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感情掺杂报复,恶果竞来得这么快。
这恶果只能他自己尝。
杜浓找到那艘帆船时,已经晚了……
幸好,幸好上帝是眷顾他的。
那少年几乎是后正弦的翻版,只是眉宇间还透著海若的神韵。
这恶果他尝了一半。侥幸与怒意同时扑来——那两个人其实早已在一起,背著他,在一起!
没有理由让背叛者这么幸福美满!他非得带走这个少年,让后家船厂后继无人。他会好好地“磨练”少年,并且——既是后正舷的儿子,就得尝另一半的苦果!
杜滨是个可怕的人,早在十年前,他就了解并自信女儿杜雪薇有能力用那长著剌的藤,紧紧地、深深地环绕少年,将甜美的毒液注入少年体内——
让他爱,而痛。
既是后正舷的儿子,就得尝另一半的苦果——
他一辈子也不能得到她。
“雪薇……”后理帆抚著额上的冷汗醒来。
舱房一片漆黑,他依然没开灯下床,准确地走到书桌边,指眶在触控板上轻划两下,电脑萤幕出现画面。
水下探测机传回来的海底上堆照片。看起来可能是金币箱——他们最主要打捞的物品之一。
他离开舱房,沿著长廊,逐一敲门。“起来了。我要下水。”他不断重复这两句。
舱房门一一打开,有人揉著眼睛探出头。“下水?”
“天还没亮耶……”
“动作快!五分钟上甲板。”后理帆交代著。
十五分钟后,天色蒙蒙亮,杜雪薇开著快艇回来时,就见那男人穿著潜水衣,提著气瓶,站在船舷侧甲板。
“你们在干什么?”她熄了引擎,泊好快艇,快速登舷梯,上甲板。
“你回来了啊,无国界小姐——”这些NUVO如此称呼她。三个星期以来,没人知道这位经常出入Eye contact的无国界慈善组织美女,其实还有个身分——是他们涅普图大老板杜滨的女儿。
杜雪薇穿越人群,走到后理帆面前。“你想做什么?”
“下水。”后理帆斜摊双手,让她看他全身的装备。
“我看得出来你要下水。”语气有点僵硬,她皱凝眉头。“你疯了是不是!”虽然现在不是荆棘海最寒冷的季节,甚可说是最温暖的季节,海面上无流冰,但那海水还是寒不可测。
后理帆没说话,拍拍一旁手下的肩,要他们各就各位。有人把探测棒交到他手上,有人开始操纵仪器,只有他一个人要下水、没人把她当一回事。
杜雪薇愠怒。“后理帆!这跟在加汀岛潜水不一样!”
男人戴上面罩,充耳不闻。
“后理帆!”杜雪薇用力握拳,住他背上重捶一下。
后理帆这才停下戴面罩的动作,回首望她。
“你知不知道荆棘海的水有多冰——”
“我知道。”后理帆中断她的声音,摘下面罩,黑眸深凝著她。“十年前就知道了。”这一句跟他的眼神一样。然后,他背上气瓶,一步一步退到甲板边界,眼睛始终没自她身上转离。“雪薇,你玩了一整夜,才回来,累了,去睡个觉吧——”语毕,他微微一笑,戴上面罩,后躺。
海水啪地喷溅上来。
杜雪薇浑身一震,往前定,蹲跪下来,看著涌现水面的泡泡,那颜色好蓝,不像荆棘海的颜色,像她耳垂下晃荡的“男人泪滴”。
第六章
冰冷的感觉。
“在这边睡觉会感冒喔……”
有人在甲板上奔跑,或快步走,阳光使得每抹影像更夸张地闪掠,犹如快速放映的武打片。
男人潜水衣脱了一半,站在主甲板冲水,洗去身上海水的咸味。有人捉弄地要将他的潜水衣扯个彻底,他便用水柱反击,搞得大家哈哈笑,戏谵地说他是“大姑娘”。他总是习惯性扯唇回应,那不说话的神情带著淡淡轻嘲的神秘意味。
他其实身材最好最挺拔,也最是个男人!
“理帆上来了,放绳梯!”
三百年前,某国王为复后圮被抢之仇,与流亡贵族在荆棘海激战。国王派出载满金银珠宝的秘密船艇前住拉拢立场不定的荆棘海孤岛领主,以利取得攻打贵族的战略位置。结果秘密船艇中途遭遇大量流冰群连续撞击,船身破损严重,沈没深海,大批财宝下落不明。领主助力贵族,击溃国王军,改变了原本预期的战争局势。
涅普图水下与航海组织沿著当年的航行路线,进入荆棘海,找寻沉船海域。
潜水员著装完毕,却迟疑著,不下水。大家年纪都大了,别这么搞嘛……这可是冰潜耶——
苍蓝海面漂著薄脆浮冰,若羽毛飞荡绿草之上,极尽柔软的诱惑。远方还有正要深潜的座头鲸扬起尾鳍,那画面煞是好看,充满勇气与热情似的。
就说没那么冷嘛,年轻人挨得住的,刚满十八岁的男孩心脏最强,而且他自小深海潜水,锻练出一身好体魄,本就上船来做工、做苦力,任何人都可以使唤命令他。
何况是海神未来的女婿,当然得接受磨练。
年轻NUVO下海冰潜吧——
这块海域曾因为一个女人掀起战争,惊涛骇浪,波层叠涌,洋流团团围住落海的刀剑盾矛弓弩和那穿著甲胄的战士……
都是为了爱。
男人,在最冰冷的热情里,渴盼著。
“上来了……有点不对……”
“毛毯!快点!皓斯失温了……”
“上来了、上来了……”
哗地一声。
杜雪薇脸上被溅了几点冰冷,她张开眼,坐起身。
那些NUVO正围著后理帆卸装备,一件大毛毯往他肩上披。他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把毛巾盖在头上,朝她走来。
“怎么坐在这里?”他看著她凌乱的发和迷蒙的眼,知道她像以前一样,在他们潜入水下时,于甲板静候著。“你睡著了?作梦了?”他问,伸手欲拉她。
杜雪薇美眸一瞪,拍开他的手。“披什么毛毯,何不在甲板冲水?”
“甲板太冷,我要进舱房冲温水。”
杜雪薇冷哼,别开脸站起,走往船舱人口。后理帆跟进?
两人一前一后走著,她身上的裙装在大衣下摆露出一点胭脂色。她穿什么都好看,身形袅袅婷婷,大衣也遮掩不了性感。
“雪薇——”后理帆开口。
她旋即回头朝他喊道:“不要跟著我。”
“只有一条廊道。”他平声静气地答。
杜雪薇颦眉。“你那么会设计船艇干么不多开几条廊道!”她扭过头,继续走。
后理帆在原地停了一会儿,又迈开步伐。
本来拉开的距离,渐渐缩近中。他身上的海水味,冷涩、冷涩地,充填在空气中,挥之不散。是啊,十年前就知道那海水有多冷了,冷得令人绝望,他依然潜入,去探寻……
“雪薇,你在生什么气?”
杜雪薇走到自己的舱房门前,转身,美颜凶很狠地,“我没有生气。”说著,她脱起高跟鞋用力丢向他。
两只鞋重重打中他的胸口,然后落地。后理帆不动,定定看著她,垂落他额前的发梢慢慢凝水,滴落。好一会儿,他大步走过去,有些狂暴地拥住她,亲吻她的唇,极尽蹂躏,双臂紧箍她的身子,彷佛要将她揉碎。
“感觉到温热了吗……”他说著,气息灼热地渡进她唇里,舌头缠著她。“我没事,十年前没事,现在也不会有事……”
“你最好没事。”她揪扯他身上的毛毯,眼眶红红地命令道:“我不准你像皓斯那样!”
后理帆又吻住她的唇。“那先让我进舱房泡温水,好吗?”
杜雪薇没回话,只是更加扯紧他身上的毛毯。两人一面拉,一面拥,一面吻著进入舱房。
她扒著他的潜水衣往床铺移。
“雪薇……先让我冲澡——”
她摇著头,说:“我来温暖你……”
没必要跟偷来的时间闹别扭,他等会儿还得去忙这个、忙那个。这整艘船的NUVO都把事情往他身上推,爸爸真的苛待他,存心不让他像其他人一样悠闲……
“你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
那不是隐约——大家都知道他和她在一起,每一个晚上,他走进餐厅,看见她和他坐在大片舱窗边的双人座。他是雪薇看上的玩伴共犯,那些NUVO用带笑的瞹昧眼神瞧他。
“理帆,前辈们年纪都大了,这一趟冰潜,我们两个下,如果你还上得来,这件事情,我就算了。”那个幽旋低回的声音,在门外表现出耐心与包容。
大家都知道他和雪薇在一起,最该被顾及的是她。男人的怨护不能搬上台面,幸好他是个潜水员。
后理帆垂首看著怀里熟睡的杜雪薇,拥著她的身体,亲吻她的脸。
“雪薇,你很幸福,你知道吗……”大家都在为她想,没有人会为难她。
所有的冰冷痛苦,都有人替她尝,她只要快乐就好了。
她睁开美眸,看著他的脸。“你上来了……”
“是啊,上来了……”他抚开她额上汗湿的刘海,抱著她起身。
十年前,他从那冰下深海上来,拉著皓斯一起上来。雪薇就在甲板看著他们。
失温意识不清的,是皓斯,她却问他有没有怎么样。皓斯清醒后,依言退出,但他并没有取代皓斯的位子,雪薇很快进入了无疆界学园,找到了松流远,他仍只是她的玩伴共犯。
“理帆……”杜雪薇轻喘,柔荑交抱在他宽阔的背上。“理帆……我们还是这样就好……”
三个礼拜了,她三个礼拜没找他,钻在牛角尖里。到Eye contact过缤纷夜生活,去找安朵聊——
他会不会爱上她?
会,他会。没有男人不会爱上她,但若她不想,他就不会。
一直是这样,只要她想要的快乐,他都配合。
不过,她好乱,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情绪在酝酿。开著快艇冲破浓雾,回到海上打捞艇,看见他站在甲板——又要来上那么一次冰潜。一次冰潜,一个分手,他想像皓斯那样吗?
他们没有交往,哪来分手?他不会像皓斯那样……想著,他不就上来了,没失温、没意识不清,只有——她内心莫名其妙地混乱。
上了床,一切明朗,她喜欢他的身体,他们两个的身体是最契合的,连酒窝都一人一边,可以合成一对。
但是“爱”——她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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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甜相混的滋味,其实也没那么差。
后理帆坐在床畔边,突然想到——一切如常,但有些细微改变——这次,他没听到雪薇说“我爱你”。
没听见她说“我爱你”,心情反而大好。她想回归最纯粹的游献——带点被发现的刺激的违禁游戏——没问题,他奉陪。
后理帆撇撇唇,回头看著懒洋洋躺在床中央的杜雪薇。他往前倾,吻吻她颊畔。“该起来了。”说了句,他起身往浴室走。
“理帆,”她叫注他。他顿足回首,她朝他伸长双手。“一起。”简短的一句。
后理帆眸光沉了沈,定回床畔,将她抱起,进入浴室。
他们从来没有敞过这种事,感觉特别新鲜。船舱的浴室本就挟隘,像个电话亭,不用的设备全藏人舱墙里。他们的身体贴靠在一起,冲著温热的水。他站在她背后,大掌从她腋下抚至她的乳房,她仰起脸庞朝后,娇瞪著他。
他吻吻她透红的唇。“舒服吗?”
“才不。”她转身。第一次在床铺以外,面对他全裸的躯干。他看起来比平常更高、更健实。她踮起脚尖,揽他的脖子,像他摸她胸部一样,柔荑由上住下抚他完美的体魄。“一点都不舒服……”双眉微颦,她说:“连一个浴缸都没有。”
“你还希望这里有按摩浴池?”他好笑地问。
“为什么不?你很会设计船艇,不是吗?”好骄纵的语气,她抢他手上的莲蓬头,喷他的脸。
他拥住她,抓著她的皓腕,不让她使坏。她挣扎,硬要喷他水。两人推来搂去,莲蓬头落地乱窜。她蹲下欲捡,他赶紧抱住她的腰,两人微弯的身体扣在一起。
他说:“饶了我吧,雪薇……”嗓音里有笑声。
他们好久没这样相处了——玩要地,放松地相处。
杜雪薇睡了个觉,醒来时,后理帆已不在她的舱房,心中有种怅然,这种感觉根本不必要——
理帆是捞宝人,她知道捞宝人的特性——取走美好的,就离开。父亲从来没在哪个女人身旁定下过,她甚至不清楚自己的母亲是他在哪个城市的哪个女人。他只抱走了她——取走美好的,就离开。
她是捞宝人的女儿,自然也有那种干脆爽快的特性。
杜雪薇抓抓长发,习惯性在起床后摸摸耳垂;—她最钟爱的耳环还在。这就好。她下床换了衣服,没忘记自己今天上船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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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昂头上的绷带已脱去三星期前那般厚重,不过,他的头发少了一大半,感觉像他去Eye contact喝酒,莫名其妙被邻桌酒客砸酒瓶,才落得这副模样。
“那个……”
医疗舱里,巴昂躺在诊疗床上,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杜雪薇戴著手套口罩,坐在床头单椅,解著巴昂头上的绷带。
“那个……无国界小姐……”
“什么事?”杜雪薇干脆直问:“还会痛是不是?”
巴昂摇摇手掌。“我是在想……我受这伤很严重吧?”
“嗯,”杜雪薇点头。“虽然复原状况良好,不过,你短期内千万别下水——”
“这是当然。”巴昂道。他不会忘记轻忽常识的后果。“我是在想……我这么严重,为什么是躺在这舱房……”
杜雪薇愣了愣。“这里是医疗舱啊,下然你想躺在哪儿?坟墓里吗?”
“坟墓?!”巴昂大叫,眼角斜抽了一下。“我就想嘛……我伤那么重,差点进坟墓,怎么不是上岸到无国界医学部住特等病房,接受更多像你这样的美女的特别照顾……”
杜雪薇眉一挑,手上的工具往他头皮的缝线轻扯。“在这儿接受我的照顾不好吗?”不知好歹的家伙,亏她还定时定日上船关切他。
“好是好,不过……一想到你是理帆的女人,我就觉得怪怪的。”巴昂动了动身子,觉得头皮痒痒的,下意识就伸手往上搔。
“嘿!”杜雪薇拍掉他的手。“谁跟你说我是后理帆的女人?”挤了一点药膏在他头上,抹了抹。她回身,摘掉口罩手套,去洗手。
巴昂坐起身,晃晃脑袋。“我记得你,”他下床,说:“我知道你是谁、好几年前,我在加汀岛的俱乐部看过你。你跟理帆一起走……”停顿一下,瞹昧地笑了笑。“理帆真不简单,什么事都静静地进行。不过,后来有个大叔在找你,他形容你的样子询问我,我告诉他你和理帆在一起,他一脸急怒凶暴……我觉得理帆应该会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