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妳不想跟我说话?」她心绪太凌乱了,聿凯再厉害,也没有办法完全解读出她的心绪。
向采苹张口支吾一会儿,突然放弃地将头一摇。「我要回去了。」
只是捱了这么久才见她一面,聿凯还想多跟她说话。
「妳还不能走。」聿凯伸出手拉住她手臂。
「你放开我……」向采苹惊慌地想挣扎,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我不放,除非妳给我一个答案。妳为什么不理我?妳就这样不说一句,也不肯让我靠近妳,到底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很危险,你这样靠近我,万一……」
「傻瓜!」他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用行动证明他的毫无畏惧。「我说过我会保护妳!」
但这也是她最担心的!「不要,你快放开我!」
两人的争执声惊醒了康,躺在病床上的康一脸茫然地看向两人。「Sir……向小姐……你们在吵架?」
「没有,没事……」没意料会吵醒康,聿凯转身安抚他。
趁聿凯一时不注意,向采苹急忙挣脱他箝制,打开病房门朝门外奔去,也顾不得不告而别很失礼了。
「采苹!」聿凯转身欲追,却顾忌着病床上的康。
康动一动手指,示意聿凯快去。「向小姐的安全要紧。」
「送她回去后,我再来看你。」丢下一句话,聿凯忙不迭朝外奔去。
一出病房,他利眸一瞟,随即发现向采苹身影。护送她过来的六人小队仍旧团团将她围住,这一幕让他稍微松子口气。不过当他眸子望见正与采苹擦身而过的拉丁裔男子时,他黑眸倏地一瞇。
那男人认识采苹?!
他没错过男子望见她时那眼瞳倏地一张的细微反应,那是突然望见熟人才会有的表情。然后他目光如解剖刀般将男子全身上下反应分析个精透,从男子顺畅灵巧的动作,聿凯一下明白对方是个练家子,脑中警钟蓦地大响。
他没再举步往前,甚至还悄悄移至暗处,观测男人举动。
心神全放在向采苹身上的男子压根儿没发现远处的他。当向采苹与六人护卫转过医院走廊,男子前行的脚步停下,站原地约等了五秒钟,才又转身绕回原路。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等男子离开,躲在暗处的聿凯也立刻迈步跟随。
聿凯可以打包票确定,想杀采苹的杀手肯定就是那男子!他独自开着车远远跟在男子的福特车后,完全掌握着对方的动静。当载着向采苹的厢型车停下,福特车仍往前开了一段,才不着痕迹转回向采苹所在地。
聿凯心想,不需要其他更明确的证据了。将车停下,他准备前去逮人,却在这时候,手机突然响起。
聿凯皱眉接听。
「Ken Sir,不好了,向小姐跑出去了!」马丁在手机里急急吼。
什么?!聿凯眼一瞠,忙不迭转过身探看。不会吧?!
「快点抓住她!」聿凯对着手机大嚷。「想办法把她弄进房子里,杀手就在你们旁边!」
聿凯话一传进马丁耳朵,只见他表情顿时变得惊恐。杀手来了!他挥着手臂要其他人快去抓住向采苹,目光四望,街道上只有一辆陌生的福特车,所以说杀手就是车上那名──
马丁望向向采苹,只觉得全身血液突然间凝住似的……
浑然不知恶运当头的向采苹仍拚命往前跑着,她要去找警察帮忙。尤其在听到凯说要保护她之后,她知道自己非做不可!
回程路上向采苹一直努力说服马丁,希望他们载她到警局一趟,只是她这提议没人要听,马丁他们还是将车开回藏匿处。
不能全怪她行事过于天真莽撞,她只是无法可想,才会勉力一拚。她以为只要自己跑得够远,马丁他们就会像先前送她到医院一样,再一次把她载去警局。
谁知道,杀手已经尾随在后!
平凡无奇的深蓝色福特车里,杀手一手扶住方向盘,另一手从旁边座位摸来手枪,他打算靠近女人时便将车停下,迅速瞄准开枪,然后走人。他对自己的枪法有自信,这么点距离,他绝对能顺利完成任务。
车停、开窗、瞄准,动作流畅得一气呵成,但就在手指欲按下扳机那一刻,左前方突然射来一支轻薄飞刀。不愧是职业杀手,杀手空出一手挡刀,但同一时间,子弹仍从灭音管里射出──
「采苹!」聿凯在射刀的同时,也用力朝向采苹奔去。
向采苹回头,突然被一双铁臂牢牢拽紧。聿凯抱着她两人跌滚在路上转了一大圈,被护在怀抱里的向采苹,震得脑袋一片空白。
发生了什么事?
远处传来男人的叫嚷声,勉强听出「不许动」、「手举高张开」的语句,向采苹不解地看着仍压在她身上的聿凯,只见他俊脸突然变得好苍白,然后她感觉自己肩膀上一阵湿。转头,赫然发现流满了血。
「你中枪了!」她瞪大眼。
汩汩红血浸湿聿凯身上的西装,朝向采苹身上流淌而来。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脸,心里皱缩成一团。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怎么会受伤了呢?」向采苹搀着让聿凯坐起。她小手颤抖,失去控制地放声大喊。「快来人吶!凯他受伤了!」
「别紧张,我没事。」聿凯心疼地摸摸她脸颊,又瞧瞧她身上衣物。他唯一只担心她会受伤,不过瞧她样子应该没事,她没事就好……
向采苹拚命摇头。好多血,好多血,怎么会一直流个不停呢?
「我就担心妳会受伤,还好来得及。」他的大手轻抚过她泪湿的脸颊。
「不要、不要啊……」她徒劳无功地想用自己的手止住伤口的血,却无措地看它越流越多。「怎么会这样……我就是不想见到你受伤才叫你不要靠近我,你为什么偏不听……」
迷蒙泪眼望见他逐渐变得涣散的双眼,向采苹突然醒悟现在不是哭的时候。猛地一抹眼泪,急忙起身。「你要撑住,凯!你一定要撑住,我马上找人来救你!」
说完后她急急忙转过头,往乱成一片的街上大声喊:「快叫救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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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释一行人才刚到纽约机场,伊织信二麾下情报员一来接机,便给了他们俩一个大惊吓。
「西堂主中枪了。」
「怎么会搞成这样?!」帝释表情一愕。「那他现在人呢?」
「已经送到医院去了,人现在还在手术室,状况还不清楚。」
帝释与伊织信二一进医院,高大俊美的他们立刻引来许多人注目。只消一问,双眼冒出爱心的护士小姐立剧将他们带到手术室前。
「我名叫珊妮,有问题尽管来找我,你们知道在哪儿可以遇上我的。」
金发俏护士朝他们俩一抛媚眼,扭腰摆臀依依不舍地离开。一待她走,帝释立刻卸下脸上笑容,翻白眼摇了摇头。
放眼望去手术室一共有十间,只有其中一间前面坐了最多人。帝释瞇眼一瞧,发现了向采苹踪影。她正双手合十,嘴里不知喃喃有声地念着什么。
「向采苹?」帝释走到她身边。
她压根儿没注意到身边有人,还是她身后的玛丽管家轻碰她手臂,向采苹才猛地发现。
「借一步说话。」帝释指指无人一角,随即迈步离开。
向采苹忧心地看了手术室一眼,这才半狐疑地举步跟进。
「请问你是?」
「我是帝释,凯他应该有跟妳提过我了吧。」
他就是──向采苹眨眨眼,无法相信眼前这名看来还比凯他年轻的男子,就是凯先前提的,蟠龙会的头儿「帝释天」。
她心里浮现的每一个念头帝释全都「听」了一清二楚。「谢谢妳的称赞,不过我只比凯他年轻了三个月。」
他怎么会知道她在想什么?向采苹倏地一惊。
「我们这群人都有些特殊的天分,可以感觉到一些其他人感觉不到的事。」这说法虽笼统,但他可不想那么早就自掀底牌,让她知道他有「心」之力,他还打算好好探究她内心呢。
「请问──你找我什么事?」
「我听凯说妳很不能接受凯的『身分』?」他直接挑明。
才没这回事!向采苹摇头。
刚开始听到,她当然大感惊讶。可是当她静下心来思考之后,她突然觉得,黑道与白道这两种分别又能证明什么呢?像她伯父,表面上装得好像很关心她,可是背地里却做了那么多丧心病狂的事,她觉得这比聿凯的黑道身分来得更难接受。
还有聿凯也跟她保证过,蟠龙会不是一般黑道组织,是从来不靠不法事情营生的。向采苹相信他。
「我这一阵子不理他,是因为不想让他太靠近我,我不想害他受伤,可是这种话他听了,他铁定会更想保护我,然后我就会害死他,就像现在一样。」
向采苹捂着脸哭了起来。杀手那一枪射得极准,如果打到她,那她现在大概已经脑部中弹身亡了。不知是幸或不幸,子弹射进了比她高上许多的聿凯,结果中弹点却落在极靠近心脏的地方,医生说情况很危险。
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她那时就会乖乖跟着马丁他们进房子,不会赌气乱冲。但就像俗话说的「千金难买早知道」,现在再后悔还有什么用呢!
「妳想保护他。」不单是向采苹脸上的反应,还有她内心里的真心话,帝释全清清楚楚看在眼里。
向采苹凄惨一笑。「我是想保护他……可是好像只是把他害得更惨。」
帝释沈默。若认真要追究过错,他好像也得负起一点责任。
静默在他们之间维持了几秒钟,像是终于储足勇气似的,向采苹突然说:「我现在心里倒是有另外一个主意,我打算回台湾去,直接面对我伯父。我想只有把我伯父送进牢里,接受法律的制裁,问题才会消失。」
没错。帝释点头。
「所以我需要你们帮我搜集证据。」
「这不难。」帝释手一指他身边。「跟妳介绍一下,他就是我们蟠龙的情报头子,伊织信二。」
「那些东西我们都有。」伊织信二朝她点点头。「就看妳何时需要。」
「好。」向采苹深吸一口气。「还有一件事,我需要护照,还有机票。」
「什么时候要?」
向采苹看向手术室。她正担心仍在进行手术的聿凯的伤势,不知道等他安全之后再出发会不会太晚?伯父他会不会一发现杀手失手,又马上找了个人来杀她?
「他不会有事的。」听见了她心底的担忧,帝释挂保证。「我身旁这个家伙,除了搜集情报的功力一把罩之外,他身上有一个天赋叫做『疗愈』,只要有他在,阿凯绝对不会死掉。」
有这种事?!向采苹转头看向一脸淡然的伊织信二。
「我知道这种话很难让人相信,没关系,我们现在去找康吧。」帝释挑眉一笑。「然后妳就会知道,我说的全是真的。」
尾声
经过六个小时精密的手术,聿凯被转进加护病房观察二十四小时后,再被转进一般病房等待恢复。
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向采苹已经回到台湾,在蟠龙东堂「持国天」潘瑟的保护下,向警方提出证据,当场逮捕了她伯父向竣。
聿凯苏醒当天,向采苹正在法院证人席里,向在场法官、检察官与律师记者们详述她在美国发生的事情。
「采苹呢?」这是聿凯醒来说的第一句话。看看左右没发现她,他直觉地就问。
瞧他忧心忡忡的表情,帝释窃窃一笑,想出了个捉弄他的点子。「我告诉你实话,你不要太伤心,她走了。」
一旁伊织信二一听帝释的回答,淡漠的脸上难得出现反应。帝释他在搞什么鬼!
「走了是什么意思?」聿凯倏地从病床上起身。
「就是走啦!你中枪被送医院当天,她就要求我弄护照跟机票给她。」帝释耸耸肩,表情一派无辜。「见她那么坚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挽留她,结果她一拿到护照机票,就『咻』地回台湾去了。我看她那表情,大概是真的很讨厌我们黑道。」
「你怎么可以让她回去?万一她伯父──」聿凯只听到「她回台湾」这四个字,好似没有听见帝释额外「加料」的那部分。
帝释心想怎么回事啊,忍不住又再提醒道:「但是,她好像很讨厌──」
「你还想耍我?」聿凯皱眉低斥。「你以为我跟她的感情,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够挑拨的?我中枪时明明听见采苹她哭得声嘶力竭,她对我那么在乎,怎么可能说变就变?」
啊!被捉包,帝释一张脸忽地胀红。
一旁的伊织信二转头低笑,瞧帝释跟凯两人斗法,还真是件好玩的事呢。
「笑什么!」帝释怒瞪伊织信二,啐了一声,拖了把椅子坐下,恼恨不已地瞪着病床上的聿凯看。
「好啦,我老实说啦。小苹果急着回台湾,是担心她伯父故技重施,又想派杀手干掉她。」望着聿凯忧心的表情,帝释犹疑了会儿才又说了句:「她说她要保护你。」
这傻丫头!聿凯粗声喘气。天吶,她一个人回台湾面对她伯父,万一遇上问题,谁保护她──不行!聿凯表情一凛,突然伸手拔掉仍插在手臂上的点滴,勉强地把自己移下病床。
「喂喂喂!」见状帝释大惊,急忙走向前抓住他。「你在干什么?」
「我要回台湾。」聿凯一手挡掉帝释的手臂。「我不能让采苹一个人留在那,我得保护她。」
「你这样子能保护谁啊你!」人虚到连站都快站不住了,还想逞强。「回去躺好,我已经吩咐潘瑟保护好小苹果,这样你总可以安心了吧!」
感觉是好一点,但还是不够,只要他眼睛没看着她,他就不会安心。「我还是要走。」
后!帝释抓狂,这家伙脾气怎么这么拗啊,劝不听的啊!
一恼火,他突然间伸手朝聿凯伤口戳了一记。
「帝释你!」聿凯吃痛低喊。
「就三天──」帝释没好气地嚷:「至少让信二把你伤口愈合,要走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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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 台北 五方会所
一回到台湾,向采苹就被接到五方会所的西堂暂住。位在阳明山麓的五方会所地形隐密,戒备森严,住在里头,可说是安全无虞。
除了偶尔应法院要求出门应讯,向采苹很少外出。通常都是待在西堂画画,不然就是到会所庭园散步。虽然日子过得有些无聊,可是现在的她,真的不适合外出上街去。
每天打开电视翻开报纸,全被采苹伯父相关消息占满。向竣与媒体一向交好,真相检方还在着手调查,但媒体一下已经把他摹塑成百年难得一见的悲剧英雄。而一直不愿露面解释的向采苹,则是被怀疑是否又是一个只为谋夺家产,而不惜诬告亲长的不良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