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川又说:“不过我现在想起来也挺郁闷的,乔晋微说我本来就不该去惹他,说的是,我干吗要惹一个背景这么复杂的男人?我要图钱,自然还有比他更有钱的,我要图爱情,那不是笑话吗?如果只是图个上床爽,哪里找不着别人?”
“乔晋微不是介绍你们认识的,那他还说这种话?”
“他只是介绍我们认识,再说了本来陈晔没对男人有兴趣过,是我招他的——操!真他妈后悔!”
谭鉴笑起来,说:“你又没和他玩出什么事来,后悔什么?”
夏小川冷笑起来:“你知道我后悔什么,谭鉴。”
谭鉴沉默不语。
他想乔晋微怎么没提醒他不要去惹陈晔?是知道他横竖不会动心,还是以为陈晔真有多爱他?
惹不得惹不得……谭鉴心里说,只要是男人,就统统惹不得。林寒当年就说过了,男人这玩意儿,碰不得!
***
一个星期后,谭鉴的妈妈又打电话来了,说:“真是奇怪,你三叔竟然没事了,税务局长的侄子打电话来说,原来你三叔是陈市长家公子的朋友——小鉴,他说的是哪个陈市长的公子啊?”
谭鉴吞了口唾液,艰难的说:“我哪里知道?”
“你三叔也是莫名其妙,不过没事了就好了,那人说都是误会,我们赔了钱,这事就算了结了。问你爸,你爸也说从来不认识什么陈市长,不会是你朋友吧?”
谭鉴说:“我真不知道。”
他妈说:“这事可真蹊跷,唉,难道是你三叔走运气,被当成了别人?”
谭鉴说:“既然已经没事了,就别想那么多了。”
他妈说:“总觉得不放心,万一最后那人发现搞错人了,又回来闹呢?”
谭鉴安慰着说:“应该不会,三叔不是说他就会走?走了就没事了。对了,什么时候叫小川回去看看三叔?”
他妈妈无奈的叹气:“你三叔觉得没脸见他呢,说打算在他学校外面悄悄的看一眼他就好了——你说好不容易回来了,不敢去见自己的儿子,还要偷偷摸摸的,算什么事?”
谭鉴说:“三叔要这么想,那也没办法。再说小川的脾气也不算好,他妈前些日子还回来过呢,被小川当生人一样给赶走了。”
他妈妈吃了一惊:“你说凌俐……你三婶,她回来过?”
谭鉴一下子反应过来,对啊,那个女人,跟自己的母亲之间,存在着微妙的关系,应该都是彼此最不愿意提及的名字吧。
有些后悔说漏嘴,谭鉴忙说:“她回来就看看小川的,呆了两天就走了,也没怎么样。”
他妈妈好久都没说话,最后才问:“她在美国国得好吗?”
谭鉴说:“看起来过得不错。”
他妈就不说话了,谭鉴也想不出什么话好说,冷场一分钟,最后挂了电话。
第八章
谭鉴拨通了乔晋微的电话,问他有没有空,请他吃饭。
乔晋微笑起来,说:“谭鉴,是不是你那亲戚的事摆平了?你不用谢我,这事不是我出的面。”
谭鉴明知道他找的是谁,但还是问了:“你找了谁?”
乔晋微说:“肯这么为你出力气的,天底下除了夏小川,就只有陈晔了吧?谭鉴,有时候我都看不过眼,你怎么这么狠得下心,不把别人放在心上?”
谭鉴说:“我会去好好谢他的。”
乔晋微说:“只怕他想要的不是你这声谢。”
谭鉴说:“多了我也没得给了。”
乔晋微骂了一句:“操!”挂了电话。
谭鉴放下电话,发了会呆,终于搭了公车,去陈晔的学校。结果到了那个著名的K大门口,谭鉴茫然的望着校门口成片涌出来的人流,发呆。
不是他不肯给陈晔打电话,非要来守株待兔,而是他上次从酒店的房间离开后,就把陈晔的电话给删了。其实他可以向乔晋微要号码,不过……谭鉴叹气,那不是给自己多个罪名让乔晋微骂么?
远远的看到陈晔出来了,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身边好几个人围着他说话,不过看他的神情有些不耐烦。
谭鉴走过去,叫他:“陈晔。”
陈晔抬起头,脸上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似乎没想到谭鉴会来找他。他愣了一下,挥手叫那些和他说话的人走开,对着谭鉴说:“你找我?”
谭鉴点头。
陈晔说:“因为乔晋微说的你那个亲戚的事?”
谭鉴微笑:“想请你吃个饭。”
陈晔说:“如果单纯是来跟我道谢的,那就免了,我不稀罕你这声谢。”
谭鉴说:“是吗?”转身就走,步子刚迈开,就被陈晔一把拽住了。他一脸的无奈加认命:“你死都不肯跟我说两句好听点的?”
谭鉴说:“你要怎么个好听法?我可以试试看。”
陈晔咬着牙:“吃饭就算了吧,去Blue Shadow!”
谭鉴说:“那是什么地方?”
陈晔朝他露齿一笑:“上次你一瓶对三瓶把我干翻了的地方。”
谭鉴其实很想说他不想去喝酒,想吃饭,但这次是为了表示谢意,还是主随客便好了。
陈晔拖着他横冲直撞,进了酒吧后径直拣了上次他们坐的座位坐下来,对服务生说,先来些点心,啤酒两扎。
谭鉴吓一跳,酒吧的酒水可不便宜,他今天带的钱还够吧?不知道这里可不可以划卡的?
陈晔的脸隐在昏暗的灯光下,橙色的光晕中他的脸看起来比平时柔和很多。谭鉴百无聊赖的等着服务生送东西上来。他知道陈晔不想听他道谢,他也省了那些客套话,他发觉人性的弱点其实很容易暴露,就像他,不愿意欠陈晔人情,却又自私的纵容乔晋微替他开口——也许是有些卑鄙的吧?
陈晔皱着眉头,一直不开口,谭鉴也只好率先打破沉默:“最近在忙什么?”
陈晔说:“忙什么?还不是忙出国的事?”
谭鉴愣了一下,那晚陈晔喝醉酒,说他不想出国,想留下来,原来还是要走了吗?于是说:“那还顺利吧?出国挺好的。”
陈晔冷笑起来,斜着眼看他:“挺好的?操!谭鉴,你真以为我为你做什么都不求回报的?”
谭鉴沉默,他三叔那件事,对陈晔来说不过就和人吃个饭,说几句话的事,不过对他来说,却算是个天大的人情。平头小百姓地位总是那么低下,你一筹莫展的局面,换了别人却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谭鉴本来就是来还人情的,怎么还,他不知道,但总不能平白无故就叫人帮了一场。
他开口问:“那你想怎样?”
陈晔说:“想要你让我泡!”
谭鉴面不改色:“你不是要出国了吗?”
陈晔笑起来,明明是很无赖的表情,眼底却有一丝痛楚和绝望:“对啊,走我是一定会走的,胳膊拧不过大腿,我干不过我老子,他说让我走,我就非走不可。谭鉴,我走前还不能留下点儿美好的回忆?”
谭鉴说:“就这个要求么?”
陈晔惊异的看着他。
谭鉴向他点头:“可以。”
陈晔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谭鉴摸着手里的啤酒,却没有喝的意思,陈晔看着他的脸:“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指你随便陪我吃个饭看个电影什么就算的,在这段时间里,接吻,上床,做爱,我都要!”
谭鉴说:“我知道。”
陈晔瞪大了眼睛,反而是谭鉴笑起来:“你这么吃惊做什么?”
陈晔半天才说:“我没想到你答应得这么干脆。”
谭鉴淡淡一笑:“不过是份短期合约,有什么大不了的呢?陈晔,我向来不欠人家人情,你的要求也不过分。”
陈晔说不出话来,谭鉴答应了他,爽快得出乎他意料。可是他要的只是这些吗?只是几个月的情人关系吗?一个不包含承诺,永远不要看向未来,每天都在计算着离别的短期爱情合同吗?
不过如果他提出来说,要谭鉴爱上他,跟他一起走,那就是天方夜谭了吧?
陈晔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履行你的承诺?”
谭鉴说:“随便你。”
陈晔说:“那就从今晚开始?我时间有限。”
谭鉴微微一笑,伸手叫服务生过来买单,然后对陈晔说:“开房的话,你付帐。”
***
谭鉴开了浴室门走出来,穿着酒店提供的浴袍,头发还有些湿,被他拢在耳后,水迹顺着他的锁骨隐在了浴袍内。
陈晔有些口干舌燥,于是喝了口水,心里骂,操!比他性感的见多了,怎么今晚上像禁欲十年了一样耐不住!
谭鉴上了床,在陈晔身边躺下了。陈晔问他:“有过经验吗?”
谭鉴回答:“和男人没有过。”
陈晔手有些抖的去解谭鉴的衣服,自己不住的骂自己,抖个什么啊!又不是第一次!
可他的心情,跟第一次时差不多。陈晔不太记得自己第一次具体是什么情形了,对方当然是女人,自己也是个菜鸟,完全被引导着做下去的。
那时候,大概高中?
终于把谭鉴的衣服给脱下来了,陈晔支起身子细细的端详,谭鉴的皮肤不算白,但是他的体毛很少,裸露的身体在夜色里微微反光,男人里鲜见的光滑肤质。陈晔的手顺着他的脖子抚摸下去,划过胸膛,停在腰间。手感很好的腰,没一丝赘肉,而且柔软。
正流连忘返的时候,谭鉴突然说:“能不能让我在上面?”
陈晔愣了一下,大骂道:“操!你说呢?”
谭鉴说:“让你在上面,我会痛得流血吧?”
陈晔简直想发怒:“我技术有那么烂?靠——你是第一次,难免有点痛,我会尽量轻一点……流血么,大概会有一点,又不多,死不了人的!”
谭鉴皱着眉头说:“我比较怕痛。”
陈晔真想掐死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不过他也不能指望谭鉴这时候突然变得风情万种的积极配合他吧?只好努力的在他身上抚摸亲吻,点燃他的欲火,让他闭嘴。
陈晔试探着用手指打开谭鉴的身体,谭鉴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起来,不挣扎,也不迎合,不知是有了快感,还是单纯觉得疼。
他的身体其实很柔软,陈晔想这简直不像个快三十岁了的男人的身体,后来忍不住笑,二十八岁,也不算老吧?整个过程中,谭鉴除了闭着眼睛眉头死结,呼吸微微的颤抖,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直到陈晔抽回手指,把自己送了进去,谭鉴才发出了短暂的一声:“啊!”,然后就没了声息,身子随着陈晔的抽插而轻微的摆动。
陈晔开始吮吸舔吻谭鉴的后背,他察觉出身下的人在发抖,肌肉绷得很紧,于是开始用唇慢慢的吻,从谭鉴的后颈吻下去,在他的腰侧缓缓用舌来回扫过。
他从来没有在床上这么耐心的爱抚过对方,谭鉴不出声,可身子一直在抖,这让他觉得心疼,心疼中又带点绝望,他希望自己快乐,谭鉴同样也快乐,可他感觉不到谭鉴是否得到了快感。
隐隐约约想起谭鉴说过的话——我不爱男人。那时候自己是醉了,好久以后这句话才开始从脑海里翻腾出来。他愤怒,愤怒到想把谭鉴杀掉,干脆就死了心再不缠他了,可当乔晋微为了谭鉴的事来找他,他还是忍不住出手管了,生平第一次打出自己陈副市长儿子的旗号,虚伪的笑着和人在酒桌上展开交涉……陈晔想他分明是最明白如何控制感情游戏的人,偏偏栽在了一个没心没肺的人身上。
乔晋微对他说,谭鉴这人何止没心没肺?他是肝胆脾胃肾,统统都缺一半!
陈晔想这话说得对,太他妈对了!
最后结束时,谭鉴还是维持着趴在床上的姿势,一动不动。陈晔小心的抽出了自己,这绝对不是他经历过最激烈的性爱,却是他最小心的一次。
因为谭鉴还是有高潮,这让陈晔多多少少摆脱了“我难道在强奸他?”的心理阴影。他想起应该给谭鉴清理一下身体,眼睛往下面看去,吓得差点跳起来。
怎么谭鉴流了这么多血!
床单上触目惊心殷红一片,陈晔又惊又怕,就算和处女作爱,也没有过流血流成这样的……他手忙脚乱的拿纸去擦,谭鉴低声喘了一下,虚弱的说:“拿块湿毛巾过来,帮我止血。”
陈晔跳下床,飞快的冲进洗手间,用热水浸湿了毛巾,小心翼翼的按住了谭鉴的伤处。
谭鉴的样子除了疲惫,就是苍白,他看到陈晔一脸胆战心惊的样子,竟然觉得好笑:“我早说了,你一定会让我流血。”
陈晔声音打着颤:“我……我不知道男人第一次会流这么多血……”他和男人的床上经验其实并不丰富,除了夏小川,就是谭鉴了。夏小川和他当然不是第一次,也没有流血,所以他真是完全被吓到了。
谭鉴说:“可能我的体质本来就不适合跟男人做爱。”
陈晔说:“只是体质上吗?谭鉴,心理上呢,你觉得脏吗?”
谭鉴抬眼望着他。
陈晔说:“是不是觉得不能忍受?我进去的时候是不是还想吐出来?谭鉴,你是不是心里明明厌恶到死,却不肯说?”
谭鉴说:“陈晔,你看,这种行为,我同样得到了快感,你该相信至少我不会觉得恶心。”
陈晔说:“可你并没有表现出快乐的表情。”
谭鉴笑起来,说:“你还要我看起来快乐?那太难了,陈晔,人不要太贪心,不要向我要我给不了的东西。”
陈晔默不作声,他看到谭鉴的身上满是他留下的痕迹,青青紫紫,淫乱而魅惑,配上男人那张清冷的脸,构成一副无法言说的画面。
让他心颤的美丽和绝望。
他想谭鉴如果不开口说话,这个晚上就算完美了。至少他还能有一丝期待,像谭鉴这样的人,肯上他的床,哪怕只有一点点,也是爱他的吧?
可是谭鉴的表情,一如往昔,就像最初被他抓住狠揍时一样,仿佛只是经历了一场再平常不过的事,波澜不惊。
没有羞涩,没有尴尬,没有幸福,没有悲伤。
也许这世界上真有这种人,肉体和灵魂相隔在两极,爱与被爱对他们而言都是多余,陈晔想,谭鉴是不是连自己都不爱?
那他还能怎么去爱?
***
从谭鉴答应陈晔那天起,他的确开始了和陈晔仿若恋人般的交往,只要双方有空,就会一起吃饭,约会时也不会推开陈晔对他的亲吻,只是对于做爱,始终没有太大的兴趣,虽然不至于拒绝陈晔,但陈晔看得出,他对于和自己上床,实在是很勉强。于是陈晔也觉得索然无味了,他甚至还去问过乔晋微,是不是有种人天生是没办法和男人上床的。
乔晋微说:“天生不能和男人上床的人?有啊,石女,性功能障碍者,肾衰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