你一定打心底想忘了这件丑陋的事,我并不是存心想挖你的痛处,而是希望你明白,其实纪韦之所以对你百般照顾完全是因为他……」苏妮佯装痛心得不忍再继续说下去。
「同情我!?」任其芳颤抖地说出她的猜测。
「你……我该怎么说呢?希望你还来得及收回你的感情,纪韦并不想欺骗你的感情,他只是觉得你们是邻居,才对你诸多照顾,所以……你别恨他。」苏妮末了还不忘替纪韦说几句好话来增强戏剧效果。
这……任其芳很想反驳苏妮的话,但不能否认的,纪韦对她的态度正是从她在山中迷路那天开始改变的。
原来……是她自己会错意了!他温暖的大手、温柔的眼神,表达的只不过是他邻家大哥式的关怀。
然而,他的吻呢?那热情又缠绵的吻难道只是因为一时冲动?还是真如苏妮说的,他只是因为同情而不忍伤了她的自尊?
没想到,到头来纠缠纪韦不放的人竟然就是她自己!?
她仓皇地逃下车,再待在苏妮的车上她才真的是丢了自尊。她竟然傻乎乎地霸着人家的男朋友,演了一出令人啼笑皆非的白痴情戏。
好不容易熬到记者会结束,纪韦顾不得和在场的记者们虚应道别,他立刻驱车离开了星象。
他一心只想赶在新闻发稿前向其芳解释原委,却没想到迎接他的竟是一屋子的冷清。
她又跑哪儿去了?不是让她待在家里休息的吗?
拨了电话给向海茹,确定其芳没去找她,却被向海茹揶揄了半天。
望着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的心急也一点一滴地加深。
他不能出门找她,只怕一个错身便成悔恨。然而晚餐时间过了,电视台的娱乐新闻也炒热了他和苏妮的话题,一切已成定局,而她却依旧不见芳踪。
纪韦放弃了等待,就算翻遍整个台北盆地他也要找出任其芳。
他大力旋开门把,险些撞上迎面而来的人。
「其芳!?」他焦虑地拥住她,发现她的身子轻颤不已。
「怎么啦?」他仔细探视她,她的脸色苍白、秀眉紧蹙,身子摇摇欲坠……「我的胃好痛。」她双脚一软,身子软趴趴地瘫在他身上,他适时抱住她转进她的卧室。
「你没吃胃药!?」他将她放在床上,并帮她盖上被单。
「吃了。」她故作无事状。
「吃了?」他怀疑地问。
「都怪你,不准我骑车,不准我搭公车,我只好走路到超市买晚餐。走着走着,胃就疼了起来。」
「可是你忘了我叫你在家休息。」看她痛得直冒汗,他可心疼死了。
「是啦!我活该嘛!」她嘟起小嘴,眼角迅速泛红。
她这一哭教纪韦整颗心全乱了。
「别哭,我没有怪你。」他用手指拭去她挂在眼角的泪珠。
「纪韦,你不用对我这么好,我真的一点事也没有。」她别开脸,不想再接收他过多的温柔,她怕自己会舍不得离去。
「你听到了些什么是吧!?」纪韦急了,他扳过她的小脸,让她面对着他。
「听我说,不管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全忘了它。你只要相信我……」
她捂住他的唇。
「别说了,我不要你承受那么多的负担。」
「你对我而言怎么会是负担呢?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太多心了,我真的没事,只是胃痛,真的!」别问了,别问了!再问下去她真的要崩溃了,她在心底祈求着。
他轻叹口气,揣测不出她的小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小嘴里虽然左一句没事、右一句没事,但他怎么看都像是问题大了。
「休息一下吧!」
她乖顺地闭上眼、翻了个身,泪珠悄悄地滑落枕边……
大约一小时后,纪韦端着粥走进房里。
「其芳,醒醒,我帮你煮了海产粥,都快凉了。」纪韦伸手轻拍任其芳的脸颊想唤醒她。
海产粥?「哪来的海产粥?」
他迅速俯身偷了小懒猫一个香吻。
「你胃痛,所以我去买了鱼肚、虾仁、蚵仔,煮了一锅海产粥,营养又容易消化。」
她愣愣地望着他,心情复杂极了。他的吻依旧让她心荡神驰,他的温柔体贴教她险些热泪盈眶。他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教她感动,但她明白他的爱不在她身上,他给的只是同情和怜悯。
「怎么啦?」他递给她一碗海产粥。
「没事,我的胃不痛了。对不起,我竟然睡着了,还要麻烦你帮我张罗晚餐。」她变得客气异常。
又是没事这两个字!纪韦倏地拉下了脸。
「又是对不起又是麻烦的,你好像忘了说谢谢。」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她趁此机会诚心道谢。
「我真会被你气死!」他真的不知该拿她怎么办,今晚的她就是让他觉得不对劲。太过客气、太过有礼貌、太过生疏,反正就是怪得不得了。
是受那场记者会的影响吗?八成是的!可是她嘴里又净说没事!不过还是让她先吃粥吧!吃完了粥他有的是时间解释一切。
「你肚子不饿吗?」她含着一口粥,口齿不清地问道。
「我吃过了。」他顺手抽了一张面纸擦掉她唇边的汤渍。
「好吃吗?」
「嗯!」她大口大口地吞咽着,除了表示他的粥煮得棒极了外,她更得藉此掩饰她为了他这小小举动而窜升的悸动。
「吃慢点,别噎着了。」
「嗯——」她鼻头一酸险些又掉下泪来。临别之际她才发现他有那么多的优点,离开如此优秀的他,她恐怕再也碰不上像他这么好的男人。在她心中他是唯一、特别的,这辈子她是不可能再爱上别的男人了。
她三两口便扒光了碗里的海产粥,正想拿到厨房清洗,纪韦眼明手快地接过空碗。
「再来一碗。」
「饱了!吃太多不好消化。」她朝厨房方向喊道。不经意地瞄了壁上的时钟一眼,嗄?都十一点了!
最后仅剩的短短几个小时的相聚时光,竟然被她睡掉了。
夜深人静,曲已终,人应散。但是……她实在舍不得啊!和他比邻而居五年,如今却是最后一夜。
「又在钻什么牛角尖?」纪韦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她的卧房。
任其芳摇摇头,她的思绪一片混乱。
「把你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吧,别闷出病来了。我相信你下午一定看过那场记者会的报导,否则你不会一副失魂落魄样。我只能告诉你,有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所看见或听到的那般单纯。苏妮和我合演的这场戏只是为了冷却绯闻的温度,你不知道当时我……」纪韦未竟的下文却教任其芳打断了。
「我知道,你所做的努力我全知道。这一阵子你的辛苦我全看在眼里,感动在心底。你真的不必担心我会反应过度,我很清楚自己该守的本分,所以你不必为了我担心这担心那的。做回你自己,我喜欢看桀傲不驯、自命不凡的你。」她对着他说话,眼睛却遥望窗外的明月。
「是吗?但是你现在看的并不是我。」月光透过纱窗,朦朦胧胧地映上她清丽的脸庞,他瞧得有些失神。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她有感而发。
纪韦担心地瞅着她。
「你今晚很多愁善感。」他甚至觉得他需要触摸她才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于是,他坐上床沿,轻柔地握住她的小手。
她心里慌慌的,生怕他会起疑。
她努力调适心情,许久,突地回眸一笑,「我不是多愁善感,我只是怀疑今夜月圆,你会不会子夜一到,便摇身变成狼人或什么怪兽之类的。」
纪韦愣了一愣,随即会心一笑。
「还说你没事,到现在还挂记着杂志上面的那句话。」他揉揉她的秀发,一整晚的提心吊胆稍稍落了地。
「你到底会不会变成大野狼?」
「你说呢?你不怕我变成大野狼吃了你?」他好心情地朝着她龇牙咧嘴。
「哎呀!我看到你嘴里两颗可怕的尖牙了。天,你全身还长满了黑毛,原来你是吸血蝙蝠!」她打定主意骗他上床。
「好可怕啊!你会不会吸干我的血?」
她是不是童话故事看太多了?不过看她兴致如此高昂,他决定陪她疯一疯。他纵身一扑,大手抓住她小巧的肩,「小姑娘,你看起来挺可口的,借点血来解解渴吧!」他用力地吻上她的颈项,留下一个浅红色的吻痕。
她乘机勾住他的颈项不让他起身,在他尚纳闷之时她主动献上香吻。
她的热情很快地燃起他的欲望,他反吻住她,饥渴地加深这个吻。
她觉得自己太过疯狂,男人通常很难拒绝女人的诱惑,她实在不该如此挑逗他,但她却无法停止,她爱他!就算她这一生中只能燃烧一回,她也甘心为他无悔的付出一切。
她闭上眼睛,不想再多想她的情感纠葛,今夜她只想感受他,记住他抱着她的感觉,吻着她的狂野……
突地,那场「春梦」中的场景在她脑海中闪现,忆起自己梦中的主动与热情,她才猛然发现原来自己一开始就是爱着他的,否则当初又怎么会在差点被麦可强暴后,竟会在梦中和他缠绵!她终于明白……原来他才是她自始至终渴求的避风港,只是自己一直未曾认真去体会、看清,只是……这个避风港,或许自己只能停留这么一回,但她心甘情愿……
察觉她在发愣,纪韦停下他的热吻,关心地问:「在想什么?」
任其芳回过神,故作俏皮地打量着他。
「我在想你这只大沙猪面积这么大,我该从哪里开始下手。」
纪韦闻言,以为她在开玩笑,他也顽皮地在床上躺平呈大字型。
任其芳想也不想,俯身向他,在他的唇上轻舔着。
「我想……应该将这只猪剥光才行。」她的手探向他胸前,轻轻褪去他的上衣。望着他结实的胸膛,她忍不住露出赞叹的眼神,「看来挺美味的嘛!」
纪韦被她逗得几乎失了神,这只小野猫今天似乎不太一样。他想起身,却被她以双手压住。
「我都还没开始宰割你,这么快就想逃?」
他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你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