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蓝猛的想起了当初得到发针的经过。
看了看发针,又看了看墙上的小孔。
莫非…?
都蓝拿起发针,轻轻的推入墙上的小孔──大小竟似分毫不差。
两人屏息以待,半晌过去,却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会…
都蓝摇头,正想取下发针,斐却先一步伸手将发针左右转了转。
发针忽然发出喀的一声,自动旋转了一圈,又倒了出来,斐将发针抽起。
石墙发出沉重的声响,缓缓向上缩去。
又是一片黑暗。
都蓝和斐没有犹豫,踏入室内。
砰的一声,石墙又在他们身后重重的落下。
利用火折子的光在室内找到了几个烛台,燃起。
两人这才看清了整个房间。
简单的摆设,两张不算小的床铺、衣柜、桌椅,这里,就像是一间起居室。
都蓝将四周检查了一遍,却未见有其它异常之处。
正当都蓝在查看橱柜的时候,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响。
都蓝回头,却见到斐倒在地上。
手上的杯子坠落。
「斐??」连声音,都和杯子一般,脆弱的破碎……
x x x
脑子里翁翁坐响的声音让因为剧痛而苏醒过来的斐忍不住咒了一声。
勉强睁开眼,影像朦胧的晃动着,只一秒斐就闭上眼,努力保持静止,等待这几乎会让一般人晕死过去的剧痛从脑袋里慢慢的退去。
这痛楚来的极快、极突然,要消失却不若来时这般容易,这个情形已经越来越频繁了,斐清楚。
刚开始还可以靠着咬牙死撑,现在,就只有祈祷他的意志力够用了。
当痛楚稍稍退去,斐全身的知觉才又再度恢复,当他试图转身时却发觉──自己动弹不得。
咦…?
斐一怔,接着整张脸都拧了起来──不会吧。
紧贴着身后,太过清晰的触感…抱紧他的人无庸置疑的未着吋缕。
这不打紧,重点是──他也是。
搞什么!!
斐第一个直觉当然是挣扎,但太多次的不良经验叫住了他──不当的〝移动〞会产生不当的〝刺激〞。
于是乎斐陷入了两难,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在他想出方法脱困前,他只有强迫自己静躺着。
但是当他开始意识到紧贴着自己的结实身躯,斐就变得相当的敏感。
随着身后躯体深沉规律的呼吸,都蓝胸膛沉稳的起伏着,每一下的吸气都让斐的背贴触到都蓝烫熨的肌肤。
深呼吸──轻轻擦过──放松──深呼吸──。
轻缓的节奏感染了斐,让斐的疼痛似乎也跟着这节奏慢慢的消散而去。
如果不是意识到自身的尴尬处境,或许,这可以称得上是一种享受。
──也只是或许。
一种搔痒般的感觉落在斐的颈项间,低头一看原来是都蓝的金发,斐翻了一个白眼,伸手打算拨去都蓝纠缠在他肩上的发丝。
什么时候留起的长发?斐回想起第一次遇见都蓝,多罗森林里的那一场打斗──那时就这么长了吗?
执起一撮金发,就着室内微弱的光线看着,斐忽然发觉都蓝的发色很淡,忍不住用指腹轻轻的搓揉着掌心的发丝,柔细的金色丝线在烛光下有一种和都蓝狂妄气质完全不同的脆弱感,而且,摸起来相当的──舒服。
我在想什么啊。
斐忍不住皱了皱眉,管他的头发长不长、摸起来舒不舒服,这和他是一点关系也没有。松开手,发丝落下。
只觉身后一动,都蓝将整个头埋在斐的颈项间。
「我不该让你裸着睡…」
不该让我裸着睡??这样一句平淡无奇的话,背后隐含的意义却教斐一阵鸡皮疙瘩,直觉想要挣逃,却换来身上的箝制缩得更紧。
「别动,否则后果,你·知·道。」
都蓝紧贴着斐的耳后根,低语着,声音带着危险的性感。
感觉到背后隐隐威胁着自己的…,斐当然是大气也不敢透一声。
都蓝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斐整个背部的肌肉僵直着,试图在呼吸之间取得更多的生存空间。
他忍不住的好笑着,却让斐给发觉了。
「笑什么?!」
「没有。」如果说是笑斐徒劳无功的挣扎,斐肯定会生气。
──但如果不说,斐一样会生气。
只不过斐从来不向人示弱,因此他只是闷哼了一声,不再追问。
两人静过了半晌,斐忍不住开口。
「你不打算放手吗?」
都蓝挑了挑眉。
「不打算。」
「…不要闹了,放开我吧!」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姿势就是让斐相当的上火。
「这辈子──休想。」
「…」斐忽然意识到,都蓝在谈论的并不是现在的状况,而是…
斐忽然感觉到都蓝环的双手从他的胸前交叉而过环抱住他的胸膛。
「你想逃到什么时候?」斐心中一凛,迟疑了一秒。
「我没有!」斐相当确信自己的语调里没有不确定。
「如果没有,你为什么要逃?」
「我没有!」
「你不敢面对我。」挑衅的语气,这辈子,斐最禁不起的就是给人激。
赌了一口气,斐横下心转过身。
「这样你满意了吗?凭什么你以为我要逃开你?」
只是一转过身,斐马上就后悔了。
──因为他一丝不挂的面对着都蓝。
都蓝的气息微醺在斐的脸上,两人贴近到几乎是…不应该的距离。
实在不应该…这么近。
迷蒙的看着都蓝的紫蓝色眼眸,同样身为男人,斐实在想不透自己为什么会…想要…
不行!!!!
砰!!
斐一个向后翻身摔落在地板上,不用说当然是痛得半死。
「呼…」都蓝翻了一个白眼呼了口气,只差一点点…
半晌底下没动静,都蓝翻身到床边,只见斐专注的看着床沿。
「斐?」
「你看。」顺着斐指向的地方看去,都蓝看到了一个极类似石门上的小孔。
莫非?
两人对望一眼,都蓝翻身而起,斐取过桌上的银簪,向着小孔对入,并且左右转了转。
喀的一声,银簪自动旋了一圈退出,石床此时向一旁缩去,却见一波水池现在两人眼前,黑黝黝的水色透着不见底的危险。
x x x
喘着气走上岸,冷冰冰的空气让全身湿透的斐不自主的发颤,将近正午的烈日几乎刺痛他的双眼,但不论如何,他仍旧非常感激能够重见天光。
回头望向水池,一潭深邃的碧绿与适才在密室里所见截然不同,
斐与都蓝两人憋气潜水游出来,虽然潜水对斐而言不是难事,但不孰黯水性的他出来时仍旧是喝了不少水下肚,坐在岸边半晌,斐仍不见都蓝冒出水面。
出来的时候紧跟在他身后的都蓝怎么可能耽搁这么久?
心里忍不住一惊,斐站起身再次涉入水池中。
他是你的敌人,不是吗?
……是。
斐发了狂似的搜了湖面一遍,连个影子都没有,枉论是都蓝。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安的感觉在斐的心中发酵,不断的放大。
一种莫以名状的恐惧忽然攫获斐,化为完全的愤怒涌上他的心头。
「都蓝!!」如果你敢死给我试试看。
哗的一声,都蓝却忽然从斐眼前的湖水中站起身。
「你找我?」都蓝揪着似笑非笑的蓝眸看着目瞪口呆的斐。
一秒钟、两秒钟,斐想也不想的揪住都蓝的领子。
阳光洒落在两人身上,滴滴答答的水珠成串的自两人身上落下,浑身湿透的两人罩着几乎已将近透明的衣裳。
不相上下的身高让两人交会视线中的火花简直可以爆岀声响。
「你是故意的!?」斐简直要咬牙切齿。
「我是。」挑起一抹恶意的笑容,都蓝玩味的看着斐怒气冲天的表情,即使是看了这么多遍,他也不觉得厌倦。
斐揪紧都蓝的衣襟,拉近他,脸上的表情简直就是要把都蓝拆成几块吞下,但都蓝只是挑着眉,挑衅着斐的极限。
绷紧到极点的情绪下,斐恶狠狠的将唇贴上都蓝,还来不及惊诧,都蓝唇一痛,接着斐松手。
嘴角挂着一丝艳红,斐的表情睥睨到不可一世。
「我·也·是。」
说完,斐转身。
都蓝怔了半秒,伸手一抓握住了斐的手腕,正要开口却让人抢先了一步。
「哼,比我估计的还要慢,你们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清脆的音调划过两人的耳膜,都蓝与斐同时望向声音的来源。
是那女孩。
「哎呀,我来的不是时候吗?破坏了你们的好事?」
斐冷冷的扫了女孩一眼,看这样子,女孩不过十五、六岁,一头瀑布般的黑色长发,一双绿色的眼眸甚是美丽。
都蓝向着女孩踏了一步,伸出手掌。
「解药。」
「没有。」女孩不屑的吐了两个字,清清楚楚。
都蓝脸色一沈,向着女孩大步走去,顺势擒住她手臂,女孩也不闪躲。
「小心!」斐忽然吼了一声,只见女孩从袖口亮出一把短匕,顺时钟一转就要划向都蓝手臂,都蓝松手,空手与女孩打将起来。
没有几下,都蓝就打落了女孩手上的刀,女孩扑身去抢,都蓝将匕首踢到一旁,一脚不轻不重的踏住了女孩的手,让她动弹不得。
「解药。」这两个字都蓝说的很轻,可却让女孩僵了一下。
抬头望向都蓝,后者脸上的表情寒若冰霜,宛若冻结了千年般的眸色中是无法猜透的冷冽,一抹难以言喻的神情隐约闪现。
──如果这时候说了一个不字,恐怕不是废掉一只手就能够了事。
她不怕死,只是不想半残不死。
一阵混乱的恐惧感让她瑟缩了一下。
「我…没有…」
「妳没有?」都蓝起眼,声音仍是没有情绪。
「没有!!」
「那,我留妳何用?」踢起匕首,都蓝伸手接住向着女孩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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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落在指缝间,紧贴着肉的匕首,那一瞬间…她真要以为自己再也活不了。
顺着匕首往上看向那张应当令人倾慕的脸,背着阳光的剪影,却教她感觉到一阵可怕的预感。
只是,已经被推上了轨道的命运,没有人能够阻止。
都蓝看着浑身发抖的女孩一眼,起身,匕首仍插在地上。
「说吧,妳是谁。」这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一个肯定的命令句,如果不说,榜样就在眼前。
女孩颤抖着将匕首拔起,正犹豫着想要向都蓝刺去还是要自我了结,都蓝旋身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
「妳可以试图杀我,但如果妳想了结自己的性命…我会教妳…生死不得。」
烈日下忽然刮起了寒风,那语气里的认真不容置疑,话背后的涵义更是叫人心惊。
女孩的手举棋不定的僵持了一会儿,最后终究还是选择放下了匕首。
「妳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是谁?
「喝…呵…哈哈哈哈…我…是谁?」
女孩忽然间似乎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问题,悲从中来倒在在地上不知是哭还是笑。
都蓝眉一敛看向斐,后者正用一种探究的眼光看着女孩,一脸若有所思。
女孩哭笑一阵后伏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都蓝蹲下身查看,女孩紧闭着双眼满脸泪痕,仍有呼吸。
「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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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两骑落在月光下,女孩伏在都蓝身前,月光与御风并驾而行。
都蓝侧过脸望着斐。
「你记得我们出来的时候她说了些什么?」
「…」
『比我估计的还要慢。』
「千方百计的引我们绕了一大圈。」
「…」即使分明知道自己打不过还是一个人出现,恐怕不是想送死这么简单。
况且,若她当真想让两人死,根本不消费这么多力气给两人银簪,不是吗?
只消让两人在地道里活活饿死。
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也许她真正的目的就是引我们绕这一圈?」
「…」的确。
两国王上同时消失,对谁最有利?
──对任何渴望叛乱的人。
「纵使如此,没有兵符谁也动不了大军。」
「我的兵符已经交出去了。」
「!?」
「你当真以为我会什么都没做就只身到索波伦城?」
斐收回望视线转过头望着都蓝,唇边微微的浅笑着,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让都蓝有点眩惑。
如果真是如此…
马札尔帝国与奥罗根帝国将会面临史无前例的空前浩劫。
纵然是这样,此刻真正侵蚀着都蓝的却是一种漫不经心的疼楚,说不出口、无从宣泄的感觉弥漫在刮起大风的夕阳里。
那抹笑容背后的涵义究竟是什么?
金色发丝掠过耳际,蓝色的眼瞳注视着地平线。
命运终究会自己导向最后的征程──
第十章
整个索波伦王城已经陷入了备战的状态,奥罗根大军再度兵临城下,马札尔帝国的核心权力集团调来了吉尔城与莱雅城的兵力,集结重兵。
一时间索波伦城战火密布,战事一触即发。
就在一周前,都蓝莫名失踪的消息传出,当天早晨追逐奥罗根王奔出索波伦城的事件也忽然在索波伦城的市井小民间不径而走,一夕之间成为饭后闲聊的话题。
几乎就在与此同一时刻,奥罗根决定攻打索波伦城的消息让整个索波伦城陷入恐慌。
王上离奇失踪,敌军进犯,这个局面让整个马札尔帝国人心惶惶。
「我反对!!」
罗处冷眼扫向站在大厅中央的埃尔拉赫伯爵。
「这种情况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
伸手拍向议事桌,桌上的蜡烛震动了一下,忽明忽灭。
「代领兵符!你可知道你在提议的是什么样的说法?」
只差一步,就是逆上叛乱。
「我在提议的是维系整个马札尔帝国的生命!!敌军都已经包围了索波伦城,你还作着梦吗?」
作梦?
罗处抬眼望向埃尔拉赫,从都蓝失踪开始,埃尔拉赫的行为一直异常的积极,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不寻常…?
「……奥罗根军团的确包围了索波伦城,但是并没有进攻的举动,凭借索波伦城的优势与调来的重兵,奥罗根军不可能随便进犯。」
「况且…」罗处顿了顿,说真的,他并不想提到这一点。
「奥罗根王斐·希尔德布兰特也不在奥罗根军中坐镇,不是吗?」
「要守住索波伦城并非难事!我主张等待王上回来!」
罗处最后一句话下得重,议事厅上一时间静悄悄,众勋爵中竟无一人出声,埃尔拉赫与罗处形成僵持。
就在此时,议事厅大门咿呀的一声被推开,人未到声先至。
「要守住索波伦城的确并非难事。」
一名男子紧跟着走入,宏亮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
沃尔夫??
罗处眼睛一,看着身着戎装的沃尔夫,意气风发的走到长桌前,眼光扫向了整个厅中的几个勋爵。
「所以我们不只是要守住索波伦城,而是要拿下奥罗根帝国!」
「拿下奥罗根帝国??」勋爵中爆出了一阵窃窃私语。
等等,罗处看着沃尔夫,他是不是错过了些什么?
「不错,正如你所说,索波伦城已经集结了重兵,而且奥罗根王也不在军中,这样的大好机会你们说还会再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