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醒了吗?将军?您醒了吗?」江杏儿小心翼翼的问,确定他的双眸完全睁开之后,她喜极而泣,流下开心的泪水。「您终于醒了,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我好怕您会醒不过来,现在您醒了,真的太好了……」
她语无伦次的说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她只知道,当听到他负伤回来的消息,她的心极度不安,当孟军师指派她照顾他时,她不知道有多感谢,为了祈求他醒来,她就算折损阳寿也值得。
「水……我要喝水……」他的嘴唇干燥,喉咙干干的,胸口也热热的,极度渴望水的滋润。
「哦!水!水是吗?」她迅速抹掉泪水,唇畔带着一个美丽的灿烂笑容。「好!您等等!我马上喂您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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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狂痊愈之后,很快的又瞒着主帅李远策动了第二次的攻击。
他知道自己违反了军令,但他也知道,上次的突击虽然失败了,但造成的效果却出奇的好,许多如槁木死灰的士兵重新燃起了斗志,这比什么都重要。
他认为久不出动的士兵,就跟生了锈的兵器一样,不会再有任何作用,当真正要迎敌时,他们绝不会向前冲,只会往后退。
因此他现在所做的并不是想一举歼灭敌人,而是要唤起军队的斗志和使命感,所以即使违令他也不会停止这种作法。
然而现实的是,他领兵的第二次出击惨遭敌军埋伏,铩羽而归。
那天黄昏,夕阳映照着整个军队,照出瑰丽的色彩,他带着伤兵们和残废的马匹,艰苦的拖着脚步回到军营。看到他肩膀上插着一枝箭,杏儿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她能说什么呢?只能在军医替他处理好伤口后,默默的照顾他,默默的替他担心,默默的流眼泪。
「不要再有下一次,否则不管你是不是皇亲国戚,我都要取你首级!」李远又是气得跳脚,虽然他心里已经开始认同这个年轻人太过鲁莽,太过张狂的作法,但为了军纪,他不得不给他一个警告。
不过即使如此,令狐狂的第三次违纪很快就来临了。
李远也不得不依他自己所说过的话,要取他的首级。
当消息一传开,李远在他的军旅生涯中首次傻眼了。
他从没见过同时有那么多士兵向他下跪代令狐狂求情,其中甚至绝大部分是当初被逼着跟他去冒险,其实根本不想卖命的亡兵。
他屈服了,收回要取他首级的成命,一个月之后,令狐狂对他呈了一份战略,他并不认为他的战略可行,可是他从他眼中看到了坚定的力量。
七天后,令狐狂率领一万名兵士作右翼,另一将军张腾则率领同样的兵力埋伏在雁山关中,而他这个主帅则率五万大军从正面进攻。
他领着大军势如破竹的朝匈奴军全力攻击,然后又故意如潮水般涌退,匈奴军不疑有他,立即对他们展开追击。
他们如战略上所计划的,猛然退了三十里,主帅李远霍然将马掉头,领兵朝敌军杀过去,令狐狂和张腾的军队同时蜂拥而出,将大意的匈奴军包围得水泄不通。
令狐狂取得生平第一次胜利,然而他知道,匈奴人有多顽强,距离凯旋之日还远得很,这是一场漫长的战役……
第九章
三年后
看着镜中的自己,有时候皇甫初雅实在很难想象,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娘了。
她从来都没有「已婚妇女」的自觉,她的女儿沉默早熟得不像个三岁大的孩子,她不哭也不闹,眉宇间有着掩饰不住的聪明伶俐。
「世子妃。您决定好要穿哪件衣裳了吗?」春香进房来探问,现在她是皇甫初雅的贴身婢女。
床上摆着数套簇新的衣裳,其中有一套是皇甫初雅惯常外出穿的男装,现在她就指着那套男装。
「什么?」春香很夸张的揉了揉眼睛。
她但愿自己看错了,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整个开陵城的女子都会盛装打扮,而身为此次大军主角的家眷,世子妃居然要穿得这么「随兴」,不好吧?
「这样才能让那家伙一眼看到我啊。」皇甫初雅冷笑了下,随即起身更衣。
他要回来了。
他打赢胜仗回来了。
虽然在名义上,主帅是李远,但从不停传回京城的捷报来看,瞎子都知道带着士兵们冲锋陷阵、战略奇袭、屡建奇功的是令狐狂。
他一定得意得不得了吧?
他一定会认为把她丢下三、四年的时间没什么,而且很值得吧?
没关系,她绝对配合他,也绝对会让他知道,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她有多满意自己的单身生活,她甚至还有追求者哩……不过是女的就是了。
有差别吗?
那些在她着男装时,迷恋得想倒贴她的浑香楼艳妓也是她的追求者没错啊,这点他可做不到吧?她就不信在军中也有男人要追他。
「雅儿啊,妳怎么穿成这样呢?」端奕王妃完全无法满意媳妇的穿著,但又不敢得罪她,皇甫初雅一个冷眼飘过来,她马上转口陪笑道:「对啊,娘在想妳怎么穿成这样呢?因为妳穿这样真的是太特别了,我想没有一家的名媛千金会有妳这样别出心裁的品味了。」
好奇怪,自从这个身世低下的媳妇身世被他们知道了之后,她好像反倒越来越忌讳她了,每次被她那种睥睨一切的冷表情看一眼,她心里就毛毛的,担心她又要替自己「赶蚊子」。
「您的穿著也不差。」动手替王妃理理衣襟,高王妃一个头的她,忽然附耳过去,「娘,您脸上的姻脂花了。」
「真的吗?」王妃一脸惊惶,可是这迎接队伍已经就定位了,根本由不得她偷空去照镜子,只好一直用手遮着脸。
「世子妃,您又在耍王妃了,这样不好喔。」一旁,春香低声愉快的呵呵笑,她牵着比寻常三岁女娃还高半个头的小无名,一起立在队伍中等待大军出现。
「小小姐,妳知道妳英雄的爹快回来了吗?」春香微微笑,和颜悦色的看着小主人问。
无名懂事的点了个头。「知道。」
蓦然之间,一阵欢声雷动,全城百姓热烈的鼓起掌来。
大军入城,主帅李远在白马上接受百姓的欢呼,长途跋涉的他看起来相当疲倦,皇甫初雅在人群中半瞇起眼眸,视线落在随后出现的令狐狂身上。
马上的他,脸黑了点,好像真的刻划了些微风霜,看起来多了几分男人味,似乎变得沉稳多了。
场面很隆重也很混乱,他们这些家眷根本没法真正和主角说到话,有功的将士全被召到开仪殿去接受册封了。
过去死气沉沉了三年的端奕王府显得比过年还要热闹万倍,下人们张灯结彩,厨房张罗着精致美食,这一切的一切都为了迎接战功彪炳的世子荣归。
「手脚俐落点!」端奕王亲自坐镇指挥,在在说明了他对这个光耀门楣的儿子有多么满意,过去父子间的恩怨情仇他已经单方面一笔勾销了。
「小无名啊,妳真是奶奶的小心肝啊。」王妃把无名从春香身边一把抱过去,搂在怀里又亲又抱的,十分亲昵。
不习惯平常根本就不对她讲话的奶奶这么变态……不,是这么失态啦,无名任由她搂抱了一会儿就又小腿一溜,跑回春香身边去了。
近午时分,王府前传来热闹响亮的鞭炮声,皇甫初雅不许自己心跳加速,对于一个四年来音讯全无的丈夫,她不该有任何感觉。
她身着俊美男装站在厅里,一双清眸看似悠然,实则澎湃不已。
她看到令狐狂大步走进来,她紧闭着嘴巴,微抬着下颚,睥睨自然涌现在她的肢体语言中。
「狂儿啊!娘好想你!」王妃张开双臂以飞跃的姿势要抱儿子,想在众多下人面前来场感动人心的亲情大戏。
可是令狐狂却好像对她视而不见,径自越过展现着飞扑姿势的王妃,直直来到皇甫初雅面前。
两人直视着对方,但谁也没开口,看得众人一阵屏息,连王妃也不敢轻举妄动,保持原姿势立在那儿。
春香打破僵局,她轻声鼓励小无名,「小小姐,妳爹爹回来了,快叫爹爹啊。」
「爹爹。」小无名乖顺地唤道。
令狐狂浑身一震,迅速转头看向黏着春香的小小人儿。
他根本没注意到厅里有个孩子,可就算他看到了,也不会认为这孩子和自己有任何关系。
但是她叫他爹……
他的视线回到皇甫初雅脸上,一时语塞,等她给他一个答案。
如果她替他生了个孩子,为什么没人告诉他?
端奕王看态势不对,站出来主持大局,他搓着下巴,疑惑问道:「狂儿,难道你不知道雅儿生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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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确实不知道,但从皇甫初雅挑衅的眼神中了解,她是故意瞒了他长达四年之久。
不过他也送还给她一个不亚于小无名的大礼物。
「她叫江杏儿,是我在雁山纳的妾。」他云淡风轻的介绍看起来跟只惊弓之鸟没两样的江杏儿。
皇甫初雅恨恨的瞪着他,而他则从她的恨意里得到满足,不枉他出生入死的打胜这一仗,他值得验收丰盛的果实。
「将军,这王府好大,你的夫人好……好帅气。」拨给她住的朝云楼里,江杏儿想了半天,用了这样的形容词。
同一时间,皇甫初雅在杜雪色的闺房里买醉。
「难怪他叫我不必等他回来,原来是这个意思啊,我真蠢……」她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只是个普通女人,还以为自己有多脱俗哩,看到丈夫纳妾,她的风度全不见了,还在他回府的第一天,跑出了王府。
「笨初雅,妳要看开点,这只是刚开始而已,男人都一样,以他现在的威风,将来三妻四妾跑不掉啦。」杜雪色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滔滔不绝的说。
皇甫初雅抬起眼,皱眉头。「有没有人告诉过妳,妳很会在别人的伤口上洒盐?」
「有啊!妳怎么知道?」杜雪色一脸惊喜,哇啦哇啦的讲,「上次王员外来我这儿被他老婆抓到,回去便被他老婆砍了一刀,我安慰他不必在意,还说李员外比他更惨,跟我乱搞给老婆抓到就被乱刀刺死了,那时他也是这么夸奖我的。」
「这绝对不是夸奖……」懒得跟杜雪色胡扯,她又仰头喝了口酒。
形容杜雪色没有再好的形容词了,就是三八。
而形容她皇甫初雅呢?
不再是个少女,她已经是二十岁的少妇了,她是个口是心非的女人,等了令狐狂四年,就只是为了向他证明,世间有永恒不变的事。
然而她却在今天狠狠的发现,自己的等待很笨,当初他离开时所说的,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原来指的是他自己!
「来来来,再喝一杯,多喝一点妳就不会难过了,回去发发酒疯,让那个臭男人好看!」
在杜雪色的劝酒下,这晚深更时分,她浑身酒气的回到王府。
她不认为她房里会有别人,虽然这望月楼曾是令狐狂的居所,但他走了四年,他的东西她全叫人搬到阁楼去长灰尘了。
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带了个娇弱的妾室回来,她没问关于那女子的一切,不过想也知道,这四年都是那女子在替他暖床的。
她头晕得厉害,摇摇晃晃的爬上床,蓦然间有个人迅速将她压在床上,黑眸熠熠的盯着她。
「好像喝了不少。」令狐狂假意嗅了嗅她的颈耳部位,勾唇微笑。「这样消气了吗?」
令狐狂的「卡位」让她微微一愣,她瞬也不瞬的瞪视着他,不知道他爬到「她的」床上来做什么。
而且他说那话是什么意思,她有在生气吗?
她没有。
「给我滚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使劲推开他,懊恼自己一时不察陷入敌阵。
「无名那么漂亮,妳该再替她添个妹妹。」他不费吹灰之力开始脱她的衣裳,经过战场的磨练,他现在的体能正处绝佳状态,她不可能扳倒他。
「添你的见鬼妹妹!」她火大的啐他一声,「叫你的小妾去生!」
她好不容易拨开他的手,他立即又攻了过来,她在他身下对他拳打脚踢,他却好像乐在其中,一点也不介意。
这夜,她重温了睽违四年的温存。
这夜,他在满足过后搂着她安然入睡,补偿了四年来没睡过一晚好觉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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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狂受封为定北侯,皇上赏赐了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御赐的定北侯府正在不分日夜的赶造,他终于实现了他的计划。
他知道皇甫初雅的身世已是半公开的秘密,但因现在的他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因此没人敢再乱传话。如果当初他没选择征战沙场,情况将和现在天差地远,没有人会尊重他们,他们只是依附着王府的寄生虫罢了。
但定北侯府则完全不同,对他也格外有意义,那是一栋真正属于他的宅子,他要和皇甫初雅在那里开启他们的新生活,现在还多了个小无名,征战匈奴的劳苦都有了代价。
「其实你们也没必要搬走,大家住在一起,互相照顾不是很好吗?」王妃就像患了失忆症,忘了过去对他们夫妻俩的态度有多恶劣,她现在只想留住儿子,巴着他的荣耀来显赫自己。
「你娘说的没错,你们就留下来,大家都是一家人。」端奕王眼光一闪,笑吟吟的建议道:「否则我们两老搬去新侯府与你们同住也可以。」
「很抱歉,没有多余的房间。」令狐狂懒洋洋的回绝了,而且连花心思想个借口搪塞都不愿意。
「没房间?」奕端王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堂堂侯府的房间没有三十间,也有二十间,怎么会容不下他与王妃,分明是不想让他们沾光,太过分了。
这么一来他的老脸要往哪里搁?他有个建功回京的儿子,却不肯让他分享荣耀,外人会怎么想?
天啊!他好想死!好后悔押错了宝,以前没对他好一点,现在得到报应了!
皇甫初雅没啥反应的吃着她的早膳,她当然知道现在最痛苦的人是王爷跟王妃,但她不打算理他们,反正这四年来,他们也当她是透明人。
「狂儿啊,府外马车上那一车车的礼物是要做什么的啊?看起来好像都很贵重。」王妃好奇的探问。
「反正不会是要送给妳的。」令狐狂冷淡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