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荷影勉强打直自己瑟缩的身于,试图爬行至门边回应夏致远,但过于虚弱的她准备启口时才发现她的喉头好像有把火在烧般的剧痛,她的双唇干裂,不管怎么费劲就是无法发出声音来。
沈荷影只能痛楚的闭上双眸,双手用力的拍打着铁门以示回应。
\"但就在她拍打了几分钟之后,门外倏然又鸦雀无声,一切又回到原先的平静,四周寂寥得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绝望的泪水再度像凝聚在她的眸底,原来方才她所听到的不过是她濒临死亡之前的幻觉而巳。根本没有人会知道这个偏僻的地方,她又怎能奢望夏致远会前来营救她?
沈荷影幽幽然的叹了口气,她缓缓地闭上双眸,决定任由体力一点一滴的缓缓流失掉,直到死神前来迎接她为止。
时间悠长的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敲打声,仔细一听其中还掺杂着相互叫嚷声,就在她的意识慢慢回复之时,门外剧烈的敲打声也变得更加响彻云霄。
直到此刻,她才确定方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约莫二十分钟后,铁门被人大力踢开,夏致远偕同几个她全然不认识的人冲进来营救她。
\"我的天!荷影,你撑着点,我们马上送你到医院。\"夏致远的眸底似乎有着点东西在莹莹闪烁,那是他的泪水吗?
\"致……远……\"沈荷影试图启开干裂的双唇,想表达一些事情但仍是徒劳无功。
\"老天!到底是谁对你下这么阴狠的毒手?\"夏致远紧紧地将瘦了一大圈的她拥在怀里。
\"是棗是梅影棗\"她费了好大的劲儿,终于勉强挤出这两个字。
\"是沈梅影对你下此毒手的?\"夏致远痛怜的拥住在他怀里不断颤抖的她,她娇弱的身子已经开始有抽搐现象了。
\"快把她抬上担架,送到离这里最近的医院去!快!\"夏致远像头发了疯的野兽般,不断的对那几个他找来救援的镇民们大声嘶喊。
在他一声令下后,一群人便手忙脚乱的蜂涌而上,将虚弱的沈荷影抬上了担架,以着最快的速度朝市区的医院疾驰而去。
就在沈荷影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三天后,才辗转悠然醒来。
她一睁开眼睛后四周尽是洁净的白,一时之间她竟分不出自己是生是死?是到天堂还是地狱?抑或是正徘徊在人和鬼的生死交界?
直到所有的意识都点滴不漏的回到她的脑海中时,她才慢慢回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一切,思及所有沈梅影对她的所作所为,一股不寒而栗的战栗感仍会爬过她发凉的背脊。
沈荷影隐约记得在她在晕厥过去之前,最后接触到的是夏致远那张英挺而焦切的男性脸庞,天可怜见,老天爷居然真的听到了她日以继夜的祈祷,让夏致远成功的发现她被囚禁的偏僻所在。
看来老天爷还是待她不薄,不是吗?
就在沈荷影怔忡望着手臂上插满的大小针管而发呆时,病房的门倏然被人推开了,当她发现来者是夏致远之后,她几乎按捺不住自己满心的激动!
\"荷影,你什么时候醒来的?\"夏致远坐到床沿边,心折而痛怜的用着右手婆娑着,他粗嘎的说道,\"被你这么一吓,我这条命恐怕也没多久可以活了,你说你该怎么补偿我?\"
泪水再度像散了一地的珍珠般潸然落下,此刻的心情虽然激动但却觉得安详。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才会把自己逼到今天这种窘境,被梅影关在地下室的那几天里,我不断的想念着你,那种疯狂思念的痛楚和恐惧几乎把我折磨的快失去求生意志棗\"
\"你先别说那么多的话,你才刚醒来体力都没还恢复一半,况且你这几天全然靠医院的营养针和点滴在维持生理机能。\"夏致远紧紧的握住她的小手,深情而怜惜的看着她,似乎非把她的模样镂刻在心版上才肯罢休。
\"那么棗梅影现在人呢?\"迟疑了许久,她终究还是问出这个问题。
夏致远的眉头皱紧了,他沉吟了一下后说道,\"她的情况不是很好,警方现在已经将她收押,连续几天下来问她什么她都无法回答,而且他们在地下室里某个更隐蔽的小房间里找到杨钰洁的尸骨,初步判定她可能有潜藏性的精神异常现象。\"
沈荷影叹了一口气,心底的悲戚和忧伤更是笔墨难以形容,她倏然想到什么似的抬起头来问道,\"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我被关在地下石室里?\"
\"是熙熙告诉我的,你一定也和我一样意外吧?其实她一直没有丧失掉她说话的能力,只是童年的恐惧阴影造成她的心理创伤,让她无法表达自己也不敢表达自己。\"
\"什么样的阴影和创伤?\"
\"当年沈梅影将杨钰洁带到那间地下石室内去诱杀掉她时,小熙熙因为一时好玩而跟踪她们,很不幸的就目睹了这一幕,而那时的她被吓坏了,她无法适时说出她亲眼目睹的事实,以致于她的母亲被活活闷死在那里面,才会造成她的莫大自责,甚至此后不愿再开口多说一句话。\"
沈荷影震惊得无法找出任何字眼来表达此刻的感受,\"原来她不是真的哑巴!\"
\"当时我听着她开口对我说她知道你的下落时,我的震惊绝不亚于你,难怪有时我会觉得她聪颖过人,根本不像是个失聪的孩子。还有一件事棗\"
\"什么事?\"
\"在你住院昏迷的这阵子,爸爸来看过你很多次,他还是那么倔强而固执,看来那场大火伤到的只是他的皮肉,一点也没伤到他的性子,我看得出他真的很关心你,现在他又得承受梅影是个杀人犯的事实。\"
\"所以呢?你真正想说的是什么?\"楚楚的泪光再度跃上她的眸底。
\"我希望你能试着重新接纳他,毕竟再怎么说他都是你的父亲,你们已经为了上一代付出太多代价,他的晚年不该是这么荒凉。\"
沈荷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我是不是很不好?专门为人招惹灾难,对不对?如果我没有回到这个镇上,那么这些事也就不会发生棗\"
夏致远摇摇头,温柔的将她拥入怀里,\"那么我们两个永远都不会相遇,这个小镇也就不会多了一桩除了\"祭典新娘\"之外的爱情故事,人有的时候总得顺应命运的安排而发生一点事情。\"
沈荷影轻笑着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放肆自己享受着他身上洁净的男性气息。\"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想对我求婚,甚至当初对我一见钟情?\"
夏致远淡淡的笑了,他双眼亮熠熠的盯视着她,\"因为你有一种可以让我安定的力量,因为你是我眼底最美丽的维纳斯,更因为你可以成为我创作的灵感来源棗还要听我讲更多虽然肉麻,却是发自肺腑的话语吗?\"
沈荷影的眼角濡湿了,她静默安详的在他怀中闭上双眸,在这么宁静美丽的一刻里,所有的仇恨和悲伤都被冲淡了,就连言语也嫌多余。
扎实而幸福的感觉洋溢在沈荷影的心间,事到如今她才明白爱与宽容才是上天赐予他们的最佳礼物。
尾声
小镇岁月容易过,打从沈荷影出院后到现在又悠然的度过了半年。
这半年来发生了不少事,沈梅影在警方的多次侦讯下终于坦承犯案,但由于她的精神状态常处于恍惚状态,于是法院宣判她进了精神疗养院。
而进了疗养院后的沈梅影时常一个人坐在病房上叹息或是发呆怔忡,有时甚至可以一整天不发一言。
她的父亲沈家兴这半年也不停的接受医院的治疗,在那场大火所留下的灼烧已经治疗的差不多,但难以抹去的大火之后恒留在身上的疤痕,如同这半年的家变也在他的心口上留下了无法抹灭的痛楚。
在经历一连串家变后的沈家兴,似乎再也毫无往昔的霸气和跋扈,短短的几个月之间整个人倏然老了许多,时常处于缄默沉思的状态,而赵雪如的嚣张气焰一下子似乎也被摧残殆尽,竟然变得温婉许多。
今天沈荷影回到沈家去探视完父亲回到绝尘山庄后,她带回了另一则更震撼人心的消息。
\"什么?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沈鼎岚要回到这个小镇?\"夏致远显得有些震愕、不敢置信,\"他怎么想到要回来?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他出走前曾经三申五令、信誓旦旦的发誓他绝不回到这个小镇的?\"
沈荷影只是不知所以然地耸耸肩,略带哀伤的说道,\"或许是这半年家里发生太多事了,也让鼎岚意识到自己身为对沈家的责任,更何况爸爸的身体状况也不如从前,他也该肩负起对茶园的责任了。\"
夏致远将浓眉一挑,以着一副隔岸观火的口吻戏谑道,\"看来这个好不容易沉寂下来的小镇又要随着沈鼎岚的返家重新沸腾起来了。\"
\"其实要重新回到这个小镇是需要莫大勇气的,而何况这里还满布着那么多我们伤怀痛楚的过往?\"
\"我同意你的说法。\"夏致远亲昵的搂住她的腰,\"现在告诉我一些你那个异母哥哥的来历,这样子我才知道我怎么对待我这个大舅子。\"
沈荷影无奈的摇摇头,\"我对他的了解其实也不多,但在我的印象中他一直是孤傲冷淡、桀骜不驯的人,从小就很有自己的想法,常常和爸爸唱反调,在爸爸强调他得和熙熙订婚后,他就愤而离家了,听说这几年都在异国漂泊,跟着国家考古队跑了不少地方。\"
她停顿了一下后,又继续说道:\"他这次回来恐怕有些兴师问罪的意味,说不定他认为沈家今天的翻天覆地,全然是我的返家所造成的。\"
\"你和梅影都是他的妹妹,他除了可以对梅影的处境感到同情和堪怜之外,也应该对你经历过的苦难抱持心疼和怜惜的态度。\"他故作神秘的对沈荷影眨眨眼,沉吟了一下轻笑的说道:\"被你这么一提起,我倒是也想起了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子轩可能快要结婚了,听镇民们又在传言他最近和一个茶商的女儿走得挺近的,年底的好事恐怕又要多添一桩了。\"
\"你说的是真的?\"沈荷影喜出望外的望着他。
夏致远从喉间发出一串低沉的笑声,轻啄了一下她的面颊,\"这是真的,看看他然后再想想我们,我现在才知道所谓的幸福是要用心去经营的,因为它得来实在不易,不是吗?\"
沈荷影闻言只是但笑不语的将自己埋在他的胸前,肆无忌惮的享受这一切只属于他们之间的亲昵和温馨。
晚风吹起了落地纱窗的一角,黄昏的美丽光芒投印在他们贴得紧密的身躯上,夜晚在无声无息之中迅速降临。
沈荷影心满意足的闭上双眸,强烈的直觉告诉她,所谓的祭典新娘必定存在在这幢屋子的某个角落悄然注视着他们,并且愿意给他们最至上的祝福。
而她也相信,无论怎样惨烈的过去,无论如何艰困的未来,祭典新娘必会愿意守护着住在这幢房子里的人。
直到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