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这个人我认识吗?”
他点。“是郝嘉隆。”
“郝嘉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蓝蓝非常讶异。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是我自己太大意了,上次我寄生日礼物给你时,包裹上写了一个地址。”
“你是说……郝嘉隆的地址?”
“没错,后来你不是也因为那个地址而找到他吗?”
“没错啊,不过这为什么会让你失去郝嘉隆这个朋友呢?”她仍然大惑不解。
黄展又啜了口酒。“事情是这样的,昨晚我原本是要去找他商量有关白雪纷个人演奏会的事……”
“怎么连你也知道雪纷的个人演奏会?”
“报纸上都刊了,我怎么会不知道呢?而最令我感到意外的是,杨复居然找上嘉隆!”他的眉头瞬间锁得死紧。
“杨复?难道是因为那个地址?”
“是的,昨晚就在我欲按门铃时,突然听到屋里的笑声,于是我从窗户看去,居然让我看到杨复与嘉隆正开心地谈着事情,好像在谈什么买卖似的。”
“买卖?”
“他们打算卖我。”黄展非感慨地说。
“喔,我懂了,你是说郝嘉隆把你的行踪卖给杨复?”
“我想是的,因为我还看到杨复给了嘉隆一大笔钱,我左思右想只有我与嘉隆的友谊才有可能卖到那么好的价钱,然而令我沮丧的是,嘉隆他居然舍得卖掉这份情谊,难道十几年的感情真的敌不上几十叠的钞票吗?”他一口干完杯中的酒。
蓝蓝欲言又止,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安慰的话。
“原本我生气的想踹门进去,然而就在我抬起脚时,父母和蔼的面容却在我脑海一闪而过,当时我赶紧收回脚,心想这十年来杨复的恶行还未受到惩罚,我怎么可以因一时的气愤而让整体的计划功亏一篑?
“不料,此时却被嘉隆发现我。当下,我拔腿就跑,带着一颗沮丧的心跌跌撞撞跑来你家,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追上来,因为当时的我已经无法思考,嘉隆的背叛对我而言的确是一件令人难以接受的事,说真的,至今我都还怀疑我所看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唉——”他发出了一道相当长的沮丧声。
蓝蓝拍拍他肩膀。“我能了解你此刻的心情,但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想再多也没有用。杨复当年犯下了这么大的错误,如今却得犯下更大的错误来弥补先前的错误,这是他的个性所造成;而郝嘉隆既然选择了敌方,你就不该再对他有任何情感,别忘了,对敌人仁慈就是置自己于死地,而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别让他们得逞,还有……”她低头抿了抿嘴。“我永远支持你。”她用相当理性且实际的方法帮他打气。
蓝蓝坚定的声音当场教黄展沮丧的心情颇感慰藉,他展露出一个阳光般的微笑,“蓝,谢谢你!”
此刻的他相当感动,感动到突然有一种想要亲吻她的强烈欲望,不过,他忍了下来,撇过头去望着窗外的夜景。“我很庆幸在我最沮丧的时候,有你陪着我,这让我安心了不少。”
“你别这么说,我只是做我觉得应该做的事。”而且,这次自己生病他也让她很有安全感。
两人突然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沉沉的夜色。
屋外透着酷寒的冷风,屋内却有着暖和的气氛,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丝毫刻意营造的浪漫,然而两人的情感却默默地滋长着、静静地交流着,这是一种默契,也是一种无法诉之言语的情感,淡淡的,却具有十足强烈的爆发力。
“我可以抽根烟吗?”黄展率先打破沉默。
“不行!”她笑得有一点诡异。“只能抽半根!”她坚持,因为这是他们两人尊重彼此的约定。
“谢谢。”
“匡!”打火机应声燃起,点亮了黑夜的暗淡,舒坦了他的瘾头,将原本就朦胧的夜色笼罩得更加扑朔迷离。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蓝蓝边说边开了灯走到画板前。
黄展吐了一道白烟。“我想我可能得先找一个栖身的地方,因为原来住的房子已经不够隐密了。”
“那么你打算住哪?”蓝蓝拿起画笔及调色盘轻轻地在昼板上画下两道线条。
“明天看报纸找喽!”他盯着画板上那两道流线型的彩色线条。“咦,你在画什么?”
“沮丧。”她叹气。
“好奇怪的主题!”
“不,我是说近来老是画不出心中想要画的东西而沮丧。”她叹着长气,表情纠结。
黄展好似想到了什么。“画笔给我!”
蓝蓝将画笔递给了他,然而他脸上的表情却瞬间严肃起来,两眼专注地看着画板上那两道线条,静静的,却散发着一股令人难以抗拒的艺术家气质,那专心的模样更突显出他独特的男性魅力。
须臾,黄展突然刷刷刷的动起笔来。
蓝蓝几乎无法置信,没想到他的笔法居然可以快到这个地步,恍如狂风扫落叶,笔笔均恰如其分地安置在它们该出现的地方,用最容易引人共鸣的姿势展现着,果然是黄如风大师的后代,对他的作画技巧,她自觉不如。
“好了!”黄展将画笔还给她,并往后退了一步。
蓝蓝定睛一看。吓,太有感觉了!“你打算为这幅画订什么主题?”
“沮丧。”
“沮丧?但是你画的内容却是象征着光明,这……”蓝蓝似懂非懂。
“没错。这幅画虽然象征着光明,不过我认为沮丧其实是光明的前夕。”
她笑了。“你是说‘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是的。”
“真是老掉牙的主题。”然而在她内心却深深地认为他不但作画技巧特别,就连思考方式也有自己独特的看法。
“蓝,以你画家的眼光,觉得这幅画画得怎么样?”黄展其实满在意她对于自己的看法。
“这个嘛……嗯!我决定了。”
“决定了什么?”
她定定的看着他,“明天你不用去找房子了。”
“那么我住哪?”
“住这儿。”这是肯定他最好的方法。
“住这儿?你是说真的吗?”他当然求之不得。
“嗯,不过你得教我画画。”
“教你画画?你别逗了,你自己都已经是画家了,怎么还会需要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来教你画画呢?”他虽然开心,不过心里却不太相信这个事实,因为这对他而言可是一件梦寐以求的事。
“少说废话,你到底愿不愿意?”蓝蓝的表情相当严肃。
他赶紧收起嬉笑的面容,并故意咳了一声。“嗯!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就收你为徒啦!”看来她是认真的,太好了,黄展暗自窃喜。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教我画画是你应尽的义务,难道你真以为住这儿不需付出任何代价吗?老实告诉你,那可是你抵房租的费用啊!”
“什么?”他教人画画就值几千块吗?
“当然,你的师资是不只这些钱,不过,我雪中送炭也是很难得喔!”
不会吧?她居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还好刚刚没批评她的作品!
“还好你刚刚没批评我的作品,要不然我是不会这么大方。”
吓!此时黄展脑海里不敢再有任何想法,生怕又被她一眼识破。
“好了,既然以后你是我的房客,那么我得跟你说说住在这儿的规定。”蓝蓝马上将自己升格为房东。
“规定?要不要打契约啊?小姐!”她也太小题大作了吧?
“不用,我这可不是小题大做,事实上,这是为了大家以后能够有个愉快的相处。”
不会吧?他心底所想的每一句话,难道她的第六感真的都能侦测得到?算了,还是宁可信其有吧!
“第一、屋子的吸烟区仅限于客厅,而且每次只能抽半根。”
“是!”他心里不敢再有别的想法。
“第二、以后喝酒不得过量,稍有醉意就得停止。”要不然倒霉的可是她。
“遵命!”
“第三——”
黄展一脸无奈,“还有啊?”
“怎么,你不耐烦了吗?”
“不敢,请尽情、愉快地吩咐吧!”真该死!不,他得停止抱怨,免得待会儿又被她侦测到。
“第三……”
不对啊!如果说她真能听到他心里的声音,那么……嘻嘻嘻!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他在心里不断地说着——蓝,我爱你!蓝,我爱你!蓝,我好爱你,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当我的女朋友呢?
“嗯……算、算了,就先这两点吧,以后有什么规定再随时补充!”她一个箭步离开客厅走进了厨房。
喂!你还没回答我心里的话呢,喂、喂!黄展无奈的叹了口气,唉!这么重要的话,她怎么感觉不到呢?
“你晚餐还没吃吧?”蓝蓝开始忙着准备晚餐。
咕噜咕噜!他下意识地摸着肚皮。
“还没。”奇怪?这会肚子里的声音她又感觉得到,算了、算了。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吧!“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冰箱里好像已经没有东西了吧?”
“什么?”她拉开冰箱门一看。“唉!我又忘了到超市买菜了!”
“没关系,今日就由我做东,一来补补你虚弱的身子;二来感谢你雪中送炭让我住进来。”
蓝蓝思考三秒。“好吧,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啊?”
“待会儿点菜时你不许笑我。”
黄展一脸疑惑,“笑你?我为什么要笑你?”
“唉!你答不答应?”她表现出难得的娇羞。
“答应、答应!”美女当前又对他撒娇,就算是要了他的命,他可能也会糊里糊涂地交给她。
“好,那我们出发喽!”她笑得相当开心。
“嗯!”他点头微笑。
第五章
阳明山的冬天总是乌云密布、霪雨霏霏。
虽然朔风烈烈却吹不走弥漫在崇山峻岭间的团团雾气。
黄展与蓝蓝驾着车从山道缓缓驶上,绕着迂回曲折的羊肠小道来到阳明山颇负盛名的“野菜小馆”。
今天是今年入冬以来第三波寒流来袭的日子,然而野菜小馆里的人潮却川流不息,好像没人把寒流的威胁摆在眼里似的,一个个身着厚衣裹得像粽子状与三五好友围成一桌,享受这大自然的盛宴。
他们选了一靠窗的檀木桌坐了下来,肚子里却奏着饥肠碌碌的交响乐曲,此时一名女服务生前来招呼。
“两位好,请问点些什么呢?”女服务生将菜单摊在两人面前一人一份。
黄展方拿起菜单,蓝蓝却已经开始点起来了。
“我要一份炒玻璃菜,但是里面的香菇配料再加三十块钱;还要一份凤梨虾球,但是凤梨要比虾球多;再来一份川七,不要用炒的要用烫的;嗯……还要一份剑笋炒肉丝,里面的豆豉再加二十块钱,还有四分之一碗的白饭,就这样。”她很满足地阖上菜单。
女服务生一脸疑惑地道:“小姐,对不起,刚才你说炒玻璃菜的香菇配料要再加多少钱?”
“三十块。”
“那川七是要用……”
“烫的。”蓝蓝回答得相当溜。
“而白饭是要半碗?”
蓝蓝纠正她,“不,是四分之一碗。”
“给我们一碗白饭好了!”黄展终于说话了,“再来一份炸香菇、宫保鸡丁、蜜汁火腿、清蒸鳍鱼,还要一锅苦瓜鸡汤,谢谢!”
女服务生边写边道:“苦——瓜——鸡,好!就这样吗?”
“嗯!”黄展点头。
女服务生皱着眉头说:“好,我重复一下你们点的菜,一份宫保鸡丁、蜜汁火腿,还有炸香菇、清蒸鳝鱼、苦瓜鸡汤、多加三十块的香菇配菜炒玻璃菜、风梨比虾球多的凤梨虾球、蒸川七……”
“不,是用烫的!”蓝蓝强调。
“好,烫川七,还有一份再加二十块豆豉的剑笋炒肉丝及一碗白饭,呼——对不对啊?”女服务生抹掉额头的冷汗。
“没错,麻烦你了。”蓝蓝满足地微笑。
“不客气,两位请稍等。”女服务生罩着满头雾水缓缓地离开。
对于蓝蓝怪怪的点菜方式,黄展抿着嘴忍住心中笑意,心想怎么会有人专门吃配菜而漠视了主菜?然而他并没笑出声,只是一时之间没法讲话,因为喉头梗着一股浓浓的笑意。
“喂!你刚才点那么多菜,我们怎么吃得完啊?”
“嗯!”黄展点头表示将会尽力而为。
蓝蓝看着他那几乎忍俊不住的笑脸,“你在笑我啊?”
“没、没。哇哈哈哈——没有啊!”他赶紧收回一时张得大大的嘴巴。
“没有?你明明都笑出声了还说没有?”
“我是笑刚才那个女服务生头脑不是很清晰。”他故意声东击西。
“哼!谅你也不敢笑我,记住,我现在可是你的房东喔!”
“是,遵命!”他一脸疑惑地道:“蓝,你为什么不喜欢吃主菜,反而那么喜欢吃配菜啊?”
“喜欢是没有原因的,那是一种感觉,啊——你无法体会啦!”
“体会什么啊?”龙骏带着雪纷出现在他们眼前。
蓝蓝讶异地看向他们,“龙骏、雪纷,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吃饭啊!来这里当然是为了吃饭,难道是来跳舞啊?”龙骏与雪纷坐了下来。“蓝蓝,这位是……”他带着暖昧的眼神指着黄展。
“喔.我为你们介绍,”蓝蓝指着黄展,不知该不该说出他的真名。“这位是……”
“叫我黄磊!”黄展打断她的话。
聪明的蓝蓝一听就知道他的用意,并继续介绍,
“这位是陈龙骏先生,而这位是他的夫人白雪纷小姐。”
“你好!”双方握手问好。
“没想到白小姐比我想象中还要年轻,而且这么年轻就那么有才华,实在是不简单喔!”黄展有礼地寒暄。
雪纷微微地笑着。“哪里,希望下个月黄先生也能来捧个场。”
“一定、一定,我这个人没别的嗜好,就是对于艺术的东西特别有感觉,更何况这可是白小姐的处女作说什么我也得去感受。”
“那太好了,到时我一定恭候您的大驾!”
“喂!你们也用不奢这么客气,既然黄磊先生会跟蓝蓝一起出来吃饭,那么想必一定是蓝蓝的‘好’朋友,既然是她的好朋友,那么也就是我们的好朋友,既然大家都是好朋友,那么你的个人演奏会他来捧个场也是应该的,更何况当日还有蓝蓝的画作要义卖,这也就是说,黄磊先生那天就算有天大、地大的事,也得来参加演奏会,是不是啊?黄先生!”龙骏一下子就把所有的事情给合理化,并暗示蓝蓝,赞赏她交了个不错的男朋友。
“是的!”对龙骏的话黄展也只能这么回答。
“喂!龙骏,才多久没见,怎么你就学会这种绕口令的解释逻辑啊?人家黄先生可忙着呢,哪有时间和我们一起办家家酒啊?”蓝蓝当然懂得龙骏的真正用意,于是刻意拉开她与黄展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