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不是说她很漂亮?」他一副不干己事的轻松模样,「我相信爷爷的审美观。」
「也对。」永川龟点点头,有几分得意。
「爸爸,」这时,始终「置身事外」的永川寿夫突然问了句:「昨天听您在电话中说,川村小姐是日亚航的空服员,是吗?」
空服员这个字,立刻引起了浩式的注意。日亚航?空服员?他才刚受了空姐的气,相亲的对象居然又是个空姐,而且恰巧也是日亚航的!
「空服员?」闻言,时子似乎有些疑虑,「空服员总是飞来飞去,适合跟浩式结婚吗?」
「她已经辞职了。」永川龟一句话便解除了他们的疑虑。
浩式心头一震。辞职的空姐?难道……
「爷爷,」他转身,神情严肃又紧张,「她的照片呢?」
见他前一秒钟连看照片的意头都没有,后一秒钟却急着想一窥对方样貌,永川龟愣了一下。
他将资料递给了浩式,「喏,这里。」
浩式接过资料,视线才一落在照片上,便大吃一惊。
见鬼!居然是她!?那个被他戳破诡计而恼羞成怒的空姐。
他真的想不到自己的相亲对象,竟然会是那个在飞机上遭他训斥一番而报复他的空姐。
哈,这真是冤家路窄啊!她一心想结识有钱公子,而她母亲则处心积虑想将她嫁进豪门,哼!母女俩还真是有志一同。
好,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虽说他并没有告她的打算,但要他一笑泯恩仇,也不太可能,现在仇人自动送上门来,他岂有将她推出门外的道理。忖着,他唇角一勾,笑了。
见他看了照片后便笑了开来,永川龟误以为他是因为十分满意而笑逐颜开。
「如何?」他十分得意,「爷爷的眼光不赖吧?」
浩式笑睇着他,意味深长地道:「不赖!果然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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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良美一番精心的打扮下,初实跟着她来到了赴约的地点——千菊料亭。
在服务人员的引领下,她们母女俩进入了永川家预订的包厢里。
「永川老爷,客人到了。」受到严格且专业训练的服务人员打开了门,蹲跪在门外,「二位请。」
身着正式和服的良美带着一身优雅套装的初实先行了个礼,轻手轻脚地走进包厢。
「非常抱歉,让各位久候了。」良美说。
「不,」永川龟淡淡一笑,「是我们来早了。」
「川村社长,川村小姐,请坐。」
「谢谢。」
初实跟在良美身边,脸始终没真正地抬起来过。
相亲这种场合实在尴尬,尤其她根本不是出于自愿。她隐约知道包厢里扣除她与母亲之外,还有四个人,而其中一个是今天的主角——永川浩式,但她却连瞧都不肯多瞧一眼。
她们坐下后,永川龟、永川寿夫及时子就开始细细地打量起初实,三人的脸上都带着满意的笑容。
与父亲坐在同一边的浩式,两只眼睛定定地注视着对面的川村初实,脸上是一抹兴味的笑。
是她,果然是她。今天的她神情凝肃,十分正经,始终低着头不发一语。
正如祖父所说,她是个绝对的美人。增一分丰腴,少一分又嫌瘦削的鹅蛋脸上,精致的五官恰如其分地分布在它们该在的地方。
她敛首低眉,但难掩她眉眼之间隐隐透出的倔强。
她的表情有点紧张,有点不悦,有点心有不甘。但为什么呢?跟有钱人家的少爷相亲,不正是她希望的吗?
「川村小姐……」永川龟轻唤她。
「是。」她拾起眼帘,看见的不是坐在首位的永川龟,而是她对面的浩式,目光一对上,她陡地一震。
是他?那个在飞机上不分青红皂白就指控她企图攀龙附凤的有钱少爷!?他……他居然是她的相亲对象,也就是母亲口中那个风评极佳,绝对适合托付终身的永川浩式!?
老天,这不是真的!
「川村小姐?」见她脸色丕变,永川龟疑惑地问道:「你没事吧?」
「ㄜ……我……我没事。」她尽可能快速地调节急促的呼吸,力持镇定。
「来,我跟你介绍一下,」永川龟喜孜孜地道:「这个就是我的孙子,永川浩式。」
迎上浩式的目光,她眉心一拧。不过是个自以为是、将别人都当虫一样的大少爷,她根本不想开口问候。
「川村小姐,你好,我是永川浩式。」见她神情惊疑错愕,浩式打从心里觉得快活得意。
他想,她一定没想到她相亲的对象,居然会是在飞机上戳破她那不入流手段的男人。
「川村社长,令千金真是标致。」时子衷心的夸奖着。
「哪儿的话,你客气了,令公子才真的是器宇不凡、相貌堂堂呢!」良美一笑,「真要说起来,我们家初实真是高攀了。」
「你千万别这么说,川村小姐气质高雅、才貌兼具,真的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初实低着头,却感受到对面的他所投射过来的锐利目光。她知道他正紧盯着她,而她竟觉得害怕。
不,她不该怕,也没有怕的道理。她并不是他口中所说的那种女人,所以她不必觉得心虚。她拿水泼他,是想让他学会如何尊重别人,更不必觉得歉疚。
对,没错,她不必在他面前「抬不起头」。
忖着,她毅然地抬头迎上他的目光。他先是一怔,然后一脸兴味地睇着她。
他的眼神让她不舒服,甚至让她有种想夺门而出的冲动,但基于礼貌,她不能那么做。不管如何,她都要熬完这次的相亲约会。
抿着唇,她一语不发,像个旁观者般地参与着这次的相亲。
她从来不打算跟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来往,尤其是他这种态度倨傲无礼的家伙。
包厢里,她及浩式始终以目光「过招」,谁都没主动与对方交谈。
她不跟他说话,当然是因为她讨厌自以为是、傲慢无礼的大少爷。而他不跟她说话,她想是因为他根本把她当虫看。
她才不稀罕,不说话更好,她乐得轻松。
整整半个小时,他们一句话都不说,只听着双方家长客套的交谈。
「浩式,」突然,永川龟看着他,「我看你跟川村小姐到庭院去走走吧!免得她闷坏了。」
「是啊!我们这些『老人家』的谈话,你们年轻人是不会感兴趣的。」永川寿夫附和着。
「不,不会……」开什么玩笑!她才不想跟他独处。「我一点都不觉得闷,我……」
「这样吧!」此时,浩式开口打断了她,深沉地一笑,「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川村小姐留下来多聊一会儿。」
闻言,初实一震,惊疑地望着他。他说什么?他想跟她单独聊聊?
听浩式这么说,永川龟相当高兴,打心底认为先前排斥相亲的浩式,应该是挺中意川村家的小姐的。
「也好,」说着,他笑睇着良美,「不知道川村社长觉得如何?」
见对方意欲与初实进一步认识了解,良美高兴都来不及,哪有什么异议。「我觉得很好,是该让他们年轻人聊聊。」
「妈……」见母亲一副恨不得立刻将她跟对方「送做堆」的样子,初实一脸懊恼。
「时间还早,你就跟永川少爷多聊一会儿吧!」说完,她难掩喜色地看着浩式,「稍晚请永川少爷送小女回家,不知道会不会太麻烦?」
「当然不麻烦,那是应该的。」不等浩式回答,永川龟已急着代他答应。
「妈,我……」初实焦急地拉住良美的袖子。
「川村小姐是害羞吧!」时子莞尔一笑。
「小女她生性害羞内向,也从来没有跟异性相处交往的经验,所以有点不知所措。」良美说。
「川村小姐,我们家浩式是个绅士,他不会欺负你的。」时子开玩笑地说。
「哈哈哈……」永川龟情绪十分高亢,「要是浩式敢欺负你,你只管跟我说,我会打他屁股的。」
八十四岁的永川龟都这么说了,初实实在难以回绝。虽然她根本不想跟浩式独处,更不晓得他提出这样的要求究竟是为了什么,但她想……他总不可能把她吃了吧?
待送走几位长辈,她再头也不回地离开也不算太迟。这么一想,她焦虑的神情慢慢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看你能怎样」的不信邪表情。
有了共识,永川龟带着永川寿夫、时子及良美先行离开,留下了彼此敌视对方的两人——
第三章
长辈们离开不到一分钟,初实已经有点坐不住了。
他一脸兴味,似笑非笑地睇着她,那眼神、那表情,都教她心慌。
她好想立刻拔腿就跑,但长辈们可能都还没离开料亭,要是她现在冲出去,恐怕……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将头一撇,尽可能不去在意他的目光。但,即使不看他、不想在意他的存在,她却还是感觉到他那灼热、锐利,甚至是「不怀好意」的目光。
他究竟想怎样?在飞机上把她当虫看,又被她狠狠泼了一杯水的他,为什么要跟她单独相处?他想报复她吗?他打算怎么报复她?也拿水泼她?噢,不!如果他真那么做,那他实在太差劲了。
不知不觉地又过了一会儿,她看看手表,竟发现也不过才过了三分钟。
老天!时间怎么那么难熬?他又为什么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终于,她捺不住性子地瞪着他——
「永川先生,你到底想怎样?」经过「漫长」的三分钟的沉默,她总算开了口。
浩式目光深沉地睇着她,撇唇笑问:「你认为我想怎样?」
他感觉到她的不安、她的惶惑,他知道她正在猜测着他此时的心思。
怎样?她怕遭他报复吗?在她泼他水时,为什么就没想到「山水有相逢,冤家本路窄」呢?
「你不是真的想跟我多聊聊吧?」她犹如一只警戒的小刺帽般。
「难道我们没什么好聊?」他勾唇—笑。
「难道我们有什么好说?」她挑挑眉。
「叙旧,你觉得如何?」他别有意指地问道。
她一怔,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是的,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第一次交锋,在三天前,在那超越云端的高空上,他们已经过了招。
「我真的没想到你是我的相亲对象……」她说,「要是知道,我不会来。」
「相亲前,你不看看对方的基本资料?」
「这是我第一次相亲。」她说。
他微怔,「第一次?这倒是教我挺意外的。」
她的表情不像在说谎,但这真的是她第一次相亲?经营婚友社且一心想将女儿嫁进豪门的母亲,竟然从未替企图攀龙附凤的女儿安排过相亲?
她母亲一直在精挑细选吗?因为职业的关系,川村良美有非常多企业家第二代、第三代,或是青年企业家的资料,她到现在才安排女儿相亲,是因为他是她万中选一的人选吗?
难怪,难怪她要将女儿的资料送到他家。
听出他话中的嘲讽意味,初实感到很不是滋味。但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在他心里,她还是那个为了认识有钱少爷,而故意一屁股坐在他腿上的拜金女郎。
「我不需要忍受你的嘲讽。」她抓着包包,准备起身,「我们的对话就到此结束吧!」
「你跟令堂真是积极。」他冷不防地吐出一句。
这句话让急欲离开的初实一怔,狐疑地望着他。
他抬起那冷冷的眸子睇着她,「当我看见资料照片上的人竟然是你,而你又是婚友社社长之女时,我真的很吃惊……」
「什……」她一震。
他是说……在他来这里之前,早已知道相亲的对象是她?
「是的。」他读出她眼中的惊疑,「我知道相亲对象是你。」
她眉头一拧,「所以说,你是打定了主意今天要来羞辱我?」
「羞辱?」他蹙眉一笑。
不,他从不打算羞辱她,他只是想看看她脸上惊愕的表情。
「难道不是?」她秀眉横陈,「在飞机上,你是怎么羞辱我的?」
「我羞辱你?」他眉头一叫。
要不是她做出那种事,他会教训她吗?她不检讨自己,反倒来指责他的不是?
「我说话是不留情面,但绝不是羞辱。」
「你这个自以为是的自大狂……我不是故意坐在你腿上的!」
「是吗?」他哼地一笑,「我可不记得当时有乱流。」
「我的脚踝受伤,才会……」
「你认为我会相信?」
「你信不信是你的事情,我知道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
「那么你是哪种人?」
「我不需要让你知道。」她冷冷地道:「你不配了解我是怎样的人。」
听见她这句话,浩式不知怎地觉得刺耳、不舒服。
不配了解她?那么什么样的人才配了解她呢?如果他不配?她今天又怎么会在这里?她母亲又怎么会将她的资料送进永川家?
他眉心一拧,冷冷哼笑。「令堂可不那么认为。」
「什……」
「你以为令堂为什么将你的资料送进永川家?」他用辞犀利而毫不留情,「在她心里,我可是张镶钻的长期饭票。」
她心头一震,觉得既羞愧又心虚。是的,她母亲确实是因为这么想,而积极安排她与他见面,但那是她母亲的意思,不是她的。
「我并不喜欢你这种人。」她直视着他。
迎上她的目光,他一怔。
不喜欢他这种人?是的,在她说这句话时,他可以从她的眼神之中发现,她说的是肺腑之言,但她这句话指的是她不喜欢他这种出身名门望族的少爷,还是单纯的指……不喜欢他?
不知为何,他心里介意起来。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霍地起身,「看来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先告辞了。」说罢,她扭头就想走。
见她要走,浩式反射动作似的站起,一个箭步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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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着。」他伸手抓住了她。
她一震,转身甩开了他的手,像只防备的、泼辣的小猫。
「我还没说完。」
严格说起来,他跟她已经没什么好说,而他这句话是为了合理解释他为何拉住了她。
是啊!他为什么拉住她?在看见她转身要走的同时,他为什么有种不愿就这么结束的感觉?
「你还有什么要说?」她直视着他,懊恼不耐。
「我……」迎上她娇悍的目光,他心头莫名一悸。
「你羞辱我还不够吗?」她不满地质问他。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他的双眼定定地注视着她。
她眉头一拧,露出了困惑的神情。「什么?」
「你说你在飞机上不是故意那么做……」他语带试探地,「是真的?」
「真的又怎样?假的又怎样?对你来说有任何意义或影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