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祈祷到一半,门碰地被撞开了,我一惊,抬头望去,却见那只猫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眼中盛满了焦急与忧虑。
“拉棋!”他的眼睛在看到我后掠过一丝欣喜,三步两步就要跑过来。
我急得连连摇头,声音憋在胶布里发不出来。
“唔……唔!”
快退回去!不要过来!
他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是在害怕。
“我马上帮你解开绳子。”
他刚踏上帝大犬方才所站的位置,便遽然一震,仿佛被什么刺中似的,整个身子都战栗起来,脸上血色尽失。
仲德!我在心中大呼。
“这……是什么……?”
在他周围的空气中,逐渐浮现出一条条闪闪发亮的细线,在光线晦暗的小屋中,绝美而又森寒,看似脆弱精致,实则处处暗藏杀机!
随着细线陆续增多,整间屋子如星光密布,仲德的身体也慢慢呈现妖化,看得出他是用了所有力气来支撑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是捕杀你的工具!”帝天犬冷冷的笑着出现在门口。门不知何时又给关上了。悄无声息。
仲德猛一回头。
“是你……!”
“想不到你也有失策的一天吧?”帝天犬满意地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哼,以为只有你会耍小把戏吗?这些咒符的力量不知比你身上的护符要大多少倍,不管你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如果你肯乖乖地让我封印,或许我还可以考虑让你减轻一点痛苦。”
“是你抓走拉祺的?!”
尽管仲德的怒吼仍魄力十足,我还是清楚地看到他的身子明显地晃了一下,似就要摔倒在地,握紧的拳头也在不住颤抖。
“若非如此,你怎么会上钩呢?与其关心别人,不如担心自己吧。”
帝天犬从怀中取出一面奇怪的小镜子,欲对上他。
“来,乖乖受封吧! ”
话音方落,他就被一个垒球砸了个正着。
“你做梦!”
仲德咬牙道,他的头上已长出了两只猫耳朵,刚刚砸出垒球的手也扭动着,尖尖的爪子就快突破出来。尽管疼痛不堪,他还是不改嚣张气焰,看得我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不要呀!我只能把哀求的目光投向面色死黑的帝天犬,可惜迟了一步,被垒球迎面一击,任谁都不会高兴到哪里去。被垒球砸了一鼻子灰的帝天犬青筋凸暴,俊脸紧绷。
“你简直是死性不改!不给你尝点厉害,你就不知几斤几两!”他举高镜子,念叨了几句,一缕强光从镜心射出,正中目标。
“喵!”仲德大叫一声,惨烈无比。如果说刚才还是缓慢的温开水变化,现在则如同煮沸的水淋在身上般,他再也站立不住地当场倒地打起滚来,原先还能勉强维持的俊美面孔陡然扭曲成变形的猫脸,看得人心惊肉跳。
“尝到苦头了吗?”帝天犬恨意未消地道。
“说!你若是不为你的无礼道歉,就别想我会停下来!”
“喵喵喵喵喵喵~~~~!”一连串凄厉的叫喊从猫嘴中发出,绝对不是乞求,十有八九在骂混蛋去死之类的。
“还嘴硬?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帝天犬冷哼一声,举高镜子。
“干脆就在这里直接了结了你,省得你日后兴风作浪!”
“喵喵喵喵喵喵——”没有哪一次他的叫喊会这般凄惨,半人半猫的身子在屋中乱翻乱滚,看得我也跟着剧痛起来。
住手!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的!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翻过来滚过去,尽管着急,尽管不忍,却也束手无策。忽然一个想法在心底亮起——
“唔!唔!”我使劲地闷叫着。快到这边来!那种东西对人类没有任何伤害,说不定我可以替他挡开。
“喵……”听到我发出的声音,仲德抬起头,猫脸疼痛得连胡须都在不停地抖动。看到我用劲挣扎,他踉跄着扑上来。
帝天犬一愣,冷嘲热讽道:“你干什么?想拖他下水还是想救他?少白费工夫了,这玩意只针对你这种妖怪,不管躲到哪里都没用!”
仲德没管他,锋利的爪子一挥,捆住我的绳索全断开了。我手忙脚乱地挣开那些乱七八糟的绳子,撕下憋了我许久的胶布,一把抱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仲德!”
“咪呜……”他颤巍巍地抱住我,神智已经开始模糊了,眼神也渐渐涣散开来。
“仲德!你没事吧?振作点!”顾不上他的爪子是否抓疼了我的肩膀,我忙摇着他喊。
“果然是情深意重!”帝天犬又在那头怪笑道。
“还说什么你们之间没有关系,我看你还是省省吧,别犯糊涂了,他是所有妖怪中最难缠的猫妖,若不除去,迟早会危害人间!”
他还想再说下去,却一下停住了,原因是我恶狠狠地瞪住了他。
“你住口!”我头一次感到这样的愤怒。
“你没有资格在那里打着保护人界的旗子呼来喝去!就算他是个妖怪,也胜过你一百倍!枉费你还身为天界神犬,想不到也会使用这么卑劣的手段!简直与小人无异!”
“你说什么?”帝天犬的眼中掀起滔天巨浪。
“收回去!”我抱住已经浑身瘫软的仲德,怒目喝向他。“我命令你立刻把法术收回去!”
“你……”
帝天犬大吃一惊,后退了一步。
“你凭什么……”
“收、回、去!”
我不知道现在的我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只感到一股火焰在胸中沸腾,瞪着那只如芒刺在背的狗一字一字地道。
不知是否被我强硬的语气镇住,帝天犬怔在那儿。
这个时候,外边忽然传来了几个学生的声音。
“就是这间屋子。”
“不会吧?学校怎么还有这种杂物房?多少年没开了?”
“足以见得卫生工作不到家,下星期有上级要来检查,这间房子也得整理整理!把门打开!”
有人来了?!
我与帝天犬同时闪现一个慌乱的眼色,门口传来钥匙插梢的声音。
帝天犬眼底快速掠过几道算计的光芒,收起镜子,古怪地看向我。
“既然有人来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如果你能保证他不被发现的话!”
他兀自跃至高空,踢开半掩的天窗跳了出去。
响声使得外边的人起了疑心。
“有声音?不会是有人在里面吧?”
“怎么可能?门锁明明是好的,别吓人……”
“快点打开!”
没料到会接到这样的烂摊子,我看看呈现半昏迷状态的仲德。那张不属于人类的脸,毛茸茸的耳朵,小钢丝般的胡须,还有尖尖的爪子……糟了!那条狗真是太狡猾了!他根本是存心让仲德曝光!
听着钥匙的转动声,我急得团团转。怎么办?如果这样被发现了,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的!
在那些人进门的前一秒钟,我恰恰将他拖到垒高的靠垫后边,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就漏了马脚。
“咦?没人嘛,刚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的啦,这地方怎么会有人?”
“可是……”
“天啊,这间屋子真是有够脏的!那些东西早就该丢了!”
进来的学生议论纷纷,四处走动。我抱住仲德躲在角落里,尽量往里头缩了缩,冷汗涔涔地祈求这群人赶快走开。如果是检查的话,看都看过了就应该出去了吧?
“会长,这种地方怎么清理啊?”
“从明天起,轮流派人过来打扫,该丢的丢,该留的留!”
一群人唏嘘起来。
那位会长却一点也不含糊。
“干脆现在就来打扫好了。”
“不会吧?”
随着其他人的哀叫,我也在心里大叫起来。
不要这么尽职啊!改天再打扫也不迟吧?拜托!尊敬的会长大人!
“喵……”
很要命地,正危险的这档儿,那只猫迷糊地冒出了一丝呻吟,吓得我赶紧捂住。
不想死就不要发出声音!
“嗯?哪来的猫叫?”
被听到了?我急忙一缩头,不自觉地把那只猫抱得更紧了。
“猫叫?有吗?”
“我刚刚听到的!”
一阵稳健的脚步声逐渐向这边靠近,我的心整个儿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浑身寒毛顿竖,不断在心中大喊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事实证明,祈祷一点用处没有,脚步终于站定,一个人影出现在我的上方。完了!绝望地叫着,我闭上眼,等待那只猫的异样被发现后的混乱。一秒钟过去了,两秒钟过去了,三秒钟过去了……没有动静。怎么回事?我悄悄睁开眼,立即骇了一大跳。正上方,薄薄的镜片后边,有一双淡漠的眼眸正直直地由上而下盯着我,眉头微蹙。
反射性地抱紧仲德,我低头一看,却惊异地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人状,只是仍昏睡着。正惊喜间,又被上头传来的强烈质问的目光一个打住。慢着,如果这小子没什么异样,那我和他此时的这副姿势岂不是……!
我差点叫了起来,惶惶地抬头,果不其然,从那双看向我俩的利眸中瞥见了误会,正欲开口,那边有人唤道:“会长,怎么了?那里有什么吗?”
“没什么,你们先回去,今天不用打扫。”
男子淡淡地说,目光依然若有所思地锁在我身上。我羞愧地赶紧放开抱住那只猫的手。
听到不用打扫,那群人赶忙都离开了,惟恐会长大人又改变主意。待屋内终于只剩下眼前这名高大男子后,我连忙为自己澄清:“我们不是……”
“待会到学生会来!”
不给我说话的机会,男子搁下这句话,转身也走了。愣了好一阵子,我看看自己,又看看睡在一旁的仲德,头一下大了起来。这下子……完蛋了!
第七章
不敢有所怠慢,怀着极为忐忑的心情,我来到学生会,还没进入会长办公室,就听到里头一阵火暴的叫骂。
“死变态!我严重警告你,不准接近敬辉!”
“你又不是他,他又不是你!我接近他关你什么事?如果心理不平衡的话需不需要我也接近接近你?”
“你……大变态!无耻!下流!龌龊!”
吼声震天动地,连窗格子都在摇晃。
是哪个家伙这么大胆敢跟全校最神圣不可侵犯的学生会长对吼?难道……我以眼神问向外头的学生会干事,所有人皆抱以苦笑。会长大人似乎也被惹毛了。
“你一天到晚有事没事就来这里骂我变态,你信不信我就真变态给你看看!”
话音未停,只听啪地一声重响,随后大门被踢了开来,龙卷风似地冲出一个硝烟弥漫的男生。
荻野健人,果然是他!虽然同是一年级,那气势可就完全不一样了,能够横行学生会无人敢挡的,恐怕也就只有他了。没有看到我,他径自怒气冲冲地擦身离去。
等他的背影消失,我才想到属于我的危机正在前头。小心地推开那扇被踹得几乎变形的门,我犹豫着该不该现在就踏进刚刚还是风暴圈的地带。
会长办公室里一片狼籍,一叠的资料散落在办公桌下,可见得方才情形之惨烈。
“杵在那里干什么?进来!”
听到这火气未散的命令,我只得乖乖走进去,硬着头皮叫了一声:“彬表哥……”
没错,A大学生会会长,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名神色阴沉的男子,正是我姑姑的儿子,也是大我两岁的表哥高河彬。
虽说年岁相差不大,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望其项背弗能及也。不论家世还是才能,从气质个性到一切方方面面,比起这位无所不能大气过天的彬表哥,我就相当于宇宙中的一粒浮尘,站在旁边别说矮半截,几乎都可以钻到地底去了,说出去我们是亲戚都没人信。
姑姑嫁的是富豪之家高河集团,理所当然的,他从小生长的环境也不是我那种中产家庭所能攀比的,养出来的气质自然就大不一样。因为差别太大,所以我也不是很情愿同他有过多的来往。就在我心虚地东瞧瞧西望望时,彬表哥也在椅子上坐定,审犯人似的扫视着我。
“那个人就是你的室友?”
我暗惊,正要摇头否认,那冷冽的目光却把我尚未道出口的谎话给压了回去。
“说实话!”
彬表哥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威不可挡的模样,想在他眼皮子底下说谎,不啻是自找死路。也因为这一点,在所有的亲人当中,我最怕的就是他了。偏偏这次让谁撞上不好,竟然是他!嘀咕着,没法子,我只好垂头丧气地点点头。只听前边轻笑一声,不知是责怪还是嘲讽,听得我头皮发麻,这样的彬表哥比生气时还要恐怖。
“难怪舅妈让你和我住你不干,非要自己在外头找房子,原来是为了和男人同居。”
什、什么!简直是诽谤!我忙叫道:“不是那样!我和他又没有……”
话在半途被截了去。
“长这么大我居然都没发现原来你也有那种嗜好,真是可惜了。”
“彬、彬表哥!”
心惊胆战地看着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近,那不怀好意的笑看起来就像青蛙被蛇盯住一样。
“你是为了那个男人才搬出去的吗?”
看似闲闲的笑容一点也不能让人放松警惕。
“才不是!”我立刻否认。
“我是租了房子以后才遇到他的!”
说起来,原因压根就不在我!亏他还好意思问!我不由得想起刚入学时在那栋高级得不像是给人住的公寓里看到的尴尬场面。刚进大学时,因为家远,我又觉得学生公寓会吵,所以想到外边住,妈妈和姑姑就非要我住到彬表哥那儿去,说什么可以联络联络感情。谁知一进门就听到卧室传出一阵只有A片才会发出的女人叫声,再一看不得了,我当下被那限制级的画面给吓得落荒而逃。于是不管姑姑怎么说,我都不肯再住进去了。
成人的世界……果真难以言喻!我们根本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和他住一块迟早有一天会精神崩溃。所以,要不是他给我看到那样的场面,我也不会遇到仲德那只小妖怪。
“真的吗?”彬表哥挑高眉看向我,步步近逼,我也不得不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被夹在墙角里。
“当、当然!”
要不然还能有什么!
仿佛嫌我不够紧张,他稍稍弯下腰,我俩的距离更近了,那摘除眼镜之后据说可以迷死一大卡车女人的眼眸也一眨不眨地锁在我身上,害得我心头乱跳。拜托!要放电别处放去,别拿这种眼神看我好吗?
尽管明白这只是彬表哥的恶趣味,我还是气得直跺脚。眼看那比之仲德猫咪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邪美面孔再次浮上一缕摄人心魄的微笑,我的神经倏地绷紧,呼吸也困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