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悲,是怒,是恨,是怨,
又怎是区区几个字可以说完道尽?
「还记得当年我娘用捆龙索将我们捆在一起之事么?
解索后,我娘告诉我,那捆龙索又叫『同心索』——
惟有二人同心,方可解开——
既是同心,就不要说你从来不知我心中所想!」
「那是江宁婆婆看不得我们见面就争吵想出来教训你的,你这白老鼠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我又如何能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
强行压抑住胸中那肝胆欲裂的痛楚,他望着他一脸的怒容、眸底的心伤,缓缓的,勾起唇角,绽开一个微笑——
这一笑,若无其事、云淡风轻——
心中,已是鲜血淋淋——
痛极到几欲窒息!
「好——你不知……你不知白爷爷便来亲口告诉你!让你不知也得知——」
白玉堂手下施力狠狠一拽,两人的身子立时紧紧靠在了一起,几乎是气势汹汹地堵住了那曾在梦中吻过无数次的唇——
不顾他的挣扎反抗,吮住不放,舌尖强行突破他的齿隙的瞬间,淡淡的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与最初的清甜混融在一起——
流血疼痛又如何?
这是猫儿特有的味道,他执意要品尝到所有!
玉堂……玉堂……
你究竟是在逼我……
还是在逼你自己?
那滚烫的唇舌疯狂而执着地吸吮着他的唇,不允许他有半分逃避——
一如锦毛鼠的人,一如白玉堂的情——
浓醇,炽烈!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吻——
如此美好,却又如此的无望——
不——不能就这样沉沦——
如果注定要下地狱,展昭只会一人独行!
「放手——放手!白玉堂,你这个玩笑开得太过分了!」
狠下心来一拳重重击在他的腹上,逼得他吃痛之下不得不立刻松开对他的钳制,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此时一分心软,便是日后对他千般残忍——
必须坚持——
「即便展某不是个斤斤计较之人,你也该懂得分寸,不要随意侮辱他人!」
冷酷的话语在自己耳边震荡,血液仿佛在体内凝固了一般,全身冰冷,寒彻骨髓!
「玩笑?侮辱?」
他的双眸蓦的瞠大,瞳仁中倒映出他的影子——
深黑阴翳,好象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那股蕴藏其中的东西,几乎令他喘不过气来——
「展昭,这就是你的感觉?这就是你此时心中所想?」
白玉堂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抬起双眼,就那么直直地盯着展昭,似是要在他胸口盯出一个洞来!
猫儿,我要看,我要看看你的心!
看你是否当真如此冷酷无情!
你明明说过——
美酒酬知己,展昭只愿与玉堂同饮一杯酒!
你明明说过——
展昭此生知己,惟有玉堂一人!
我不信,不信这些年来痴痴傻傻地追逐着那个梦的只有我一人!
「展昭,你说话啊!为什么不回答我!」
他盯着他狂吼,那一瞬,他的眸中似有水波流转,
但,一纵即逝,让他来不及抓住任何东西。
耳边,是他清朗如冰泉的声音——
「罢了……你这老鼠一向不知轻重,我不会记你的仇。」
说完,他转身,毫不留恋地穿过廊间,走远——
留给他的,只有逐渐模糊的背影,与漫天寒星闪耀。
***
天外一钩残月、带三星。
初寒时节,一派秋声,谁家敲落高楼月。
当此时、寂寞倚阑干,成愁结,情何切。
为君起舞,惊看豪气千丈!
开封府衙之内,一片寂静,夜已深沉;月下,寒芒一闪,忽闻剑气嘶鸣,激昂欲破长空!
但展昭没有马上持剑冲出去查看究竟,因为他知道——
那是雪影发出的嗡鸣,院中舞剑之人,是白玉堂。
玉堂,他又喝酒了吧?
每每大醉之后,他必会舞剑——
恣意狂放,意气风发,
凭手中三尺青锋,挽出敢与日月争辉的风华与气魄!
在夜风萧瑟中,他挥展衣袖,一剑直指苍天——
剑影闪过,锐利的剑锋嚣张地刺穿了笼在夜色之中的那层薄雾;霎时,烟消云散——
月华如水般清澈透明,顺着雪影晶莹的剑身倾泻而下,坠落凡尘——
就在这一刻,他如鹰击长空,猛然跃上九重云霄,恰惊雷霹雳轰鸣,似流光飞舞奔腾,风影亦随之震颤!
皎洁的月光映出他冷俊的容颜,也映出他眸中睥睨尘俗的傲然;
乌黑的发,衬着雪白的衣,
身影动时,甚至能看到鬓边乌丝随风飞扬——
清绝凛冽!
人剑合一!
人如剑,剑如人,
变幻莫测,华美耀目中带着一种蛊惑——
在最绚烂的瞬间——
一剑封喉——
令人无路可逃——
情莫遣……
素衣一任缁尘染……
隔着门扉,久久凝视那独立中宵的背影——
希望此刻能将眼前这一切,深深烙在心间……
便是黄泉碧落,亦足矣。
不舍……
却敌不过世事浮沉,造化弄人……
头沾了枕,来不及发出憋在胸口那声低叹,房门已被人轻轻推开,又悄然合拢。
心中一揪,还是立刻闭上了双眼,感觉那人渐渐靠近,在榻边站住——
阖着眼,仍能感受到那灼热的目光正定定地凝在他脸上。
良久,床板一沉,他在他身边坐下;离得近了,女儿红的味道与独属于他的气息熏然萦绕在鼻端——
下一刻,胸口一闷,温热而沉重——
「猫儿,别装了——我知道你刚才在房内偷看——
而且不止这一次,每次我舞剑的时候,你都在看——
不承认也没有用——凭你这笨猫那点心眼儿——休想瞒得过白爷爷!」
他带着几分醉意,断断续续地说着——
之后,耳边传来一阵低低的闷笑——
湿热的气息一股脑地喷在他的耳根颈边——
忽然,肩颈相交处刺刺的一痛,他竟隔着衣杉咬了他一口!
他惊愕之下,本能地张开了双眼——
在黑暗中对上一双出乎预料清亮的眸——
「怎么,笨猫,不装了?」
白玉堂从展昭胸前半趴起来,眸中不带半点朦胧与困惑,惟有一种下定了狠心之后,义无返顾的锐利执着——
「你自己大概不知,你当真睡着时发出的气息与现在完全不同——
你瞒不过我……瞒不过……」
说着,他俯下头——
轻轻一吻,无比温柔地印在展昭的唇畔,无悔深情,重重地敲击着展昭的心——
舍不得,抛不下——
分不清此时的感受是幸福还是煎熬!
「白玉堂,你疯了?!还不快放开我!」
放开我,便是救了你自己,给自己一条生路!
「不!你休想!就算我疯了,今晚也一定要抱紧你!」
白玉堂吼了一声,不由分说地喝断展昭,整个人已压在了他身上;不等他反抗,他再次覆上他的唇——
此番,便是热烈霸道的索求——
灵舌固执地侵入,纠缠住他的舌,疯了一般地吮吻,几乎要吸光他胸中的空气!
抗拒对峙间他们咬破了对方的唇舌,温热的鲜血混在一起渗入彼此口中——
血相融,心依恋——
魂魄——亦相缠!
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
本不想勉强,本以为自己可以默默守侯——
但事实证明他办不到!
「放手!这有悖天理人伦!」
老天要展昭一命、罚我一人,而你本该无拘无束活在一片广阔青天之下!
展昭掌上凝了力,硬是将白玉堂迫开些许距离——
胸口一窒,已无力再挣脱被他死死压制住的双腿,只能强忍住不干咳出声,以免被他发觉任何异样——
先生曾提醒过,不可动用真气,更不可过于激动,否则势必牵引体内之毒发作!
「天理?何谓天理?还不是肉长的人心一颗!」
白玉堂一掌挥开展昭抵在他胸前的手,将隔在两人之间的薄被掀开,双手直接探入衣下抚触他的身躯——
付出了完完整整的一颗心当真去爱了,又如何能够眼睁睁地放手?
惟独对展昭,白玉堂做不到潇潇洒洒!
「就算明日梦醒,要遭天打雷劈,我白玉堂心甘情愿!」
我爱了,便一定要有结果!
「不——你不能!」
好容易压下喉中那股甜腥,展昭再度竭力挣扎——
玉堂,你这无异于饮鸩止渴!
如今多靠近我一分,日后所留下的伤痕便深一分!
就如同我体内之毒,正一点一点地蚕食着我的生命——
毒发那日,便是万劫不复!
「为什么不能?又有何不可!今晚,没人能禁得住我!我只想要你!」
终于能够不顾一切地靠近他,他不要他们之间有丝毫的距离!
白玉堂下定了决心,手下狠狠一扯,「哧啦」一声,用力撕裂了展昭的衣襟,挡住他欲反抗的双手,迅速制住他的脉门,让他动弹不得,
双唇,同时带着慑人的温度印上了光裸的肩头,移动着舔过刚刚留下的齿痕——
「!」
四周的冰寒与身上灼烧的感觉交织在一起,令展昭颤栗不已,他闭上眼,拼命抑制住险些夺眶而出的热泪——
只想要你,不求其他——
天下有情人,皆盼地久天长;
而他,此时此刻却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生离死别的无奈与残忍!
「猫儿,为什么闭眼?不想看到我的脸么?」
就在展昭以为自己会就此窒息的那一刻,胸口的压力忽然消失了,耳边传来白玉堂痛苦的声音,略带湿润的手指细细地勾画着他的五官——
倾心一吻,落在他的眼睫——
玉堂——
不是不想看,而是不敢看啊——
已经无法奢望永远,此刻多么希望能将他的容颜桊刻在心底——
但是不能睁眼,睁了眼,他就会发现一切——
「放手——不要——逼我——恨你——」
他别开头去,咬下牙,缓缓吐出这几个字——
「不放!就算你恨我——我还是不能放!」
滚烫的胸膛贴上了他赤裸的胸口,两具不着寸缕的身躯慢慢贴在了一起——
相依相偎,肌肤相亲。
「猫儿……」
白玉堂拥住展昭,密密实实地贴合住他的身体——
双臂中的身躯如他所见般瘦长矫健,多么确定扎实的触感!
所爱之人如此真实的在自己怀中,而无须再苦苦寻觅追求——
掌下的肌肉微微隆起,薄薄的皮肤下的肌理坚实紧绷——
温润滑腻,又带着一种皮革般的坚韧——
轻轻磨蹭,激起一连串酥麻——
这感觉太过甘甜,令他忍不住自喉中发出一声低叹,全身竟已渴望得发痛!
心中那根弦悠悠一颤,不知是一片虚空,还是除了眼前人早已再容不进其他!
玉堂……
炙烈的唇舌从耳垂到颈边,紧密地压磨着肌肤的纹理——
游走,舔舐,轻啮——
每一吻,都令他几欲脱口唤出他的名字——
玉堂,玉堂!
锁骨上还残留着湿热刺痛的触感,胸口的敏感已被覆住,灵活的舌尖卷缠上来,伴随着热情的吸吮拨挑——
忽然,突袭般地被利齿合了一咬,身下紧张的脉动处同时被一手包裹住,缓慢地移动挑逗,收拢的手指不停地勾划撩拨,直到——
激灵灵地一颤,下腹一片湿热,腰下已是瘫软无力,堪堪倒入他收紧的双臂——
被他拥得越紧,他心中越是绝望——
心脏再一次纠结震颤——
痛!比曾经受过的任何创伤都要椎心蚀骨上千万倍!
玉堂,我又何尝舍得放开你?
不是不爱,而是我已命不久矣;
今生今世,无法再伴你走下去——
「猫儿……不要去……」
「我不准……不让你去……」
「我的……我的猫儿……」
痴心痴情,痴人痴颠——一切都只为你!
双手抚摩过他瘦削的腰侧,勾勒出那柔韧完美的线条,随后一口咬了上去,在他腰间留下一个深刻的痕——
接着,不顾他的剧烈颤抖,让深深浅浅的齿印由平坦的小腹一直蔓延到结实的大腿——
爱已刻骨,一朝倾泉而出,便无法再极尽温柔,克制不住野蛮的冲动,只想一点一点将他吞吃入腹——
分开他的腿,将一指强行探入,让他逐渐适应——
旋动着前进摸索间,终于发现了他的弱点——
指腹轻轻摩擦,紧密的肌肉立刻纠缠上来;
紧追不舍地用力按下,怀中的身子瞬间绷紧——
在那一瞬,他解开了他的穴道,同时挺身冲入他的体内——
要他,要连骨血都融在了一起,便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远不再分离!
「猫儿,睁眼看我,就算你此时杀了我,我决不怪你!」
白玉堂吻着怀中瑟瑟发抖的人的唇,低哑地恳求——
「看着我!不要这样将我从你心中抹杀!」
「不——」
展昭颤抖着发出沙哑的声音,眉锋紧紧地纠结——
体内抽搐痉挛不止,火烧火燎一般的痛楚证实着玉堂的存在,更证实着他残命未尽,尚未魂飞魄散,仍能感受到爱人的温度和气息——
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曾几何时,这气息已经渗入了血液、成为生命的一部分——
在即将跌入永远的黑暗之前,多想抓紧眼前的幸福!
可是他不能,不能让他随他一同坠入万丈深渊——
此时回应,便是要亲手扼杀掉挚爱之人!
泪水,终于悄然滑落——
「为什么不肯睁眼看我?为什么流泪?你真的如此恨我么?」
耳畔传来玉堂的哽咽,泪,一滴滴落在他脸上,火一样的热,象是要将他灼伤——
「猫儿,我从未想过要逼你——是你偏要将我逼入绝境啊!」
「我不能放开你——也决不会让你放开我!」
他握住他的双手,十指插进他的指间,与他交握;俯首吻住他的唇,箍紧他的腰,身下不停,开始急切狂野地需索,凶悍蛮横地顶撞,不给丝毫喘息之机,一次比一次更深地侵入更加紧窒狭窄的内部——
一下下撞击着他的身体和心灵,执意将满腔的爱恋倾泄给他!
一宵炽爱,一生烙印——
就算犯了天禁要坠入十八层地狱,也无怨无悔!
「啊……」
细微的呻吟无法控制地溜出唇畔,甜美的欢愉如滔天巨浪一波波席卷而来,滋润了疼痛不堪的身体,也啃噬着已再承受不了更多的心!
他只有用力握紧双拳,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回拥住那副年轻刚健的身躯——
「猫儿……猫儿……」
他不停地呼唤着他,让他的身体背叛了理智,焦躁不安地紧紧包裹住他,随着他的节奏迎合展转,翻腾舞动!
让残秋深夜的空气抛弃了它清冷的外衣,随着激情澎湃蒸腾!
直到,即将攀上顶点的那一刻到来——
身子狠狠一颤,猛的用力,冲破了最后的禁忌——
直上云霄!
瞬间,无数火星在眼前爆裂开来,恍若岩浆喷发,热浪冲天——
将他与他,一同灭顶——
绚烂璀璨的尽头——
粉身碎骨!
***
夜寂静,寒声碎,众色褪去,只余一片苍寂落寞,月如钓。
「猫儿……」
撑起已经倦极的身躯,白玉堂想要再一次亲吻展昭的双唇,一股无法阻挡的睡意却如同黑夜之神张开巨大的羽翼将他笼罩起来,让他再也张不开沉重的双眼,只能趴伏在他温暖的胸膛沉沉睡去,犹自喃喃呓语,难舍那魂牵梦萦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