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电话,系主任想这小子竟然敢对他说操?今年评职称没他的份了!
陈晔懒懒的听着谭鉴讲电话,抽着烟。
陈晔说:“谭鉴,你有没有去看过医生?”
谭鉴说:“我要看什么医生?”
陈晔说:“心理医生,或者男性疾病方面的医生——你真的不是性冷淡?心理上的,还是生理上的?”
谭鉴说:“难道我能对着个男人发情,就算性健康?”
陈晔说:“我看你对个女人也很难发情吧?你平常都怎么解决生理需求的?手淫吗?”
谭鉴骂起来:“你他妈不说人话!”拿起外套就要走。
陈晔扑过来压住他,手脚并用的开始扯他的衣服,吻着他就像喝醉酒那晚上一样的疯狂。谭鉴毫无心理准备的被压倒,反抗像是徒劳无功——他不是陈晔的对手,无论从体型上,还是力气上。
陈晔抬起头,谭鉴的锁骨处已是狼籍一片的青青紫紫。他恶劣的微笑:“你不用看医生了——”手指头在谭鉴的裤子中央弹了一下,“升旗了。”
谭鉴狠狠的瞪着眼,陈晔放开他,若无其事的看着他。
“谭鉴,承认吧,你也不是对男人没感觉,何必摆出副卫道士的模样来呢?”陈晔嘲笑,“我弄得你很爽吧?”
谭鉴把凌乱不堪的衣服穿好,一言不发,重新拿起外套,转身就走。
“你怕了?谭鉴,你怕了么?”陈晔在他身后说,“有本事就看着我说,同性恋他妈就是恶心,你对我没兴趣啊!”
谭鉴说:“好吧,你赢了。”
陈晔木然的看着他。
“游戏胜负揭晓,你赢了,我爱上你了。”谭鉴转头,看着陈晔,微笑,“如果这是你要的答案,我给你。陈晔,你可以去找下个目标了。”
陈晔猛的抓起床头摆着的花瓶,一把摔出去,“砰!”的一声碎片四溅。他歇斯底里的吼起来:“谭鉴——你他妈给我滚!给我滚!!!”
谭鉴在他的怒吼声中开了门,离开了。
***
回到家,屋子里一片狼藉,仿佛刚被打劫过,桌子沙发统统被掀翻,满地的碎玻璃片。
谭鉴以为自己做梦。
夏小川的房中传出隐约的呻吟声,谭鉴一脚踹开门,看到夏小川的房间像是十二级台风过境,所有的家具体无完肤。
夏小川缩在床头,满脸的泪,眼睛紧紧的闭着,整个人好像已经没有意识了。
谭鉴冲过去,把夏小川拉起来:“你干什么了你?你——”他突然看到夏小川的脸,殷红如血,伸手在他额头上一探,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夏小川……”
夏小川微微的睁开眼睛,满脸的痛苦:“谭鉴……我肚子痛……”
谭鉴慌忙扶起他:“你吃什么了你?”
夏小川气若游丝:“没……没吃什么……”
谭鉴想把他抱起来上医院,试了试抱不动,只好勉强背起他,开了门下楼。
夏小川伏在他肩上,冰冷湿凉的脸贴着他的脸,谭鉴觉得心很慌,他想起很久前夏小川也是这样半夜发着高烧,被他背着去医院——可是那时候他很轻,现在谭鉴背他,觉得很吃力。
他一直都以为夏小川还是个孩子,是那个漫不经心的笑着说要和他一起住的孩子,岁月在恍惚中飞过,原来这个孩子已经比他还要高大。
谭鉴想,妈的,我不过一晚上没回家,怎么就成了这样?
去了医院,谭鉴熟门熟路的给夏小川挂号,找急诊部,看到乔晋微穿着白大褂坐在里面。
谭鉴有一刻的退缩,他想,靠!让他看?他不会把夏小川给治死吧?
乔晋微看到他也吓一跳,再看到半死不活的夏小川时,更吓了一跳。谭鉴想事已至此,姑且相信他的医术吧。
夏小川被放平在病床上,乔晋微仔仔细细的给他做检查,问他:“哪里痛?”
夏小川没力气回答,谭鉴便代答:“他肚子痛,会不会是肠胃炎?”
乔晋微在夏小川的腹部按来按去:“这里?这里?”
夏小川一直在呻吟,最后陡然尖叫一声:“痛——不要按了!”
乔晋微慌忙收回手,看着谭鉴:“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症状?”
谭鉴说:“昨天晚上,也可能今天早上——究竟是什么病?”
乔晋微说:“暂时还不清楚,应该不是肠胃炎。”
谭鉴说:“他发烧,肚子痛,会不会是痢疾?”
乔晋微回答:“那要留院观察,验血验尿再说。”
谭鉴变了脸色:“还要验尿?不是肠胃炎……难道是肠胃癌?”
乔晋微大骂:“靠!你还真有想象力!”
最后检验结果出来,原来虚惊一场,夏小川不过是皮肤过敏引起发炎,才导致高烧腹痛。
谭鉴骂:“我操!好好的你怎么会皮肤过敏?”
夏小川躺在病床上,满脸委屈:“我哪里知道?”
谭鉴一肚子怒火:“家里都快被你给拆了!你肚子痛,摔家具做什么?”
夏小川说:“我痛得厉害,没意识了。你昨晚上一直没回来,打你手机又不接——去哪了?”
谭鉴想肚子痛还能这么蛮力,多半是等他不回去,拿了家具来发泄呢。
夏小川还在问:“你昨晚上究竟去哪里了?”
谭鉴回答:“我这么大个人了,偶尔一晚上不回家,你也不用这么追根问底吧?”
夏小川别过脸,咬住嘴唇不说话。
乔晋微走进来:“夏小川你又活过来了?吃药吃药!”
谭鉴便站了起来:“那我先走了,夏小川什么时候能出院?”
乔晋微笑嘻嘻的说:“他又不是什么大病,躺个两天就能走了。”
夏小川嚷起来:“我现在就出院!”
谭鉴说:“你他妈给我闭嘴!我还要回去收拾你留下的祸摊子呢!”
乔晋微送谭鉴出去,一直走到医院大门外。太阳很好,照得人精神恍惚。
乔晋微说:“夏小川是不是喜欢你,谭鉴?”
谭鉴吃一惊:“你怎么这么问?”
乔晋微说:“我给他检查身体时,看到他身上纹了你的名字。”
谭鉴半天说不出话来,什么时候的事?夏小川什么时候跑去纹身,还纹了他的名字?
乔晋微说:“应该就是因为这个纹身,才导致他皮肤过敏——谭鉴,夏小川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谭鉴说:“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
乔晋微说:“你不喜欢他?”
谭鉴笑起来:“为什么人人都要问我这个问题?”笑容敛住,淡淡的说,“他是我弟弟。”
乔晋微说:“就因为这个原因?”
谭鉴反问:“这个原因还不够?乔晋微,你一手养大的孩子,你会去爱上他么?”
乔晋微怪异的看着他:“难不成你还把他当儿子?”
谭鉴叹气:“差也差不多,我养他的时候,他才十三岁,我都二十三了,大他那么多,怎么都不可能爱上他吧?”
乔晋微说:“可他现在比你还长得高了呢!”
谭鉴有些好笑:“这和身高有关系么?”
乔晋微还要说什么,谭鉴摆摆手:“乔晋微,有些事请,你不用那么好奇。”
乔晋微说:“谭鉴,我真的很好奇,你这样的人,喜欢上一个人会是什么样?”
谭鉴大笑起来:“这个问题,连我自己也很好奇呢。”顿了顿,说,“或者我喜欢上了谁,也还是这个样子。”
他转过身,随意的向乔晋微挥挥手,穿过马路走了。
***
夏小川出院那天,谭鉴在菜市场跟卖鸡的老大爷讨价还价,他说这童子鸡怎么这么贵啊,上个星期来还不是这个价呢。
老大爷说,上个星期是什么时候的事?现在的世界是一天一个样啊,年轻人,指不定第三次世界大战什么时候就开打了呢。一颗原子弹过来,你还想吃鸡?有的吃就赶紧买了吃吧。
谭鉴想我靠,这年头连菜市场卖鸡的老大爷都这么了解时事,跟他还几毛钱的价,世界大战都扯上去了,再不掏钱,只怕地球就爆炸了。
从菜市场出来,手里拎着杀好拔干净毛了的童子鸡,谭鉴又拐进药店,当归党参枸杞什么的抓了一大包,准备炖在鸡汤里。
手机响起来,谭鉴勉强空出一只手掏出来,瞄了眼号码,用肩膀顶住电话,偏了头夹住,边走边说:“妈,什么事?”
“小鉴你今天有时间回家吃饭吗?”
“怎么了?”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然后才说:“你三叔回来了,还有,先别带夏小川回来。”
谭鉴挂了电话就往爸妈家里赶,连爬七楼,一进门累得直喘气,手里还提着那只童子鸡和满塑料袋的菜。
他妈妈一边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一边说:“小鉴你还买菜回来干什么,家里都有现成的。”
谭鉴说不出口,那其实是准备炖给夏小川吃的。
他一眼瞧见了他三叔,沉默的坐在沙发上,脸色青白,瘦得跟个鬼一样。谭鉴想起凌俐,明明和他三叔年纪差不多,人家却保养得像三十出头,可他三叔呢?比他爸看起来还老了十岁不止。
这夫妻俩,要么就一起消失,要么就同时回来,还真有默契。
谭鉴进厨房帮他妈打下手,一边问:“三叔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妈?”
他妈叹着气:“前两天刚回来,当年欠了一屁股债跑的,怕被人追债,一直躲在你爷爷奶奶家不敢露面,结果还是被人给看到了,就出事了。”
谭鉴吓一跳:“出事?他出什么事了?”
他妈说:“要债的上你爷爷奶奶家去堵他,你爷爷说他没回来,对方就骂起来,还把你爷爷推倒在地上,你三叔就急了,冲出来拿刀砍了人。”
谭鉴倒抽一口冷气:“死了?”
他妈说:“没死,医院躺着呢。不过他砍的那人,竟然是税务局局长的侄子,人家火了,放话说不把你三叔弄进局子里去不算完。”
谭鉴一下子懵了:“到底三叔他把人家砍成什么样子了?难道把人家弄残了?”
他妈叹着气说:“砍成什么样子,还不是全凭医院一纸证明?不管怎么说,故意伤人这条罪名是跑不了的。要真有人想整他,情节判严重点,你叔还不定得进去呆几年呢!”
谭鉴说:“这么严重?多赔点医药费不行吗?”
他妈苦笑:“谁叫他惹了惹不得的人?”
一顿饭吃下来,简直食不知味。谭鉴料想三叔这些年,一个人逃到外面,没一点音讯,日子肯定也过得艰难。当年他染上毒瘾,公司也垮了,家也没了,为了躲债听说跑海南去了——对了,不知道他毒瘾戒了没?不过看他五年都熬过来了,应该是戒掉了吧?
他叔没怎么说话,就说自己在海南的时候被人送进戒毒所,强制戒了毒,他说那是个好女人,真的是个好女人。自己这次回来本来打算看看父母,哥哥嫂子,还有小川就走的,结果却惹事了。
谭鉴想他叔叔居然还爱上了个女人?当年他跟凌俐离婚的时候,干脆利落,半分情面不留,现在说起另一个女人的时候,神情又是甜蜜又是愧疚,一个男人碰上了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就是这样吧?
谭鉴的爸爸一直在叹气,谭鉴想,他对三叔这些年来一直也很愧疚吧?到现在他还不能想象,他爸爸当年竟然跟自己的弟媳有过关系,还生下了个儿子!父亲的形象,背叛妻子和别的女人偷情的男人的形象,两者无法重叠,谭鉴觉得自己不能忍受。
“小鉴,”他三叔有些小心的开口了,“小川过得还好吧?”
谭鉴握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镇定下来说:“挺好的……他都上大学了呢。”
他三叔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是吗?那真不错……我太对不起这孩子了,多亏了你这些年照顾他——小鉴,不要告诉小川我回来了,这种抛弃了他还要去坐牢的爸爸,他不认也罢。”
谭鉴心里一阵发苦,只好低了头去吃饭。
他想起凌俐说她对不起夏小川,三叔说他对不起夏小川,他爸爸什么都没说过,还是对不起夏小川——究竟还有谁没有亏欠过他?夏小川把谭鉴的名字纹在自己身上,夏小川说过,他只想和他一起生活,原来这世界上最对不起他的,是自己。
于是又想起林寒,谭鉴垂下眼,不管有心无心,为什么亏欠对方的总是他?因为不肯去爱?那要是爱了,岂不亏欠更多?
谭鉴吃完饭回家,想起还没去接夏小川出院呢!出了一身冷汗,忙打电话给乔晋微,乔晋微说,我已经把他给送回去了,你总算还记起有这么个事了啊!
谭鉴说,我家出事了,耽搁了。
乔晋微惊了一下,你家出什么事了?
谭鉴想起乔晋微家里好像也还有点来头,不知道能不能摆平这件事?于是就跟他说了,不过没说是他三叔,只说是个亲戚。
乔晋微沉吟了一下,这事可大可小,找人通通关系就好了。
谭鉴失望的说,哪里去找关系?
乔晋微说,我帮你想想法子。
谭鉴低声说,那就麻烦你了。
谭鉴其实向来是最不愿意麻烦别人的,可他实在不认识什么有头脸的人物。乔晋微呢,勉强也算他个熟人吧?这个忙不算小忙,他要真帮谭鉴解决了,谭鉴还真不知道怎么回报呢。
谭鉴想起陈晔,夏小川好像提起过陈晔家里是很有背景的——陈晔喝多了的那天还说他老爸要把养老院的地皮卖给一家夜总会呢,那看起来,陈晔家里应该是个当官的吧?不知道会不会比税务局长还要大?
这个念头一闪过,谭鉴就自嘲的笑起来,操!什么东西,出事了才想起他,他妈贱不贱!
隔了两天,乔晋微打电话来问谭鉴他那个犯事的亲戚叫什么名字。谭鉴小心翼翼的说了,然后满怀希望的问:“你有办法了?”
乔晋微说:“自然有人会帮你把这事摆平,办妥了我再告诉你是谁。”
谭鉴放下电话,他隐约猜到了乔晋微说的是谁,他想我没去求他,这事都是乔晋微出的面,我可以当不知道。
至少暂时可以当不知道。
***
回了家,夏小川洗了澡,躺沙发上看电视。他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回来了,更不知道自己的爸爸面临着牢狱之灾,所以看电视看得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谭鉴在他旁边坐下了,顺手拿起一份报纸,夏小川看过来,“咦”了一声,随口说:“陈晔他老爸又上报啦?”
谭鉴吓一跳:“哪里?”
夏小川拿手指着报纸上面“本市召开第五次关于加强党员廉政建设会议”标题下面的新闻说:“这个,陈立翔嘛。”
谭鉴吃一大惊:“他爸就是陈副市长?”
夏小川比他还吃惊:“你才知道?我以为你早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