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的思绪在那一刻似乎猛的荡了开去,眼中突然升腾起了一层薄雾。展昭看出了他必有心事,但只唤了一声,引他回了神,二人重又对上目光,反倒不知还想说些什么,心跳又先快了起来。
心跳快了,周遭彷佛燃起了熊熊烈火,由左胸那一点扩散到四肢百骸。心脏一颤,漏跳了半拍,连已暴露在空气中半晌的肌肤都狠狠绷紧起来。
「昭。」
仿佛明了一切一般,那人也只哑声开口,唤了他的名。
之后,再度唇舌相缠……同时,在背后抚触而过、陷入肌肉中的十指最初就为滚烫敏感的叽肤带来了一种异样的痛楚。鼻端萦绕不去的气息丝丝缕缕地浮动着,纠缠进发丝之间,醉人,也危险。
忽的,胸口一热,一阵难以言喻的胀痛后,摩擦而过的不再是衣衫粗糙的触感,而足人体的温暖与光滑。狡诈的手指反复扫过已经淤红肿胀的突起,偶尔无意般按下,惊颤间。是两具身躯更多更多的纠缠不清。
白玉堂襟口的盘抑不知何时松脱开来,健壮的身躯在烛光中隐约散发出一层琥珀般的色泽,胸膛结实的肌理因为身躯微倾而收紧。此时的他.看来就像一头年轻而强悍的虎。
「昭!」他又唤了一声,无论姗何还是无法全然摆脱刚刚的心神不宁。
「嗯?」
「没什么!」白玉堂摇摇头,抓起展昭的手,贴合住自己的脸庞。
如果有朝一日他变得不能看、不能听、身体僵直、麻木不仁,如同行尸走肉,再不能拿剑,再称不得英雄,再也没有今时今日的风采,你又当如何?
姜弱水的话就像无数根钢针,根根直刺他的心头!
不!不会有那一日!此时他仍是好好的,看得到,听听得到!他不会让那一日到来!
重新俯身含吮住展昭的唇,白玉堂收拢双臂,似要将怀中修长矫健的身躯揉入体内!直到那人扣住他的肩膀,微微将他推开……
「玉堂,轻些……」展昭喘上一口气,不知白玉堂眼中的狂躁究竟从何而来。「玉堂,是不是」
「不是!」白玉堂急急止住展昭发问,话出了口,才惊觉自己的口吻凶暴得过分,映在那澄澈双眸中的面孔也沉冷得有些狰狞。
「猫儿……」叹了口气,强压下心头的阵痛,低头蹭了蹭他的鼻,凑向耳边,一口嗫住他的耳垂低语道.「你这颗猫头总爱想些多余之事,我不说,是怕你又恼怒了便揍人不过若是你一定要间……」
余下的话,除了二人,却连打在窗槛上的雨也无从听得。
那般低吟出的轻声细语,恁是邪恶得令人烧烫了一张脸一颗心,亦是只属于有情人之间的缠绵不休。
就在此时,轰隆一声,几道疾闪,雳起惊雷滚滚。
「噗」——桌案上的蜡烛熄灭了。
有片刻的工夫,房中变得漆黑一片,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白玉堂背脊一震,反射般紧紧拥住展昭,寻找着他的温暖.他的心跳,他的呼吸,还有他的双眸—!
「昭,看着我!」在重新于黑暗中触到来自他瞳中的那两抹光彩的同时,他低低从喉中发出一声咆哮。
惊恐。来自内心冷煞的惊恐!有生以来,白玉堂首次体会到这般心旌震荡难酎的惊恐!
「玉堂,我此时就看着你」
白玉堂一刻也不敢栘开视线地望着展昭,展昭也同样望着他,因为他双眼中隐隐浮动着的水光。抬了手,探向他的脸颊,却被他在半空抓牢,十指交缠。
「玉堂,你今日为何如此心神不宁?究竟出了何事?」
展昭仍是放心不下,摄头问道,一个湿热的亲吻却在同时降下,印在他的喉间,舌尖点过,直直延伸到锁骨凹处。
「无事,大概是这雷雨下偶不停的缘故,让我有些心烦。」
埋下头时。白玉堂也合拢了双眼,强将那股水气逼退。双唇碾过皮革一般滑腻而坚韧的肌肤,合齿一寸寸嚼下……游移……直到捕捉住一侧脆弱毫不迟疑地含住挺立的乳尖用力一吮,臂中坚实紧窄的腰部猛地弹跳而起,终于将那宽大古怪的布裤褪了去,并了自己的衣衫一同抛出帐外.五指拢向已是火热躁动之处,精悍壮硕的身躯顺势沉下,镶入瘦长有力的腿闻。
其后,野火燎原.呼啸而至,便是烧得越发放肆起来。
「唔嗯——」
展昭喉中溢出一声闷哼,身下最隐秘之处不知何时被叩了开来,似是柔软又似强硬地挤入。
旋扭……挑逗……撩拨……终至蒸腾、爆发!
一股热流涌出。始终紧握的手指悄然离去,滑向那个滚烫的密处,借着指上湿意缓缓轻旋而入.慢慢化去肌肉紧张的痉挛……
「啊……」
在压力离去却连带引来了空虚的一瞬,他知道下一刻要承受的是更强的力量。虽咬紧了牙关,在那雷霆万钧般的力道直闯而入的那一刻,还是抑制不住破碎的呻吟冲口而出然后,融化在他的唇间:
起初的动作是小心而和缓的,每一次拉摩骚动都清晰无比。
入侵……对峙……契合……吸附……直至贪婪不舍……意乱情迷……情迷意乱……
「昭……昭……」
此时,真正乱的,却是白玉堂的一颗心。
坚硬粗壮的炽热中心明明被紧窒而热烈地包围着,身躯亢奋到了极点,心头痛楚的感觉却仍然大于情欲。律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进出的频率越来越快,已经不可能比这结合得更深了。
可是,心中那股剧痛仍是紧紧缠绕着他,盘旋不去.波涛起伏。潮涨潮落。不变的唯有心头冷寒阴沉的痛!
久久之后,终于沉浸下来时,展昭巳静静睡了。抓回凌乱杂陈的思绪,白玉堂才发现自己仍埋在他体内。
「昭」
无声地动了勤唇,给了他一个轻吻.这才小心和缓地退了出来。起身到墙边取了清水来,替他擦拭干净。重新躺回被中,竟觉得自己也不由得一阵发冷。伸出双臂将那倦极沉睡之人拥人怀中,几乎一夜无眠,直到窗外泛白。
雨渐渐停了。残余的水珠颗颗自房檐坠落。
滴答……滴答……消失殆尽。
第八章
佛家称「贪嗔痴」为三毒。
在赤寒宫,他们却是三条出了名的「冤魂」。
贪棍,嗔刀,痴癫挝。
因为,他们从来只杀不该的人,丧命在他们手中的「冤魂」无数。久而久之,「冤魂」倒成了他们的名。
不过,眼下,此刻,他们却觉得自己真的很冤。不管是出于对赤寒宫的考虑,还是对他们本身。
赤寒宫冤。迄今为止,「鬼煞」全军覆没;丢了巴州;折了道彦,不仅半点好处没有得到,连毫不容易拿到手的叛门逆贼韩幽鹭也白白让她跑了去,助长了对手的威风!
他们更冤。从大理到中原,再从中原折返大理,奔波时间远大于驻足时刻。代宫主坐阵中原一路的「夺命杀使」前前后后已派出了近十批杀手阻击段思廉,虽未能伤得他半根寒毛,好歹也损了他手下两员大将几十名属下。可是,这其中一次也没有派他们出马。到如今,已是半年有余,贪、嗔、痴竟没杀过半个人,棍、刀、挝全拿去用作了路途之中捕猎之用。
他们冤,冤得坐立难安,周身不适!
贪棍成了贪杯,嗔刀成了嗔怪,痴癫挝成了痴癫汉。
直到雨后这日,一路上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夺命杀使」飘飘然出现在他们耳边。是耳边,而不是面前。他下命令的时候向来只用声音,从不现身。当然,他挟带着的那股特有的、如同腐尸一般令人作呕的味道也是辨别他是否就在附近的方式之一。所以,平日喜欢鉴赏美酒、嗅觉极灵的贪棍第一个发现了他的到来——
「是杀使!杀使终于来找我们了!」
他几乎欢呼雀跃起来。
「呵呵……贪棍,你的反应倒是很快。看来,你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杀使笑道。他一笑,那股臭气似乎就更浓起来。
「我们也等得不耐烦了!」
嗔刀与痴癫挝见状,立刻迫不及待地表现出他们的极度亢奋!
「好!好得很!我要的便是你们这般的不耐烦!」杀使笑得得意,笑得诡谲!「现在机会就摆在你们面前,我要你们今日出击——午时三刻,大开杀戒!」
「现在?」贪棍惊了。
「今日?」嗔刀呆了。
「午时三刻?」痴癫挝愣了。
「怎么?你们刚刚的不耐烦都是装假的?」杀使的声音一沉,显然对他们的这般反应十分不悦。
「不是装假!」贪棍连忙摇头。
「不敢装假!」嗔刀立刻解释。
「但他们落脚在素月玄女的住处!」痴癫挝紧接着喊道,这是最重要的关键!「莫说我等不是她的对手,便是三人联手多三分胜算,宫主也早已下令,赤寒宫门徒可以杀天下的任何人,惟独不准伤姜弱水半根汗毛!」
「此事你们尽可放心,因为在申时之前姜弱水都绝对不会出来与你们对阵。」杀使闻言,哼哼怪笑道。「她的玄阳神功可以为身中寒冰掌之人续命,虽然只有一次机会,但也足以为那些人争取到更多时间,无端生出更多变故。因此,宫主当年才不得不狠心对她出手。他们一行人去寻她,必是为了展昭。适才我已收到密报,姜弱水与展昭入了她宅后的密室。玄阳神功正午时分力量最强,一旦开始,便是两个时辰动弹不得;否则,她与展昭都会气血逆流、经脉尽断而死!你们此时立即赶去,午时三刻便可到达。只要可以除去段思廉,我们此行便算大功告成!」
※※※
午时二刻,寂静无声。
这声,指的是人声。
从姜弱水吩咐过两个时辰之内绝对不准前来打扰,带展昭进入密室之后,所有的人都静默下来。包括宅中两名侍侯的婢女。
白玉堂无声,合目静坐,无人知道他心中此时是怎样的波涛汹涌。
幽鹭无声,低垂眼帘,抿了樱唇。若是不是她那身行武打扮,看来倒像一位愁绪万千的大家闺秀。
段思廉与赵珺无声,对他们来说,昨夜那场「恶战」既不是开始,也远远不是结束。不过此时他们都受了「伤」,一个是皮肉之痛,掩在衣下不为人知;一个是耻辱在心,有口无口皆难言。
任擎剑、向孤波、铁瑛无声,各自立在自家主人身侧。作为属下,只应待命行事。
世事无常,世事难策,是福是祸,谁也算计不得。
原本,几人各怀心事,谁的心情也算不得好。不过,也正因为由此带来的沉闷令环境足够安静,无形中又为他们筹得了一个先机——
宅内无声,宅外却有声。
山中,人声。
不仅有人声,还有杀气!
白玉堂睁开眼,幽鹭抬起头,段思廉与赵珺不再暗暗对峙僵持;任擎剑、向孤波、铁瑛在一瞬绷紧了身躯。
几人迅速对视一眼——
走!
走——先发制人!
只一眨眼,人去屋空,只剩两名孪生小婢默默收拾了茶壶茶碗,转身往宅后密室方向去了。
※※※
这将是一场大战。
离了巴州之后,他们遭到的伏击并不止这一次。但只有这一次算得上真正的伏击,真正的对手。
这一战会杀得很苦,比与道彦对阵那一战更苦。因为这次他们没有帮手,不在流云飞龙的堂子里,无法立刻调来足够的兵马;可是对方却有三四十人,为首的三个「冤魂」穷凶极恶!
贪棍,嗔刀,痴癫挝。
他们不仅穷凶极恶,还奸险狡诈!
双方狭路相逢,他们并不急于进攻,而是分散包围上来,将七人截做了三段。
十分不巧,白玉堂恰恰被和段思廉截在了一处。不但算不上帮手,还是个极大的负担。阻击的杀手全部冲段思廉而来,一心要取他的性命。不论是谁,只要有了他在身边,就等于多了三份凶险,还要将自保的心思让出大半,竭力保他。
因为,他太重要了,无论是对哪一方人马都很重要。
如果他有了什么闪失,不仅大理铲除昏君无望,大宋还会无端担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甚至有可能就此和大理交恶。而且,万一此处出了什么纰漏,势必会惊动到后宅密室中的展昭与姜弱水,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对白玉堂来说,无论如何,必须担保段思廉万无一失!
其实,原本段思廉并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公子,他是个武者,并且还是一位高手。「洱海月」的大当家,就是在中原武林中提起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可不巧的是昨夜恰好发生了「意外」,那个「意外」让他的右腹中了一刀。这一刀扎得算不得深,也没伤到要害。但是,高手对峙,拼的就是些微的差距。他受了伤,就给了对手机会。才开始与痴癫挝交手了十几个回合,他的伤口就开始流血。鲜血濡湿了里衣,渗透了外袍,呈现在了敌人的面前,立时助长了对方的威风!
可恶!
白玉堂暗咒一声,一错身的工夫对段思廉低声问道——
「你受伤了?何时的伤?伤势如何?」
「昨晚的伤,该是算不得严重。」
段思廉答道。答完,身已错过,痴癫挝已到了他的面前。
不是人,是真的挝。
即快且狠!
此挝用净铁打造,若鹰爪样,五指攒中,钉活,以五丈长链系之。一旦被它击中,著身立即收合,连皮带肉被它抓了,除非狠心舍去那块血肉,否则是决计不能脱走!
三样兵刃,惟痴癫挝最狠;三缕冤魂,属痴癫挝功力最高!
若说「鬼煞」只是一群仗势欺人的乌合之众,那么「冤魂」便是名副其实的地狱来使!却连白玉堂也对他们的名号一清二楚——
贪棍原是姓谭,名辛;嗔刀本家姓陈,名癸;只有痴癫挝,没有人记得他的真名,传扬出去的只有他的痴癫挝!痴癫挝本是挝的名,不知从何时开始变成了他的名。人挝合一,他的人本身就是痴癫挝!
他们必是一早便已在途中商议好由他负责取段思廉的命!痴癫挝的眼中也只有段思廉,白玉堂几次欲上前都被他的手下挡了下来,近身不能。虽然,此刻丧命在雪影剑下的已有五人,但一时之间要摆脱余下那将他团团包围的十人也绝非易事,不知段思廉负了伤,还能再坚持多久。
心下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噗」的一声。
说一声,其实应该是四声;只因那痴癫挝的四只刚爪是同时镶入了鲜活的血肉之躯中,听来就变成了一声。
一股腥气飘散开来,那是铁器浸在鲜血中的味道。
白玉堂回头看时,眼中映入的是四股红色的细泉!
「哈哈哈!段思廉,纳命来吧!」
痴癫挝笑亦痴癫!因为被痴癫挝击中的一百三十三人当中,还没有一个不乖乖留下自己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