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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建章-风月篇 page 13 作者:卡门

  平阳公主似笑非笑:「大将军今日已是我夫君。我希望我的夫君只是我的夫君。」

  原来如此。就像自己当初希望用霍去病来引开刘彻对卫青的注意一样,平阳也是在利用自己和夕落来引开刘彻对卫青的注意。不同的是,自己是为了让刘彻注意自己,而平阳公主是为了独占卫青。

  大将军,为什么上天如此眷顾于你呢?

  为什么上天如此眷顾于你呢?

  为什么上天如此眷顾于你呢?

  为什么上天给了你那么多,却不愿意给我一个?

  ……敢慕谁家女,嫁与冠军侯。

  ☆☆☆

  元狩二年春,刘彻以霍去病为骠骑将军,将万骑出陇西,击匈奴,历五王国,过焉支山千余里。霍去病杀折兰王,斩卢侯王,执浑邪王子及相国、都尉,获首虏八千九百余级,收休屠王祭天金人。

  夏,霍去病与公孙敖将数万骑俱出北地过居延泽。张骞、李广出右北平。李广将四千骑先行,张骞将万骑在后。匈奴左贤王将四万骑围,李广军失利、死者过半,张骞留迟后期。而霍去病出河西,深入匈奴地二千里,至祁连山、焉支山。匈奴降者二千五百人,斩首虏三万二千级,俘小王七十余。汉遂占有河西地,断绝匈奴西路,打通河西走廊。

  刘彻闭着眼睛,一边听李延年弹琴,一边听侍从念捷报。李延年看见刘彻似乎连每一根发丝都在笑。

  当最后一个字从侍从口中念出的时候,李延年猛然拨弦起调,大开大合,原本舒缓清怡的乐音顿时高一几激昂起来。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所有人都因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吃了一惊,刘彻睁眼,道:「你这曲子原来不是这调子。」

  李延年道:「李延年此调专为今日捷报之佳人所奏。」

  刘彻眨眨眼,「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笑容浮上来,「好个『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一拍大腿,哈哈大笑,「好个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人,所到之处,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尸横遍野、城毁人亡!」

  李延年笑道:「男儿本当守土开疆,其佳人者,极至莫过于此。」

  这位佳人属于他的妻、他的子,属于卫青属于刘彻,属于皇后属于太子,属于整个大汉皇朝,属于所有子民,却独独不属于他李延年。

  秋,匈奴浑邪王杀休屠王,率众四万余人来降。至长安,刘彻封浑邪王万户,为漯阴侯,并以其故地设为武威、酒泉郡。

  霍去病加封五千户,日以亲贵,比大将军矣。

  李延年之妹李夫人艳冠后宫、宠冠后宫,不日有身,生子男,是为昌邑哀王。刘彻兴建天地祠,李延年作祭祀乐舞献之。由是刘彻于元狩三年立乐府,使司马相如等造诗赋,李延年为协律都尉,掌乐府,佩银印青绶,俸禄二千石。

  李延年着手计画安排乐府搜集民间乐歌,组织进行加工整理,并编配新曲,重新推出流传。卫青霍去病的战场是在塞外大漠,而他李延年的战场,便是这乐舞之音。

  第九章

  元狩四年春,卫青、霍去病各率五万骑击匈奴。卫青军出定襄至漠北,围单于破之。霍去病出代,远驱二千里,大破左贤王军,杀敌七万,俘四王、八十三将。封狼居胥山、单于姑衍,临瀚海而还。

  两军共杀虏匈奴九万人,是役乃大破匈奴于漠北,北逐大单于。此后匈奴远遁,而幕南无王庭。为了奖赏霍去病,刘彻增大司马位,加霍去病大司马衔,与其舅父卫青并列。

  李延年昂首而过,在为两位大司马准备的庆功宴上,怎么少得了身为协律都尉的自己?他花了大量心血,将张骞从西域带回的《摩诃兜勒》编出二十八首『鼓吹新声』,今天正是将之推出的时候了。

  这倾注了大量心血的作品,他希望能让尽可能多的人听到。

  宴会开始了,乐工们半点也不敢有所怠慢。一曲歌毕,没有任何反应;又是一曲,结果一样;三次起调,万事如常……

  所有人都在轮着恭贺刘彻洪福齐天,恭贺大将军与骠骑将军的不世之功。只有一个人坐在原地不动,李延年认得他是李广之子李敢。他……在听自己的歌吗?李延年不禁向那人望去,却失望地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有看自己这边,而是紧盯住卫青不放,不要说面带喜色,连笑容都不见一个。

  李延年收回视线,不去看也不去听,迳自唱自己的歌。本是满怀期待,如今只希望这尴尬的时刻赶快过去。一个没有听众的歌者,根本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在圣上的面前,我希望大将军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原本喜乐的气氛霎时转冷,冰冻三尺。

  李延年惊的住了声,转眼去看,就见李敢不知什么时候已跪到了刘彻的面前,说话的正是他。只听李敢昂然道:「此次出征,我父李广乃是前将军,大将军却命令前将军改从东路出兵。我想知道,大将军究竟是出于何种考量做出这种决定!」

  李延年只看得见他的背影,看不见他的表情,只从他的声音里听出那强自压抑的愤恨。听说这次征战李广失路误兵期,受谴自杀。对其死因,整个朝廷都在议论纷纷,矛头直指大将军卫青。

  对此,李延年实在很好奇卫青打算如何应对。只可惜离得太远,李延年看不清此时卫青的表情,更看不清刘彻的表情。

  瞬间的沉默之后,就听刘彻道:「关内侯,」李敢以校尉官职随从骠骑将军霍去病,夺得左贤王的战鼓和军旗,斩杀很多敌人首级,因而被赐封了关内侯的爵位,封给食邑二百户,并接替李广任郎中令,「不让你父亲当前锋这是朕的意思。你父亲年事已高,朕不忍心让其太过劳累。大将军不过是执行朕的旨意罢了。关内侯请回座位吧。」

  刘彻摆明不想再提。

  李延年皱眉,这是什么意思?为卫青出头吗?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阵前调度是卫青必须独立自主的,如果事事要听从刘彻的命令,怎么可能会有如此赫赫战功?可刘彻却把别人当瞎子,只顾维护卫青。

  大将军,大将军,大将军,每个人眼里都只有大将军!不论是因为喜爱还是因为愤恨。二十八首『鼓吹新声』一一而过,如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声息。

  没有人……在听他的歌!

  大将军出征回来了,便意味着他连刘彻这个唯一的听众也失去了。自己和妹妹,都不过是大将军不在时候的消遣品而已。夕落生产后身体就一直没有恢复,李延年怀疑刘彻究竟有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就在李延年心烦意乱的时候,李广利跑来找他。

  「哥,」李广利笑脸相迎,「我新写了一篇赋,你也帮我配个曲子吧。就像你给司马相如作的一样。」

  李延年顿时无名火起,一把抓过李广利递过来的书简,狠狠丢了出去:「这种东西有什么用!」

  李广利惊叫着急忙去拣。李延年也不拦他,迳自哗啦翻出一堆书简,去扯那牛皮绳,一时间扯不断,便将他们摔在地上,踢了一脚,又踩上一脚。

  李广利吓坏了:「哥你这是干什么?这是你的心血啊!」

  「这种曲子,应该当垃圾丢掉,根本不值得记录。」李延年声音哑哑的。曲子做的再好又有什么用呢?根本没有人在意。歌舞在人们眼中,不过是无足轻重的玩意罢了。可就是这无足轻重的玩意,却是他李延年唯一拥有的。

  「还有你!」他突然对李广利大吼,「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写这些无聊的玩意,有时间的话不如去练武不如去研究兵法,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李广利被吼的一愣一愣,不知所措。大哥虽然有时对自己爱理不理,却从来没有用这种口气说过话。

  「可是,大哥……我,我做不来的……」

  「你说你想救我,可你看看自己都在做些什么?!整天弄这些玩意,简直是玩物丧志!」

  「我,我……」

  李季跑进来,急道:「你们还有心情在这里瞎吵,夕落快不行了!」

  李延年一惊,霎时清醒过来,道:「不是已经好多了吗?太医都说渐有起色了!」推开李广利就往外走,李广利急忙跟上。

  「过了午就开始发烧,原本想睡一觉会好点,可情况越来越严重!」

  到了殿外,李广利和李季就被拦下了,李延年一个人进去。因为他是宦者,而李广利和李季不是。

  到了近前,李延年深深蹙眉。原本如鲜花一样娇嫩的美丽少女,此时却像是即将掉下枝头的枯叶。夕落本就身体羸弱,生产又几乎夺去了她所有的生命力,自从生下孩子,她的身子就一直没有复原,时好时坏地拖着。

  刘彻呢?他在哪里?!他忙着维护他最重要的大将军,却不愿意来看病中的妻子一眼。

  「……大哥?」夕落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想要看清楚身边之人,却只看到模模糊糊的轮廓。

  「大哥,对不起,我……」

  「嘘,别说话。好好休养,病才会好的快。」

  「不,大哥,我已经看见了勾魂的小鬼,它们就在我周围转啊转……」

  「不要胡说,你只是因为生病所以眼花了。」李延年整个心都在颤抖。

  刘彻,刘彻,为什么不来看看你的妻子?你的妻子就要死了!她就要死了!

  「……孩子,髆儿在哪里?我想见见髆儿……」

  夕落茫然地侧过头。

  李延年揪紧了衣襟,他们又怎么会让皇子接近这不洁的病人居所?

  「夕落,你不能放弃,如果你去了,昌邑王将再也没有人照顾。就算是为了孩子,你也得努力活下去,你以后还要看着他戴冠,看着他娶妻生子。」

  听着李延年的话,夕落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只是泪水从眼角缓缓滑下。

  到了殿外,李广利和李季凑上来询问情况,李延年只是一言不发。见了他的脸色,李广利和李季心都一沉,恐怕……

  李延年只管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了刘彻面前,拜倒于地,「皇上,李夫人快不行了,请皇上念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去见见她最后一面吧!」

  求求你,去看看她吧,去说几句好话,说你会好好照顾你们的孩子,说她是你这世上唯一爱的人,就算是谎话也无所谓。

  ☆☆☆

  刘彻终于来到李夫人的殿中,李延年、李广利和李季等候在外。

  刘彻居然没多少时候就出来了,且怒容满面。看见李延年,怒道:「朕听了你的话才来的,可你妹妹根本就不想见朕,居然用被子蒙住头,连脸都不愿意让朕看!朕允诺会赏赐千金,并把你家兄弟都封官,只求一见。朕这么低声下气,她就是不肯!不知好歹的女人!不见就不见!随便她吧!朕忙的很呢!可没工夫陪她耍小性子!」刘彻转身就走,袖子一甩,像是要拂去什么脏东西。

  李延年大惊,急忙进到殿内,果然就见妹妹蒙头缩在被子里。

  「大哥,你不应该请皇上过来的。」她转头,艰难地挺起身体,眼看就要倒下,李延年急忙伸臂扶住她。

  「皇上爱的根本不是我,大哥难道你看不出来吗?」她靠在李延年怀里,「所谓千般恩宠,不过是因为我的容貌。我唯一庆幸的是,他不曾看过我的病容。我不能让他发现我的容貌已经枯朽,否则,我便连在他心中唯一有价值的部分都失去了……」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乎在喉咙里滚。泪水却不曾停歇,雨滴一样不断落到李延年手上。「我要他的记忆中只有我光鲜亮丽的样子……我要他永远都记得我,这样才能保得住孩子,才能保得住整个李家……」

  她伸出手,似乎想要去碰触李延年的脸,「对不起,大哥,我本来想亲自看着髆儿读书识字,看着他行礼戴冠、娶妻生子……」

  李延年抬手,想要握住她手,却在即将碰触的那一刹,对方的柔荑猛然失去力量,从他的指缝间落了下去……

  夕落!

  李延年抱紧了她。

  怀中的身体在逐渐冰冷,刘彻你在哪里?把目光从大将军身上离开一点,看看其他人,好不好?

  好不好?

  ……大将军,大将军,你为什么要存在这世上呢?如果没有你,该有多好!

  ☆☆☆

  「不在?」霍去病有点失望,特地来一次,却没找到人。

  「是。协律都尉午前就出去了。」

  「到哪去了?」

  「这个协律都尉没有交代。」

  「这样啊……」

  「骠骑将军有什么吩咐的话,小人可以代为转达。」

  「不,并没有什么紧急的事。」霍去病坐了下来,「我等他一会吧。」

  李夫人去世,李延年一定很伤心。原本还以为他一定会在乐府中呆着默默伤心,想不到还有心情外出。

  自从自己成婚后,几年来两人见面的次数几乎用一只手的手指都数的清。而且都是在刘彻的宴会上,只是遥遥相对。

  自己说过彼此是朋友,但哪有平时都无交谈的朋友?朋友不应该是这样的。

  ☆☆☆

  「关内侯,李广将军的陵墓修好了吧?」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李敢咻地抬头,原本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放下所谓的身份,和部属们在小酒馆里好好喝了一顿,没想到却在归途中遇到了李延年。遇到就遇到吧,而李延年居然用这么一句话作为招呼!

  李敢脸上的肌肉跳了跳,没有说话,静待下文。他不认为能在皇上面前得宠的李延年会是说话不经头脑的人。

  李延年大声叹气:「可惜啊,我最敬重的飞将军李广,不是死在匈奴人的手中,而死在自己人手里,实在叫人心痛。」

  「……」据说李延年与卫霍还有那么点私交,李敢不明白李延年这么说的意思。

  似乎是发觉了他的疑惑,只听李延年道:「李延年是鄙陋之人,却还认得是非公道几个字。我只帮理,不帮亲。」戳戳自己的心口,「公道自在人心。」又大声叹息:「皇上有否真下命令,谁知道?说不准皇上存有私心,故意偏帮某人。明明事实摆在眼前,却只顾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拦,只当别人都是瞎子、聋子。」

  李敢冷冷地看他,道:「协律都尉,请自重。」

  自重?李延年呵呵笑,我讨厌他,我也讨厌你!你们统统都不应该存在!

  「关内侯,大家都知道我是与上共卧起的男宠,而你呢?不过是另一个男宠的部下罢了。」

  李敢脸色顿时铁青:「你胡说些什么?!协律都尉,请自重!」

  「自欺欺人啊自欺欺人。」李延年一边摇头一边口中啧啧,「有的人做了杀父仇人的部下,为杀父仇人卖命,却说都不许别人说。是哦,亲爹有什么好,哪有跟着皇上的小舅子兼男宠来得荣华富贵。亲爹死就让他死吧,人家是一门五侯,驸马爷,权倾朝野的大司马大将军,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不能去争不能去闹,否则荣华富贵可就要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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