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愿意誓死追随本宫吗?!”
“誓死效忠九殿下!!”
震耳欲袭的宏亮呼喊响彻天际,黑压压的兵众自发的跪倒在地,向高高在上的狂傲少年俯首称臣。玄熠静静的俯视着众人,高大的身影在夜风中傲立,衣袂飞扬,发丝凌舞,如恍临于世的天神般威严的审视着他的臣民,不羁的狂野眼神中,满载的是坚定不移的信念:我,玄熠,绝不会就此覆灭!
玄赫、玄冰涟,你们以为我手中只有数百人就难以运筹帷幄吗?我这螳臂偏要阻住你们的巨车!
‘啪!啪!啪!’三声鼓掌声响起,玄熠望向由暗处走出的英伟男子,目光波动:“本宫苦寻无门,你倒自己送上门了,皇叔!”
那人竟是莫名失踪的玄羯!只见玄羯挂着赞许的微笑,轻轻颔首:“果然有大将之风。”
玄熠倏喝道:“给本宫拿下!”
几乎是随着士兵扑来的同时,夜色之中闪过几道寒光,冲于最前方的数名士兵无声倒下,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顿时震慑住所有人,不由止了脚步。只见玄羯身旁如临神将般蓦然出现四人,各据一角,以黑纱蒙面,手持形状奇异的弯刀,那闪着银光的弯刀之上还沾着几滴腥血……
玄熠看着那四人腰间的金色令牌,莫名一颤:“十三影卫……?”
一语出,众哗然,顿时众将士出现了片刻的慌乱。这四人就是传说中的十三影卫中人吗?
玄熠轻皱浓眉:“是你派他们营救本宫?”
玄羯不置可否,笑而不语,玄熠更加不悦:“你怎么能指使十三影卫?他们不应效忠帝君以外之人!莫非十三影卫尽数叛变?”
“非也,”玄羯笑道:“这其中奥妙,待本王慢慢道来……”
玄羯的微笑,深不可测,如幽幽深夜般深邃无底,玄熠本能的产生一种警惕的戒防。这个立场暧昧的王爷,到底是何方神圣……?
此时的东宫刚刚恢复平静,焦黑的残垣断壁七零八落的倒塌在地,拎着水桶忙碌的太监们奔来跑去,玄赫自始至终都静静的站立在毁去的大殿关,一声不响,也许,自小成长的家园被烈火毁去的感觉太过悲戚吧……
本静静依偎在谭琨怀中的涟儿,忽然轻轻挣脱谭琨的拥抱,跳到地上,慢慢的向玄赫走去。谭琨愕然的看着涟儿的背影,伸出手想拉住他,却,无法开口。涟儿走到玄赫身旁,轻轻的扯住玄赫的衣袖,玄赫低下头,浅浅笑了。涟儿忽然觉得心头一酸,他掂起脚尖,犹如儿时索抱那般伸出双臂:“大皇兄……”
玄赫怔了一下,随即紧紧的搂住涟儿,呜咽声自喉间传来:“十三弟……”
望着紧紧相拥的兄弟二人,谭琨伸出的手慢慢垂下,怀中那团温暖随着涟儿的离去,慢慢冷凉……
我的涟儿……会依偎到别人的怀中吗……?
玄赫牵着涟儿的手走到谭琨面前,谭琨强打精神:“殿下保重。”
“还未完结……”
“什么?”谭琨一愣。
“东宫失火,如此严重的情形下百官却无人赶来,只怕其中有变。”
“还没有结束吗?”涟儿紧张而不安的看着玄赫。
“只要玄熠一天健在,只怕,不会完结……”玄赫无奈的苦笑着。
“一定要有人死才行吗?”涟儿忽然急切的说道:“不能以别的方式结束吗?大皇兄!你想想办法啊!”
涟儿?谭琨愕然的看着涟儿。他想与玄熠妥协?他明明答应过无论如何都要替谭府报仇杀掉玄熠的……到底,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为何他短短几天光景,就与玄赫如此亲近……?怎么会这样……我的涟儿,已经不再只属于我了吗……?
心中蓦然涌起的绞痛,无法呼吸的窒息感,似乎,已不单单是意外带来的错愕而已……
第六章
玄熠的脚步沉重而低缓,他的神情犹如失魂般委靡震惊,由玄羯口中得到的真相令他太过震惊,本一直理所当然的事物一下子变成过眼云烟、虚幻如影。玄熠顿住脚步,看向自己不知不觉间走进的密室,那巨大的水桶之中隐隐传来微弱的扑腾声。
忽然强压的情绪于一瞬间爆发出来!玄熠抽出长剑愤恨的狠狠刺入水桶之中!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一剑又一剑!毫不留情的刺穿木桶!随着破洞流出的清水之间混杂着被水冲稀的红色液体,提醒着玄熠桶中还有一个人儿的存在。可是已经红了眼的玄熠丝毫没有觉察到心中莫名的悸动中,又多了一种别样的不安……
水渐渐流淌出来,玄熠忽然又狠狠的刺了一剑:“谭琨!算你倒霉!本宫心情不好之时你正巧在身边!杀你这个废物为本宫泄愤算你还有点用处!”
这一剑无比凶狠深入,仿佛可以听到一声低低的闷哼声,便没有声响……
玄熠将剑丢到地上,发泄过后的畅快令他顿觉轻松不少,可是,胸口处却仍有股莫名的重压感不肯褪去,玄熠烦躁的转身走了出去。已经流尽积水的水桶,随着缝隙,慢慢流出浊红的液体……
“报!殿下!玄赫引兵包围了王府!”
“哼,本宫还没杀过去,你倒杀过来了!”玄熠冷笑一下,对禀告的人道:“立刻集合兵力!本宫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领命!”
望着阴郁的夜空,乌云虚掩的残月,玄熠双拳紧握,目光炯炯。这一战,事关生死,决不能输!
忽然嘴角扬起一丝微笑,不过,也绝不可能输,有十三影卫与摄政王这两张王牌,想输也难啊……
一如玄熠所料,府外的玄赫此刻未开杀戒已经乱了阵脚,如影随行的黑色恐惧神出鬼没的游走于队阵之中,如鬼魅一般悄然压夺去数十人性命,顿时军心紊乱,人心惶惶。谭琨与玄赫自然而然想到了十三影卫,可是却毫无办法去应对这幽灵一般神出鬼没的十三个人。内忧已乱,谁知片刻间喊杀声响起,无数手持火炬的官兵将包围王府的玄赫大军也围了起来!
“玄熠怎么可能有权力召集这么多人?”玄赫愕然道。
谭琨眼波一动,慌忙抚向腰间,空无一物的腰间令谭琨如堕冰窟,瞬间冰了手脚:“万宗归元佩……”
“什么?”玄赫大惊:“不见了吗?!何时不见的!”
谭琨顿时两耳嗡嗡,混厄之至,根本没有发觉何时紧勒于腰间的金佩已经消失不见!
“难怪大军倒戈……”玄赫的不甘中忽然涌起一缕淡淡的悲伤:“这样的话……想结束,只怕只能以最血腥的方式了……”
涟儿与昼矢静静的坐在军帐内,一声不响。当冲锋的号角响起,震耳欲袭的厮杀声顿时漫天而来,涟儿颤抖着捂住双耳。忽然,身体被搂进一个温暖的怀中,涟儿一怔,随即紧紧的回搂住这团安心的温柔。
“昼矢……我好怕……你怕吗……”
两耳充斥着金戈铁马之声,明明很遥远的厮杀却如同近在咫尺般声声在耳,仿佛可以听到利刃划破血肉折断骨筋的骇人声响,凶器划过空气的刺耳风声明明微弱却清晰入耳,怎么可能会不害怕……
“别怕……很快就结束了……”
紧紧的搂着怀中微微颤抖的身体,随着那份惊怵不由得也颤抖起来……
忽然帐帷掀起,几个手持尖矛的士兵闯入,将两个孩子团团围住,随即一个男子走了进来,慈祥的一笑:“涟儿,你没事吧?”
涟儿瞪圆了大眼睛,昼矢松一口气,欣喜的说:“王爷!您来了!”
正欲起身之时,涟儿却紧紧抓住昼矢的前襟,颤抖的愈发厉害……
“涟儿?”
玄羯慢慢、慢慢凝结了慈祥的笑意,一抹陌生冰冷的浅笑轻轻扬起,他温柔的声音犹如地狱底层溢出的蛊惑,温柔,却无法不感觉到那股怵人的寒意。
“涟儿……你果然很聪明……”
“怎么回事……?”昼矢怔住了。
“我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涟儿的声音透着从未有过的恐惧:“当整个王府只剩下我一个人被追杀时就应该想到的……你的失踪不是没理由的……你明明握有最大的胜券,却躲到了一旁看着我们鹤蚌相争……只为等到此刻我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坐收渔人之利……”
玄羯轻笑道:“你的话,跟谭琨还真像呢……”
“琨哥哥怎么了?”一瞬间忘记了害怕,涟儿情急的大叫起来。
“只不过他说的是:我早该想到的,你在封锁太子大军归朝的同时,迫不急待将我赶离涟儿身畔,然后你莫名消失,涟儿却险些死于非命,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除去涟儿的连环计。”
“为了除去我……?”涟儿有些愕然。
“没错……好侄儿……”
玄羯俯下身,正欲触碰涟儿的手忽然被昼矢重重的打下!玄羯不由错愕,看着昼矢如同蓄势待发的小兽般以咄咄逼人的目光怒视自己,那神情,犹如为了保护怀中人儿不惜同归于尽一般。
玄羯哑然失笑,若无其事的收回手,继续说道:“……这一切,全是为了除去你,除去熠儿登基的最大拌脚石!”
涟儿与昼矢的震惊可想而知,原以为玄羯狼子野心,却从没想过,他的目的,是为了帮玄熠登基?怎么可能?他有何理由帮助众多皇子之中的玄熠?因为他太过抢眼?才华出众?这有可能成为摄政王不惜背负谋权篡位的骂名的原因吗?
“奇怪为何本王要帮玄熠?”玄羯淡淡一笑:“这世间,又会有几个父亲不肯出手帮助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什么……?”
父亲?
“玄熠……是你的……”涟儿太过震惊,以致于无法完整的说出想说的话语……
“你可知当年,为何你的母妃除去贤妃这一头心大患后却反而出逃吗?不是因为她心生愧意,而是她没想到贤妃的那位青梅竹马竟是本王!贤妃逝后先帝驾崩,她知道本王绝不会放过她!所以才会连夜逃出皇宫,这一躲,就是四年。”
“难道……父皇至死都不知道玄熠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吗……?你……如此深得父皇信赖,委以重任,居然背叛他……”涟儿难以置信的说。
“是他先背叛本王!”玄羯忽然怒喝起来:“他明知道本王是如何喜爱小琪!明知我们两情相悦!却横刀夺爱!是他先对不起本王!!”
涟儿轻轻的摇着头,将头深深的埋入昼矢的胸前,他完全混乱了,太多他不知晓的过去排山倒海的倾泄而来,仿佛每个人的愤恨都有着缘由,仿佛每个人的残忍都有着过去,仿佛一切的报复都是理所当然……
“你能想像本王看着熠儿从火中被抬出时的感受吗?你能体验本王看到一堆黑炭般的焦土却被人告知那是本王一生中最爱女人的尸身时的感觉吗?从那时起,本王就发誓要杀了那个昏君!!”愤怒的大喝令玄羯的呼吸有些不稳:“可是他很幸运,自己病死了,省去了本王的麻烦。然后你的母妃逃亡,本王知道她再不敢回来,所以没有追杀。本来从那以后就可以相安无事,可是……你为什么要回来?你的到来打乱了熠儿原本平稳的皇权之路!你不该回来!”
“不是我想回来!是玄熠逼着我出现的!如果他没有去打乱我与娘亲的生活,我又怎么会再回来这里!”
“是啊……那个傻孩子……”玄羯无奈的苦笑着:“本王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步步为营,一步、一步爬向云端,在暗地里呵护着他,帮助着他。他有多想登上皇位,没有人比本王更了解了……他太傻了,他以为自己所有的努力会因一张遗诏而付诸东流,所以迫不急待的想将你斩草除根,却不知道,只要有玄羯在,一纸遗诏又算什么?哪怕群臣皆有异议,本王也会让他安稳的坐上皇位!可惜他不知道……因为他不知道那个朝野之中握有最大权力的人不是他的叔父,而是他的生父!如果知道……就不会有今日种种了吧……他还太嫩了……”
看着玄羯叹惋的摇首,涟儿忽然心生寒怵,他从一开始就对我怀有恨意吗?当我来到他面前时,他就已经在算计着如何除去我了吗?而我,竟一直以为他是个公正不阿的好人!为自己有这样的叔父而庆幸!
“你虚与委蛇的本领很高明啊,叔父……”愤怒的拳头紧握着,被无情的欺骗后,却反而笑了起来:“难怪父皇会致死都被你骗过……”
看着涟儿的脸上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冷笑,那笑容中涵含着无边怒意却由眼中那澎湃的锐光而显露出来。玄羯半眯眼眸,那令人无法动弹的气势由一个不及弱冠的孩子身上发出……怎容小觊……?
“将他押进来。”
玄熠的声音忽然响起在帐外,紧接着门帷拉起,五花大绑的玄赫被推了进来!
“大皇兄!”
涟儿扑到玄赫身上,小手不安的抚摸着玄赫的脸颊,看到他冲自己浅浅的微笑起来,才轻缓一口气。
“呵呵,好亲热,恭喜太子殿下与十三殿下相认,真是可喜可贺,黄泉路上也有伴了。”玄熠冷笑的声音随即进入帐内。
“熠儿……”玄赫强撑起身子,淡淡的说:“你也知道了吧?知道你并非父皇亲子……如果以前的你是为了争得本应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不惜杀害他人,那么现在呢?这个皇位本就与你无缘,你所做的一切还有何意义吗?你真得只是在争你失去的东西吗?”
“熠儿,不要轻易被他人的话所左右。”玄羯厉声道。
“呵……”一直沉默不语的玄熠忽然笑了:“……那又如何?我,还是想登上皇位,依然想傲视群雄,看着天下苍生俯倒在我脚下。就算不是先帝亲子,又有何妨?”
玄赫愕然的看着玄熠,仿佛忽然不认识了此人,许久,他轻轻的一叹气:“若你如此执迷,为兄也没什么话可讲了……可是,你别忘记了,父皇的遗诏月底便会诏告天下,就算你此刻荣登大典,仍会落得谋权篡位的恶名……”
“太子殿下就不必担心了,”玄羯淡淡道:“身为摄政王的本王就算毁去先帝遗诏,另立新诏,也不可能被人发现的。”
“卑鄙!”昼矢忍无可忍的骂道:“朗朗青天之下,你们竟用如此低劣的伎俩!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瞒得了天下人,却瞒不过诸神佛祖!你们不会有好报的!”
“哼!”玄熠冷笑:“神明?若真有神明,就让我即刻看到报应吧!”
忽然,帐外开始骚动,慌乱之中加杂着议论纷纷的哗然。
“何事如此吵闹?”
这时,三名蒙面影卫走进:“主公,南方十里外传来百人齐颂之声,军心动荡,都在传闻主公并非护主救驾,而是借机而起,谋夺大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