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口下人送上来的香茗,严玉棋率先开口:「爹和我已经从娘的口中知道了一切。这些年来委屈你了,琳弟。」
「我只希望你们别气我,居然隐瞒了你们这么多年。」
「谁说不气的。」见严玉琳脸色有些黯淡,他立刻又说:「我们气你居然一人独自承担,咱们是一家人啊。你的作法只会让我们觉得你不把我们当作一家人。」
「对不起。」
严玉棋轻叹了一口气,「琳弟,大哥无意让你难过。我只是希望你以后可以多信任大哥一点,行吗。」
「嗯。」严玉琳连忙点点头。
「好了,咱们谈正事吧。」严玉棋不再责备,直接提出正题。「爹说了,要你回去祭祖,帮你重新正名。还有,你和忠义侯之间的婚约也得取消。」
犹疑了一下,严玉琳有些为难地开口:「大哥,要我回去祭祖简单。但另外这一件,恐怕是做不到的。」
「什么?」严玉棋有些错愕。
「文少怀在知道我的姓名之前,就已知道我的性别。而皇上和皇后娘娘则在明知我是男儿身的情况下,还为我和文少怀订亲……」
这么说来,知道他真实性别的都是些外人。而家人呢员
除了生他的娘亲外,没一个是知道的。这叫什么差别待遇。
等一下照这么说来……
「你根本没有骗婚。」严玉棋颇为惊讶地指著他。
「可以这么说。」
没骗婚,那代表著他是……
「琳弟,告诉大哥,你爱文少怀吗?」严玉棋一脸正经地询问。
「我不知道。」严玉琳老实地回答,「但我知道他的吻……的确让我意乱情迷。」
啥!他们都接过吻了,那怎么可以。
严玉棋当下立刻下令:「把东西收一收,你随我回相国府去。」
「大哥。」严玉琳有些纳闷。
「你不能再留在这里,否则贞操。会不保。」严玉棋气急败坏地道。
贞操男人有这种东西吗?严玉琳怀疑。
见严玉琳动也不动,严玉棋不禁朝他大喊:「琳弟,快给我去收拾东西。快」
「可是,大哥……」严玉琳想开口说什么,但严玉棋此刻却听不下。
他挥了挥手说:「有话咱们回去再说,你现在就去给我收拾东西,一道回相府去。」
严玉琳无奈地点点头,起身去收拾东西。
严玉琳随著严玉棋回到相国府,就见父亲独自一人坐在大厅,不知在烦恼什么。
「爹,您在烦什么?」严玉棋率先开口询问。
听到声音,严相国立刻抬头,他看见大儿子把小儿子给带了回来,他立刻斥责:「棋儿,你弟弟的房间正在重新装潢,你带他回来,要他住哪儿。」
「啊!对不起,爹爹,孩儿只担心小弟的贞操会不保,却忘记他的房间正在改装。」严玉棋尴尬地说著。
「贞操不保。」严相国失笑摇头,「我说棋儿啊,琳儿是个大男人,哪来的贞操问题。」
「对喔,我怎么忘了。」
「算了。」他转向严玉琳说:「琳儿,你的房间正在改装,这段时间你就到你大哥的院落去住。」
严玉琳摇摇头,「爹,您就别这么麻烦了。我以前所住的地方是女眷所在的后院,我现在是个男人,不适合和女眷同住。」
「啊!」严相国愣了一下,「我急著帮你改房间装潢,却忘了你是住在女眷所在的后院。」
「爹,就让琳弟和我同住就行了,您就别再特别帮他准备房间了。」严玉棋开口建议。
「大哥说得对,反正我一年也难得回来几天,您就无需费心准备。」严玉琳附和著。
「琳儿,你不想留下来长住吗?」严相国蹙起眉。
「孩儿已经习惯四处游山玩水的日子了。」严玉琳笑著回答,顺便表明一件事,「族里的事别叫我扛,大哥比我适合。」
严相国和严玉棋都知道严玉琳在告诉他们,他不争族长的位置。
「偶尔帮帮大哥也不行吗?琳弟。」严玉棋可怜兮兮地问。
严玉琳有些为难。
严相国见状,微笑地说:「琳儿,爹不会要求你去扛。但是,有时帮你大哥出个主意,总行吧!」
严玉琳这才不情愿地点头答应。
严相国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吩咐大儿子。
「棋儿,带琳儿下去休息吧」
「是,爹。」严玉棋拱手一揖,然后便拉著严玉琳到他的院落去。
严相国看著他们兄弟俩,欣慰地笑了。
先前有长老来建议改立琳儿为下任族长,令他烦恼不已。
就在他不知该如何开口时,琳儿却先表明了他的立场他不和大哥争下任族长。如此一来,他就有理由去反驳了。
而兄弟阋墙……也不会发生。
「兄弟阋墙……」严相国若有所思。
夫人曾说,当年谎称琳儿是女儿,是为了保住琳儿。
这个理由在孩子还在襁褓时当然说得通。但是,孩子大了以后,为何还迟迟不肯说明。
原因恐怕就是--那四个字「兄弟阋墙」。
严相国至此才完全想通,也终于了解为何儿子要扮成女人。
第八章
相府千金是个大男人的消息迅速传了开来。
不到一天,京城内所有人都知道了。走到哪里,大家都在谈论这个话题。
有许多文人雅士,钦佩他肯为家族和谐而委屈自己。
更有许多闺阁千金暗恼自己的仪态谈吐居然比不上假扮女人的他。
不过,大家更注意的是他和「忠义侯」文少怀两人之间的发展。
虽说龙阳之癖在这个社会中并不稀奇,但是像他们这样光明正大地订下婚约的,却是头一遭。
大家都在看这对情侣的最后结果是如何?!
是他们劳燕分飞。
还是……远走高飞。
「为什么就没有人说咱们会光明正大拜堂成亲的。」文少怀的话申明显的充满不满。
文少杰看著弟弟生气的模样,不禁失笑。
「二弟,你是怎么了,从皇宫回来就一直气到现在。」文少杰好奇地问。
「大哥,严相国他去请求取消我和玉琳的婚约,被我拒绝了。」
「原来是这件事啊。」文少杰恍然大悟,「这也难怪严相国会那么做,他想保护儿子不受流言伤害啊。」
文少怀有些泄气地说:「我又不是不知道严相国的想法,毕竟两个男人正式订亲是前所未间的事。」
「那你是在气什么。」文少杰又问。
「我想见玉琳,结果被回绝了。」文少怀闷闷地道。
呜……好想你喔,玉琳。一想到这里,文少怀就捶心肝。
原来是见不到心上人啊。文少杰心想。
「那就多跑几次,让他们相信你是真心诚意地爱著严玉琳。」文少杰建议道。
「我知道。」文少怀点点头,然后他叹了口气,一脸沮丧地说:「可是,不知道得要多久啊。」
看二弟沮丧的样子,文少杰不忍再泼他冷水。
因为据他所得知的消息是,严玉琳的父兄正积极地在为严玉琳介绍各家千金,试图将他导回「正途」。
由于性别的差异,原本一桩人人称羡的婚事落得如此下场,值得吗?
值不值得一事看在每个人的眼里,皆有不同的定论。
在严玉琳父兄的眼里,严玉琳面貌俊美,而且人又谦恭有礼,再加上又有一身的好医术,这真的是少见的人才。
像这么完美的人,怎可屈就于男人呢!
站在他身边的,该是个才貌双全的女人才对。
为此,他们开始积极地为他介绍各家名门闺秀给他认识。
****
这日,严玉琳被叫到书房。
一踏进去,就见到父兄都在,而书桌上则摆满了画轴。不用问也知道,那些全是各家千金的画像。
严玉棋一见到严玉琳,便立刻把他拉到书桌前面,热切地向他介绍。
「琳弟,这是个个正逢适婚年龄的小姐。你看中意谁,爹和我会立刻帮你安排和她认识。」
严玉琳没动那些画像,他反而劝起他大哥。
「大哥,你是嫡长子,又是下任族长,应该是你挑选才对。」
「谁说的,你长年在外行医,身旁该有个人照顾才行。」
「大哥,这些小姐们个个都是大们不出、二门不迈的,哪禁得起长途跋涉、餐风宿露的生活。况且,我现在可是有婚约在身的。」
在一旁不说话的严相国开口了。
「爹会帮你取消婚约。」
「爹。」严玉琳有些错愕地看向父亲。
「琳儿,爹当时并不知道你是男的,才会为你订下这门亲事。现在爹知道了,自然就得改正它。」严相国语重心长地说。
「况且,以你的条件,何必屈就男人。」严玉棋也劝说著。
严玉琳没想到,一个性别的改变,会让一桩婚约由美丽变成错误。
他轻叹口气,向父兄解释:「大哥、爹,当初订亲时我虽然事先不知情,但我还是点头答应了。那么,我就不能随意反悔。」
「两个大男人订亲,这成何体统。」严相国大怒。
严玉琳并没有被吓到,他站得直挺挺地看著父亲。
「爹,这桩婚事是在皇上面前订下的。皇上他知道我的真实性别,却还是主持订婚仪式,甚至皇上也开金口说要主婚,这代表他也允许了我们俩之间的事。这样一来,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难道你真要穿上凤冠霞帔,坐上大红花轿嫁去文家。」一想到这里,严相国顿时气得口不择言。
严玉琳听了,微笑地回答:「文少怀都敢娶个大男人当他的正室,我又有何不敢的。」
严相国差点没被气晕过去,他立刻起身拂袖而去。
在一旁的严玉棋这才开口:「琳弟,你又何必惹爹生气。」
「大哥,我并不是有意想惹爹生气,我只是想自己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严玉琳向大哥解释。
「难道你真想嫁给男人。」严玉棋蹙起了眉。「你该不会自小受女子教育,结果连心态也女性化了吧!」
严玉琳失笑道:「大哥,我虽有受女子教育,但也仅止于仪态训练,我可是非常清楚我的性别。」
「那么,你为何不肯退婚。」
「大哥,撇开性别不谈,你认为文少怀值不值得受我垂青。」严玉琳想要大哥尝试用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待。
「但是,两个男人在一起,是无法有后嗣的。」
「那又如何?」严玉琳微笑,「有了孩子,就能保证可以幸福美满地过一生吗?」
这问题著实让严玉棋无言以对。
****
听到下人来报,文少怀立刻跑到大厅。
看到正在大厅等待的严玉琳,文少怀情不自禁地冲上前去,紧紧地抱住他。
「玉琳,我好想……呜。」肚子挨了一拳。
文少怀松开手,改捣住痛处,他一脸哀怨地问:「为什么打我。」
严玉琳涨红著脸,开口斥责:「谁教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毛手毛脚的。」
「喔,那么只要没人看到,我就可以毛手毛脚的啰!」文少怀故意扭曲他的话意。
严玉琳一听,直接抬脚踹他。
文少怀立刻退开,没被踹到。
严玉琳想再踹他,文少怀立刻举起双手投降。
「好了,别踹。我向你道歉,可以了吧!」文少怀陪笑著。
严玉琳这才收回了脚,「这还差不多。」
「对了,玉琳,你怎么想到要来找我。」
严玉琳涨红了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事实上,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偷跑来看他。
文少怀看他的样子:心中有数。
他不勉强他说出口,随即岔开话题:「咱们要不要到花园走走,顺便聊聊天。」
严王琳连忙点点头。
两人走到花园,一路上谈论著那位被送进宫府的假相府千金的下场。
过了一会儿,两人在凉亭内停了下来。
亭内早已有人备好茶点,文少怀为两人倒了茶。
他突然开口:「你父亲想取消我们的婚约,我没答应。」
「喔。」严玉琳应了一声,拿起茶杯喝茶。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答应吗?」他停顿了一下,喝口茶。「因为我觉得这桩婚约是我们俩的,你父亲不能代替你取消。」
放下茶杯,严玉琳若有所思地问:「假如是由我提出取消呢!」
文少怀苦笑地说:「我会照你的话做。」
「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所以不愿强迫你。」
严玉琳听了非常感动,他回给文少怀一个真诚的微笑。
「少怀,你放心,我到现在还没有要取消的意思。」
这么说,他的意思是……
文少怀一脸欣喜地直瞪著他瞧。
严玉琳只是笑了笑,手指著茶杯。
「再帮我倒一杯。」
文少怀连忙提起茶壶帮他倒茶。
翻墙回到自己现在所住的院落,严玉琳立刻看到他住的房间有灯光。
看来他溜出去的事被发现了。
严玉琳轻叹口气,推门而入。
「你去找文少怀了,对不对。」严玉棋劈头就问。
严玉琳也不想说谎,他点点头。「没错。」
严玉棋指了指椅子,示意他坐下,而后他无奈地问:「前阵子我问你是否爱文少怀,你回答说不知道;那么,现在呢!」
听到大哥又问起这个问题,严玉琳沉默了。
他想起今日为何会冲动地跑去见文少怀,还有先前为何会对假冒他的那名女子谎称马车是自己的。
前者是因为耐不住见不著他的感觉;而后者,则是不愿他去接触别的女人。
爱他……或许吧
不用开口说明,严玉棋已从小弟脸上看出了答案。
他也不想破坏,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要让小弟知道。
「琳弟,你知道吗?因为你的事,爹承受了不少的压力。」严玉棋一脸沉重地说。
「压力怎么回事?!」
「唉……自从你的真实性别公开以后,有些同僚就开始讽刺爹爹不会教养儿子,让儿子像个女人似的……」
「什么?」严玉琳颇为讶异。
他没想过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严玉棋恍若未闻地继续说著:「爹他虽然不说,但我也看得出来他受了点打击。」他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琳弟,大哥说这些不是要你难受,也不是要你放弃文少怀。大哥只是希望你们两个行事低调点,别再增加爹的负担。」
说完,他即起身离开,独留严玉琳一人在房里默默地思考。
一刻钟后,严玉琳起身离开房间去找父亲。
严玉琳在书房里找到父亲。
「爹,孩儿可否和您谈谈。」严玉琳开口。
严相国放下手中的书卷,「进来坐下说。」
「是。」举步走入书房,严玉琳望著父亲,一脸歉意。「对不起,爹。我不知道您的同僚会拿我的事做文章,对您冷嘲热讽。」
「琳儿,你没有错,那些人只是在妒忌咱们父子三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