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我们知道你比谁都爱太子,可是你可以追随他一辈子,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你十年前被太子收养的时候,不就知道你的命运就是追随他一辈子?我相信在一群死士当中,你是最早立下这个毒誓的人,你也曾经在庆功宴上承认你愿意永远追随你所爱的太子殿下,现在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回到太子殿下身边吧!」
杜鹃伸出手,「只要现在你搭著我的手,我和牡丹就会把你从尚书府救出去,哪怕有人阻挡,我们也会替你杀出一条血路来!」
冷玦又抬起星眸注视著杜鹃和牡丹,「转告太子殿下,我比谁都来得爱他,没有人会胜过我对他的爱,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因为他是我的全部,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停止爱他,即使这份爱得不到认同。只要能爱他,怎样我都甘之如饴,不用别人的祝福,也不用天长地久,我只要用我的方式爱他就足够了,我只求他能永远幸福。」
「你做什么这么傻,你可以得到你的爱却甘愿放手?」牡丹拉住冷玦的手,「你的手这么凉,你的心呢?是不是也凉透了?不然你怎么会看不见太子殿下对你的深情,你怎么会婉拒太子殿下对你的一往情深呢?」
「我说过了,就算我此时回到他的身边,纵使我不计较任何名分,未来还是会有女人替代我的位置,即使他只爱我一人,我还是得和别人分享他的爱。我没有那么大方,更没有那么慷慨,因为我只爱他,只想要他注视著我;可是未来的他,必定会看别的女人,那时他便不再是我要的皇太子,也不再是我想追随的皇太子。」冷玦抽出手,「放过我吧!」
杜鹃与牡丹两人无言的对望。
「你们也甭瞒我了,太子殿下要我回去,是因为皇后娘娘在逼他册立太子妃,而他想要找我扮女装顶替,然后迎娶我。这瞒天过海之计,的确是行得通,但未来我却没有办法生育,皇后娘娘还是会另外替太子迎娶侧室,可是这些我都可以不在乎。 我讨厌的是宫闱中的钩心斗角,更害怕我会失去自由,那会让我变成一个妒忌心强的人;对太子殿下来说,我将不再美丽如昔,不再是他在戏台上买下的人,我成了会妒忌的人,我将会比任何人都来得丑陋,我不要。」冷玦放下一头黑发,在手上反覆把玩的是那枝紫晶簪。
「这簪是?」杜鹃好生眼熟地看著那枝紫晶簪,「我记得这是南蛮乌拉国送上的贡品,怎么会在你这里?」
「我听小六子说,这是太子殿下向皇上力争来的,其实我满喜欢这枝簪子,它的款式大方,正好衬饰我的发;那颜色清灵,我看了也喜爱。或许它可以伴我度过这段日子,之后我将会到另一个世界去,到了那里,就没有这枝簪陪我了。牡丹,我死后帮我把这枝簪送给陇魅,算是我给他的陪罪礼,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他在照顾我,我也没有其它珍贵之物好送他,就送这枝簪吧!」
「这簪是美,但是陇魅要它来做什么?」牡丹看著紫晶簪疑惑道:「陇魅又非女儿身,要来也无用。」
「这簪就让他送给未来他的心上人吧,里头包含了我对他的祝福之意,我虽看不到他的心上人,也能聊表我的祝福。你说是吗?」冷玦美丽的容颜中微微露出一抹苦涩,「陇魅,会幸福吧?」
「郡主,你甭担心陇魅大人,他早就有了心上人了!」杜鹃心直口快地讲了出来,结果换来牡丹的白眼。
「是谁?」冷玦眼睛都亮了起来,「我要抽空去看看是哪个幸运的人儿?」
牡丹摇头,「你也不用千里迢迢地去看他,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个人你最了解,他的美丽让一群男人慑服、心动,多少男人为了他争风吃醋,就连陇魅也不例外。他一直都爱著那名男子,但是那名男子的心里早驻进了一个谁也赢不了的身影,所以他只能默默的守候;未料那男子竟荒唐地下嫁给刑部尚书,成了现在的刑部尚书夫人,让深爱著他的陇魅大人绝望了。现在,你知道那可人儿是谁了吗?迟钝的岚星郡主?」
冷玦苦笑,「是我?别开玩笑了,他爱遍所有的男人也不可能会爱我。」
「他从十年前太子殿下将你带来和他学艺的时候就爱上你了,那时候的你娇小可爱、天真无邪,让他马上就臣服在你的膝下;等到你逐日成长,愈大愈漂亮,本领也愈来愈高强,他更是费尽心思好让你更加的出色。他每次都很骄傲地向门下子弟说你是他的高徒,总向他的妹妹我说你勾去了他的心魂;我说他是个断袖之人,他却兴高采烈地告诉我,为了你怎样都无妨。」
牡丹看著冷玦苦思的脸,「你还记得有一夜,你在月光下和他比武吗?」
「我们在院蝶溪畔过招的那次?」冷玦反问。
「正是,那年你十五岁,正值强辩好胜的年纪,哥哥为了试试你的身手,还特地与你约在院蝶溪畔好让你看看你自个儿的本事。你和他斗,从竹林内斗到竹林外,斗得难分难解。但是哥哥的功夫本来就比较高强,他一个剑招将你送进院蝶溪,然后就在月光下,他看见了妩媚的你。或许你不是故意的,但是你埋怨他的话语,还有稚气的气话,都让他心动。我可以告诉你,我才不怕我的哥哥是个断袖之人,我也不怕他是个恋童癖,可是,我却很怕他爱上你,因为你绝对不会爱他。可是我所惧怕的事情都成真了,他竟真的爱上了你,他说爱上就是爱上了,没有人可以阻止他爱你,于是即使这么多年的等待,他也觉得值得。但你却要嫁给尚书大人,你可知他为了此事还和太子殿下翻脸?你绝对不知他有多爱你,他没想到等到的结果不是你和太子殿下在一起,而是你被太子殿下嫁给别人,这令他不惜和好友翻脸,只为夺回你。若是你不想功劳被人抢走,你最好为此和他见个面。」
牡丹歇了口气,「你现在出去不方便,我让他到西厢来找你,你先休息一下,晚上我就安排他来。」
泠玦听了,还是觉得不对劲,「你确定陇魅真的爱上了我?」
他是个男人,虽然有很多男人都表示喜欢他;太子殿下是因为他自己的倾慕在先,阙非焰则是以为他是个女红妆,而为了见他一面,甘愿死在他的剑下之人也有。但是他所尊、敬景仰的陇魅居然也爱他?
夜陇魅,这三个字此刻深深冲击著他,那么久了,为什么他都没有发现陇魅的心意?他早该看出来了,没有一个男人会用如此温柔的目光注视著他,没有一个男人会为了他和太子殿下斗嘴,没有一个男人会因为他的早起练武而心疼,甚至是太子殿下也没有因为练武而心疼过他,只有陇魅,只有他是如此照顾他、疼惜他,而他却从来没发现,原来那是陇魅爱他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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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沙沙的叶片舞动声让冷玦偏首,他在想,夜陇魅什么时候会出现?一失神,他的手指就拨断了一条琴弦,指尖也渗出血来。
一道从黑暗中跃出的身影,一点声息也没有地悄悄走近他,在冷玦的颈后吐息,黑色的发丝拂过他白皙的颈背。温热的大手握住了他的脉门,在他的指上缠绕白布条。
「你近来过得不好,我该把这笔帐算在太子殿下的头上,还是阙非焰的头上?」夜陇魅的声音带著浓厚的宠溺爱怜,温柔地亲吻著冷玦的头,那知鹰般锐利的眼神,看透了冷玦的无措。
「陇魅……」冷玦低喃著他的名字,「你不要这样。」
「琴声如此急促,不像你。」夜陇魅轻轻拨弄著仅剩六弦的琴,那琴声悠扬悦耳,更胜冷玦平日用七弦所弹奏的乐曲。四平八稳的乐声,从暗魅中传出,更显得妖诡,被陇魅吹熄了蜡烛,整个屋内骤然阒暗。
「你的琴艺比我精湛太多了。」冷玦幽幽叹息,「我的琴艺全是你教我的,所以我不可能胜过你,永远都不可能。」
「我也不要你胜过我,我只要你……」夜陇魅没有再出声,他从后头紧搂住冷玦的腰身,「你好瘦,我早就要你吃肥点,圆圆的不是更可爱?」点了点冷玦的鼻尖,「不论从黑暗中看你,还是透过月光看你,都是那么的美丽。」
「我从牡丹那里得知你的心意,我不可能再装成不知道来欺骗你。」冷玦感觉他想剥开他身上的束缚,「别这样,陇魅,就算你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你要的不是我的人,你知道的。」冷玦接住夜陇魅的手。
夜陇魅放开手,不再侵犯他。「你是如此的贞洁,我的尚书夫人!」语气带著嘲讽,「你怎么会连自己爱谁都搞不清楚?你既然爱太子殿下,就该回去太子殿下的身边;你明明就不爱阙非焰,为什么还要待在他的身边?你以为阙非焰会造成二皇子和太子殿下的反目吗?他们兄弟阋墙是迟早的事情,你不必如此委曲求全。早知道这样,我在你十八岁生辰的那天就该强行占有你,然后把你锁在我的落魂宫内,不让你回到太子殿下的身边。让你成为我的禁脔,还好过在这里当傀儡杀手。」
虽然夜陇魅的言词犀利冷酷,但是这是他一贯说话的方式,他也正是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他对冷玦的关心和呵护。他嘴巴上老说要把冷玦剥个精光,但是他从未付诸行动,因为他不会欺负他。
「你总是要我和太子殿下在一起,我现在很怀疑你到底爱不爱我。」
冷玦半开玩笑地说著,未料却感受到夜陇魅突来的吻。
夜陇魅和他的唇舌相互追逐嬉闹,他一味地逃跑,被陇魅却拼命地追逐;夜陇魅顶开他的贝齿,从中汲取他的口蜜,用行动来诉说他的爱。
「陇魅!」冷玦转手给了夜陇魅一个响亮的耳刮子,剧烈的疼痛让夜陇魅从激情之中清醒过来,他看著盛怒的冷玦,不禁失措。
冷玦在他的侵犯下,落下了满裳的泪珠,因为夜陇魅的转变让他措手不及。
「抱歉,玦儿。」夜眬魅将他揽进怀里,「我不是有意要侵犯你,我知道我爱你再深你也看不见,这让我好失望、好难过、好痛苦。我想要你知道我的爱,所以我侵犯了你,我很抱歉,你原谅我好不好?」
冷玦点头,「我原谅你。」他将脸埋在夜陇魅的胸膛,听著他的心跳。
他好喜欢这个规律的声音,夜陇魅,对他来说像个兄长,一个对他宠爱到家的兄长,一个霸道但是温柔的男人。他总能用言语调侃他,却又让他捧腹大笑;他爱用双手拨弄他的长发!也爱用双手拨弄著琴弦,奏出首首动人的乐曲。夜陇魅,对他来说也是不可缺少的人。
若不是他先爱上太子殿下,或许此刻他会甘愿在落魂宫里,成为夜陇稣的情人,若是没有阙非焰和太子殿下的存在,他此时绝对会是夜陇魅的情人,夜陇魅口中那个他愿意花一辈子去爱、去照顾、去呵护的情人。
「想当初稚嫩的你跑来告诉我你要习武,我还调侃你,你去唱戏也好过来落魂宫习武;没想到你那坚定的决心是我不能动摇的,所以我答应了你。七年后,我在院蝶溪畔无可自拔地爱上你,我对你的爱一发不可收拾,然而你却依旧爱著你的太子殿下。你的天、你的地,你的一切都是他,我不可能取代,也取代不了,对不对?」夜陇魅疼惜的吻了冷玦的额头,「这三叶莲是刑部尚书的烙印,疼吗?」
「不疼。」冷玦看著夜陇魅,「陇魅,告诉我你会让自己幸福。」
夜陇魅一愣,才喟道:「做不到,但是我会告诉你,」他啮咬了冷玦的耳垂,见到他猝然涨红的脸,「我会很开心地等著你,直到全世界你都不在意了,我还是会爱你。」
冷玦来不及喊住他,他的身影又隐没在闇阒之中。
第三章
仇遨笑看著藉酒浇愁的关非焰,他抽走阙非焰的酒杯,直到早已醉得不省人事的阙非焰发现他的酒杯不见了,才又将酒杯转交给索截灏。
「遨笑,把我的酒杯……还给我……」阙非焰在仇遨笑的身上一阵扑打,却不见酒杯的踪迹。「从君祖,把我的酒杯给我!」阙非焰转而扑打另一人。
一旁的苍狼老大不爽地给了阙非焰一拳,「你真是够颓废的了,别再喝了!」
「一向以冷静沉稳著名的阙尚书,居然藉酒浇愁?」印风舒接过索截灏递来的酒杯,「你再醉闹下去,扶桑的鞠晓楼就要让你给拆了!」
扶桑此时推开门,就见到这幅荒唐的景象,一个人不停地喝酒,其它的五个人则在一旁耻笑他,他不悦地开口:「风舒,我把你们点的小菜带来了。」
印风舒接过扶桑的托盘放上桌,「再把陈年绍兴拿来,阙尚书要请客!」
「反正到时候又是截灏付钱对不对?」扶桑叹了口气,「你们就别再戏弄非焰,他醉成这样,我还是命人拿壶热茶来;你们五人仗著酒量好,就会欺负非焰,理智的他会烂醉成这样,必定是有苦闷,你们就开解开解他吧!」
苍狼将阙非焰扶起,让他坐在一旁的躺椅上,然后接过从君祖递来的冷水,往阙非焰的头上一浇,阙非焰一阵哆嗦后才比较清醒些。
「天杀的,谁拿水浇我?」看见一旁皱紧眉头的仇遨笑、从君祖,还有笑到不行的印风舒和索截灏,和从头到尾都绷著一张脸的苍狼,他才发现自己的丑态。
扶桑此时又走进来,见到阙非焰如此,只好递来一条布巾。
「你清醒了吧?」仇遨笑替阙非焰倒了杯茶,「刚才你喝得醉醺醺的,大家都快被你烦死了,你和你的新婚妻子有什么不愉快就回家闭门解决,干什么找我们这一群人来陪你?」
「我就是解决不了和她之间的问题,才来找你们。」阙非焰双手插进发内,「我们之间好像有条鸿渠,怎么也跨越不了,每当我靠近她一尺,她随即退后一丈,我这一辈子都要葬送在那女人手里了。」
「我听二皇子说,她生得比嫦娥还美,不是个俏佳人吗?」索截灏接过扶桑的帐单,看到上头的数目,他有点讶异,这笔数目比地想象中的少。
「我承认她的确是美,是个标准的宫廷美人,知书达礼、丰姿绰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身上挑不出任何缺点;但是这样完美的人儿,爱的人却不是我。」阙非焰冷然地看著好友们,「她爱的是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