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挥挥手,她走出PUB大门。
没人为她分散注意,小悦和无忌再度绕回她脑袋里,甩不开,摇不去,她有几分忧郁。
「他们之间不是责任义务那么简单。」喃喃地,她对自己说。
「小悦一出现,他的忧躁,妳没看清楚?他不介意小悦在妳脸上甩巴掌,他介意的是小悦的误解与伤心。」她自言自语,低头缓步前行。
「唔……嗯……」极其暧昧的声音传来。
停下脚步,赵悯好奇心发作,侧耳倾听,往回走,她探向左手边的巷子,声音似乎是从里面传出。
幽暗巷子里,两旁废弃的民宅显然早已无人居住,一盏昏黄灯光把人的影子拖得老长。
定睛,她看见巷子里有三个年轻人,他们拉着小悦的手,嘻嘻笑个不停。
「乖妹妹,亲一个……」说着,男人抱起小悦,往她身上挤压。
小悦喝醉般全身虚脱,手攀在男人颈间,其他两人靠近小悦,抚摸亲吻,邪淫的笑脸贴在她脸颊边。
眼望四人,赵悯强烈震惊。
这是小悦的真面目?她和无数男人纠缠不清?这样的她,居然能获得无忌的专心?那么,她还有什么话说?他宁可要一个淫荡的小悦,也不要一个洁身自好的赵悯?她是输得彻彻底底了。
闭上眼睛,她摇头告诉自己,不管,她可以不管,那是小悦的事,是她不懂得洁身自爱,是她要和一群男人搞不清楚,与她无关。
她鄙夷地向小悦抛去一眼,愤然转身离去。
「小悯……」
这声小悯充满绝望,因为小悦知道完了,她不应为生气出卖自己,不该在酒店里和男人搂搂抱抱,极尽挑逗之能,以示愤怒,惹火上身,她真的完了……
「别叫,妳把哥哥弄得心痒痒,总要替哥哥灭火对不对?」
淫笑不止,他放浪地在小悦身上恣意热吻。小美人呵,这是圣诞老人抛下来的A级礼物。
甫转出巷口,小悯听闻小悦绝望的呼唤。
不对,这声音不是心甘情愿,一跺脚,她重回巷子,巷中,小悦半躺在地上,已然昏迷不醒,男人开始动手除去她身上衣物。
「你们给她吃什么!」赵悯用力推开人,怒问。
「妈的,敢坏老子好事?」
三个男人同时转头,看见赵悯,发现她比地上的小悦更漂亮几分,垂涎三尺,眼睛发直。
粗壮男人起身凑近,不怀好意地欺近小悯。「妹妹,妳也想和哥哥乐一乐吗?欢迎欢迎,圣诞夜、狂欢夜,哥哥陪妳好不?」
赵悯连退三步,估量情势。「我打电话报警了,如果不想被抓的话,就赶快离开这里。」她抖得厉害。
「是吗?」
他大手一扯,抢过赵悯包包,他粗鲁地把里面的东西往地上一倒,挑出手机,按下几个按键,查询她之前打过的电话号码。
吃吃低笑,他单手扣住小悯的脖子,往墙上压撞过去,强大的撞击力撞得赵悯头晕目眩。
「妹妹说谎骗哥哥呦,说谎的女生哥哥不爱……」
他说完话,小悦身边的男人跟着大笑起来。
「那个给你们,我要玩这个,又凶又悍,肯定刺激。」
他低下头在赵悯脖子上用力吸吮,反射性地,她挥舞手脚,用力踹开他。
虽然她成功推开对方,自己也踉跄地往旁边摔倒,吃痛一呼,手肘膝盖沁出点点鲜红。
赵悯勉力起身,打算跑开求救同时,对方比她更快,用力拉扯她的腿。
砰!她正面往地面扑跌,对方欺压上来,翻过赵悯,狠狠打她几个巴掌。
赵悯不示弱,拳脚乱踢,硬是在他身上袭击几拳,然她没占到半分便宜,她一个拳头换来对方的无数痛殴。
「婊子,给妳脸妳不要脸,是妳自己要讨皮痛。」几个拳头朝她的腹部落下,脆弱的胃禁不起撞击,迎着对方,她把晚上吞进去的食物全吐了出来。
「该死!」
男人跳离开她,低头检视自己满身狼狈,趁机会,赵悯不顾一切冲出巷子,死命地往阿易的PUB方向跑。
别追来,别追来呵,心快从她胸口跳出来了,牙齿颤抖得厉害,短短五十公尺,怎地跑不到尽头?
终于,她看见熟悉的大门,「救命……救命……」她尖叫,她用力扑开门,她趴倒在酒吧前。
「小悯,妳怎么了?」PUB所有员工集体靠到她身边。
「快去救小悦……她在前面……巷子,被、被坏人……欺侮。」
闻言,阿易迅速拿起棍棒,吆喝店里员工冲出大门。
安全了吧?应该安全了……头贴靠在桌面,她再无半分力气……
第八章
小悦的哭诉在无忌耳畔回响,她抱住他,一刻不肯松手,断断续续的哭声,哭着自己的不幸遭遇──
「小悯好狠,不管我怎么哀求,她都不肯回头救我,她要我被一大堆男人欺负,你不要我了,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嫁给你……」
「她在报复我打她,她要眼睁睁看我的落魄,好回头嘲笑我,她恨我啊,她恨我抢去爸爸,她就在等待这天,冷笑说,善恶到头终有报。」
是这样吗?小悯要小悦难堪,希望他为此放手婚姻?
他懂她的恨,知道她的愤世嫉俗,了解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承认小悦是妹妹,但……她会歹毒至此?
坐入车内,握住方向盘,深吸气,他决定方向──小悯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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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上所有窗廉,赵悯把白天挡在屋外,将黑夜留在房内。
疼痛隐隐,无数伤口在肌肤间提醒,强烈恐惧在心中盘旋不去,是害怕啊,蜷缩起自己,她用厚厚的毛毯紧紧将自己裹起。
坏人的邪恶眼神还在,他的笑声,他不留情的拳头一声声,打在她的身体,那是暴力,是她陌生、不擅应付的状况,人生首度,她认识了心有余悸。
喝口温水,她需要多点温暖,但她聪明地理解,不可能得到。
温暖……正停驻在小悦身边吧?他会温柔地安慰她所受的委屈,会把她抱在怀里婉言疼惜,他会说「没关系,坏人不敢再来招惹妳」?还是说「以后不管我走到哪里,都跟在我身边,由我亲自保护妳」?
也许,他会趁机向小悦解释,昨夜他和她什么事都没发生,也许他会用更多与「爱」相关的字句抚平她的不安。
那么她呢?赵悯呢?
摇头,赵悯不需要关怀安慰,她是女强人啊,女强人会挺直背,抹去眼泪,待假期结束,用一贯的自信冷漠迎接崭新挑战。
倒出药丸,她需要睡眠来忘记一切。
讽刺吧,多年后也许她事业有成,回想起一生,发觉帮助她入眠的不是男人的体温,而是数不清的安眠药。
讽刺又如何,每个人都得为自己选择的人生负责任。仰头,连同开水把药丸吞进肚里,现在她必须躺回床上,静待药效发作。
裹住厚毛毯,缓缓移动脚步,甫出厨房,她听见铃声大作。
这个时间谁会来?眉微微拢起,走至门边,打开门扇,意外地,是那个应该待在小悦身边的男人。
头脑有几分混沌,他及时送来温暖?
二话不说,赵悯舍去厚毛毯,环住他的腰,试图在他怀间遗忘恐惧。
他用力推开她,冷冷的眼睛里,没有她苦苦追寻的温情,也忽视她脸上的伤及她的不对劲。
顾不得他的冷淡,她急需他的体温。「抱我!」说着,又圈起他的腰际。
「为什么?」
他再次推开她,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力气之大,几要将她的手骨捏碎,但她太倔傲,不肯呼痛皱眉。
「什么为什么?」
她不懂他的严肃,不懂他的怒气冲天。他来了不是?他要夸赞她的勇敢,感激她救下小悦?也许他不说爱她,至少心存感恩!
「小悦被坏人性侵时,妳看见了,对不?」他对她大吼。
小悦被性侵……换句话说,终究来不及,小悦失去她的贞操,而她……失去他的感激……
沉重的,她为小悦也为自己感到沉重,身为女人,为何处处吃亏?
头痛,她想不明白,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为什么她拚命了仍要遭受挞伐?为什么他总是怨她?
「就算不愿意救小悦,妳可以呼救啊!那里离阿易的店那么近,只要妳肯,小悦不至于受害。赵悯,我要妳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解释受害的人应该是赵悯,怎会变成小悦?解释公主合该幸福美满,为什么她允许意外发生?告诉她,她能解释什么?
「找不出合理借口?赵悯,我不晓得妳是那么恶毒的女人,妳真的很残忍。」他指住她,恨恨眼光射来,她躲避不及。
等等,她救了呀!虽然速度不够快,但她也为救人累出满身伤痕,他为什么要冤她?
药效发作,意识出现几分迷糊,赵悯摇头低语:「我不恶毒,恶毒的是你的指控。」
「今天假使受害的是个陌生女子,或许妳会伸出援手对不?妳太恨妈爸,恨到泯灭人性对不?妳有没有想过,小悦无辜,她没有选择地成为他们的女儿,不是她的错,妳怎能把怨恨往小悦头上算?」
他的声调上扬、他的表情狰狞,他紧紧抓住她的肩膀猛烈摇晃,她没见过这样子的钟无忌。
他为小悦伤极、痛极……陡然间,她明白,他想撕裂她,为小悦弭平痛意。
不对、不对,他弄拧了,她有出手相救,也许她能力不够、反应太差,没想到该先找人相助,反而把自己搅进乱局,以至于……可,不能把错归算到她头上啊!
她想为自己辩驳,但药效让她伶俐的唇舌停止作用。
「我对妳真的很失望。」
用力推开她,他低头,沮丧写在他下垂的大手掌,在他垮下的双肩。
不要,她为他努力多年,她要求自己放下偏激成见,她让自己出类拔萃,她尽全力了,为什么还要对她失望?
不要,请不要……她凝视他,动作迟缓,但眼眸里的恳求真真切切。
「我以为,只要时间够久,妳会改变,会慢慢长大懂事,知道妳母亲的死纯属意外,不能归罪任何人;我以为人心是肉做的,就算妈妈对不起妳的母亲,但她对妳的尽心尽力,妳会放进心底,懂得感激,没想到妳居然用这种方式来回报她,伤了小悦,真能让妳心中的遗憾减到最轻?」
没有!她没伤人,她懂得感激,她放下偏执,她做尽他所有的要求了呀!为什么要这般说她?为什么要诬赖她?
她不想哭,但眼泪从眼眶间滚下,滴滴串串。
摇头,她不晓得自己该做些什么,好让他开开合合的嘴唇闭上;不晓得如何将他的恶意控诉消灭,头更昏沉,意识落入半迷糊状态,顺从直觉,她走近他,轻轻地,用两手环起他的肩,踮起脚尖,她的唇封上他的唇。
她的动作教他震惊,意识被闷雷砸中,他怔忡、他无法反应。
该推开她的,但欲望催动他的知觉神经,混沌的脑浆推翻所有与理智相关的事情。
他们是两颗磁石,平日刻意保持安全距离,不教彼此进入自己的磁力圈。然眼前,一个气昏脑袋,一个意识模糊,无意间,他们误闯入对方的磁力区块,下秒,两颗磁石紧紧贴附,再分不开。
他在她唇间辗转,汲取芬芳;她沉醉在他宽大的怀抱间,享受无风无雨的安祥宁静,再没有忧惧没有罪恶。她想留,留在这里生生世世;她想爱,爱他光光明明、正正大大。
他忘记自己是小悦的依恃,忘记他习惯当支柱,责任不见了,恩惠遗失了,在她柔软的躯体里,他迷失自己。
文火般的细吻加上力量,一层一层添上温度,他爱她!不肯承认的事实泄露;密密封实的心破了洞,撕出口的防护网再也抵挡不了他的热情。
大手环上她的背,打横抱起她,这个动作,他幻想过无数回合。
吻落上她的雪白颈项,在上面印上一朵朵红莓,控不住的爱情翻腾,他的心呵……全数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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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后,尴尬的两人面对面。
她望他,等着他发出声音,只要他开口,她愿意耐心地把误会解释清楚。
然他开口了,却是教人心碎的难堪。
「这就是妳的计画?让小悦失去贞操,引诱我上床,我便会更改计画投向妳的怀抱?不可能,不管妳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放弃小悦!」
严厉冷冽的口气椎上她的心,汩汩鲜血流出,喊不出半声疼痛,她怔怔望他,缓缓点头,有些懂了。
他爱小悦,无法忍受她受伤,相形之下,她的伤算什么?
「你宁愿被强暴的人是我,是不?」她的嘲讽、她的咄咄逼人,教人无法忍受。
气极恨极,他再不在乎她会否难堪。「对。」
「很可惜,和烂男人搅和的人不是我,我毕竟不够下贱淫荡,怪天怪地,怪别人不伸援手,倒不如去怪赵悦咎由自取。」她刻薄到底了。
狠狠瞪她半晌,他着衣,转身出门。
砰!震耳的关门声敲碎她的知觉。
哈,她开始大笑,笑得前仆后仰,笑得泪水滚出眼眶,笑得不能自遏……笑呵……她到底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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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悯上班下班,日日面对无忌,他们纯为公事交集,他再不去照管她的胃,不对她提说私事,她也不对小悦的事作任何解释。
无忌常在工作中接到小悦的电话,每每电话那头传来哭声,不管多忙碌,他情愿放下进行到一半的会议,立即奔回家里。
父亲对赵悯不谅解,他当面指责她,但赵悯不为自己辩驳,只淡淡问:「在你心里,我是怎样的人?」
丹荷阿姨对她,是叹气,是失望,她理解赵悯恨自己,但没想过,她的恨根深柢固,不管自己做再多的补偿都没用。
圣诞节过后五个星期,新的人事命令下来,她被调到业务部。
接到命令,她耸耸肩,没意见。她把东西整理妥当,到业务部报到前,先进厕所一趟。
厕所里,赵悯从皮包拿出验孕剂,细读上面的使用方法,读过一遍又一遍,几次想拆开盒子包装,却没勇气。
验孕剂已经买了六天,六天中间,她有过几百次冲动想知道结果,却总是次次作罢,她并不如表面上勇敢。
不行,月事已经迟了两个多星期,再拖下去……她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拖延?拳头紧了紧,她深吸气,打开包装开始操作。
在等待结果当中,好的不好的想法全体涌上。
若没怀孕,她还能和他继续演戏,假装他们没有过亲密、没有过「乱伦」关系?她能泰然自若地在每次的聚会中笑着喊他妹婿,在公事上和他竞赛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