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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鹰戏凤 page 13 作者:竹君

  留下望著秦闇背影怔忡出神的芃瑄,以及一脸莫测的秦天。

  ****

  天末明,与东跨院衔接的木桥上就伫立了一道硕长身影,他背手而立,昂藏的身形远望著远处的东跨院,一身黑色罩衫上微布晨露,显然很早就站在那里了。

  「一定要表现得那么明显吗?」跟他一样早起的人步入这片宁谧中,破坏掉这幅如画般的沉寂。

  「什么意思?」对于秦梵的接近,秦闇一脸冷然,没有转首也没有佯装逃避。

  秦梵叹口气的道:「别说我看出来了,就是大哥恐怕也看出个端倪。」精明的眼神隐隐透著洞悉人心的犀利。「我不希望你为了东跨院里的人分心,因为该为她分心的人应该是在她身边的那位才是。」

  话中的提醒再清楚不过了,以前的秦闇只是替代品,现在真正的秦天回来了,他扮演的角色也应该消失。所有的一切都拨乱反正,再混淆立场的结果只是制造更多的麻烦而已。

  「不用你提醒。」

  「我不是提醒。」无惧于他冷然的眸光,秦梵兀自开口的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大哥坚持这门亲事的用意并不单纯,不是表面上奉旨成亲这么简单。」

  秦闇的睑色一变,但随即恢复原来的淡漠。「那又怎样?她现在还是属于大哥的。」

  「或许她并不属于我们任何一个人。」

  他的话引起秦闇深度的兴趣,好奇的眼眸直盯住他。

  秦梵道:「你难道没有想过,我们敦煌虽然一直是中原朝廷的一个关外小城,可是我们并不食皇家的俸禄,以我们世袭的爵位跟完全独立的生活来说,根本可以不受皇族所管,也轮不到他们来管,可是大哥为什么坚持要接受这桩赐婚,即使伤危病重也要娶这个不名誉郡主,其原因何在呢?」

  「为什么?难道大哥另有苦衷。」

  「或许不是呢?」秦梵噙笑的摇头,随即诡谲的一笑,「说不定……她是一笔交易,一笔对大哥、对敦煌,对我们秦家都有利的交易。」

  他的话引起秦闇的疑窦,深沉的眼决心要查清真相。「大哥抓到的刺客呢?」或许可以从他们的身上得到答案。

  「恐怕来不及了。」秦闇的眼神瞒不过他。「大哥在七天前就快马加鞭的将刺客递解回关内,此刻说不定已经到了皇城门口。」

  「这么快?!」

  「所以你的问题恐怕只有去向大哥询问,才能有个解答。」

  秦闇怀疑的眼眸一眯,直觉秦梵比自己多知道了些什么。

  该不会……他和大哥合著算计自己什么事吧?!

  ****

  芃瑄出手大方的事在敦煌城内外传了开来,所有仆役无不想得到她厚重的赏赐,因此只要听得她的召唤,无不奉若圣旨抛下手中的事物立即赶来。

  做书僮打扮的少年跟在红珠身后走来,朝坐在池塘边沉思的芃瑄跪下。

  「你叫福全?」

  「是的,郡主,小的叫福全,是伺候在太守书斋里的书僮。」

  芃瑄微柔一笑,示意福全站起来说话。「别紧张,我不过是想问问你大爷的事罢了。」她向红珠一颔首,身旁的红珠立刻拿出一锭金子递给书僮,乐得书仆又跪下又磕头的谢恩不已。

  「郡主有什么要问的,福全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回答。」传言果然没错,郡主不只漂亮,还慷慨得很,这一锭金子可抵得上他好几月的薪饷了。

  「太守……可有意中人。」

  福全愣了一下,而后才明白她问这话的意思,「没有的事,太守平常公务忙得很,才没有心思放在任何姑娘身上,要是有,老夫人也早逼著他娶了,哪会等到……」突觉失言的住了口,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不敢看她。

  芃瑄笑了,对他轻声的道:「没关系,我明白你的意思。太守若是有意中人就不会娶我了,是吧!」

  「是……是。」福全忙不迭的点头。

  「知道了,你下去吧!」又要红珠赏了他一锭金子。

  「谢郡主……」福全乐歪了的退下。

  福全走后,红珠走近芃瑄的身边,蹙著眉思忖道:「奇怪,没有意中人,那到底是为什么冷落您呢?」

  这件事也正是芃瑄所不解的,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相公一直不肯跟她圆房?

  一向自认容貌不差,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就连气质也恬静优雅,究竟是哪一点让相公不喜欢她呢?

  蛾眉低蹙,真希望有个人能够告诉她答案。

  「大嫂。」在她们两主仆思量间,秦梵俊尔的身影步入院内,朝她们走来。「大嫂好雅兴,在赏花吗?」秦梵笑问。

  「满园的枯枝野花,有什么好赏?」正在头痛的红珠没啥好气的回道。

  「红珠,不得无礼。」芃瑄轻责的啐道,要她向秦梵道歉。

  「算了,没关系?」秦梵好奇著红珠口气为什么这么冲?「大嫂有事心烦?」

  「还不是为了你大哥。」红珠抢在芃瑄摇头否认之前说道。反正在下人间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倒不如把目标转向同是兄弟的三爷,或许还比较容易些。

  「三爷,请问你跟我们郡马熟吗?」

  废话,既是兄弟还有不熟的道理吗?这小丫鬟问得离谱。「熟啊,红珠姑娘何以如此一问?」

  红珠高兴的朝芃瑄眨眨眼,像是找到了救星。

  「那三弟对于相公的心事也一定了解了?」芃瑄心中升起一丝希望的问道。

  秦梵何许人也,被她们主仆这一问,早猜出了八、九分。于是暗地一笑,道:「大嫂莫不是为了大哥的事想来套小弟的话吧?其实大嫂应该知道,敦煌在关外说大不大,只是一个小城而已,可是南来北往的人多,与外邦接洽的事杂,以致可能冷落了大嫂。大嫂,你应该不会怪大哥吧!」

  秦梵轻轻松松的就以四两拨千金的方式搪塞住她的问题,教她不好意思再问下去。

  芃瑄何等聪颖,哪还有脸再问。

  可是她不问,并不表示红珠不会问,憨直的她随口说道:「什么事比我家郡主重要,他怎么可以把我们郡主丢在一边冷落,跑去办自个儿的事,这对我们郡主是很失礼的知道吗?」连珠炮儿似的问题问个不停。

  真是难缠的小丫鬟,喧宾夺主的态度,让秦梵终于对关内人的「忠心」大开眼界,莫非这小丫鬟忘了此地是什么地方?自个儿是什么身分了吗?

  秦梵拍拍红珠的肩膀,将她拉到一边,细细的调教道:「知不知道什么叫太守?所谓的太守就是敦煌一城之主的职位,行事是不需要向人报备的,更何况还是跟个小下人。」责备的意思甚为明显!

  「但是,我家郡主不是下人,她是太守的新婚夫人!」小丫鬟很尽责的为主人辩驳。

  呵……呵,敢情这小丫鬟的脑袋瓜儿有问题,连他话里的意思都听不懂?到底是太聪明了在算计他呢?还是真的太笨了听不懂他的话?

  他怀疑的眼光瞟向一旁掩嘴泛笑的美人,她正一脸歉然又无奈的走过来。

  「三爷别在意,红珠就是这直性儿,在京城里时,总有不少人被她逗得头昏脑胀、哭笑不得。」她微微盈笑的说。

  刚来敦煌时因为环境不熟又连日晕车,所以疲累的红珠乖巧的让人几乎忘了她的本性,现下休息过了,环境也较适应了,她憨直的性子,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本事就又回来了。

  「我又没问错什么!」红珠嘟囔著,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瞧她那副无辜的认真样,一向以口才善辩、头脑精明自豪的秦梵真的被逗笑了,他的长才或许只对那些聪明人有效,对这娇憨丫鬟,可就没辙了。

  「你是没问错什么,只是傻到听不懂话里的意思罢了。」

  希望这个郡主也如这丫鬟般的有趣、憨直,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第八章

  独坐池畔八仙亭内,芃瑄的眼睛望著岸边的杨柳枝,手上拿著一方鹰形玉佩,整个人心事重重,不时陷入恍惚沉思之境。

  「郡主。」池边风大,秦天拿了件薄披风走过来,将它披在她的肩上,然后恭敬的退立一步。「在想什么?」他望了望她手中的玉佩说。

  如果没记错的话,记得曾听她提过,这鹰形玉佩是准备送给秦闇的见面礼,只是「敬茶礼」那天他没有出席,以致到现在还没有送出去。

  此刻手握鹰形玉佩,是不是表示她在想他呢?脑中不由浮想起那日她望著秦闇离去时的眼神,会不会……

  双眸一黯,希望自己猜测的不是真的。

  「你不出去吗?」芃瑄转回头望向他,绽出一朵美丽的笑靥。

  或许是秦梵跟他说过些什么,最近他陪在她身边的时间变多了点,虽然时间是变多了,可是他对她的距离感却始终不变。跟她在一起的感觉还是不像夫妻,就像是在保护,也像是一种背负使命的责任。

  「郡主在敦煌不快乐吧!」秦天在距她两步之遥的地方坐下,试探性的问。

  「相公为什么这么问呢?」芃瑄不解。

  「难道你不想皇上?」

  「相公认为我应该想吗?」才以为他有些改变而已,想不到他说出口的话一样伤人不见血。「莫非你忘了我为什么在这里?忘了我们已经成亲了吗?」她心痛的问。

  她悲怨的神情,看得秦天愧疚感颇深。「对不起,郡主。是下官失言了,下官不会再提。」

  「可是你终究还是不相信我,不然你不会这么问我。」

  眼里的迷惘、怯意说明了她的害怕,害怕他这个「相公」会有的感觉跟想法。

  「我相信你。」秦天安抚的说。

  简短的四个字像带有神奇力量似的注入芃瑄的生命,让她感动的扑入他的怀里。

  「相公……」晶莹泪水狂泄而下,所有的言语都代表不了她心里的感激。

  秦天僵硬的轻拥著佳人的身躯,那温和脸庞下是充满无奈的眼神。看来还不是向她坦白的时候,也罢,一切就等皇上派人来了再说吧!

  池畔两个相依偎的身影看来是那么的亲匿,在掩嘴而过的下人眼里是那么的恩爱,可是看在远方一隅的秦闇眼里却是那么的刺目而碍眼。愤然一击,旁边的槐树硬生生的被他击个凹痕,直望著他们身影的眼神充满著怒气。

  「二哥!你干嘛呀?」路过的灵儿恰巧看到他摧残槐树的一幕,抗议的走过来,疼惜的摸了摸槐树后,循著他的眼光睨向池畔的两人。

  「喂,你吃什么醋?搞清楚,拜堂的虽然是你们两个,可是名分上郡主可是大哥的妻子,他们夫妻感情好,你凭什么不高兴?」

  秦闇冷淡的瞥她一眼,不发一语的转身离去。

  「喂,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这可是为你好,当妹妹的我不希望看你痛苦。」灵儿追过去,在他后面喊道。

  秦闇倏地收脚,回头伸出一指的警告,「如果你再缠著我,痛苦的将会是你。」毅然跨步离开。

  可是才走没几步,就被去厨房端汤回来的红珠撞见了。「二爷!」她惊喜的叫住他,因为郡主这几天都在找他,想把鹰形玉佩送给他。

  「郡主,二爷在这儿呢。」红珠将手里的汤交给路过的丫鬟,拉著秦闇就往芃瑄所在的方向边跑边喊道。

  「喂!」灵儿阻止不及只有徒然的在原地跺脚。

  糟糕,就是不想二哥跟郡主见面,偏偏这红珠老跑出来坏事。没办法,为免再生枝节,她只好跟著一起过去。

  正目送秦天离去的芃瑄听到红珠的叫唤,徐徐的转过头来,当看到秦闇那对忧郁眼神时,倏地一愣,竟然有股熟悉的亲切感。

  「二弟。」她礼貌的招呼。

  秦闇低著头,冷漠的没有回礼。

  仿佛已经习惯他的态度似的,芃瑄发觉自己并没有因为他的无礼而生气,反而觉得普通平常。

  「找我有事?」他问。

  芃瑄递出这几日来一直放在身边的鹰形玉佩,「这是我要送给你的见面礼,每个人都有一块;只是那日厅上你没有到,现在终于可以交给你了。」她将玉佩放到他的手中。眼望玉佩,秦闇有些愕然出神,这是她送给他的礼物,以叔嫂名分相赠的见面礼。

  紧握玉佩,他有股气闷的感觉,却又舍不得将它掷回。

  无言的,秦闇握著玉佩转身离去。

  ****

  今天一早,秦天就接到由皇城里来的飞鸰传书,告诉他两名刺客已经顺利的押抵京城,皇上也因为那两名刺客的指认而定了皇后等人的罪,京城里的一切大致都已底定;皇上再不久就会派人来接郡主,所以郡主的安全已经无虞,自己不再需要与郡主同房保护她了。所以当秦闇闯入书斋,要求秦天实践当初答应的承诺时,秦天毫不犹豫的就将那道密旨交给他看。

  没想到秦闇一看之下,脸色遽变,狂怒狰狞的表情就像要噬人的猛兽一般。

  「你竟然利欲薰心的答应这笔荒唐交易?」

  「并不完全是如此。」秦天不疾不徐的收回密旨,将它重新卷入锦盒内。

  事实上他并无贪欲,也不把北方三城看在眼里,如果敦煌太守不是父系世袭的爵位,而秦闇又不肯接受的话,他也不愿当这烦人的太守。

  收好密诏后,他拉秦闇一起坐下,详细的解释道:「皇上会亲自写下这封密诏,足见事情的严重性,以及他对怡安郡主的感情至深。若非没有退路,他绝不可能将喜爱女子远送到这里来,这对他而言无异是一大赌注,赌我的忠心跟他的命运。」

  「所以你就决定赌上自己的前途跟忠心?」

  秦闇摇头哼笑,无法相信,自己跟皇上的牵涉竟会维系在一个女子身上。

  无视于他的嘲讽,秦天依然捺著性子的解释,「根据派去京城的探子回报,现在的太后不是皇上的亲生母亲,真正的生母在皇上幼年时即被现在的太后以莫须有的罪名诬陷,贬入冷宫之中,直到去年才郁郁寡欢的去世。因此,皇上跟太后的心结极深,这次会听太后的命令娶她的外甥女和玉公主为后,完全是为了取信于她;所以为了防止太后对怡安郡主不利,才会突发奇想的把人送到离京千万里远的敦煌来。而且,为了让太后跟新皇后不再疑心,更以赐婚为障眼法,务求做到彻底安全的地步。」

  「哼,如果一切情形真如你所说,这样的做法有用吗?妒心颇重的新皇后会相信如此的安排吗?」秦闇不相信秦天的推诿解释之词。

  「所以为了加强太后跟新皇后的信心,我才要你跟怡安郡主同房,为的是演一出戏给她们看,务求瞒过她们、瞒过所有的人。」

  秦闇冷冷一哼,「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相信吗?」

  一想起初见芃瑄之时,她掀开红帕的一刹那,那艳红下的美丽绝色就令他怦然心动。如今一想起她将回归皇上所有,那份深藏心中的震撼情感就变得更狂炽而痛楚,教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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