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的吗？」程晓喨的双眼突然抹进一分喜色，「你说的是真的吗？」
「真、真的……」被程晓喨那样的兴奋一干扰，高劭凡连下面该怎么说都忘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没有我就不行吗？」虽然不知道这是哪门子的翻译，但是程晓喨倒是因此而眉开眼笑。
「嗯……没有妳就……嗯……」高劭凡眉间的皱纹更深了，「严格来说，也是可以这样解释，不过……」
「那你放心好了，我会加倍努力的。」程晓喨压根没听见高劭凡还没讲完的下文，右手已经高举起来，还使劲握拳，「荣誉心与责任感，我会努力开始培养的。」
「呃……咳！」高劭凡清了清喉咙，这难道就是钟秘书所指的──单纯到很怪异、很诡谲的境界吗？「还得加快工作效率，并且不出纰漏。」
「没问题。」程晓喨很有自信的答应着。
「那……如果妳都懂的话……」高劭凡很想说：妳可以回去工作了，但是他实在无法放心，「妳确定妳都听懂了吗？」
下一刻，程晓喨竟然摇了头。
高劭凡几乎是在瞬间感觉到很无奈，「妳……摇头是指……」连这几个字，他都觉得吐出来跟铅块一样重。
「我不懂很多事啊！」程晓喨开始扳起手指头，「我会统计数字，但是我不会做这种格式的报表；还有申请书跟订单我也不会填，然后我还搞不懂我到底是要做什么事，采购部分──」
「等一下！」高劭凡及时制止她继续说下去，站起身，他觉得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钟秘书竟然要他给这个女人一个机会，「妳究竟会什么啊？」
「我什么都不会啊！」程晓喨眨动着长长的睫毛，「不过一如我来应征时所说的，我会很努力的，不会我就学，学了我就会了。」
是、是呀……当初在他跟吴天良起争执时，程晓喨的确用她那小小的身躯跟吴天良对冲，而且还大声说她会百分百的支持他，还不在乎吴天良骂她白痴，大声反驳她不懂可以学……
「我了解了，」高劭凡突然有种全身力气都被抽光的感觉，有些无力的撑住桌面，「程小姐，妳要知道，像我们这么忙的部门，实在没有多出来的人手来教妳如何进入状况，大家都非常的忙碌……」
「你可以教我啊！」程晓喨昂首看着他，嘴上甚至挂着笑容，这个部门从上到下，看起来就属他最闲了啊！「我的学习能力很强，你一次教我一点，我就会了。」
叫他……叫他教她？
一阵天旋地转，高劭凡几乎以为他要昏厥过去了，怎么会有这么死皮赖脸、这么不清楚状况、这么分不了轻重的人存在这世界上啊？难道他得义正辞严的告诉她：我无法用妳这么笨的人──
啪哒啪哒，几滴晶莹剔透的泪珠突然落在他光洁的玻璃桌面上。
高劭凡瞪大了眼睛，看着突然掉起眼泪的程晓喨，他全身都石化了。
「我、我知道我不聪明……又很迷糊……但是、但是我真的会努力学习的，」程晓喨呜咽的说着，一边用力抹着眼泪，「我会尽量小心不犯错，你教过的东西我会牢牢背住，我、我会努力变成一个好的业务助理……」
「程……」高劭凡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人掉眼泪。
「拜托你！请你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好好表现，」程晓喨站起来，带着一张梨花带雨的可怜脸庞，冲着高劭凡握紧他的手，「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份工作，请你不要不用我……」
高劭凡看着自己被紧扣住的手腕，还有其上那双小手，「好……」
这个字怎么说出来的，老实说他也不是很清楚。
「谢谢你！」程晓喨下一刻就破涕为笑，「我会努力，不会让你失望的！」
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程晓喨退出了办公室。
高劭凡呆然的目送着她娇小的身影离去，颓然的栽回皮椅中，他全身几近虚脱无力，终于在这一刻，他意识到钟秘书跟他说的那句话了。
你想要辞掉程晓喨，绝对不如你想象中的容易。
这句话，钟秘书还真是说对了！
第三章
生意盎然的采购部门，今日依旧是那样的忙碌与活泼，从上到下人人都在奔波着，没有一个人闲着。
而坐在这个偌大办公室最前头的秘书组头Lisa小姐，正好整以暇的拿出红笔，在桌历上画了一个好大的圈。
「哇～～今天是什么日子啊？」突然有道女性嗓音好奇的问，一边把一杯星巴克咖啡放在她桌上。
「唉！第三十天。」Lisa看着桌历，摇头又叹气的说：「程晓喨竟然做了一个月耶！」
「唔……做满一个月不是应该值得高兴吗？」怎么Lisa的样子看来很哀怨呢？
「唉……她才做一个月，我们全部门每个人都掉了一到两公斤，她再做一个月的话……」等等，Lisa怔了一下，赶紧回首，「啊！晓喨啊！妳怎么……」
「Lisa姊，为什么你们都瘦了？你们瘦了跟我有关系吗？」程晓喨噘起嘴，另一手拎着刚买回来的咖啡，「干嘛我做满一个月不帮我庆祝就算了，还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没事、没事，跟妳没关系。」Lisa忙把程晓喨赶离她身边，只怕让她待久了，她的办公区域会有危险，「谢谢妳买的咖啡喔！辛苦妳啰～～」
哼！程晓喨没好气的努努嘴，她就知道大家都对她有成见，她这个月可是超级努力向上，教过的东西都有勤加复习，绝对不让人有说她闲话的机会，报表也愈做愈好，速度与效率也大幅进步，不过，好像永远赶不上高劭凡的标准。
「等等，晓喨，」Lisa又叫住她，「我的是拿铁，妳拿这个是焦糖玛奇朵耶！」
「咦？是吗？妳不是喝焦糖玛奇朵吗？」程晓喨回身看向手中拎着的沉重袋子，「可是我记得明明是……」
只见她打开手上的提袋，开始回想她点餐有无错误，然后正准备一杯杯拿出来检查；所有人看了莫不心惊胆战，深怕她一不小心就把整个袋子给摔落在地！
突然，她手上的提袋被人接了过去。
「我来。」高劭凡稳稳的站在她身边，接过她手上的一袋咖啡。
这么重？他微皱眉，这么重的东西她一个人扛回来的吗？他真不知道是该庆幸咖啡们目前安然无恙，还是要为这个矮个子的女孩担心？
他从她进部门开始，就没有一刻能够移开视线，深怕一个闪神她就会出事！
「经理！」一瞧见高劭凡出马，Lisa赶紧站起身想帮忙。
「不必！我来分就好了。」高劭凡伸手示意Lisa回去坐好，他现在得空，由他来分配绝对比让程晓喨分配来得好。「妳写这是什么单子啊？」
「嗯？L是拿铁的意思，G是焦糖玛奇朵……」程晓喨拚命踮脚尖，却怎么也看不到自己写的条子，「后……」
「停！现在麻烦妳后退两大步，离这些咖啡远一点。」高劭凡沉着声音说，他深怕她这样跳呀跳的，等一下又把大家殷切期盼的下午茶给打翻。
程晓喨歪了歪嘴，大步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撞上后面办公桌上的杯子，要不是该部门的人已经太习惯她，瞬间把杯子拿起来的话，恐怕一桌文件又得泛滥成灾了。
接下来程晓喨就乖乖的站在原地，看着高劭凡腾出个空位把每一杯饮料区分开来，接着吆喝大家自行过来拿取，没有几分钟，人手一杯饮料，就连Lisa那杯搞错的饮料都物归原主了。
最后桌上剩下一杯美式咖啡，高劭凡很自然的拿了起来，把袋子稍微折好，杯架迭齐，交给最近的同仁收起后，转身走向办公室。
「妳跟我来。」在经过程晓喨身边时，他轻声交代了一句。
程晓喨点点头，亦步亦趋的跟了过去。
「又是程晓喨！」他们前脚才进去，部门中的人就开始交头接耳了，「最近经理好像很常叫晓喨进去耶！」
「对呀！不知道在里面干嘛？有时候听见经理骂人，有时候又看见晓喨出来时眉开眼笑的……」
「哎哟！晓喨的神经并非常人好吗？上次她把标签全部标错，惹得我抓狂暴走，她竟然连哭都没哭，还笑着跟我说：错一次她就知道了！听了我差点没晕倒。」
「也、也对啦……晓喨是迷糊了点……」说话的人遭到一票白眼，「好！好！非常迷糊……但是除此之外，她做事还算不错啦！」
「唉……」众人一片叹气声，反正总比一开始帮倒忙时要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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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三坪大的办公室里，程晓喨正一脸期待的盯着高劭凡不放，嘴角挂着欣喜的笑容，双手甚至十指交握，就像耶诞夜期待拆礼物的孩子一般。
「这是什么？」高劭凡拎起一本有点狼狈的本子，「好好的一本登记本，怎么被妳弄得这么脏？」
「啊……上星期我吃豆花时不小心溅到一点，然后……然后……」程晓喨头微微低垂，「星期一下雨时，我不小心把它掉在地上！」
高劭凡皱起眉，「哪里的地上？」
「外、外面的地上……」换句话说，就是掉进水洼里了。
高劭凡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对于程晓喨的迷糊，他简直是从抓狂到了习惯，现在还步入了处之泰然的可怕境界。
「等一下去拿一本新本子，从头誊写一遍。」高劭凡的一丝不苟，程晓喨也已经领教得宜。
「是！」她想想，干脆包个书套好了，这样可以防止她再抄一次。
高劭凡摇摇头，把本子还给程晓喨，接着就准备开始「爱的教育」，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条神经错乱，竟然从一个月前真的开始挪时间教她，而且一开始教她，他就后悔了，因为她连最基本的都不会，举凡简单的Excel表、公式统整等全都不会！
他以后要是有小孩，绝对不让他去美国念程晓喨所念的研究所，念出来要是跟程晓喨一样，岂不是完蛋了！
「上星期教妳的报表做得还不错，至少Lisa给我看的资料都很正确。」高劭凡满意的拿出电线的统计报表，「我发现妳还做了下一季的数量预估？」
「是啊！我发现我们浪费太多资源了啦！」程晓喨说得头头是道，「我们好几个部门都应该换比较安全且多孔的延长线，而且还得增设几个分担电量，这样不但可以省下维修费，还可以省下一直更换插座的麻烦，还有……」
「等一下。」面对说得飞快的程晓喨，高劭凡不免有一丝狐疑，「妳怎么知道这么多？」
「因为我家是开电器行的啊！这个我可是从小就了若指掌的喔！」说到自己会的东西，程晓喨可是一脸的神采飞扬。「我还观察过各个楼层，发现公司还有很多省电的改进空间，可以把电线统一规画好，不要这么东一条、西一条的……」
高劭凡沉吟着，望着这般有自信的程晓喨，再看看她粗估出来的预算，整整比每一季所花费的节省了一半的经费，让他忍不住兴起想让她试试看的念头。
他拿过吸管，插进那杯美式咖啡，余光却瞄到手中空无一物的程晓喨。「妳的咖啡呢？」他抬首搜寻四周。
「我……」程晓喨吐了吐舌，「我忘了买我自己的……」
谁教部门人这么多，光统计好她就手忙脚乱了，哪还记得要买自己的。
高劭凡看看她，再看看手边的咖啡，最后把咖啡递过去。「给妳吧！」他以难见的温柔嗓音说着。
「咦？不必、不必啦！」程晓喨受宠若惊，「我喝开水就好了，何况茶水间还有红茶啊！我……」
高劭凡没理她，把咖啡推上前后，就专心的看着程晓喨做出来的预估报表，唯有这样的坚决，才可以杜绝她的碎语不休。
果不其然，程晓喨见到他没动作、没开口，也就没办法再推拒，她看了看搁在眼前的咖啡，再看看高劭凡刚毅的侧脸，其实他是个非常非常温柔的人对吧？
如果不是这么的温柔，他怎么会在路上救一个差点被铝梯压到的陌生女孩呢？又怎么会在这样暴怒之中还抽空教像她这样不成材的员工呢？更怎么会大方的把饮料让给她呢？
程晓喨小心翼翼的拿起杯子，珍惜般的啜饮一口，这是高劭凡让给她喝的呢，一定是珍馐般的佳馔……
高劭凡偷偷抬首瞥了她几眼，瞧她那样满心期待的笑脸，让他不自觉的笑了。
「呸！呸！咳咳咳……」程晓喨差点没吐出来，「好苦喔！苦死我了啦～～」
「咦？我还没加糖啊？」高劭凡瞧见跳起来的程晓喨，不禁觉得好笑，「妳刚刚不是在这里看着吗？我还没加东西啊……」
「我……我……」她哪有注意那么多！每次进来，她就只注意他啊！
「妳实在是……呵呵……」高劭凡笑笑的抽了张面纸给她，然后亲自端过那杯咖啡，把果糖倒了进去，「我真是服了妳，妳的脑子里到底都装些什么啊？」
哇……他笑了耶！程晓喨站在原地，看都看傻了，进来天堂企业一个月，这还是他第一次冲着她笑耶！
如果有人问她什么是幸福，她敢大声的说：这就是天大的幸福！
「好了！加好了，再喝喝看吧！」细腻的动作一如他的人，高劭凡把咖啡重新递给她，声音柔得惊人，「如果还太苦，外面应该还有果糖可以加。」
「不苦！不会苦了。」程晓喨兴奋的坐定，这是高劭凡亲自为她加的糖，再苦她都不会吭，再苦喝进心里都是甜的。
边说，她边喝了一大口，不管是果糖奏效，还是因为她的心窝满满，总之，她露出一副满足的天真笑靥，可爱到令人无法招架。
包括高劭凡。
好可爱！他每一次都会不由得这么想。
为什么程晓喨会这么的迷糊、这么的惹人厌，又可以这么的可爱呢？她总是让他气得火冒三丈，可是训话时，她那嘟嘴嗫嚅的模样却又十分让人怜惜；开心时瞇起眼的模样让人不禁也想跟着笑开怀，还有这样的笑靥……好像全世界的幸福都在她的身上似的。
百看不厌，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这么觉得，只要看着程晓喨，他一整天都不会觉得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