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即使如此,也仍然有很多人意图争夺帝位。」她想起肃亲王。
「那是其他人,我和宸瓘是兄弟。」
上官素心闻言,神情微黯,默然许久。
「我很羡慕你们。」她由衷地说。
其实,她真正羡慕的人是宸瓘。
宸瑑贝勒能够不恤生死这样为他尽心尽力,而她,却连一个能够称为「兄弟」的人也没有了。
有多久了呢,她不曾想起那些一并在午门抄斩的哥哥们。
当年他们溅在她身上的血,此刻仍灼热地留在她心中,但她不愿意去回想。
因为,即使是多年后的现在,回想起来依旧痛彻心扉。
「妳为什么哭了?」
上官素心微微一惊,伸手抹去眼前的雾气,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泪流满腮。
「妳想妳的亲人吗?」宸瑑温柔的问。
上官素心拭去泪痕,点点头。
「他们叫什么名字?如果妳担心他们,我可以替妳打探他们的消息。」
「谢谢你,我知道他们过得很好。」
「坚强的姑娘。」
「你也很坚强。」她不懂政治,但她觉得,当诸葛武侯总是比当阿斗辛苦,既不能取而代之,更不能放手不管。
「松筠敢厌风霜苦,鱼鸟犹思天地宽。」他悠悠起身,叹息。
上官素心看着他,本想说些什么,终于无声。
「妳是伤者,早点休息吧。」
他轻轻地替她将被子盖好,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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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素心从树上摔落,虽然很幸运没有摔成残疾,但几处骨折外伤的重创,也让她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不能起身。
她知道情势不容许她因为这点小意外而耽搁,即使伤处依旧疼痛不堪,她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
宸瑑虽然不希望她罔顾伤势随意走动,不过他待在府里的时间毕竟很少,因此他不在的时候,该做的事情她一件也没有遗漏掉。
秋日下午,她独自站在黄花飘飞的槐树下沉思,花容知道此时宸瑑贝勒不在府中,趁机跑进遥心居找她。
「素心,好几天不见了。」
「花容姊。」她抬起头,发丝随着秋风徐徐拂过脸颊。
「这次妳怎么会出这样的错误?我们的行动甚至还没有开始,妳就因为无谓的事情受了重伤,真是令人失望。」欧阳花容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满,出言谴责。
「对不起,我太不小心了。」
「前几天我已经回王府向王爷禀告这件事,他对妳的粗心非常不高兴,不过,念在妳是因为宿疾发作而受伤,情有可原,所以王爷不跟妳计较,还赐妳压制心绞痛的灵药一颗。王爷他老人家,希望妳不要再让他失望。」
欧阳花容说着,将手中的一丸丹药递给上宫素心,她被动地接了过来,面无表情。
「妳的伤势如何?」欧阳花容上下打量她。
「好得差不多了,没有大碍。」
「哦?是吗?如果近期之内要执行任务,妳可有办法?」她试探性的问。
上官素心迟疑了一下,「如果有必要出手,我想没问题。」
「那就好,我不希望因为妳的伤势,耽误报答王爷的机会。」
她沉默不语。
「我先离开了,妳好自为之,有事我会再与妳联络。」
欧阳花容离开了,上官素心依旧独立在树下。
望着渐落的昏黄日影出神,不知过了多久,她想起手中的丸药。
她举起手,端详着托在掌中那颗鲜红色的药,许久,她缓缓握紧手掌,红色的粉末从她手指的缝隙泄出,随风飘去。
她再也不需要这样的药了,心悸既然治不好,又何必靠这样暂时的压抑增加她的痛苦?
她已经痛了十几年,剩下的日子还有多久,她不知道,就这样继续痛下去她也无所谓。
秋风起,冉冉的黄花拂落她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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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忍耐度真不是普通人比得上的。」
上官素心回到房里,就见到上官无月含笑坐在她的床沿望着她。
「上官先生。」她略一颔首示意。
「我不认为妳身上的伤势,已经好到足以让妳每天出去闲逛。」上宫无月起身走向她。
「我已经好多了,谢谢你每天来看我。」
「我是医者,听说医者的职责就是照顾伤患。来吧,我帮妳换药。」
上官素心坐在椅子上,让上宫无月替她更换手脚骨折处的伤药。
「骨折的地方还没愈合,没事尽量少走动,万一骨头又移位那就不妙了。」
面对上官无月的劝告,上官素心沉默以答。
上官无月笑了笑,「我想说了妳也不见得会听,随便妳吧。对了,妳有先天性心绞痛的症状,是不是?」
她点点头。
「妳平常吃什么药来控制病情呢?」
「平常没有,只有发作的时候才会服药。」
「哦?那是什么药?」
上官素心迟疑不答。
「不方便说?」
「那是别人给我的,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药。」她据实以告。
「我发现妳的体内有一种怪异的药性,似正似邪,这种药性对妳的身体有益还是有害,很难说。如果可以,我劝妳别再服用这种药。」
「我知道。」
上官无月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瓷瓶,递给她。
「这是我这几天炼制的药,可以稍稍抑制心悸发作时的疼痛,或许效果不是很大,但至少对身体无害。妳带在身上吧。」
「谢谢你。」
「不用谢我,这不是出自我的意思。」他微笑的说。
上官素心困惑地看着他。
「是宸瑑叫我这么做,我只是奉命炼药而已。」
「他?」上官素心大感讶异。
「妳觉得很奇怪是不是?不瞒妳说,我也感到困惑。」
「我只是一名奴才,贝勒爷这样因我费心,我实在很不安。」她由衷的说。
「宸瑑在想什么,我也猜不透。不过,妳要小心提防,那个人哪,有时候会做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或许有什么企图也说不定。」上宫无月唇角噙着一抹神秘的笑。
「你说够了吧,无月。」
正说着,窗外忽然传来宸瑑不悦的声音。
「哈哈,你回来了,真巧。那么我该告退了。」上官无月笑着起身,准备离开。
宸瑑从屋外跨进来,高大挺拔的身子挡住上官无月的去路。
「为什么我一回来你就要走?你的舌根嚼完了吗?」
「差不多了,我有事,先走一步。」上宫无月身形一闪,灵活地从宸瑑身侧溜了出去。
「妳今天好点了吗?」
「我一直都很好。」
上官素心起身,走到宸瑑身后,想替他拿下身上的斗篷。
她踮起脚尖,却忘了自己脚踝处扭伤还没痊愈,一时站立不稳,整个人往后方倒去。
宸瑑连忙伸手将她拉回来。
「不要太逞强。」
「对不起。」
「妳还是休息吧,看妳这样子真令人不能放心。」
他将她扶到床边,强迫她躺下。
「我是来服侍你的,现在却要你照料我,真的很抱歉。」在宸瑑为她盖上被子的时候,她说。
「有一天我会要妳报答我的。」宸瑑笑了笑,离开她的房间。
第三章
凉亭中,宸瑑和一名外貌英挺的青年男子对弈,上官无月观局。
「德昭,我今天听说,再过一个月,你就要回西北大营?」宸瑑放下一子,望着和他对弈的男子问道。
「皇上的旨意是如此。」
「你这一去,我又无所依恃了。」
「不论我身在何处,只要你需要我,我都会尽力赶回来帮你。」德昭盯着棋局,一脸认真地说。
「那毕竟不同啊,今后相隔万水千山,彼此要再见上一面,谈何容易。」宸瑑俊美的容颜不禁有些惆怅。
「心志不同,咫尺也是天涯;两心相知,不在朝朝暮暮之间。」
「但愿如此,只是你离开京城之后,未免令人寂寞。」
「为了你,我会伺机请调回京。」
「唉,我也只好在京城等你回来了。」
「放心吧,我怎么忍心让你失望。」
宸瑑和德昭两人一来一往地殷殷惜别,上宫无月在一旁则是看得大翻白眼。
「够了够了!实在是看不下去,你们两个大男人,不要在这里上演这种恶心巴拉的戏码好不好?你们不觉得恶心,我都快吐了!」他以扇掩脸,埋怨地瞪视他们。
「你不懂,这是我和德昭的友情。」
「如果你们的友情是这样,我宁愿不要懂!」无月丢给他一记白眼。
「无月,你知道我和宸瑑的意思。」德昭微笑地说。
「我就是搞不懂。宸瑑就罢了,本来就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怎么连你这个堂堂大将军,也跟他一道发起疯来了?难道是因为娶了他的妹妹,所以有移情作用吗?」
德昭是宗室成员之一,年纪轻轻就官拜抚远大将军,负责戍守西北大营。
之前因赐婚皇六女固伦公主,所以暂时返回京城,举行大婚。
皇六女固伦公主宸玥,是宸瑑贝勒的异母妹妹。
「别开玩笑了,宸玥格格和宸瑑是完全不同的人。」
「哦?是吗?那宸玥格格是怎样的人,说来听听如何?」无月突然很感兴趣的样子。
「这……」德昭看了宸瑑一眼。
宸瑑正低头沉思下一着棋该怎么下,感觉到德昭询问的目光,他说:「宸玥是你的妻子,说说你的想法无妨。」
「宸玥格格文静温雅,沉默寡言,是位宜室宜家的贤淑女子。」德昭含蓄地说。
听他这么说,宸瑑手中的棋子不觉掉落。
他有些错愕地望着德昭,「你说的是……宸玥?」
「是呀。」
宸瑑贝勒不禁失笑,「宸玥纯真率性,似乎和文静贤淑等辞汇沾不上边啊。」
「是吗?」德昭面露困惑。
「大概新婚不久,真面目还没露出来吧。不过,宸玥调皮归调皮,本性不坏,也算是个好女孩。」
无月插嘴说道:「久闻皇上的掌上明珠宸玥格格承袭自孝恩皇后的美貌,姿色是诸公主之冠,真的是这样吗?」
「这个嘛……」德昭迟疑不答。
这要叫他怎么说呢?他的妻子虽然相貌不丑,五官也还端端正正,但似乎和传言中的美貌尚有一段差距。
但他若说出这种话,不但对眼前的宸瑑大大失礼,更是对不起宸玥格格。
「德昭不方便说,宸瑑你说好了。」无月转移目标。
「我要说什么?」
「宸玥格格的美貌和你房里那位比起来如何?」他笑意盎然地盯着宸瑑。
宸瑑还未回答,无月的话先引起德昭的注意。
「房里哪位?宸瑑,你什么时候收了房里人,我怎么没听说?」
「目前还不是房里人,不过宸瑑什么时候会收用,那就不一定了。」
「无月,你胡说什么。」宸瑑似怒非怒地斥道。
「这是怎么回事?」德昭望着他们,一头雾水。
「无月指的是我屋里一个侍婢。」
「只是侍婢而已?你不是对人家有意思?」无月继续挑衅的说道。
「多少皇室娇女都看不上眼的宸瑑,居然会对一名奴才有兴趣,这倒是新闻。」德昭将手中的棋子丢下,一脸兴味。
「说得是呀,不过那位姑娘确实貌比天仙,如果德昭见过她,就会了解难怪宸瑑钟情了。」
「哦?真的有如此美貌的女子,我真想见上一面,不过,如果是宸瑑的禁脔,那我就不敢造次了。」德昭半玩笑半认真的说。
「宸瑑,你说,是禁脔不是?」无月笑眼如勾。
宸瑑没好气地回答:「无月,你唯恐天下不乱?这点小事还不劳你关切。」
「素心姑娘目前是我的病人,我自然要关切一下。你若喜欢她,就直接承认,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别别扭扭的。」
「我感觉好像被逼供。」
「你就当成我在逼供啰。」无月不怕死地说。
「我确实对素心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可以说我喜欢她。」宸瑑坦白承认。
出身尊贵,他身边从来不乏女人,可是能够让他有这种特别的感觉,上宫素心还是第一个。
虽然她身分低微,且予人一种疏离的冷漠感,他还是忍不住为她所吸引。
他不曾主动关心过任何人,但他就是不由得想关心她,怕她过得不好,或不开心。
「能够让宸瑑产生感情,想来那位素心姑娘必有与众不同之处。」德昭唇角微扬。
「她是很特别,特别到让人不得不注意。」无月心有同感。
「她的眼神,冷漠中带着一种寂寞,那样的神情令人不由自主地想去接近她——第一次见到上官素心,我就有这样的感觉。」宸瑑说道。
而且,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便为她身上所散发的气质着迷,他几乎不能相信,气质如此高华飘逸的姑娘,居然会是人口市场任人贩卖的奴隶。
「是吗?你不是看上人家的姿色?」无月戏谑的说。
「若说姿色,比她美貌的姑娘并不是没有吧。」宸瑑不以为然。
他欣赏并喜好美丽的事物,不过并不以貌取人。
「是吗?我不这么认为,至少我没见过比素心姑娘更美丽的女子,她堪称绝色。」
「既然如此,那么你也为她的美色所吸引啰?」宸瑑笑问。
「不好意思,我对女人没兴趣。」
「无月总是这么说,不明就里的人还当你真有断袖之癖。」德昭在一旁说道。
「不是断袖之癖,只怕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啊!」宸瑑唇际微扬,意有所指。
无月闻言,神情闪过一丝异色。
「好了,不跟你们说了,我去替素心姑娘换药。」无月借故离开。
「不准再对她胡说八道。」
「我替你牵红线呢。」
「省省吧。」
无月笑着前往遥心居,凉亭中剩下宸瑑和德昭二人。
「说真的,你一旦回戍西北大营,我怕我自己孤掌难鸣。」宸瑑正色对德昭说道。
「我相信你的能力,不论有几个肃亲王,你都游刃有余。」德昭倒是对宸瑑充满信心。
「只怕暗箭难防。」
「何不拉拢十一阿哥?你们兄弟情深,十一阿哥是热血男儿,他一定会鼎力相助。」
宸瑑摇摇头。「十一弟年纪尚轻,不识人心险恶,我不想拖累他。」
「我人虽远在千里,如果你有危难,可遣使通知我,无论如何我也会赶回来。」德昭毅然说道。
将领戍守在外,不奉旨意是不能擅离职守的,德昭若果真私自潜回,难免有欺君兼违抗军令之嫌,但为了宸瑑,他顾不了这么多。
「但愿不至于此。」
薄暮苍茫,黄昏中的贝勒府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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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宸瑑房里陈设在琴几上的古琴,上宫素心不由得想起小时候的情景。
她出身宫宦世家,官拜翰林的父亲也是一位爱好风雅的文人。
疼爱她的父亲从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教她琴棋书画,期望她成为一位多才多艺的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