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允许她离开他的身边,更何况,父王在得知西齐王病危的消息后,不顾自己和梁太师等大臣们的劝阻,坚持攻打东陵。一旦两国交战,刀剑无眼,他根本不能保证她的安全。
冰湖淡淡一笑,绝艳的笑容令人神魂颠倒。
「不回东陵,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国土沦丧,眼睁睁地看着东陵子民和我的父王、母后死于战乱;而我仍继续在你身边做你的爱妾,享受荣华富贵,你就是这个意思,是吗?」
她的语气平淡无比,却让风琅无言以对。
半晌,他苦笑,「妳还在恨我。」
冰湖摇头,「不,我没有恨你,只是我们各为其主。」
「我不会让妳离开我的。」他的语气平淡,却蕴涵着无比的决心。
她相信他,如果他一定要阻止,她根本不会有机会。
「是吗?如果我一定要离开呢?」她浅笑着上前,手已经悄悄伸到自己腰上。
锵的一声!冰湖身上的佩剑出鞘,寒光四射。
风琅眼前一花,看到她手中稳稳握着那把剑,锋利的剑刃架上她的脖子。
「冰湖,妳想干什么?」他大吼。
风琅惊得心胆俱裂,却不敢上前夺下她的宝剑,生怕一不小心,锋利的剑刀便会伤到她娇嫩的脖子。
「如果你一定要我回西齐,就带我的尸体回去吧。」冰湖微笑着,剑光与日光交相辉映,照得她雪白的脸更是白得毫无血色,「今天,你若是放我,我就活着回东陵;你不放我,我的魂魄也会飞回东陵,与国共存亡的。」
风吹动风琅的衣衫,他的身子也在轻轻颤抖,紧盯着她那冷漠绝然的神情,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
良久,他叹了口气。
「已经不可能,妳回不去了。」他指向她的后方。
冰湖霍然回头。
身后不远处,上千匹铁骑正扬起滚滚烟尘向他们疾奔而来,急促杂沓的马蹄声打破了宁静,刀剑和盔甲在阳光下闪烁着森森寒芒。
那是西齐的禁卫军!
她真的不可能逃走了!
冰湖身子开始颤抖,怒视着他,一字一字地从口中吐出质问:「那些人是你带来的?你怕你一个还不够阻止我,所以带了这么多禁卫军来?」
无尽的痛楚肆虐着她的心。他来追她,到底是为了私心不想让她离开;还是为了西齐,不愿意西齐吞并东陵的计画有任何阻碍?
只怕还是后者居多吧!
她空洞绝望的眼睛让他心惊,他抓住她的肩膀,低声说:「冰湖,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听到妳离开,马上单骑追上来,没有带任何随从。」
冰湖的心一沉。
她明白了,她的身分毕竟是特殊的,时刻都受人监视,而监视她的还远不只是她看到的那些守卫。西齐王纵然能宽恕自己是女儿身,却绝不能让她轻易回到东陵,率军抗敌。
东陵国君病危,太子体弱无法理国,群龙无首的朝政势必陷入混乱,西齐攻打起来,当然是轻而易举;可一旦有了领导,西齐要吞并东陵,就没那么容易了。
禁卫军的铁骑很快地来到他们身边,无数弩弓和刀剑对准了她。今日,她恐怕再也不能活着回东陵了。
为首一名高大魁梧的男人下马,走到风琅面前,向他躬身行礼:「禀太子殿下,微臣李远山,奉大王之命捉拿冰湖公主回去。」
风琅面容沉肃,目光锐利如刀地俯视着他,「李将军,我要你放她走。」
铿锵的嗓音落入她耳中,让她宛如置身在梦中,他……怎么会愿意放她走了?
只是他语气中的坚决,毫无转圜余地。
李远山的心沉了下去,苦笑着,恭敬地道:「太子殿下,其他任何事情,太子殿下有令,微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王上有令,一定要抓回冰湖公主,微臣要是擅自放了她,回头我们大家都人头不保了。」
风琅冷冷地道:「父王那边我会自行交代,但你现在一定要放人。」
看着风琅神色阴鸷,冷厉的面容宛如刀刻般坚硬无情,他素知太子的厉害,那是万万惹不起的,但大王更加惹不起。他苦笑着,索性跪倒在地,「求太子殿下饶命,我真的不敢放啊!」
「是吗?你不敢放?」风琅微笑着,慢慢抽出鞘中的宝剑,架在他脖子上,「再问一遍,你放是不放?」
李远山的脖子上一片冰凉,脸色登时变了。他知道太子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不放,他现在马上得死,放了还能有点辩解的余地。所以他只能趴在地上,再也不敢反对。
风琅冷厉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禁卫军,所到之处,禁卫军的武器纷纷落地。不一会儿,每个人都跪倒在地。
冰湖愣在马上,看着风琅策马奔到她身边,只觉得自己在作梦一般。
望着风琅近在咫尺的俊逸脸庞,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为什么要放我走?」
风琅微微一笑,「因为我知道,如果我把妳强留在身边,妳一定会很不快乐,妳会一天天的凋零枯萎。」
从刚才看到她神情坚决地将剑刀对准自己的脖子上时,他就知道,他再也不能强留住她的身心了。
他感谢上天将她送进他的生命里,感谢上天让他拥有过她,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快乐一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冰湖泪如泉涌,她知道,他有多么不愿意放开自己。
「可是回去以后,你该怎么办?」西齐王怎么可能放过他?帝王之家,即便亲如父子,那亲情也是极为有限的,各国历史上,弒父杀子、谋害手足还会少吗?何况是如今,他这样公然反抗西齐王?
她泪眼模糊地凝望着他,那俊美的脸在她眼前变得迷离。
风琅长手一伸,将她从她的马上抱到自己怀里,与他共骑。
他用双手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他的唇先是落在她脸上,吻去她的泪,然后慢慢游移到她的唇;他的吻如蝴蝶般,轻轻落在她娇嫩的唇瓣上。
他的吻开始是极尽温柔的,彷佛她是易碎的宝贝般,但渐渐地变得粗暴,他疯狂地蹂躏她的唇,他的舌与她的深深纠缠着,霸道地挑弄着粉红的舌尖,疯狂地汲取她口中清甜的芳香,彷佛要将以后几十年再也得不到的东西一次全部掠夺。
也许,这会是他最后一次吻她,这次离别后,他们可能永无相见之日。
一声沙哑的吟哦逸出喉咙,属于他的气息、力量再次包围了她,令她陷入狂喜的漩涡,难以自拔。
她神智混乱,疯狂地回应他。
周围的禁卫军们皆目瞪口呆地看着吻得难分难解的两人,那绝望的气息,即使不是当事人也能感觉得到。
良久,贴合的唇瓣才终于分开。
风琅注视着她迷蒙的星眸、酡红的脸,心再次揪紧。
他不想放开她,一点都不想……
「妳该走了。」他调匀呼吸。她必须马上走,否则再这样下去,他很难保证,他是不是还能那么洒脱地放她离开。
她必须立刻走,否则,他极有可能反悔。
他从腰上摸出一根权杖交给她,「这根权杖是我的象征,我估计妳这一去,后面还会有追兵,如果遇到麻烦,拿出这根权杖,就可通行无阻。」
她接过权杖,再次深深地看一眼他深邃的眼眸、俊美的脸,把他的轮廓牢牢的刻在心底。
然后,她上马,扬鞭,胯下的千里驹长啸一声,如风般远去。
关山寂寂,烟尘渺渺,从此所有良辰美景,对风琅而言,都不再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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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太子把冰湖放走了?」
王宫内,西齐王正大发雷霆,对李远山咆哮。
李远山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是的。微臣原先以王上捉拿为由拒绝,但太子殿下竟拔出剑要杀微臣,微臣不敢不从。」
「传太子进宫见朕。」
不待太监传令,风琅已经出现在西齐王面前。
西齐王怒吼着:「琅儿,李将军说的是不是真的?」
风琅不卑不亢地回答:「全部属实。」
西齐王气得脸色发白,「为什么?你该知道,现在东陵正是群龙无首,国君病危,真正的太子体弱,不能理事,朝中也无良将,冰湖公主又被扣留在西齐,这正是我们吞并东陵的大好时机,你放她一走,冰湖公主又聪慧绝伦,在东陵号召力很强,这对我们攻打东陵岂不是一个极大的阻碍?」
风琅神色冰冷,脸上彷佛戴上一层面具,毫无表情。
他垂手肃立,「儿臣知错,任凭父王处罚。」
西齐王望着自己一向非常疼爱的儿子,长叹一声,「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风琅眼中某个亮光一闪而逝,还是不回答。
西齐王望着自己的儿子,这出色的儿子一向被公认为够冷酷、够有手段,是最像他的,现在竟然为了一个女人……
「你下去吧,罚你太子府三年无俸禄可领,回去思过吧。」
风琅无言退下,这惩罚算是轻的,但重要的并不在此,而是他知道,父王对他的宠信已经大失,嫌隙已生,自己这太子之位,只怕也不牢靠了。
风钦并没有死,他只是被贬为平民,要东山再起也不无可能。一切因冰湖的逃离,再次产生了变数。
第十章
日夜兼程的赶路,半个月后,冰湖赶回东陵都城。
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回,全靠风琅交给她的权杖,地方上的官员或查巡的人一见这权杖,马上乖乖放行,不敢有任何怠慢。
东陵京城从表面看来,依然繁华如昔,只是不久之后,恐怕就要生灵涂炭,尸横遍野了。
从她离开至今,已有整整一年了。
她一回宫,便直奔东陵王所住的永寿宫。
永寿宫内出奇的安静,一见到她回来,所有宫女都露出惊诧之色,不明白公主怎能自西齐严密的防守下顺利逃脱?
「父王、父王!」冰湖急急走入,靠近那华丽的床铺。
床上的人挣扎一下,睁开了眼,循声看向她。乍见她时,那混浊的老眼中有着不敢置信,渐渐转为惊喜。
「湖儿,是妳吗?」东陵王伸出枯瘦的手。
冰湖伸出手与他相握,同时问身边站立的宫女:「怎么会这样?在我走之前,父王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现在变成这样?」
东陵王使了个眼色,宫女们便立刻退了出去。
他低声道:「湖儿,不能怪她们。我的病……是因为妳弟弟死了,我一时禁不起这个打击,又刚巧受了点风寒,没想到病情越来越严重,一病不起一直到今天。」
冰湖浑身一震,弟弟死了?
即使明知道弟弟绝对不是长寿的命,但毕竟骨肉亲情,她的眼不禁一酸。
「为什么我没有听到任何消息,京城里也没有人穿缟素啊?」按照惯例,王室有人死去,京城所有人民都需全身缟素。
「那是因为我要所有人严守秘密,我怕其他国家和朝中一些野心人士乘机作乱啊!」他后宫妃子众多,但子嗣不旺,连个兄弟也没有,就怕外戚专权。
冰湖黯然一叹,她不想告诉他,即使是这样,西齐也不会放过他们。但现在的父王,绝对禁不起任何打击了。
「湖儿,妳回来就好办了。妳一向以男装示人,我们只需对外界宣布妳是太子,死去的是女扮男装的公主,妳看这可行吗?」
东陵以公主代太子为人质之事,已经天下皆知,西齐便是以此为由发兵。而东陵历代没有女子参政的先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冰湖点头,「不错,父王,请你马上召告天下,就说冰湖公主在从西齐逃亡回来时被西齐追兵所伤,回国后不治而亡。从此由太子冰河暂代朝政。」
西齐……风琅……
风琅在得知她的死讯时,会为她伤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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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齐王宫--
「你说你不想发兵?为什么?」
风琅低垂着头,「父王,西齐这几年来频频征战,四面树敌,如果再去攻打东陵,恐怕国力无法承受:而且一旦开战,势必会搞得民不聊生、百姓流离失所,恐怕……」
西齐王勃然大怒,「琅儿,我记得以前你非常支持攻打东陵,连梁太师等大臣反对,你也坚持不妥协;可自从冰湖公主来了之后,你就一再找借口拖延。你说,你到底有什么私心?」
风琅没有回答。
他阴冷地注视着儿子,「琅儿,作为帝王,你可以喜欢女人,但绝不能让女人影响你。琅儿,我原来对你寄予极大的期望,但现在看来,你让我失望了,你不是帝王之才,你被那个女人迷得失去了心智。」
风琅曾经是他最喜欢的儿子,看到他就像看到年轻时的自己,虽然风流却绝不动情,始终保持着冷酷的帝王之心;但现在的他,一再反对攻打东陵,明显是为了那个女人。变成这样的儿子,怎可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帝王?
一个出色的帝王,就应该绝情绝爱,可以喜欢女人,却不能让女人影响他的决策。
而那个冰湖,显然已经影响到他了。
风琅不语,他的目光平静,锋芒收敛,听着西齐王的怒斥,默然不语。
「你下去吧!」
望着风琅消失的背影,西齐王身边服侍的李公公低声叹道:「太子殿下这段时间确实不太象样。」
西齐王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李公公偷瞄了他一眼,低声道:「还有,大王,小人听流言说,二王子谋反的事情纯粹是诬陷,二王子是无辜的。」
远处雷声轰鸣,一道闪电划开黑暗,照亮了西齐王阴冷苍老的面容。
「是吗?」西齐王的脸色更加阴冷。「你去好好撤查此事,如果真的是风琅一手所为,我要废掉太子,立风钦为太子。风琅呀风琅,你太让我失望了。」
波谲云诡的宫闱中,正是电闪雷鸣,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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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疆的战报日日送来,战事日渐吃紧。
西齐攻打东陵之战,起初颇为艰难,双方死伤惨重,血流成河,到现在为止,死伤的士兵已经难以计数。幸好冰湖赶回国,及时备战,减少了不少损失。
即便是这样,东陵的抵挡仍是十分吃力,西齐此次派来的正是所向披靡的名将张先,弱小的东陵军往常听到这名字就吓得魂飞魄散,幸好冰湖亲临军营,鼓舞士气,才有了对抗的能力。 但最让冰湖为难的是东陵没有好的将领,虽然她求才若渴,也提拔了不少年轻有为的将领,但实战经验毕竟不如西齐那些身经百战的大将。
东陵军在一步步退让,而西齐军正不断前进,向东陵的帝都靠近;幸好有五环山天险为屏障,挡住了西齐军队,使得东陵有时间备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