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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的贴身奴隶 page 7 作者:绿荷子

  她大声吼道:“我把自己当成什么?我能是什么?现在的我是什么东西,一个不该存在的异类,腐朽的贵族,早就应该被扫进角落的垃圾,你以为我现在是什么东西!”

  仿佛大喊用尽了她的力气,她再也忍受不住的伏倒在枕头上,强忍着心头闷痛的撕裂感觉。

  李承安的手伸过来,安慰的拍着她的背。

  她咬着牙,用力甩开他的手。“不要理我!”

  “这样说自己,会让你觉得高兴吗?”他不理会她的警告,依旧轻轻拍着她不断急促起伏的背部。“从小你就是这样,明明受到了伤害,偏要装出一副高高在上、无所谓的神情,好像根本不在乎周围的世界,更不在乎自己会怎样,其实你害怕得要命吧?”

  被他拥住的人震惊的睁开了眼睛。   

  梳妆台巨大的铜镜映出她微微张着嘴,失去了血色的面容,一副软弱无力的样子。

  “你从小就害怕被人抛下的感觉,害怕你的父王讨厌你,于是你想尽办法也要讨好他。因为被你的哥哥们疏远,每次和他们一起赴宴的时候,你都紧张的拉着我的手不放。现在呢?害怕连我也会抛下你,就干脆自己放手,做出一副你不在乎的样子来?”

  李承安的手伸过来,抬起澹容小巧的下巴。

  “看着镜子里你自己的表情,僵硬得就像一块石头,如果你真的不在乎,能不能把你的表情放柔软一点,对我笑一笑?”

  澹容僵硬的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任凭可恶的手指滑过下巴,暖昧的在润泽的唇边来回勾动摩挲着。

  “怎么,笑不出来?”李承安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过来,呼吸的气息喷在她后背的肌肤上,酥酥麻麻的。“你当然笑不出来,因为你根本没你想像的那么无所畏惧,你羞耻自己心底的真实感觉,甚至害怕被别人发现你的恐惧,是不是?”

  “我没有……”

  澹容的嘴唇翕动着,本能的想要吐出否定的话语,视线却渐渐的模糊了。

  是的,她害怕。   

  被所有人敌视、孤立,用冷漠的眼神注视着,这让她寝食难安。

  她不知道如何面对露骨的敌意,只有更加冷漠的回应。

  然而,不安的阴影却逐渐扩大,成为千钧的重担,沉甸甸的压在心头。

  孤独,而且恐惧。

  长期以来,身为贵族应有的矜持冷漠勉强支撑着她,让她的心没有迅速崩溃。

  但今天,艰难维持着的面具,却被李承安毫不留情的撕开了。

  所有的委屈、旁徨、不安、怀疑,超过她所能承受的沉重压力,忽然全部从记忆最深处升腾起来,翻涌上来。

  她闭上眼睛,忍住眼角湿润的雾气。

  “如果你想看我的笑话,你成功了,出去。”

  李承安摇了摇头。“我不。”

  “你这个混蛋,看我哭很有趣吗……李承安,你这个大混蛋……”

  泪水大颗大颗的滚出了眼角,安静的房间里,回荡着痛哭的声音,他胸前的衣服被眼泪浸湿,濡染得一塌糊涂。

  澹容放声痛哭着,她的双手不自觉的环上他坚实的后背,把头深深的藏进他温暖的胸膛里,就连脸上细致的妆糊成了一团也不在意。

  从小到大,这个一直陪伴在她身旁的熟悉怀抱,是记忆中最可以倚靠的地方。

  曾经以为她是这个世界的中心,然而,现在的她开始怀疑,剥离了公主的头衔,剥离了贵族的头衔,剩下的那个赤裸裸的她,澹容,还有什么人会在意呢?

  过不了多久,也许就是明天,愤怒的人群就会把她从王宫里拖出去,在惩罚贵族的绞索架下处死她。

  她害怕,害怕她的死亡就像一颗小小的流星,划过天空,再也没有痕迹。

  在她死去之后,她的承安会不会记得她?会不会在每年的忌日祭祀她?

  澹容强忍着不安,双手紧紧抓着带有男人体温的披风,抓紧了,又松开。

  她有她的尊严。

  有些事情,即使再怎么渴望,她也永远不会去问。

  李承安一直坐着不动,等到怀里的人哭够了,累了,才静静的用双臂抱紧他的王后。

  第二天,议政大厅。

  “什么?”宰相的手撑着桌面,一副吃惊得快要昏过去的表情,“我的陛下,您……是认真的吗?”

  李承安把双手摊开。“宰相,你也知道她是我的合法妻子,按照我们的法律,如果妻子因为叛国罪被处死的话,丈夫也是逃脱不掉责任的。”

  “可是您是我们的王啊!这个国家的贵族阶层也是在您的带领下被清除的,我们怎么可能用叛国罪这个可笑的罪名处置您!”

  他搁起修长的腿,似乎事不关己的说:“不可以吗?我很遗憾。”

  宰相的额头爆起青筋,忍着满肚子火气提醒道:“陛下,只要废除王后,您和那个女人的婚姻关系就结束——”

  “不可能!”李承安沉不语气,斩钉截铁的打断他的话。“她首先是我的妻子,其次才是王后。身为我的妻子,我并不认为她有什么不称职的地方。”

  宰相一脸抓狂的表情,在议政大厅里揪着头发来来回回的走个不停。

  大臣们面面相觑。   

  看来王这次的意志很坚定啊,事情难办了……

  “咳咳。”议政大厅里传来几声乾咳,不知什么时候,坐在角落里的风御举手说:“本人倒是有个提议。”

  大臣们的眼珠子瞪得都要掉出来了。

  “景、景王陛下?您为什么会出现在敝国的议政大厅里?!”

  风御装作没听见大臣的质疑,自顾自的接下去说:“既然澹容已经嫁给胤王陛下,那她现在的身分就是胤王的妻子了,就算她以前是公主,现在也不算数了嘛。

  我看这样,凡是贵族和平民通婚,就视作自动放弃贵族头衔好了,至于她的澹姓嘛……我看干脆跟了她丈夫的姓氏好了,以后就叫李澹容怎么样?唔,似乎没有原来的好听……”

  “景王陛下。”李承安投过来一记警告的视线,“我记得您是承诺过不发表任何意见才被允许参与今天的会议的。”

  他耸耸肩,做了个妥协的手势。“好吧好吧,当我没说。”

  “不过,以景王陛下的身分,既然您已经开口了,怎么可以当作没说?太失礼了。” 李承安扫了眼周围,见大臣们对自己的话都没有反对的意思,便慢条斯理的继续说道:“为了表现对邻邦的友好,我们就采用景王陛下的提议吧。”   

  “——嗄?”大臣们都听傻了。

  风御忍不住摸摸鼻子,小声嘀咕着,“明明是他自己的意思,我好心帮他说出来,他居然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真不爽……”

  身后某位随臣的一记肘击,成功的让他乖乖闭上了嘴。   

  此刻的议政大厅里,却已掀起了轩然大波。

  李承安的提议,仿佛是在沸腾的油锅里又加了一碗水,整个炸开了。

  内阁大臣们急于发表各自的意见,宽敞的大厅里吵闹不堪。

  坐在王座上,李承安双手撑着下巴,看着大臣们彼此激烈的争吵,眉头微微的皱起。

  从几年前他开始策划推翻旧王朝、秘密联络友军、制定计划,到最后的着手实施,无论碰到什么样的挫折,他做事都是坚定、绝不犹豫的。

  然而这件事情却让他相当困扰。

  大厅里正争吵到剑拔弩张的时候,大厅外面也有争执的声音隐约传进众人的耳朵。

  侍卫们隔着门大声的喊叫着,似乎在阻止什么事情发生。

  “怎么了?”事务大臣高声询问门外。“是什么人在外面吵闹?”

  “是我。”

  一道女声清晰的响起,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大门被打开了。

  出现在门口的人,更加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胤国现任的王后,前朝的澹容公主推开大门,昂首走进议政大厅。

  “王,各位大人,王后她一定要进来……”

  几个拿着长枪长斧的侍卫从后面赶上来,慌乱的想解释什么,却被李承安制止了。   

  注视着他倔强的王后,李承安挑眉,“你来这里干什么?回去吧。”

  澹容没有立刻回应。

  她的视线缓缓的扫过在座的一张张面孔,最后落回李承安的脸上。

  “既然这是决定我命运的会议,为什么我不参加呢?我宁愿亲耳听到终结的判决,也好过成为逃避到最后的懦夫。”

  李承安沉默了一下,“如果你希望的话。”

  他指了指身边,一名侍从立刻过去,替她安排了一把新的椅子。

  “请坐吧,我的王后。”   

  “谢谢,但我今天想要的并不是椅子,陛下。”   

  近距离的看去,她的眼皮还有些昨天哭过的红肿,但黯淡了许久的眼睛,此刻闪动着异常亮眼的光芒。

  “如果可以的话,陛下,请赋予我——澹容,在内阁说话的权力。”

  大厅里闪过一片诧异的惊呼。

  大臣们都明白,即使是从前的王朝,地位再尊贵的女人也没有权力参与内阁会议的。

  除了诧异,他们也有些好奇,不知道这个贵族公主要说什么。

  此时,澹容已经站在议事长桌前。

  “各位,如果说今天是判决的日子,那么请当着我的面判决,说出我犯下的罪行,提供指证的证人,按照现在的法律进行吧!”

  几乎是立刻的,众人愤怒的波涛淹没了她。   

  “全国的民众都可以指证你们王族犯下的罪!”

  财政大臣站起来,大声的说:“听听民众的声音吧。”

  他随手从厚厚的上诉文书里抽取起一张,念道:“埃达神在上,我用我的孩子们纯洁的灵魂起誓,王族无情的剥夺了无数珍贵的性命,将他们的尸体戏要般的踩在脚下,包括我的两个儿子和小女儿……”   

  “另一张上诉书则写着连着十年,王宫派来的税收宫向我们这里征收八成的谷子,交不出谷子的农户都被抓起来做奴隶,我们实在活不下去了……”

  澹容站在长桌的前方,安静的听着来自王国各地的愤怒指控。

  不知道读了多少则上诉文书,听了多少个悲惨的故事,指控的声音终于停止。

  宰相走到澹容的对面,不无讽刺的质问她,“听了这些之后,我的王后,您还能安心的坐在您的后位上吗?或者说,您可以像其他贵族那样说:‘噢,这些都是捏造的!都是污蔑!’诸如此类的话?”

  “我相信这些事情都是真的。”澹容冷静的说。

  “哈,好极了。”宰相做出一个问题解决的手势,“那么您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呢?对于您的判决,我想内阁已经有了统一的答案了。”

  李承安忍不住皱了皱眉,“我想,做为胤的王,我是有最终否决权的。”

  宰相转过身,相当不客气的回答,“如果您动用否决权,那您就是粗暴的干涉了民众的意见,我的陛下。”

  “各位,我还站在这里,只是想说一句话。”澹容的话拉回所有人的注意力,注视着长桌前的内阁大臣们,她继续说道:“如果说之前的贵族们是罪有应得被吊上绞刑架,那么我,澹容,曾经剥夺了谁的生命,或是做了什么其他极大的罪行,让我足以和他们一样被套上绞索呢?”

  突然的沉默笼罩了议政大厅。

  是的,民众的文书控诉了王族的罪,其中有澹容的父亲、她的叔父、她的哥哥们的罪。

  但是,身为从小在王宫中成长的最小公主,从未被授予官职,从未参与政治和镇压暴动的澹容,她的罪又会有多么严重呢?

  宽敞的议政大厅里,澹容的声音清晰的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我承认大部分的贵族有罪,所以今天,我站在这里,为了辩解我的罪行和我应当承担的惩罚。然而,其他身为贵族的女人和身为贵族的孩子呢?他们没有任何辩解的机会就被送上了绞刑架,如果只是因为一个贵族的头衔就被处死,你们的作为和从前的贵族又有什么两样?”

  李承安有些惊讶的望着他的王后。

  澹容的表情很镇定,但是她的手紧紧揪着她的长裙。

  那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

  然而,无论心里怎么紧张,她还是能够以从容冷静的语气,陈述出令他惊讶的观点。

  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澹容瞥了眼王座的方向,揪着长裙的手飞快的放开了。 

  李承安轻咳了一声,遮住自己想笑的表情,当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王的小动作,所有人的大脑都在激动的运转着。

  短暂的静默之后,大厅再一次被吵杂的争吵声淹没了。

  “内阁表决废除王后的议题开始,请说明理由。”宰相敲着桌子宣布。

  “赞同!”

  “反对!”

  “赞同!”

  “赞同!”

  “反对!”

  在一片赞同和反对的激烈争吵声中,因为三位内阁大臣当场激动昏厥,视作弃权,另外有两位大臣听了澹容的演说之后临阵倒戈,废除王后的提议没有到达三分之二的门槛,最终竟然没能够在内阁通过。   

  “这、这……岂有此理!”被冷水泼醒的宰相,在得知内阁表决的结果之后,再次昏厥过去。

  “唉唉,简直是大混乱啊,跟着这样的王,胤国的大臣们看起来也满可怜的。你说是不是,小乌鸦?”靠在火炉边看热闹的风御感慨的说道。

  轸雀难得赞同的点头。“即使内阁通过了废除王后的提议,胤王陛下也会动用他的最终否决权吧。难怪你和他可以结成联盟,   你们两个做事真是一样乱来。”   

  “能坐上王座的人,多少有些疯狂的因子啊。”风御懒洋洋的笑   了,伸着懒腰站起来。“再说,内阁怎么可能通得过提议?你刚刚不是一直在用摄魂术扰乱那些家伙们的心神,嘴里念什么‘昏倒,昏倒,立刻昏倒’的吗?”

  轸雀倏地红了脸。“我……我并不觉得王后应该被处死…-…”

  “滥好心。”说完,额头上被敲了一记大板栗,“胤王又没好处给我们,你白费什么力气啊,万一被术士发现了怎么办?咦,耀王陛下?!”

  轸雀吃惊的顺着风御的目光望去。

  大厅最靠近门口的红木柱背后,华丽的身影自阴影里闪出来。

  “看来,这里没什么热闹可瞧了。”

  无视于所有侍卫呆愕的眼神,宓罗优雅的掩口打了个呵欠。

  “我要起程回国了,后会有期,景王陛下,胤王陛下,小乌鸦大人,王后殿下。啊,亲爱的王后,您昨天在胤王陛下怀中哭泣的样子真是美极了。”

  第六章

  春月,大阳第四十次升起的日子。

  废后的提议还是没有通过,他们竟然让我继续做胤的王后。

  那次孤注一掷的辩解,竟让上百名等待处决的女人和孩子免于绞刑,这样的结果,就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时间飞快的流逝着,我开始想念我的家人,父王、母后、表姐,甚至我贪慕权势的叔叔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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