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看向他。
「是吗?那你为何不敢拆信?」这句话的威力有如深水炸弹,炸出她埋在深处不愿面对的回忆。
四年前的那一幕仿佛又在眼前重演,背叛、无助如潮水般一波波涌向她,无边的恐惧袭上心头,她再也无力抗拒,歇斯底里喊道:「不!我不能,我真的不能,我没有办法面对他,我没有办法再一次看着他抱着别的女人拒绝我,那会杀死我的,他不要我,他抱着她告诉我他不要我,他要她,他只要地,他不要我,他要她,他只--要--她。」这一句句从心里最深处发出,说得她心力交瘁,当年那痛彻心肺的背叛再一次淹没了她,她毫无招架之力,只有在痛苦中浮沉,一再的重复着那句话--他不要我,只要她。
你终于发泄出来了,叶华略感心安,发泄对她来说不失为一帖良药,却也心疼她的伤。「娃娃,你听我说。」
「不!你听我说,」叶萼满脸泪水,狂乱挥手打断他的话,「一次的背叛打碎了我的心,虽然心碎了,毕竟它还在,你把它找回来了,它在这里,我可以靠它活下去。」她一只手用力拍着胸口心脏所在的地方,「如果再来一次就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剩了,连破碎的心不剩了,我会活不下去的。不要逼我。」尾声无力的逸去。
「你还有我,不会什么都没有的,你还有我,我会陪你度过的,我不会再让你独自承受这一切,相信我。」用力把她抱在怀里,给她最有力的保证,在这一刻,他真的很恨杰森,即使他约略可感觉得到杰森当年会这么做有不得已的苦衷,但他真的恨杰森,恨他将一个温柔婉约的天真女子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他要从前的叶萼回来。
「不要,不要逼我,我求求你,仔仔,我不想再接触任何跟他有关的事了,你让我安安静静的生活,可不可以?我只想离他远远的,越远越好,然后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过日子,这样也不可以吗,不可以吗?我不会再想他、不会再在睡梦中哭泣了,好不好,我保证。我不要见他。」举起一只手作发誓状,她苦苦哀求着,她真的怕了,那种看着自己的真心被深爱的人毫不在乎的丢弃在地,随意践踏、蹂躏的感觉,整个人就像被放进绞肉机碎上千百次,却又清醒的承受着一切的撕裂,这种感觉一次就太多了,她不想再有第二次。
她求饶,她已经心神俱伤、筋疲力竭了,她不想再有情、有爱、有恨、有怨,任何一种感情她都承担不起,只想平静的过日子。
看她如此痛苦,他犹豫了,或许维持现状对她来说才是平静的幸福,可是,他不想她抱着遗憾过一生,他看得出来她还深爱着他,即使在他如此残忍的对待她之后。
「娃娃,你不要这样,就算是为我好,坚强面对这一切,看看信,看看他到底想说些什么,如果他真的结婚了,那就接受这个事实,忘掉对他的爱,给自己一个新的生活,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停止等待,等待他回到你身边,」把下巴靠着她的头,他顿了一下接着又说:「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让我看得好心疼,不仅是我,还有爸跟妈,你不但在伤害自己,也在伤害爱你的人,你知道吗?」后面这几句轻柔得几近无声,带着心痛与不舍打在她的心坎。
他的话大大的震惊了她,难道她仍在下意识中等待着他吗?不,这是不可能的,她恨他不是吗?不是的,她终于对自己承认了,她是在等他回到她身边,等他亲口跟她说他爱的是她。
这几个月来,她努力的控制自己、压抑自己,深怕一个不小心,她又会崩溃了,她忽略了身边爱她的人看她如此强颜欢笑有多心痛。
她在他怀里撤下了所有的防卫,尽情的流下积压已久的泪水,一阵放松虚脱袭上身,双脚软了下来。他紧紧的抱着她,支撑住她所有的重量,让她尽情哭泣,给她最直接的支持。
良久,怀里的她终于平静下来,不再流泪了。
「我竟然忘了,我还有你、爸跟妈,你们永远都不会背弃我,永远都是爱我的,对不起,我竟然忘了,对不起。」叶萼喃喃说道。
「现在记得还不算晚,我们一起来面对,好吗?」他要帮她找回她的自信,找回从前的她。
「嗯。」她在他怀里点点头。
一打开吧!看看他到底写些什么。」温柔的伸出大拇指为她拭去泪水,他鼓励她勇敢的面对,不过这次她不会再独自一人了,他会陪着她,叶华在心中暗暗对自己发誓。
她用颤抖的双手打开信封,里面是两张杰森魔术表演的票,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她一脸疑惑的把两张票翻来翻去看清楚,座位竟然是第一排中间的位子。
「是票。」她诧异的对叶华说道,可是,他却一脸早巳料到的神情。
「你早就知道了。」她看着他那副表情,忽然领悟到。
「不。」他摇摇头否认道:「我是猜到的。他下个月就要来台湾表演了,再加上我一回来就听公司的同事说,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要求,他要求票一印好以后,立刻快递两张给他,第一排最中间的位子。」可是叶华不了解为什么是两张,难道杰森希望她有伴?女伴,还是男伴?
「你们公司的同事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她奇怪的问道。
「他在台湾的代理权由我们公司签下,所以知道这件事,」他解释道,然后看了她一眼,?对于接下来的话有些迟疑。「我们公司有许多他的资料。」
「你以前从来都没有提过这件事。」她若有所悟的望着他,慢慢的说出心里的猜测,「难道,你是怕我虽过?」
「嗯。」他点点头。
「告诉我他最近的消息吧。他好吗?」她问得行些迟疑,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抖、期盼、不确定以及不会被认错的痛苦,虽然他是如此对待她,她还是无法忘记他,仍然渴望知道他的消息。
叶华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倒了杯茶给地。
「我认为他还爱着你。」他劈头第一句话就语不惊人死不休。
「不,不可能。」她闻言一惊,全身控制不住颤抖,杯中的茶溅了出来。她不敢再怀有任何希望,因为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更何况四年前的那一幕历历在目。
「如果不是认为他还爱着你,你想我会鼓励你去见他吗?」他将她拿不稳的茶杯取走,心想,难怪她不敢相信,她所受的伤害太大了,现在的她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他所说、所做的任何事,可是这一次,她却不敢相信,还是一直摇着头说不可能,理智虽然一再否认,但情感上却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告诉她,仔仔说的是真的,他还爱她。她拼命的压下这个声音,她不能相信、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我会这么说当然有我的道理,我收集所有能拿到有关他的资料,却发觉我所得到的他跟你所描述的他完全不同,我所得到的是-个冷漠、疏离、凡事都不在乎、仿佛对人生已经绝望的人,而你以前对我描述的却是活泼、开朗、充满热情、对人生满怀希望,是什么造成了他这么极端的改变?只有一件事使他判若两人,」他缓缓的解释分析道:「那就是--失去所爱。」
「仔仔,这次你真的错了,你忘了他是一个艺人,那些只是被塑造出来的形象罢了,现在不是流行『酷』吗?」她绝望的说道。
的确,除了炫人的表演外,『酷』也是杰森的一大特色。
「我也是一个艺人,我知道什么是形象、什么是表演、什么是他的本性,一个艺人只会在舞台上以及公众面前表演,没有任何艺人会在跟他合作的工作人员面前表演,那太累也维持不久,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他那一双湛蓝的眼睛毫无活力,跟他以前会发亮的眼睛完全不同,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他一一的举证道,身处五光十色的演艺圈,他早巳了解到一件事--看人只要看他的眼睛,外貌、表情、动作都会骗人,只有眼睛,眼睛是没办法骗人的,眼睛所说的话往往比嘴巴说的还要多,还要真实。
那是一双充满笑意与活力的蓝眸,有时会闪过一丝紫光,她回想着,那么亮且吸引人,好像无云的蓝天一样,总让人不由自主的陷下去不能自拔,可是他却不喜欢她称赞他的蓝眸以及偶尔出现的紫光,问他为什么,他总是回答说有一天她会告诉她一个故事,到时候她自然会明白。
还没等到那个时候,他已经离地而去了。
「娃娃,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他看她神情迷蒙恍惚,猜想她大慨是回想起以前的事了,摇摇她问道。
「有,我在听。」她回过神来。
「他很少接受访问,也不太说有关自己的事,但是在一次访问中他被主持人逼问有没有喜欢的女孩,他说曾经有一个女孩,他爱她,以他所有的爱来爱地、怜她、珍惜她、保护她,希望能为她阻挡一切的不快乐,可是最后伤她最深的却是他,娃娃,你应该知道他指的是谁。」他继续说道。
「嗯!」她点点头,抿了抿唇说道:「他可能是指他的未婚妻,喔不,现在应该说是他老婆。」声音中有掩不住的痛苦与嫉妒。
「娃娃,我要怎么说你才会懂,他并没有结婚,所以我才会认为他还爱着你,如果他已经结婚了,你想我还会鼓励你去见他吗?」他沮丧的顺了顺已经被他抓得有些乱的头发说道。
「他没有结婚?这不就对了,他所指的那个女孩是他的未婚妻,他没跟她结婚的这件事伤害了她,他或许早就忘了我的存在,我对他来说只是一场游戏。」她落寞的说道,哀愁直至眼底。
「娃娃--」他还想说些什么。
「仔仔,你不用说了。」她打断他说道,「我会去看这场表演,做个结束,这份爱早在四年前就该画下休止符,现在或许晚了点,但至少是做了。不是吗?」想要坚强的说完,眼泪却还是忍不住扑簌簌落下,还没结痂的伤口再度流血,她知道她得再次面对,否则她永远不会完整。四年前的痛使她封闭自己,这次呢?
她也没有把握。
叶华轻轻一拉,把她拥进怀里,「别怕,这次有我陪你,你会没事的。」
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替她治好这份伤痛,如果能代替的话,他愿意代她苦,替她痛,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要给她这么多的折磨,从小病痛就不离身,现在还要加上心灵的折磨,她是这么善良,从小就懂得为别人着想,为什么还会这样?抚着叶萼的长发,他在心里问自己。
「还记得火鸟的故事吗?火鸟每五百年就要浴火重生一次,浴火后的火鸟会变得更灿烂亮丽。你就是那只火鸟,你知道吗?你就要重生了,我会陪你熬过这浴火的痛苦,别怕!」
第三章
杰森站在饭店房间的窗门出神的望着窗外,夜已深了,路上的人车熙熙攘攘,比起四年前,这儿繁荣热闹了许多,却也疏离了许多。
四年了,他再度踏上这个令他伤心的地方。
汀娜,他在心里喊着她的名字,她现在不知道过得如何,是不是早就把他忘了?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另一个爱她的男人结婚了,身边围绕着她一直想要的小孩,过着她梦想中的生活,-个他永远无法给她的生活。
汀娜,我不是不爱你,我是因为太爱你才会离开。
他把头抵在落地窗的玻璃上,难过的想着,只要让我再看你一眼,看你过得好不好,然后我就会离开,不再打扰你的生活。你会来吗?后天的表演你会来吗?求求你,你一定要来。
上帝,如果我们俩已经注定不能长相厮守,那就让我再见她最后一面吧!他强忍住刺痛眼眸的泪水,心早在四年前就已经裂成片片散落,既然无心了,为什么还会剧烈的抽痛着。
「进来。」他收敛起绝望的情绪,站直身回应敲门声,面无表情的脸上已经没有刚才的哀痛了,心想一定是服务生送洒来了,他刚才叫了客房服务。
「就放在那儿吧。」他拿出钱包抽出纸币准备给服务生当小费,不知道台湾的服务生收不收美金,他身上没有台币,没想列一转身看到的不是服务生,而是他目前最不想看见的三个人----凯西、嘉士和卡尔。他们一定是来阻止他的。
「你们有空来?」杰森问道,心想只要他们不点明,他就装迷糊装到底。
门口的三个人一句话也不说,一脸严肃鱼贯走进房间,嘉士带头,凯西居中,卡尔殿后,手上还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有瓶他刚叫的酒以及四个杯子。
嘉士-----排行老大,冯洱集团董事长,在他们四个人当中最为冷静,负责做决策,深沉而内敛,重承诺,总是一副严肃、不苟言笑的表情,如果不是他有着如此坚定的意志撑着这一切,他们可能早就失去自由,不过结婚之后他变得有人性多了。
卡尔-------排行老二,目前职业为油井灭火员,是一个行动者、冒险家,总是在世界各地旅行尝试新的事物,潇洒不羁的他,睑上老是挂着嘲讽的笑容,与人保持若有似无的距离,无法接近、难以摸透,他的心只对他们三个人敞开,但也不是全然的敞开。
凯西------排行老么,极富盛名的心理医生,是他们的小公主,也是他们四个之中唯一的女生,医学知识极为丰富,执刀手法更是-流,最后却选择了当心理医生,只因她深深的体验到,心伤比外伤更难医,心病比身体上的病痛更难治。
从前,杰森是他们的阳光,有他在的地方就有温馨详和的气氛,温柔、体贴又平易近人是他的特点,现在却不是了,他变成一座冰库,一座比北极还冷的冰库,冻僵了每一个试图接近他的人。
虽然他们四个人个性都不一样,却是最亲密的家人、战友,从小所能依靠的只有彼此,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却影响不了彼此的感情。被世人拒绝排斥的痛苦孤独,共同隐瞒的秘密,使得他们四人更加紧密的结合在一起。
四个人四种不同的外在个性,却有着相同的心结,每个人都用一堵又高又厚的墙将自己的心房牢牢围住,好不容易杰森试着为叶萼打开,还来不及完全撤防,就又被迫再加上一堵更高更厚的墙,把自己保护得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