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呀!失火了!救命!”
邵煜丢下公文包连忙冲进厨房,一见是油过热起了火,他冷静地关掉抽油烟机,再盖上锅盖,两个动作几乎都在同一时间发生,整个过程就像是变魔术似的,看得生活白痴的涂盼盼一愣一愣的,当下将邵煜尊崇为万能的神。
“天!你能不能小心一点,万一失火,我也会跟着倒霉的!”邵煜被她吓得心脏猛跳,控制不住地朝她大吼,俊逸的脸气得差点扭曲变形。
和她做邻居,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看来他得离她远一点,才不会惹祸上身。
涂盼盼缩着脖子,他吼一句,她就往角落退一步。
她满脸无辜,小小声地说道:“我已经很小心了,如果没有跟你聊天……”
现在的她灰头土脸,不用面具,也已经成为黑面夜叉了。
“那你是怪我了?”他手叉腰瞪着她。
“不是的。”她瘦弱的肩头缩了一下,纤细的十指绞握着,“我……那个……要发生的都会发生,只是早晚而已。”
“你这是什么理论!”邵煜撇撇嘴,眼睛就快喷火了。
“对不起……”
瞧她又端出可怜兮兮的脸,害他怒气倏地又消了一半,根本无法朝她吼,只好再次自认倒霉。
“别光会道歉,下次小心点。”
见他的脸色缓下,涂盼盼才敢再开口:“先生,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
邵煜瞥了眼混乱如临二次世界大战的厨房,实在不敢恭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那你要不要喝茶?”她讨好地又问道。
“我不渴。”
“我有一些小茶点。”
“谢了,不必了。”
“喔。”他的不捧场令涂盼盼心底闪过一阵失望,她低垂下眼。
邵煜原本想转身回家,见她这模样,心底闪过一丝罪恶感,本想说再见的,但嘴里却说:“我有一点渴。”
唉!就当是日行一善好了,他就不相信自己真会倒霉到因为喝口茶而被呛死。
“真的?你等等,我去泡茶!”涂盼盼开心地双眸一亮,立刻从壁橱里拉出一组泡茶用具。
邵煜看着这套专业的泡茶组,心底一阵讶然,不太相信她会泡茶,再看见因使用年岁长久,而壶面光滑古雅的紫砂壶更是难以相信。
可是当他看着她神情专注地温壶、置茶到运壶、倒茶,所有的动作皆一丝不苟,每个泡茶细节都没有遗漏,很难相信迷糊的她真会泡茶。
而且,她那有如运笔书法般优美的运壶姿势,使古朴雅致的紫砂壶,发出了圆融匀美的壶音,令人烦躁的心情不禁沉淀了下来。
那专注的神情竟莫名地吸引住他,看得他闪神,更令他对她刮目相看。
她将茶斟进闻香杯,盖杯,一翻,“好了,你闻闻,这是上等的武夷山红袍。”
涂盼盼带笑的眼毫无设防地看进邵煜眼底,令他心底一震,一种莫名的、模糊的情绪好像在他胸口泛开。
这怪异的感觉令他非常不适应,他为消除这怪异的感觉,故意不接过闻香杯,反而拿起旁边的茶杯,一饮而尽,还夸张地用力“哈”了一声,动作粗俗不雅,好像这么做就可以否定心中的感觉似的。
“等一下,你还没闻过茶香呢。”他的举止看得涂盼盼很心疼,他还没闻过茶香,就呼噜一口喝下,真是糟蹋了好东西。
“喝茶就喝茶,干吗搞得这么麻烦?”他想替自己再斟上一杯。
涂盼盼抢过茶壶,不想让不识货的人浪费,“喝茶本来就是要慢慢来的。”
“慢慢来?你知不知道我的时间有多宝贵?”长年被叔叔邵闲云逼迫一起窝在茶艺馆,他当然知道品茗得慢慢来,但他就是想和她唱反调。
“对不起,耽误你了。”她侧开脸,扁起嘴,心底难过。第一次有人不欣赏她泡的茶,她伤心极了。
“怎么,不高兴了?”见她不高兴,邵煜反而更想逗她。
“没有。”她绷着脸。
“嘴巴都噘起来了,还说没有,难道是在邀请我吻你?”他盯着她红红嫩嫩的唇,触感应该不错。
“无赖!”涂盼盼低骂一声,脸倏地通红。
“我只是猜测而已,难道被我说中了,所以你恼羞成怒?”
“你不是很忙吗?请吧。”她收着茶具,发誓再也不要泡茶给这个不识货的男人喝了。
“我是很忙,但还有三分钟的弹性时间,我可以委屈点接受你的邀请。”他故意噘起嘴靠近她。
涂盼盼吓得往后跳了一步,“这三分钟刚好够你走回家,请吧,不送了。”
大无赖!她还以为他是好人呢!她噘嘴,瞪着自己忙碌的手。
成功地惹恼她,邵煜心情真是愉快极了,一整天的坏心情全没了。
啊——他还以为她傻憨憨的样子,不懂得喜怒哀乐呢!
现在他又找到人生另一项乐趣喽!
第2章(1)
自从知道隔壁住了一个超级迷糊蛋,邵煜每次经过涂盼盼的门前,都会不自觉地停下脚步,侧着耳朵听听里头的动静。
说也奇怪,从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涂盼盼,连她屋里都静悄悄的,难道她搬走了?
他靠近听着,耳朵就快贴上她的门了。
“成功了!”
邵煜被突来的惊叫声吓了一跳,直觉地想冲进屋里救人。
“喂!快开门!”邵煜急急地拍着门板,又猛按门铃。
涂盼盼开了门,脸上全是因煮饭成功,而无限开心的笑容,完全忘了那日邵煜的轻佻,“先生!”
“你——”邵煜霎时被眼前这个热力四射的女孩吸引住。
见过她几次,不是披头散发的,就是化身为黑面夜叉,没想到她竟然是这么清灵、讨喜,纯净无邪的双眸,仿佛是晶透无瑕的水晶,隐约透显的气质更如未染的清莲。
他想起那一次在她身上闻到的清淡香气,心脏不禁鼓动了起来。
但一想到刚才她的惊叫声,他就莫名地感到担心,他由上而下仔细打量她,“你没事吧?”
“你知道吗?原来煎荷包蛋的时候加一点油之后,就不会焦掉了!”涂盼盼没听见邵煜的话,也没看见他眼底的关心,她径自开心地说着,仿佛这是什么大发现,急于和人分享。
“我还发现,蒸煮食物时,如果锅里没加水就绝对不能煮。你快进来看看我煮的饭,成功了呢!”她开心地拉着他,没发现邵煜的脸色已经愈来愈难看了。
“你大吼大叫就是为了这个?”邵煜瞪着眼,不禁气结。她知不知道刚才他吓得心脏漏了一拍!
“我开心嘛。”涂盼盼退了一步,小声嗫嚅。
奇怪,他怎么又吼人了?难道她又惹他生气了?
“开心就可以随便大叫吗?你有没有公德心,这里是公寓,你难道不知道这种叫法会吵到邻居吗?”邵煜发泄似的乱吼了一堆,直将涂盼盼逼进沙发里。
一忆起刚才那种胆战心惊的感觉,他的胸口就有一股气没处发!
“我……对不起。”涂盼盼缩着颈子,怯怯地看着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错了。
“下次再吼,小心我封住你的嘴!”邵煜瞪着眼,恶狠狠地做了一个缝住嘴巴的手势,吓得涂盼盼抿紧嘴巴猛摇头。
见她安静地端坐着,邵煜才满意地转身离开。
“等一下。”涂盼盼叫住邵煜,看到他凶恶的眼神,她连忙捂住嘴巴说道:“你……你刚才是因为担心我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才急忙敲门的吗?”
想着,她的心头忽地泛过一道温暖。在这里独自生活的日子,老实说并不好过,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更觉得彷徨无助。好几次,她都想放弃自己的坚持,回到爱她的父母身边。现在好了,知道身边有个人会关心着她,令她觉得很安心,至少在学习独立的过程中,不会再因为未知的明天而感到不安。
她的话令邵煜一愣。她看起来脑筋迟钝,怎么会看出他刚才难得出现的担心?
他不自在地清清喉咙,拉高嗓子道:“我是怕自己成了池鱼之殃,赔上小命。大小姐,能不能拜托你别再碰厨房了?要吃东西不会到外面去吃吗?”
“可是我不知道哪里可以买到吃的。”涂盼盼无辜地低下眼。
又来了,为什么和她说话,他都得绷着脸?是他颜面神经失调,还是她真的很惹他心烦,他才会这么不耐烦?
涂盼盼觉得很难过,眼睛热热的,喉头也酸酸的。
“这世上有一种地方叫餐厅,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但是在那些地方用餐,不出三个月,我就会穷了。我刚回来,带的钱不多。”虽然设计的稿件很受欢迎,但不省着点用,如果哪天挤不出新点子,她就得喝西北风了。既然打定主意靠自己,她绝对不能向父母哭穷。
邵煜想了一下,她考虑的也对,这里的餐厅没一家便宜的,也许她经济条件真的不是很好,上餐厅吃饭,准会吃垮她。
“餐厅不行,还有路边摊、小吃店。”
“什么是路边摊?”涂盼盼好奇的眼神亮了起来,这个新名词她从未听过。
“就是在路边设摊,吃的喝的全都有,是本地特有的文化。”邵煜耐着性子解释。她刚到这里,不知道路边摊绝对情有可愿。
“什么?我还以为那是哪一户人家办喜事的流水席。”涂盼盼尴尬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邵煜拍额。喔!败给她了!“那你现在知道了?”
“嗯,谢谢。”
“还有一种外卖,你只要打电话,就可以请他们送来你想吃的东西。”邵煜不自觉地愈说愈详细,完全忘了他该上班了。
“我不知道电话。”
“查电话簿呀!”
“可是我的电话簿里全都是亲戚朋友的电话,我的朋友中没有人做外卖。”她苦恼地皱起眉头。
喔!她是外星球来的吗?邵煜就快昏倒了。
“我说的是电信局送的那本黄页电话簿。”邵煜再一次被她的无知惹急了性子。
“什么?”涂盼盼一脸莫宰羊。
邵煜拿起桌上被压在汤锅下的电话簿。
“原来是这本,我还以为它是隔热垫呢。”她上下翻看着,“咦?里面真的有一大堆电话耶,怎么我以前没发现?”
邵煜挫败。现在,他可以肯定她是外星球来的。
“你行行好,能不能放精明一点?能不能多花些心思在日常生活上?”他真担心她,这么迷糊,不花点心思在生活上,要怎么过日子呀!
“我……我已经很努力在学习了。”她现在的生活技能,和小婴儿没什么差别,学习总是要一点时日的嘛。
“不够、不够、不够!”邵煜叉着腰,居高临下朝着她的脸叫道。
“好啦,我会更加努力的。”涂盼盼缩着脖子,害怕地眯着美丽的眼睛。她感觉得出这个男人又开始不耐了。
“最好是,否则你饿死了,可没人替你收尸。”
“没这么严重吧?”
“你想试试吗?”
“没有、没有……我会好好努力的。”
看她单纯、憨柔的样子,他也不好太过苛求,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要你变精明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涂盼盼猛点头。
“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拨电话请管理员帮忙,或者是打电话给我,这是我的名片。”才给她,他就后悔了,他干吗没事自找麻烦呀!想拿回来,但见到她欣喜的样子,想想,又算了。
“我知道了。”
离开前,邵煜下意识地看向炉火,见它熄着,他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见他离开,涂盼盼才想起,她还没向他说谢谢,也还没自我介绍呢!
“邵先生!”她跳起,追了出去。
邵煜听声回头,一见涂盼盼光着脚丫跑出来,他的眉头又死皱着。
“邵先生,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我还没向你说声谢谢呢!”
“不用了。”
“邵先生,我叫涂盼盼,很高兴认识你。”
“但我一点都不高兴,还得提心吊胆,怕你哪一天烧了我家。还有,下次出门记得穿鞋。”见她双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上,他不自觉地又绷起了声音。
“喔。”涂盼盼尴尬地蜷起脚指头,可爱的模样令邵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才走进电梯。
涂盼盼迷惑地看着他宽阔的背影。
奇怪,这个男人明明心地很好,又热心助人,但为什么他表达关心的方式,老是用吼的呢?难道真是因为她笨到孺子不可教的地步,才会使他耐性全失?
被涂盼盼一闹,邵煜到工作室时已经中午了。
此时,大家几乎都已外出吃饭,只剩何忠河和几名仍埋头赶稿的伙伴,偌大的工作室内显得有些空荡、安静。
忽然“喀”的一声,令大家吓了一跳。
邵煜皱着眉头,看着平日温和的何忠河,正用力地挂了某人的电话。
“忠河,你进来一下。”
进了办公室,邵煜关上了门,“怎么回事?”
“你的稿子又被退了。”何忠河忍着气,将牛皮信封递给邵煜。
他刚才就是在和厂商理论,无奈对方态度强硬,宁愿毁约也不用邵煜的设计。
“什么?”看到设计又被退,邵煜简直又惊又气,现在他不只头顶冒烟,连脑后都火苗四蹿了。
“听说对方又用了珍妮佛·莲娜的设计图。”
“该死的!她人在瑞士还来跟我抢饭碗。”接连被退,令他自尊心、自信心严重受损。
“听说她已经回来了。”
“很好。立刻帮我安排和她见个面。”
“可是,据我所知,钟表界的名人邀请她出现的公开场合,或者是私下宴请她,全被她拒绝了。”
“她还真大牌,不怕久而久之,大家排挤她?”
“那也要她有本事呀!”
“我的本事也不比她差,为什么三天两头就要四处去交际应酬,不去还被说成是耍大牌?”这种差别待遇真令人生气。
“这是本地交际文化,说不定瑞士不吃这套,再说一些交际应酬,你也不见得都会去。”何忠河凉凉地吐他的槽。
“我有我的个性。”邵煜自傲地扬起下巴。
“是呀,你独特的个性害我每次都要当炮灰。”何忠河摇摇头,抱怨地说道。
“可你也尝到甜头,别忘了你老婆是怎么来的。”邵煜讨人情地提醒他。要不是他不想出席那些无聊的宴会,而派何忠河赴约,何忠河也不会娶到美娇娘。
“我记得,大恩人,行了吧。”何忠河受不了地摇摇头。
“那还差不多。”
“煜,其实你的长项不在少女系列,你何必硬要抢这个市场?”
“设计师本来就要全方位的。”
“但少女的心思,不是女人才最了解的吗?”
“哼!我就不相信那个老女人能了解,我一个大男人就不能了解。再怎么说,我交往过的女人无数,没有人比我更懂得她们的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