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日艳阳下,各具形态的殿宇华光灿烂,熠熠生辉,水榭边,柳条垂绿,万顷碧波潋滟,由御花园一眼望去,更是百花齐放,好不热闹缤纷。
然面对这番美景,庞皇后却只是愁着一张脸,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蓦地,一阵欢声笑语忽然从水榭对岸的石径上掠了过来,引起皇后的注意。
她踩着步子朝前采了一探,就瞧见对岸正在嬉戏的皇上与上官贵妃,咬着唇,皇后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一阵妒意及酸楚袭上心头。
“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她叹了一声吟道。
站在一旁的庞国舅一听,脑子一转,心中立刻有了主意,他走到皇后的身旁,斜着眼向皇后说:
“我的皇后姐姐,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怎么你都进宫这么多年了,却一点儿危机意识都没有?你瞧瞧,那个上官贵妃这回又挺了个肚子了,上回她也只不过是生了个女的,就从美人封上了贵妃,而且我那个皇上姐夫疼那娃儿,疼得像块宝似的,直说那娃儿掌心有颗朱砂痣,定是仙子转世。
我看这一胎若是不巧让她生了个男娃,唉……皇后姐姐,不是我在这危言耸听,我看届时,你这个皇后的位子也难保 !”
“我哪是没有危机意识,可这会儿人家正受宠,我能怎么办?”皇后好生哀怨。
“办法不是没有,不过这都得端看皇后姐姐你肯不肯了?”庞国舅暗示性地使了使眼色,挑了挑眉,卖弄着关子。
皇后也不笨,她一听这话直觉不对劲,脸色一变,立即挥退了宫仆及侍女,待众人一离退,她便紧张地问:
“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赶快说来听听!”
庞国舅一脸邪笑,“我这办法不就是……”接着,就上前俯在她耳边低语。
皇后一边听着,脸色乍白,一脸惊惶样,待他说完,她便急急地问:
“这成吗?皇上正宠她哩,万一被皇上知道了……”
“不会的,”庞国舅立即打断皇后的顾虑。“相信我,我办事牢靠得很,你只要点个头就成了。
庞家能不能出头,就看你这皇后、皇太子的位置保不保得住。保住了,庞家就此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若保不住,别说庞家了,皇后姐姐也应知冷宫滋味的可怕才是。
所以不管如何,只要是眼中钉,咱们都得一个个除去,这会儿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皇后姐姐你又怎么说?”
皇后苍白着一张脸定定地看着他,咬了咬唇,心一打横,点了头。
“好吧,就依你的意思去办吧!”
苏州西北郊外的官道上,行进着一簇金光耀眼的车马。
此时,艳阳高照,群雁在碧蓝的长空里飞旋,此官道一面环山,一面则是广阔的平原,由平原望去一望无际,满地盛开着金灿灿的油菜花,景色美极。
“娘,好美呦!”
出声的是一位穿着红绸缎子,年约四、五岁的女娃儿,女娃儿兴奋地将整张粉嫩的脸颊探出马车外,迎着风喊着。
“哎哟,外面风大,兰郡公主快点儿进来。”服侍上官贵妃的秦嬷嬷急着拉进小女娃,并掩上窗帏。
小女娃立即嘟起嘴来,不高兴地偎人挺了个肚子的贵妃身上。
“怎么啦?婉儿不高兴了吗?婉儿不是最喜欢出宫玩的吗?”上官贵妃宠爱地抚着小女孩柔细的发丝,轻哄着。
“可是我们都一直坐车,婉儿好累哦,婉儿要下车去玩!”小女娃不满地抱怨着。
秦嬷嬷闻言,立即皱紧眉头。“兰郡公主,咱们已经入了苏州,您瞧前头就是西湖了,灵岩寺很快就到了。”
“是吗,苏州到了吗?”上官贵妃绝丽的容颜上扬起喜色,看样子似乎也有点坐不住了。
前些日子,上官贵妃到京城外庙进香时,巧遇一位道士,道士对上官贵妃指点迷津,他道:皇上是风流天子,今天爱这个、明天宠那个,上官贵妃若想永保尊荣,最好是趁这会儿正受宠,赶紧怀个龙子,但可惜她这胎怀的又是个女胎,恐怕此去荣景不久。
上官贵妃听了担忧不已,于是道士又续道:若想改胎也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她必须亲自上灵岩寺祈求。
于是上官贵妃便以探亲为由,向皇上提出南下的请求。
皇上原顾虑她身怀六甲,不肯放她独行,但最后还是捺不住上官贵妃的百般娇嗔,恩准了,所以她这才会千里迢迢的赶往灵岩寺去。
蓦地,一阵呼声自山崖后面窜了出来,一群蒙面的黑衣人直冲车队,顿时马声嘶啼,车内一阵剧烈摇晃。
“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秦嬷嬷急急的探出头去,只见外头护卫已与一群蒙面黑衣人打斗起来了。
“保护贵妃娘娘,保护贵妃娘娘——”车外护卫大喊。
“糟了,贵妃娘娘,咱们好像遇上盗贼了!”秦嬷嬷吓得双腿发软。
“这可怎么办?”上官贵妃也吓白了脸。
“娘——”兰都公主紧紧的抱住上官贵妃。“娘,我好怕,外头好多坏人……”
“婉儿不怕,婉儿乖……”上官贵妃一边哄着兰郡公主,一边对秦嬷嬷道:“快,看他们要什么都给他们吧!”
才说着,一把亮晃晃的大刀就刺了进来。
“啊!”上官贵妃一声惊呼,抱着兰郡公主缩到了一旁。
“来不及了,贵妃娘娘,咱们还是赶紧逃吧!”秦嬷嬷急道!一把抱起兰郡公主,一手拉着怀有身孕的上官贵妃,跳出车去,往前奔逃。
“啊……哎哟!”上官贵妃不慎绊倒。
蒙面人的大刀立即砍了下来,护卫飞跃而下挡住锐刀,两方人马又展开一场恶斗。
“娘——”
“贵妃娘娘,您要不要紧?”秦嬷嬷赶紧奔过去。
上官贵妃回头见对方人马众多,而护卫已死伤无数,情势相当不利,便急着向秦嬷嬷求道:“秦嬷嬷,你带着腕儿快逃吧!”
“可是您……”
秦嬷嬷才开口,一把大刀又砍了下来,这回正往秦嬷嬷背上笔直划去。
“啊!”上官贵妃一阵惊呼,别过头去,不忍见秦嬷嬷惨死状。
“娘——”上官腕儿哭喊,整个人已经吓坏了。
一群卫护又与蒙面人对上。
“贵妃娘娘,快把手给我!”这时一位护卫骑马奔了过来,一手捞起兰都公主,一手正要抓住上官贵妃时,蒙面人的大力又杀了过来,这回准确地砍中了上官贵妃。
“啊!”
“娘——”
上官贵妃倒地不起,用着最后的一口气,伸长了一只手喊着:“保护兰郡公主,快走!”
护卫见情势不能再耽搁,一踢马腹,往西湖方向奔去。
“娘——娘——”疾风中,夹杂着小娃儿的哭声。
蒙面人见有人逃走,立即策马紧追。
带着兰郡公主的护卫奔到西湖附近时,眼见后头追兵已至,深知这场祸事是躲不过了。
“公主,对不起了!”
在迫不得已之下,为保全兰郡公主免遭横祸,他便狠下心将公主用力一推,兰郡公主就这么摔下马背……
第一章
六月 江南
艳阳高照,酷暑难耐。
许多莘莘学子在下了课后,总爱三五成群地逗留在湖畔戏耍。
夏日的湖畔黛绿娉婷,绿湖中舞出的水莲团团似绿云,漂亮得紧;湖岸烟柳垂丝,修木扶疏,岸草柔嫩,躺在草上有如腾在云端,人也跟着感觉似神仙了起来。
石定磊年七岁,正值好玩的年纪,自是不例外地参杂在这群孩童里面。
“你们将来长大了,最想做什么?”望着湛蓝的天,孩童们想着长大后的宏愿。
“我要考秀才,咱们镇上去年考上的罗秀才好风光,放榜那天他家大门挤满了人,全是去祝贺的。”
“我不要,我要当一名商人,赚很多钱,像林员外那样,把毛子盖得像皇宫似的,羡煞人了!”
“呵,小才小志!”另一名男童嗤道:“你们知道我想做啥吗?我要做个侠客,专门济弱扶贫、行侠仗义,那才威风!”他得意地站了起来,捡起树枝比划着。
“ ,你哪来那个本事?要说石定磊还有个样。咦,对了,石定磊,你还没说你长大后想做啥?”另一个孩子提起,转向躺在草皮上,枕着头看云的石定磊。
由于石定磊的个头比一般孩子高大,又比一般孩子聪颖,各方面出色的表现,让他很容易的就被抬上孩子王的地位。
石定磊嘴上嚼着一根草,盯着天上的白云,想也不想地就答:“啥也不用想,我只想管好药铺子,多替些人看病。”
“什么?!”其他的孩童一听,惊的跃坐起来。
“就你家那个铺子?今儿个塾馆里的师傅还夸你天资聪颖,将来准是大才之人,怎么你却只想管药铺子?”问话的男孩不自禁地惊叹了声。
其他孩童也有模有样地跟着叹息。“是啊,怎么会这样?”失望之情全写在脸上。
五定磊斜睨了他们一眼,也跟着坐了起来,拍拍手上的草屑,捡了一个石子掷入湖中。
回过头,他道:“管药铺子有什么不好?医学无界,我要学的还多着呢!”说着,他已带头走了开去。
石定磊立志从医,这是在他五岁时就决定的事。
虽然世人皆认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唐代大儒韩愈更道:“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但他却不这么想。
石家在小镇上也算是富裕之家,虽然不像林员外盖一座那样招摇的大宅子,但少说也有个堂号。
“石钰堂”在孩童的眼中,可能比不上林员外的大宅子那样金碧辉煌、那样神气,但在江南这一带,名声却要比那林员外胜之千百倍。
在江南一带若提起石钰堂,人人都会竖起大拇指,赞声好!
石老夫人为人慈蔼和善,热心助人;石家当家主子石中天,行医多年,仁心仁术,救人无数,在地方上更是赢得了不少美名。
而石定磊自幼聪颖,他每天至少能背诵千余字,儒家的四书、五经他早就熟读了,故神童的名声不径而走。
石定磊如此聪颖,石家又是三代单传,难免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石定磊身上,莫不希望他以后能鼎甲科场以光耀门楣。
然他却心不在此。
从小石定磊就常跟着父亲到山中采药,亲眼看见父亲蹲在百草之间紧皱眉头,翻书查阅百草疗效;也常到药铺子看父亲医病,看见许多人因为苦查不出病因,而不幸死亡;更看过许多求诊的病人因没钱看病,而延误病情,导致最终的遗撼。
每每遇到这些情形,都更加深了石定磊学医的志向,他不仅要学医,还要成为一代神医,终身以济世救人为志业。
太阳西沉,火烧的云彩红透半边天,竹舟木楫滑过湖面,激起一阵小小的涟漪,原来是船夫准备收工靠岸了。
孩童好玩,顺着水波捡起石子投掷水中,大伙儿就打起水漂来。
戏要间,时间走的极快,燃烧的火焰逐渐熄灭。
“喂,回家吧,天就要黑了!”终于有人注意到了时间已晚。
“糟糕,夏晚了,回去准挨板子!”喊着,一群孩童就成鸟兽散。
这时,石定磊也转身准备要回家了,蓦地,一阵旋风突地袭来,将平静的水面一下子全扰乱了。石定磊急急护住头巾,就怕强风将头巾给打散了,然,强大的风势将他给推了偏,跌入草丛里。倏地,狂风又呼啸过了境,让人奇怪怎生那股怪风?
石定磊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站了起来,眼角突然别见一小方块的红布巾,地凑近一看,竟然发现草丛里躺了个人。
躺在地上的是一个样子娇俏的女娃儿,年约四、五岁的模样,石定磊用手摇摇了她,这才发现她的后脑勺流了血。
他一惊,连忙自衣角撕下一块布,为她做好包扎。
“这可怎么办?”石定磊左右观看了一下,四周并无旁人。
“到底是哪家的小孩,怎么会受了伤躺在这儿?我看还是先带回家给爹爹看看才是!”包扎好了以后,他赶紧背起她,直奔回家了。
石老奶奶坐在床治,看着石夫人细心地为床上的女娃儿换药,不舍地伸出手去摸摸那张粉嫩可爱的脸颊。
“率领华,你来猜猜,这女娃儿是不是老天爷送来给咱们石家的大礼啊?”老奶奶一想到这么可爱的娃儿,竟然让人丢弃在草丛里,她就舍不得。
老奶奶一直巴不得石夫人能再为石家添一个女娃,可惜石夫人自生下石定磊之后,便不再有好消息传来,而这种事老奶奶也不好催她,只是心中难免有些遗憾。
石定磊好是好,不过终究是个男孩,老奶奶想有个孩子在身边撒撒娇,依石定磊那沉性子就甭巴望了。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娃,老奶奶心想,要是能将她留下来当自己的小孙女,那该有多好!
石夫人听了,摇头笑了笑。“娘,您别急,就算您真有什么打算,也得等娃儿醒了,问问才知道,是不是?”
石夫人拧了一条温毛巾话小女娃拭净脸庞,那细心呵护的模样,犹如一位慈爱的母亲,扳开小女孩的手指想为她拭手,这才发现她的掌心有颗朱砂痣。
“你说是哪户人家那么狠心,竟然把这么小的娃儿丢弃在草丛里不管?要我说,不管是哪户人家,娃儿都不该再回去了!”老奶奶还是不死心,一心想要说服石夫人留下小女娃。
石夫人阖起小女孩的手掌,笑吟吟地说:“娘,您这罪定的太早了,说不定是娃儿自个跑出来玩,迷了路、受了伤,现在那户人家正心焦如焚地急着找孩子呢!”
“雍华……”
这时,石定磊端了一碗刚煎好的药汤推门而入,打断了老奶奶的话。
“奶奶,娘。”他唤。
石定磊将药汤放在桌上,转身又闩上门,走近床畔,问:“她醒了吗?”
石夫人摇摇头站了起来,将位子让给石定磊坐。“还没醒呢!你爹也奇怪着,按理是该醒来了,可怎么还没动静?”
石定磊好玩地摸摸小女孩的鼻尖,怎知小女孩突然哈啾一声,人就坐了起来,把大伙吓了一大跳。
小女孩大眼眨巴眨巴地闪了几下,黑睫毛又翘又长,模样生动可爱极了。
“这是哪?”她大眼珠只盯着石定磊问,好像整间屋子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石定磊直望着小女孩那张可爱的脸蛋,“我家。”他答得干脆。
“你家?”她重复了一次,又眨巴着大眼睛。“那我娘呢?”她歪着头的模样也好生动人。
“你娘?”石定磊问:“你娘是谁?”
“娘就是娘,你怎么这么笨?”小女孩眉头皱了皱,突然生起气来了,两片腮帮子像河豚似的鼓了起来。
老奶奶和石夫人在一旁听了,禁不住笑了出来。
小女孩这才发觉除了这个男生外,床旁还坐了一个老奶奶,以及一位和娘一样漂亮的阿姨站在老奶奶的身后,她的大眼睛又是眨呀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