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跳起,他拿起电话。
他得求证,得问个清楚。
他翻了记事本,找到电话号码,拨了几个数字后又垂下手。
“不行,现在美国那边的时间是中午,大姐还在上课。”时差的关系,打过去也找不到人。
“只好等了。”
他一夜未眠等到清晨,等到差不多是泳梅下课的时间,便迫不及待地拨了电话。
“Hello。”电话接通,电话那头传来泳梅的声音。
“大姐,是我。”
“阿毅,不错嘛,知道大姐我正患思乡病,特别打电话来慰我的相思。”
“不是,大姐,我想问你关于静蕾的事。”
“死小孩!就知道突然打来没什么好事。”吴泳梅翻脸跟翻书一样,高声吼道。
“大姐,先别忙着发火,让我问问。”他紧张不已,迫切想知道答案。
“什么事?”
“静蕾……静蕾她爱我八年是真是假?”
“废话!当然是真的,你这小子何时开窍的?看出来了?”泳梅笑着道。
“但……但她不是有个姓邱的男友?”
“吱!你哪只眼睛看到静蕾与那个姓邱的交往?”气不过,泳梅粗话立出。
“难道没有?但那姓邱的不是追静蕾追得勤?”他以认静蕾会接受他的情意。
“追得勤就得接受啊?静蕾拒绝了,谁叫她的心陷落在一个不知惜福的傻小子身上。”
“她对我……为什么她都不肯说?”
“我想她表现得很清楚了吧。”
“但她半真半假的,我怎会知道?我一直以为她偶来的示爱仅是恶作剧。”
“这我也说过她了啊,但她有心结嘛。”
“心结?”与她的伪装有关吗?
“阿毅,初出社会时,她本着最真诚的心来面对这个社会,也相信别人会真诚以待。她应该向你提及她有一个唐氏症的弟弟吧?她从不在朋友面前隐瞒这个,在她看来,看不起唐氏症儿的人才是值得羞耻的人。在她认识你之前,她也认识几个受她吸引的男生,但总在接触后就打退堂鼓。据我侧面得知,是因为她弟弟的缘故。几次下来,虽然她表面上不说,但多少还是受了伤害,尤其是邱言瀚,当初他可是直接以她家世配不上他及她弟弟而拒绝了她,其实原本没那么严重的,只是这次加上她一个不错的朋友从中作梗,感情加上友情双重伤害,使得她彻底对人性感到失望。”
“邱言瀚?那他现在又为何出现?”
“其中道理我也不清楚。不过你谈到邱言瀚与静蕾之间,我可以断定不可能。静蕾那傻女孩从那之后,就不再轻易将自己的真实面示人。”
“原来如此。”
“嗯,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怎么打算?静蕾爱你是一回事,你的心意又是另一回事,别忘了你现在有婚约在身。”
“姐,那不是大问题。”
“什么不是大问题?好!那你打算怎么做?”
“静蕾打算到德国念书。”
“你就任着她去?”
“为什么不让她去?”
“吴泳毅,你真是没血没眼泪的人!我这个热血美少女怎会有你这么个冷血的手足!”
“过奖。姐,我希望今天打电话给你的事你能保密。”
“保密?为什么?”泳梅疑惑。
“反正就请你帮帮忙就是。”吴泳毅故弄玄虚。
“随你,反正你老大高兴,从小到大你要做什么,没有人管得动你。算了,电话费很贵,顺便向爸妈问声好,告诉他们我在这里生活得很好,不用担心。”
“我会的。Bye。”
“Bye。”
“毅,你怎么来了?”林静蕾打开们,意外见到应该忙得不能抽身的毅。
“没事不能来吗?”他露出难得的笑。
“当然可以。我刚做好晚饭,进来一起吃吧。”她回以微笑,却笑得牵强。
“嗯。”吴泳毅直接走进餐厅。
“最近忙吗?”她问。
“还好。”
“婚事忙得如何?”
她有段时间没遇到他及秦蓉,半是刻意回避,半是自己也在忙着办理德国留学申请。
“都解决了。”
“哦,那就好。对了,”林静蕾站起身。“我买了分礼物要送给你跟秦蓉的。”她转入房中,拎出了个大袋子。
“希望你们用得到。”她递给他。
“离婚礼还有一段日子,现在就送?”他接过礼物。
“嗯……毅,我可能无法参加你们的婚礼。”她坐定,低着头哑声说道。
“为什么?”他噙着笑问道。
“因为我将到德国念书,时间冲突,所以无法参加婚礼。”
“啊!”他故作讶异。“那很可惜。”
“嗯,真对不起。”她抱歉的鞠了个躬。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他脸上仍是诡异的笑。
她直起身。
“毅,你的脸怎么了?”他俊脸上有三道抓痕,红中带肿。
“哦,猫抓的。”他笑着调侃道。
“你不养猫的。”林静蕾拧着眉显得不悦。今天的他怎么看来与平时不同?嘴边老挂着神秘的笑。“不好好处理会留下疤的。”她赶忙拉着他到客厅坐下,转身拿医药箱。
“身上的疤痕是男人的战绩。”他说。
“但这伤看来分明是女人抓的,留作战绩光采吗?”她驳斥。
她悉心为他上药。
“跟秦蓉吵架了?”她猜测。
“没有。”他眼神紧随着她的一举一动。
“要不怎会有指甲抓痕?”
“我自己洗脸不小心刮伤的。”
“骗人!你指甲有那么长吗?”她拉起他的手,秀出短而洁净的指甲。“连手也有!”她惊呼。
撩起他的衬衫袖子,发现手臂也有同样的抓痕。
“别看了。”他拉下衣袖。
“不行,得上药!”不顾他抗议,她拉起衣袖,细心的将手臂上大大小小为数不少的抓痕上药。
“还没结婚就这么吵闹,结婚后怎么办?”她边上药边数落。
“没有吵闹。”他否认。
“还说没有!秦蓉还小,你就不能忍着点,让让她?”
“但也不是事事都能将就忍耐,像人生大事就不行。”
“你说这句话什么意思?”林静蕾嗅到怪异的气味,狐疑的盯着他闪烁的眼。
“没什么意思。静蕾,你还没祝福我呢。”他顾左右而言它。
林静蕾别过脸。
要她祝福他,是何等难的事。她没有这等胸襟,又不得不为。
“毅,恭喜你。”她勾起牵强的唇线,看向别处。
“静蕾,你是真心祝福我与秦蓉?”他问道,脸上仍是那抹诡异的笑。
“嗯。”她点头。
“是吗?”
“是……是呀。”林静蕾看着透着诡异气味的吴泳毅。他到底怎么了?
“这个学校不好。”
“为什么不好?”
“太郊区了,生活不便利。”
“那这一间。”林静蕾拿着另一间位于德国柏林的学校。
“不好。”吴泳毅手支着下巴,再摇摇头。
“又哪里不好了?”她皱起眉头,这已经是他淘汰的第六所学校了。
“生活费用过高。”
“毅。”林静蕾放下学校简章,望着他。“是我在选学校还是你啊?”
他的婚期将届,理应在婚事与工作之间忙得不可开交,最近他却老出现在她公寓,要不就与她在她最近常去的地方巧遇,留学说明会、短期德语课程,甚至今天她要决定学校,他还特地跑到她的公寓来参与决定。
“当然是你。”他一副明知故问的神情。
“那你怎么意见比我还多?”
“我想帮你出些意见。”
“那你说,选哪间好?”既然他的意见比她还多,索性将一叠学校简介推给他,由他决定。
“这间不错。”他不多看,抽出了张简介。
是一间位于汉堡市的学校。
“这间学校位在都会中心,生活费用也很高呀。”他刚刚才以这个理由淘汰了间学校。
“这间地点确实不错。”他点了点头。
“但是……生活费用那么高……”她考虑着。
德国可不比其他国家,其学术研究之兴盛大过美国,虽然学费免费,但是因其学术要求扎实,若非天资聪颖或是苦下工夫,很难在短期内拿到学位。
虽然她曾与泳毅在大学时候一起修过德文,但当时是在泳毅的护航下低空飞过;她的德文没泳毅流利,至于读写方面还得再加强,所以现在才在短期语文补习班加强德文。
正因如此,她想要在短期拿到学位几乎不可能,光是再去修习语文就得花不少时间。她的存款有限,才会偏爱偏远的郊区学校,现在毅所选的这所住于汉堡市的大学,生活费用之高大约连语文考试还未通过就将她的存款花光。
“就这间了。”他帮她代为决定。“明天我就去帮你办理申请事宜。”
“毅,真的要选这一间吗?”她做最后挣扎。
她不想选这一所大学,但看毅如此坚持的样子又不敢辩驳。
“我说你选这一间铁定没错。”他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
“走吧。”他搭着她的肩。
“去哪?”
近来他对她常有亲昵动作,像之前老是她主动拉他的手,最近却是他拉她的手,亲密地十指交错。
“德国不比台湾,那里的冬天可不像台湾这样气温顶多低到十几度,那边的冬天可以冷到你盖八条被子都盖不暖,当然得先去采买些御寒衣物。”
“但是你有空吗?”
“现在不是站在你身旁,还这么问?”他轻敲她的额。
“不是。”她抚着微疼的额,毅最近老爱这么敲她。“现在的你应是个大忙人才是,怎么有那么多时间帮我申办这些烦人的留学手续?”
“不是说过了,该做的事情都解决了吗?”
“至少你也该陪陪秦蓉吧?”
他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像要结婚的新人,他下班后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她这里,她想不出他哪来时间陪他未来的新娘。
“她自己会打发她自己的时间。”他拿起门边的遮阳伞,拉着她往外走。
“没见过比你更不体贴的情人。”她咕哝道。
“你未来就会发现我有多体贴。”他眼带深意的望着她。
她的心噗通噗通的跳,那眼神令她痴恋不已。
“毅,我要出国时,你会不会来送机?”她出国的当天,是他订婚的前一天。
“不会。”他想也未想的说道。
“不会……”她心里彻底的失望。
难道他连临别的祝福也不愿给她?
“有什么问题?”他转头看着她,眼神饶富兴味。
“没什么。”
她落寞的低下头,不愿让他看到不争气的泪。
第十章
桃园中正机场出境大厅。
吴泳毅果真未出现在送机行列。
“姐,代我照顾爸妈。”林静蕾向大老远从云林前来送机的大姐交代。
“我会的。”
“还有阿宾。”小弟也是令她牵挂、放心不下的人。
“姐,你别担心,台湾这边有我们,两个老的跟小弟我们会好好照顾他们的。”林静蕾爽朗的小妹说道。
“嗯。”她眼神四处瞟,盼望奇迹出现。
“静蕾,在找什么?”吴泳三问道。
“三哥。”她望向吴泳三,泪水盈眶,仰起头不让泪滴下。
“毅为什么不来?”语带哽咽。
既然他之前有那么多时间陪她,为什么偏到她出国之际却没时间送机?
“他……他……”阿三闪烁其词,求助的望向爱妻。
“泳毅他有了点小感冒,没法前来。”谢佑晴接口。
“小感冒?有没有大碍?有没有看医生?他一个人在家吗?”林静蕾紧张的问着连串的问题。“只是小感冒。”谢佑晴瞪了眼阿三。都是他,害得她得撒谎!
“静蕾,你该准备进去了。”阿三出声提醒她。
“哦。”她不死心的再度往回看,翘盼熟悉的身影。
“快进去吧,不要错过飞机。”阿三再出声催促。
“嗯。”看来他是真的不会来了。
“一切安排好时,我会写信报平安的。”她依依不舍的挥手道别。
飞机缓缓起飞,她的旁座坐着一位男士,看不出年龄长相,似乎极为怕冷的将自己从头到脚包得像个木乃尹,由不时从口罩间传出的咳嗽声判断,他应是得了重感冒,怕再受凉才有这一身打扮。
她礼貌的向他点头后,就在靠窗的座位坐定。盯着窗外,恋恋不舍的望着这片生活了三十几个年头的土地,飞机缓缓远离地面,将她带离故乡愈来愈远,前往另一个陌生的国度。
别了台湾,别了家人,别了……毅。
她手依恋的抚着玻璃窗外渐远的土地,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溃堤。
“擦擦吧。”邻座传来夹带着浓重鼻音的男声,他递给她一条手巾。“第一次出国?”邻座的男士问道,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偶尔伴随着咳嗽声。
她无声地接过手巾,望着窗外。
“离开情人?要不怎哭得如此伤心?”他找话题聊。
她不想说话,未搭理。
她表明了不想说话,邻座男士仍不识相地与她攀谈。
“我是去追情人的。”他兀自打开话题,“我的情人离我而去。”声音听不出一丝情人离去的悲伤成分。
“那又如何?”她盯着窗外,冷冷地回道。
“不甘心,决心将她追回。想听听我跟她的故事吗?”他问。
“随便。”若他不介意下飞机时声音哑了,就由着他吧。
“我和她是在八年前认识的。”
她与毅也相识于八年前的夏天。
“她是我姐姐的好朋友,大我五岁。”
毅也是她好友的弟弟,小她五岁。
“她不是个很特殊的女孩,外表看来娴静文雅,但一开口却是率直爽朗像个男孩子,标准表里不一的人。”
他口中的她,倒与她有几分相像。
“我大哥老说这女孩是标准的人来疯,你知道吗?我们初见面时,她第一句话跟我说什么话吗?”他语气似乎像迫切得到她的回应。
“什么?”她配合他。
“‘小弟,要不要跟姐姐来个姐弟恋呀?姐姐我不介意女大男小哦。’第一次见面她就这么说。你说说,有几个女孩子在初见面时会这么问人的?”他笑了笑,伴随而至的是止不住的咳嗽声。
为什么没有?她就曾做过。
咳嗽稍止,他又继续道:“她老缠在我身边,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爱我,我只当她在耍我,谁见了她那人来疯的模样,都不会认定她是当真,麦立见我比她小,想她应只当我是好友的弟弟而已。也不知幸还是不幸,我和她似乎有着解不开的情缘,大学我考上她的学校,从此展开四年的孽缘。”
“孽缘?你不喜欢她?”她心不在焉地在玻璃窗上呵气划圈。
“不,其实我也不太明了我自己。当初的我只是被她缠着烦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开她,根本顾不到自己对她的感觉是怎样。不能怪我这么想,她当时着实可恶,缠着我不放不说,还无所不用其极的将学校所有想接近我的女孩子全部赶走,害得我大学四年的感情几乎空白。”
“然后呢?”她听出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