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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魔不由自主 page 11 作者:光泽

  在监视着乐道遥的夜晚,心里却满满都是季清澄,也好似只能是她。

  从来没有任何人能让他如此烦恼。

  一夜又一夜,三个夜晚过后,她斯文的面容,变得极为可人,他不禁觉得自己瞎了眼,怎么能在这么长久的相处之下,还没发觉她的天大秘密。

  可能是因为从一出生,就将这个没见过面的人儿,当成未来姊夫人选,他从来也没怀疑过她可能是个女孩儿,而且她的行事作风,散发的气质也和男儿没两样,他第一回意识到,不知她若是做女儿装束打扮会是什么模样。

  会娇俏得令他心跳停止吗?

  今天他陪着姚衣衣、楚小南,在水寒领路下,到冰窖去阅冰之后,他再也忍受不了心中这股无名冲动,明知他该做的是想办法隔开大姊和楚小南,喝阻乐逍遥,严防事态愈演愈烈,但他还是先回京了。

  她们要吵就吵,要比试厨艺就比吧!

  管她们闹得再大,他也不想管了!

  打年初离京,总是为了两个姊姊、乐逍遥、楚小南而提心吊胆,被这伙人闹得团团转,这是他第一次有了自己打从心底想要做的事情。

  他尚不明白这份心情以何为名,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如以往那般看待季清澄,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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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初一,是制冰人家的小过年,水家用膳大厅内,桌上摆满了盘盘精美菜肴。

  这儿上一道冰霜酱肘花,那儿就上一道胡法烧全羊;这儿推一道百味馄饨,那儿就推一品双色团团;这儿出一盘金镶玉带糕,那儿就陈一笼糯米桂糖……

  这是比试争斗心大起,存心较量绝活,不能丢长安两大酒肆面子的姚衣衣和也跟着住进水家的楚小南,在制冰人家的大节日里,卖弄好厨艺,把能用的都用上,能做的都做绝了。

  不过,美馔虽然精美,美味香气飘散在空气中引得人食指大动,但让人难以动箸的原因,却是案前男男女女正忍不住疑惑,面前小小酒盏之中那清如水般的液体,那是乐逍遥拿乐家四大名酒之一的「抛青春」去蒸出来的酒。

  但姚彩衫什么都不在乎,单是凝视着冷漠更胜以往的季清澄。

  乐道遥把盏走来。

  「彩衫,你怎么不喝?你看,衣衣和小南喝得多开心呀!」

  眼里只有季清澄,没注意到乐逍遥眼光闪烁着什么异样光芒,姚彩衫一仰脖,喝尽了酒。光是看着那个人儿,便让他一杯又一杯,喉头热得快要裂开,他也不管。

  周遭发生什么天大的骚动,他都无法再管。

  什么都不管……

  「好痛!你在干什么?!」

  霍地起身拉了季清澄就走,姚彩衫已经什么都听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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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姚彩衫扯着走,右腕痛极之时,季清澄感到连心都似乎被拉扯,但她无能为力。

  不管怎么逃避,不管怎么遗忘,她都好痛,心好痛。

  「好痛,你放开我!」季清澄冷硬着声道。

  被扯到房里还不停,还被拉到桌案前,原本极为孩子气的姚彩衫,脸上有着明显的忐忑,似乎在等待宣判。

  「我下午回城里买了这些,是给你的。」他没有迟疑太久,手上一边打开包袱,一边说着。

  季清澄不想再看他,下意识垂低了眸光,正好和男子的话相对,她的手不听使唤地触上了呈在眼前的丝缎绫罗。

  「这是什么?」

  她的声音平板无波,姚彩衫听不出她是高兴或是不高兴,几许紧张控制了他的身心灵。

  「我想,若让你穿姊姊们的衣裳不好,所以回京里去买了女孩子家的全新衣裳,这些是店家推荐的,都是京里最风行——」

  姚彩衫的话语中断在季清澄冷厉的眸光之下。

  「我有眼睛,看得出这是女孩儿的衣裳,我问的是你这是在做什么?」

  不容错认的怒火,让姚彩衫手足无措。

  「……我只是想你是女孩儿,不能继续穿着男子的服饰。」

  季清澄闻言,冷笑了声,表情复杂得以姚彩衫的单纯,无法解读。

  「你这是在讽刺我吗?」

  并没有否定她的想法,自然没有料到会被这么最肃地指责,姚彩衫更加慌乱了。

  「我不是在讽刺——」

  「那你是怎么看待我以男子活过的十九年时光?」

  姚彩衫怎么会知道他该怎么看待,他只是单纯的认为,是男子就该有男子的样,而她——

  「可是,你是女孩儿啊!这种女孩子家的小小幸福——」

  季清澄铃铃笑了声,笑容却如暴风雪。

  「你成功了,我都控制不了的心情,被你这一句话给彻底终结了。」她猛地仰首,眼神中带着下了什么决定的果决,「我这一生都是男子,无论你怎么认定,我都是男子,要我当女子,那我就只有死!」

  季清澄语毕转身飞奔,姚彩衫急忙抬步追了上去。

  听着背后的脚步声,季清澄一心只想逃,这份心情已经被他的想法拧碎,她要逃避,就得光明正大地击退他。

  要让姚彩衫不能再妄想半分。

  否则,她一定会疯掉的,以男儿身活着的自我会被抹杀掉,连她自己也不懂,她究竟该往何处去。

  她是男子,这是她对她娘许下的承诺,她无法忘记!

  该怎么办?

  没有预警的,脑海里浮起一弱小人儿。

  季清澄念头一动,步伐飞快,逐渐接近那间她近来每日造访的屋子,随着接近,争执的声音亦渐次清楚了起来。

  「尔尔,点头,答应我,不要再考虑任何的问题,那些由我来面对就好,你只要问问你自己的心,你究竟要不要我?」

  在被姚彩衫的气息捕住的前一刻,季清澄迳自推开了姚尔尔的房门,房里,姚尔尔正拼命地摇着头,小手被俊尔的华自芳握住。

  泪光凝望,急忙奔入的季清澄抢走了姚尔尔的柔荑。

  「她不能和你成亲,因为她喜欢的是我,尔尔,我求你嫁给我!」这么做很不入流,可是她没得选择了。

  面对姚彩衫,她非逃不可。

  闻言,姚尔尔漾起了梦幻的甜美笑容。

  她拉开华自芳僵硬的手,没有迟疑的偎进了季清澄的怀里,动作太过突然,顾不得手上的露瓶倾倒,流出了一半。

  「华公子,我爱的是季公子,蒙你错爱,但尔尔无论如何也不能嫁给你。」她撇开脸不看,深情望向季清澄冷然的眸子,「季公子,从今以后,尔尔就是你的人了。」

  华自芳闻言,如冰暴一般的声音响起。

  「尔尔,你可是认真的?」

  姚尔尔将脸埋进季清澄的怀里,只有声音传出。

  「千真万确,真心不改。」看不清她的面容,唯有声音顿了顿,复又开口,「所以请你收回珍贵的花露吧。」

  华自芳柔柔一笑,却没了过往的热度,简直比哭还难看,他槁木死灰般将花露拾起,塞进塞子搁在桌上。

  「千真万确,真心不改,也是我对你的真心真意,七生露属于你姚尔尔,不作二想。」

  姚尔尔闻言心慌的扬首,接着被季清澄扣紧了,她拥抱着怀里的保命符,不理会飘然离去的华自芳,瞪视着错愕的姚彩衫,如冰一样的话语,翻出了唇瓣。

  「这下,你没话好说了吧,我依当年菩萨的神旨,在开春元月十五,娶令姊为妻!」她冷声说着。

  姚彩衫眸里堆满了火,恼怒之火。

  「清澄,这是错的!」

  听着男子不能控制的咆哮,季清澄抱着或许是无力再反抗的小小人儿,后退了几步。

  「纵使是错也已错了十九年,若不想我死,就不要逼我以死明志!」

  断然的话语,姚彩衫明白季清澄是说到做到的烈性,雷霆狂怒又能如何,只能拂袖而去。

  季清澄不看那背影,闭上眼。

  她什么都不要想。

  第九章

  两个月后,沽饮阁里。

  打小年夜起,炮竹声便没停过,一连炸了好几天,加上大年初一的闹龙灯,更是吵到让人耐性全无。

  不过,在大过年期间,为了讨吉利,没人会出面阻止,反而还欢迎跳财神上门,带来一年的好运,祈求生意兴隆。

  大年初五,沽饮阁就开门做生意,因为长安城里大半酒家都还在歇年节,于是几乎全城的人齐挤到安邑坊来,在沽饮阁和京醉楼间流连。

  前头做生意,闹翻了天,而阁后方,属于姚家人的私宅里,什么都不想管的姚彩衫倚着床板,动也不动。

  不听也不看,不动也不想,他不禁有一种死了一半的感觉。

  只是,死了一半还不够,心头重得他好痛苦。

  两个月前,在雪地里走了一夜之后,在以为永远不会到来的晨光之中,姚家思念宝贝孩子们的爹娘派人来接他们回家。

  之后,只能噤声的姚彩衫漠视苦所有婚事进行的过程,说媒提亲下聘,一切他都不愿看。

  只是不是不愿看就能不看,他是姚家独生子,正式的场合他都得在场,看季清澄淡漠自持,那夜她决绝的面容便在眼前闪过,仍旧挥之不去。

  可是又能说什么?

  季清澄不是随口说说的性子,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的坚决,但是「以死明志」这四个字都出口了,他不能视若无睹。

  想要她开心一笑,想要为她做点什么,他怎么可能去做任何逼她到绝境的事情。

  这心意传达不出去的,怎么也传达不出去的。

  好难受,为什么他会这么难受?

  而又为什么都如此难受了,他还是非想季清澄不可?

  胡涂的瞎眼婚事,假凤虚凰又如何?将错就错,反正二姊不能生育,季家人也心里有数,季清澄不可能让任何女子有孕,正好歪打正着,季家是宽厚人家,又有愧于人,想必会对二姊很好才是……只是他不管怎庆想,仍然不能接受。

  向来以姊姊们的幸福为重,但是他不要这样,而为什么不要,慢慢在显现出它真正的形体来,而将明未明的这一刻,他感到无边无际的恐惧。

  因为明白了之后,他有预感会更加痛苦,恐怕比起现在,痛苦几百倍、几千倍不止,是她,点燃了他的心火。

  突地——

  「大姊、大姊,你怎么了……救命啊!请大夫啊!救命啊!」

  听见姚尔尔非同小可的大声呼救,姚彩衫立刻冲到了姚衣衣的房间,苍白的小小人儿,正托着倾倒的华艳人儿。

  事有轻重缓急,敛了心神,姚彩衫忙抱起人事不知的姚衣衣,安在床上后,便冲出门去找大夫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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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刻钟后。

  「什么?!」

  姚家爷爷、奶奶、爹、娘、姚尔尔和姚彩衫,一共六个人全都异口同声望着大夫尖叫。

  那在大过年半夜被挖来,耳朵又快被震聋的大夫,极勉强的点了点头,「没错的。」

  焦躁不堪的姚彩衫紧扣着老大夫的臂膀,「再诊一次脉!」

  老大夫揪着胡子,不认为有必要再诊第十一次脉,他自个儿也很惊讶,反覆的号脉,最后还是做出这个诊断。

  「不需要再诊,情况不会变的。」

  姚彩衫松开手指,姚家众人无肋的互望着,而后他们全望向说是郁结于心而晕眩过去的姚衣衣。

  「喜脉……」不知是谁重复了大夫号脉的结果。

  松开着急的手指,姚彩衫不能自己的,脑子中闪过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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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时间,对门的京醉楼里。

  在婚前不能和未过门妻子共处一室,季清澄只好宿在此处,事态诡异发展带来的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打从和姚彩衫相遇之后,首度她能够冷漠得一如过往,什么都不管。

  只是,她再也无法烹茶自饮。

  因为「蒙顶」太苦了,苦得她咽不下,而另一种茶,她连碰一下也不敢,阴冷的夜晚,再过十日就要娶亲,她只觉得冷得发颤。

  刺骨的冷。

  想暖身,季清澄提步下楼,不意外的,看到已喝得半醉的华自芳,还有疯疯癫癫的乐逍遥。

  除了自个儿的心,人在局外,自然什么都能看得清楚。

  不管是这装疯卖傻的乐逍遥,温柔深情的华自芳,或是外冷内热的水寒,他们的心里住着谁,她都了如指掌。

  她不能面对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不管乐逍遥信口胡言,季清澄坐下安了个杯子就斟酒,原本趴在桌上的尔雅男子,扬起一对醉意迷茫的眸子,接着眸光一凛。

  眼角余光触到那杀人眸光,她知道他很恨自己。

  「我也需要喝上一杯。」端正坐着,季清澄淡淡地道,不知为什么想解释,端杯就饮。

  甜蜜的液体仍旧有一丝苦涩,但是带来的昏热,使她微能喘息。

  「……我想变成你。」

  非常清楚的口吻,季清澄冷冷扫了华自芳一眼,疑心一动。

  为什么?这个男子都已经绝望了,而那个男子却还不肯死心。

  这两个月来不可避免的见面,姚彩衫的眸光都仿佛想吞了她似的。

  「我也想变成你。」季清澄真心的说着,巴不得如果他是华自芳,那姚彩衫就不会再对她纠缠不清了吧?

  她想忘了自己是女人,更希望他也能忘记。

  这样子,对彼此都好。

  趴在桌面的华自芳,突然笑了起来,碰碰撞撞之际,差一点身子不稳就要掉下桌,乐逍遥是只顾自己逍遥,季清澄眸光一凛,赶忙扣住了他的长臂,却没料到反被男人狠狠扣住。

  几乎要折断她手腕的力量,逼得她迎视那对没有笑意,强硬直视着她的刚硬眸子。

  「答应我你会对她好。」华自芳语气阴狠狠的道。

  季清澄没有点头应允,只是冷冷的开口,「别用你想像中对她的好来强迫我。」

  想到华自芳居然还能注意她一无准备,将自己所准备的聘礼全都送给她,就让她心头烦闷。

  她不可能会亏待姚尔尔,但她无法承担华自芳心中那份对姚尔尔永无止境的疼宠。

  正如同,她无法面对姚彩衫口中的寻常幸福。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想要姚尔尔,一个和姚彩衫有着血缘关联的女子。

  季清澄那不愿承诺的态度,让华自芳的血气上涌,一把揪住季清澄的衣襟,但紧接着却眼前一黑,浑身一软,直直软倒趴在桌上。

  季清澄冷冷回望那拿酒壶砸人,还装得一脸不知如何是好的乐逍遥。

  「谢过。」

  她重新落坐,也不检查手腕伤势,今夜无心品茗,她继续一口又一口地灌着酒。右腕的剧烈疼痛,压住了不知从何时开始的抽胀,她的内心出现了扭曲的安心感。

  乐逍遥见状倦笑,懒得理会多此一举的答礼,他半倚在被砸昏的男人身上,神思缥缈,眯起了眼。

  「让他睡一觉会比让他闹一场来得好,爱得太深不是傻子,就注定会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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