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剑出鞘的声响,俐落。斐听到都蓝轻笑。
「你既然这么说,我就给你一个机会,打败我,你就能留下。」
「殿…殿下别开玩笑了,谁不知道殿下的战神之名,我怎么可能打败你。」米歇尔的声音彷佛带着苦笑,这个情况大概是他始料未及的。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出剑吧。」不耐的语调。
「殿下…」
「废话。」
金属的碰撞声传入斐的耳里,他知道米歇尔和都蓝已经交上了手,米歇尔的剑术不弱,初时两人几乎是不分上下的,然而他听到了米歇尔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刀剑相撞的速度也越来越频繁。
当的一声,刀落地。然后,是穿透铠甲入肉的声音。
「殿下…」米歇尔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的味道。
「我不是你的殿下,你的主让你出卖,你想我都蓝会要你这样的人吗?」都蓝的声音严厉的像是冰一般。
「我…」米歇尔的声音彷佛被堵住一般,摄于都蓝的冷意,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可以说,是再也说不出来了。
「把他托下去埋了。」
「打开门。」
「是。」接着一阵敲打锁链的声音,斐知道自己就要面对这个他心中长久以来视为对手的对象。
斐没来由的感到一股怒意,即使米歇尔是叛徒,他也应该由斐来解决。
长久以来他就将都蓝视为征战马札尔人的第一对手,太多的传言让都蓝几乎成为神话,而斐一直渴望亲自打败这个神话。在决定亲自前往萨尔森堡的那一刻,斐已然下定决心要在这一场战役中赢得胜利。
现在却必须以这样屈辱的方式和都蓝见面,让他愤怒的恨不得再多补米歇尔几刀。
砍断锁链的声音打断了斐的怒意,刺眼的光芒自门缝中泄漏,身处在黑暗中的斐花了一段时间才适应了光线的亮度。当他看清楚了站在光里的黑衣男子,斐不由得暗自倒抽了一口冷气。
「是你。」男子的表情带着一股奇异的冰冷。
斐认出了他就是那天在伯斯瑞卡森林与他交手的黑衣男子。
「你就是都蓝。」语气中带着高傲,斐不容自己有一丝一毫低头的味道,即使现在身不由己,他也不会做出令自己或奥罗根王朝蒙羞之事。
都蓝此刻也处于震惊的状态。纵使有或多或少的预感,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伯斯瑞卡森林里的青年竟然就是他一心渴望交手的奥罗根王──斐·希尔德布兰特。
就在两人震惊的这一刻,一名士兵气喘如牛的跑来。
「殿下。阿尔帕德王从马上摔下,情况危急。」
「什么?」都蓝彷佛被电到一般随手抢过一匹马,翻身骑上。
「殿下,他怎么处置?」侍卫急忙问道。
「带下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接近。」他冷冷的下了命令,彷佛斐并不存在,然后风也似的策马奔去。
第二章
斐独自一人坐在牢房里,他的双手被铐着,铁链钩在墙上的铁圈里,有限的铁链长度限制着斐的活动范围。自那一天被掳开始,今天已经是第八天。一开始他被囚禁在一个派专人看守的营帐里,斐三番两次的试图逃走,然而都因为他不熟悉位置,侍卫又看得紧而失败被抓。
就在被俘的第三天,马札尔人的大军自萨尔森堡附近撤退。斐随着大军被送往他处。据斐的判断,他是被送到了索波伦城。从那时起,斐就被迁到他现在身处的牢房里。侍卫们似乎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的真正身分就是奥罗根王朝的王,只是当他是重要的人犯,也因此斐有机会从侍卫间的交谈内容中,得知了阿尔帕德王已经去世的消息。这让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代表都蓝将会面对一连串的王位巩固之争,因此将有一段时间不可能再去攻打萨尔森堡。
虽然这只是暂时的保障,但是斐认为已经足够了。
这一段时间之内,斐没有再见到都蓝。他暗自希望繁忙的政务会让都蓝暂时忘记他,好让他有充足的时间计划逃出去。
此刻最令他担心的就是唯一知道他被俘的人──米歇尔,已经被杀了。达尔敦就算猜到是都蓝掳走了他,在都蓝将斐当成筹码去向奥罗根谈判之前,除了暗中的搜索与寻找行动,达尔敦什么也不能做。王国内现在的情势如何了呢?他失踪的消息是不是曝光了?斐推测应该还没有,达尔敦应该很清楚如果王上失踪的消息传出,对军心与民心会有什么样的冲击。
都蓝安静地靠在门边,一身黑衣隐身在阴影里,让人很难发现他的存在。他注视着沉思中的斐,这一间牢房位在索波伦堡的最高塔楼,可以说是索波伦堡的阁楼,牢房里有一扇窗户,但是没有加装任何铁条。并不是因为不担心囚犯逃跑,而是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塔楼外完全光滑的石墙加上任何人都不敢尝试的高度,没有一个囚犯会试图从窗户溜走。
今晚的月色皎洁,月光洒落在斐的身上,黑暗中,都蓝如子夜般的眼中彷佛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忽然之间斐似乎察觉到空气中异常的温度,带着警戒的神情看向都蓝隐身之处。都蓝夹带着阴影步入月光,金发在月色下带着一种魔魅的幻觉。
「在计划着怎么逃走吗?我的俘虏──或者我应该说,奥罗根的王──斐·希尔德布兰特。」他的音调里带着明显的挑衅,然而斐不为所动。
「你管得着吗?」斐恨恨的看着这个竞争的对手。
「你似乎不太高兴,是我的臣下没有好好招待你?」
「少废话,你应该很清楚不是这样。」
「哦?那么应该是怎样呢?」都蓝笑得彬彬有礼。
「…」
「我以为你欠我一声谢,至少,我帮你杀了背叛你的人。」
斐睨了都蓝一眼,他非常清楚都蓝不是在邀功,而是在讥刺他被臣下背叛的事实。
「难道是我弄错了,他不是你的人?」
斐咬着牙,就是不发一语。
「你想回到奥罗根?」这句话有效地让斐抬头。
「你想要什么?」斐的镇静让都蓝有点想笑,明明一无所有的人却架势十足的问他他要什么,他才应该是开口的人不是吗。
「你好象搞错状况了,现在我才是主人。」
「你才是搞错状况的人,我从来就没有弄错。你,就是在伯斯瑞卡森林里让我打败的手下败将。不是吗?」斐高傲的抬起下巴,金眸中射出了不服输的光芒,这让都蓝觉得异常的碍眼。
「是吗?」都蓝向前跨了一步,解开了牢房的锁链走到斐的面前。
「难道不是吗?如果你有自信可以战胜我你应该要直接放了我,我们沙场上痛痛快快的打一场。而不是像现在,把我偷偷囚禁在这里,铐住我让我没有反抗的机会,站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亏我一心一意的要和你在战场上一决胜负,我真不敢相信和我齐名的对手是那么下流,难道你就是这样打败你的敌手吗?」一口气骂完让斐觉得痛快淋漓,他几时有机会这样骂过人。
都蓝的唇边勾起一抹笑,带着一点惊奇,他看着眼前的斐,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这个伶牙俐齿的青年就是大家口里沉默寡言、不露情感的奥罗根王。
「看来你很会骂人嘛。这和大家说的你好象有点不大一样。」
「要你管。」斐仔细的估量着铁链的长度和他与都蓝之间的距离。
都蓝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企图,稍微往后退了一步,避免进入他的攻击范围。
「只要你还是我的客人,我当然要管。」
斐起身奋力的扯着铁链,铁链发出响亮的碰撞声。然而因为铁链被扣在墙上,所以在铁链的长度用尽之后,斐只能愤怒的看着眼前进在咫尺的都蓝,却怎么也不能再靠近一步。
「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就解开我的手铐,我们再比一场。再不然,你有种就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不会忘了你今天的所作所为,等我回去我一定会加倍的还给你。」斐闭上眼抬头露出自己的颈子,脸上带着宁死的怒气。
都蓝直视着斐充满愤怒的脸庞和因为生气被咬成艳红色的双唇,没来由的忽然间升起一股想要恶作剧的冲动。
他吻了他。
就在都蓝自己都没有完全搞清楚之前,他的唇就贴上了斐的唇。几乎就在同时,斐睁开眼,金眸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都蓝猜想自己的眼神大概也差不了多少。
虽然只是一瞬间,不过,斐的双唇超乎他想象中的柔软,柔软得…让他还想再确定一下那股滋味是不是他的错觉。
想到什么就做什么,都蓝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
斐猛地往后退,然而再一次的,就在都蓝了解自己的动作之前,他抓住了斐,双唇带着逗弄的再次贴上斐的唇。
斐的唇带给都蓝的细腻感受,让都蓝没有任何机会再去思考自己的「异常举动」,他一手抓住困住斐的两条锁链将斐的双手困在身后,另一只手固定在斐的后颈让斐没有任何移动的空间。
都蓝辗转吮吻着斐的唇,让斐在惊异之余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闪神,太过紧密的吻让他头昏得几乎窒息。然而就在都蓝伸出舌想要闯入斐的口中时,斐彷佛大梦初醒一般狠狠的咬了都蓝的唇。
都蓝是个男人。
「你做什么。」斐威胁的举起双手做出要攻击都蓝的样子。被男人亲吻已经是奇耻大辱,更何况对象竟然还是他的死对头,如果传出去他要怎么见人。
「你看不出来吗?吻你啊。」
都蓝吃痛松开手,鲜红的血沿着嘴角留下。月光下都蓝的肤色衬着金黄的发色显得异常的苍白,表情彷佛闇夜的魔魅。他的眼神让斐想起紫罗兰的颜色。
本来都蓝只是抱着调戏斐的好玩心情,想要羞辱斐,但是斐咬破他的唇让他升起一股怒气。
他要征服这个高傲的男子。
斐感觉到都蓝眼中的一抹狂妄与嗜血。
这让斐动弹不得,就像是被猎豹盯上的猎物一般。这一瞬间的破绽,让都蓝又欺近斐,染着血的双唇再度贴上斐,他猛力的按住斐的下颚迫使斐张开唇。斐仅存的理智让他紧咬住牙关守住最后一道关卡,然而都蓝加重手上的劲道几乎捏碎斐的下颚。
终于在斐换气的一瞬间让都蓝肆无忌惮的纠缠上斐的唇舌,正当斐几乎窒息而打算再一次打算狠咬都蓝时,都蓝猛的放开斐。他带着轻蔑的看着猛喘着气,眼神中彷佛烧炙着无名火的斐。
「为什么我要杀了你?我看不出任何必要。你应该明白,如果我想要什么,你都必须满足我。」说完都蓝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斐恨恨的揍着墙,直到指节流出鲜血,屈辱在他心中的每一个角落蔓延。他往唇上一抹,赫然发现唇上还沾着都蓝的鲜血。他呸掉了唇边的鲜血,却没有办法完全去掉都蓝在他身上留下的味道。他恨透了都蓝,斐宁可被严刑烤打也胜过这样的污辱,他怎么也想不到都蓝竟然用这样的方式羞辱他,被当成女人一般又毫无反抗的能力。
斐在心中暗暗的发誓,绝不会再有下一次。
x x x
「王上…王上。」埃尔拉赫不知所措的看着王位上显然不完全专心的都蓝,一时之间没办法决定是不是应该继续说下去。罗处清了清喉咙。
「王上。」
「继续说。」都蓝不耐的挥挥手,他只是不完全专心罢了,但他一个字也没听漏。
「所以我想,陛下是不是需要将吉尔城的兵力也调一部份到索波伦城里?以防止奥罗根趁此时还击?」
「不需要。」都蓝的回答简洁明快,却让诸大臣一愣。奥罗根王朝与阿尔帕德王朝的实力一向就是在伯仲之间,自先王时代就是如此,至今亦然。这两年来奥罗根的新王──斐·希尔德布兰特频繁整军的行动与旺盛的企图心双方都心知肚明。虽然这两年来阿尔帕德王也积极的进行各项整治,然而双方的实力互有增长,虽然多罗森林之役都蓝军胜,但是奥罗根奥罗根在此役中究竟发挥了几分实力还有待考量,双方谁胜一筹还很难定论。
前次阿尔帕德王忽然下令命都蓝领兵攻打萨尔森堡,此举虽然冒险但仍然不失制敌机先。谁知道天不如阿尔帕德王所愿,萨尔森堡成为他生平的最后一场战役,而他甚至还没有开打就坠马身亡,大军不得不阵前撤退。这对马札尔人的军心可以说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此刻,都蓝刚登上阿尔帕德王朝的王位,几位堂兄弟莫不虎视眈眈的盯着王座,外又有强敌奥罗根环伺,这实在是奥罗根的大好契机,怎么说都蓝竟断然拒绝从吉尔城调兵到索波伦城驻守呢?
「还有任何问题吗?」面对群臣的沉默,都蓝没有任何反应。
「王…王上,可是奥罗根…」都蓝挥手止住埃尔拉赫。
「我明白你的担忧,但我有我的考量。」都蓝的自信震摄住埃尔拉赫,奇怪的是明明还有话想说却不由自主的自动闭嘴,这或许该是身为王者的气质罢。
「现在,退下罢。」
「是。」心里犯着嘀咕的群臣散去了,都蓝也起身欲离开。
「你就那么肯定奥罗根不会打来?」罗处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兴味。
「你怀疑我吗?」都蓝旋过身,面对着罗处。
「从来不曾,让我好奇的是究竟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你如此肯定。」都蓝直视着罗处,他从来就没办法瞒过罗处,但是他现在还不想说出因为他已经俘虏了奥罗根的王,斐·希尔德布兰特。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当然不必担心奥罗根在无主的情况之下有所行动。
目前活着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和斐本人,都蓝不打算对罗处撒谎,但是也不打算现在告诉他,至于原因为何,都蓝本人也不甚清楚。
或许,他是想在将斐当成筹码之前先折断他那骄傲的翅膀罢──在其它任何人能够这么做之前。
「既然相信我,就别多问吧。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你一定会第一个知道。」
罗处耸了耸肩,都蓝都这么说了,他也不会再浪费时间追问下去。
「是的,王上。」罗处特意点醒都蓝现在的身分已不是殿下而是一国之主,不管他做出任何决定,都要顾及到马札尔人的利益,这样的提醒都蓝怎么会听不出来。
他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留下罗处望着都蓝消失在长廊尽头的转角,嘴角浮现一抹微笑,他不告诉他,却也没有禁止他自己去查。
x x x
都蓝离开议事厅之后就径往囚禁斐的塔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