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血。
他的血染红滋润了他的唇。
脑中一闪而过的概念也太过邪恶,简直就像具有魔力一般诱惑着他不由自主地想去碰触它,以舌描绘它优美的形状。
那双唇……果然和它看起来一般……清凉……柔软……
不过也足够恶毒。
“你……想死?”
幻尘努力地出这句话,身体却已经疲惫得连一个手指也动弹不了。
刚才在幻尘险些被“它”操纵的时候,蓝斯洛的血救了他,让他暂时冲破了“凡生咒”的束缚释放出被压抑的魔力,终于抑制住了“它”的力量;但同时,违反了“契约”就会马上受到“咒力”的惩罚,他大概整个晚上都别想移动自己的身体了。
“不想,可是我救了你,你应该报答我,你看起来不像是习惯欠别人情的样子,魔王陛下。”蓝斯洛微笑着半趴在幻尘身边回答。
刚刚幻尘那一开口的确吓了他一大跳,有种做了亏心事之后被当场捉住的尴尬感,不过在他发现幻尘除了嘴巴,根本不能移动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时,心里的邪念又忍不住开始蠢蠢欲动。
“而且你现在一动也不能动,我想怎么讨回这个情就可以怎么讨回来,你抗议也无效!”
如果有人问他魔王幻尘最厉害的魔法是什么,他大概会回答是他的眼睛 。
和刚才邪魅燃烧着宝石红不同,此时他幽黑深邃的眸子就像磁石般把他牢牢吸住,难道是他的错觉吗?他总觉得那像刀锋一样锐利的眼神下,所隐藏的灵魂是比他以前所见过的任何人想要纯净柔和的。
“我在想什么……你是魔王啊……我中邪了吗?你对我施了魔咒吗?”
如果他告诉他自己用了什么样的词汇来形容他,不知伟大的魔王陛下会不会一怒之下喷出赤红的烈焰把他烧成烤肉!
蓝斯洛有些困惑地盯着幻尘喃喃自语,这次他光明正大地低下了头,将右手从幻尘的颈背滑下环上他窄瘦的腰,掌下轻轻一按,他们的唇便贴合在了一起。
幻尘的唇上带着一丝甜腥的血味,与那一扫而过时所得到的甜蜜滋味相比,细细品尝后他所带给他的却是一阵莫名的痛楚;这痛楚一下下抓挠着他的心,并随着血液缓缓融入他的体内。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怀里的触感饱满而充实,心里却空洞得难受──这孤独寂寞的感觉是从何而来?
幻尘从来没有过这样不确定的感受,所以当他倔强地瞪大了双眼并拒绝张开紧闭的薄唇时,蓝斯洛蓦地放拢了双臂更紧地拥抱住他,开始发起更具侵略性的进攻。
蓝斯洛贴住他的双唇反复地厮磨,耐心地等待着他因不耐烦而终于放松了警惕的那一刻,狡诈地用力咬住他的下唇,在他吃痛松开牙关的瞬间探入他的口腔,濡湿的舌强硬地在他齿间游移,时而轻点着刷过他的上颚,时而蠕动着钻入他的舌下挑逗着他的舌根,不容反抗地吸吮着他口中的津液。
“唔……”
幻尘从喉中发出一声低吟,不过绝不是因为欢愉,而是因为无能为力而恼羞成怒!那个比人界烧杀抢掠的盗贼还要无耻的混蛋天使居然捏住了他的下颌,让他尖锐的森森利齿发挥不了半点作用,只能眼睁睁地任他长驱直入。
他可恶的舌尖像条滑溜的蛇似的,以一种奇怪的频率在他口中进进出出,令他的心跳本能地不断加快。他恼火地想要迸出的诅咒全部卡在喉咙里无法说出,蓝斯洛含住了他的舌不住地咂摸吮弄;他的舌根发酸,再也控制不住来不及吞噬的唾液沿着唇角溢出。
“你──你竟敢──”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重新充分呼吸到新鲜空气,幻尘气极地吼了出来,喘息着看着蓝斯洛可恶的笑脸就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却仍然没有半点办法。
“竟敢什么?冒犯魔王陛下的威严吗?我不认为一个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魔王和砧板上的鳟鱼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如果我想,就可以趁机为所欲为,比如──给你换上一身白色的衣服,也许会比黑色更适合你。”蓝斯洛的唇角邪气地向上扬起,满足地舔去了唇边的透明细丝,勾起修长的手指,“啪”的打了一个响指,一套纯白崭新的长袍立刻出现在他的手里。
“你──如果敢这么做,我一定会杀了你,再让你变成空气中的灰烬!”幻尘气得双目圆睁,努力抬头却还是奈何不了蓝斯洛。
“灰烬?只是换一件衣服而已,应该还罪不至此吧?你以为这真是给你穿的?你看,我被你硬是拉下水,浑身湿透,总该换上一件衣服才行。”
蓝斯洛说着,爬起来脱下了湿淋淋并沾满了泥土和草屑的衣服,借机用力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得到了偶尔释放的双翼在他宽阔的背后轻轻鼓动了几下,扑啦啦地伸展开来,银亮圣洁的月光映在他巨大的翅膀上,一根洁白的羽毛旋了几个圈翩然飘落,轻坠在幻尘的心口。
“好累啊……背部快要僵掉了!先休息一下好了。”
蓝斯洛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背部肌肉,抱着衣服坐回幻尘身边,顺手捡起自己掉落的羽毛,手指恰巧扫过了幻尘胸前浅绯色的突起,无意间的动作令他本能地微微一颤,陌生而奇异的热度就这样爬上了他的脸颊。
“怎么了,觉得冷吗?可是我可变不出魔族穿的衣服啊。”感觉到幻尘细微的颤抖,蓝斯洛皱起眉探向他的脸庞,“但如果给你穿这套衣服,你就要把我变成空气中的灰烬……唔,还是这样好了。”他状似烦恼地思考了一会儿,突然伸出双臂捞起了幻尘的身子,半拥着他在一棵盘根错节的高大乔木下坐了下来。
“放开我,天使蓝斯洛。”幻尘拼命用力别开头,那些垂落在他脸上的亚麻色长发让他觉得非常别扭。而且他讨厌现在这种样子,他不想依赖任何人,尤其是一个和他的立场根本对立,屡次冒犯他的上级天使!
“‘上级天使蓝斯洛’已经变成了‘天使蓝斯洛’,这是不是证明我们的关系已经有所改善了呢?幻尘陛下。”
蓝斯洛看不过幻尘费力和几缕头发“缠斗”的样子,直接甩了甩头发将所有的发拨到脑后,忍不住以指腹轻轻摩挲过他略略浮肿的唇。不过这个行为马上得到了仍处于盛怒当中的魔王毫不吝惜的“回馈”,他狠狠地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然后张大嘴巴一点点向上蚕食,进而嗫住了他半边手掌。
“这是典型的小孩子式的报复行为。”
他看着魔王嘴边露出的獠牙,强忍住腹中暴笑的冲动“好心”地提醒道,在幻尘意识到他所说的含义愤懑地放开了他的手掌之后,他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双眼假寐,想着自己还能不能见到明早的朝阳……
经过前半夜的奔跑和“它”的激烈对抗之后,睡神理所当然地迅速造访了突然感到疲惫、只想好好睡上一觉的蓝斯洛,以及不怎么心甘情愿的幻尘。他轻轻挥动了一下手中的魔更,让他们的眼睛缓缓合拢,逐渐沉入了深沉的睡梦中。
……
放开我!这是什么?不要靠近我!
……
这是上天的意旨,不管你愿不愿意,必须接受它为你的一部分。
……
什么我必须接受它?为什么我必须离开这里?为什么我必须变成这个样子。
……
因为你是被选中的人,你拥有我们需要的力量,一切都是上天的意旨,你或是我,都没有权力反抗他的安排。
……
不!这并非出于我的自愿,他只想让世界上的一切都成为他操纵之下的木偶!
你们别想就这样控制我,我绝对不会向他屈服,绝不!
……
是吗?那就等着瞧吧,亲爱的魔王陛下……
……
不!我不是魔王!他才是真正的伪善者,真正的魔王!
……
“魔王……他是魔王!我要杀了他!”
“你在说什么……睡胡涂了吗?还是昨晚那家伙伤到了你的脑袋?你不就是魔王吗?你要杀了谁?”
当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穿了树梢,蓝斯洛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并没有马上反应过来怀里的人说的梦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等他理清了混沌的脑子完全清醒过来想要仔细听清他说些什么的时候,魔王也已经从睡梦中苏醒了过来。
“杀你。”
恢复了行动能力的幻尘像只矫健的山猫一样挣脱了“敌人”的怀抱一跃而起,此时的他双眼虽然不是红色,却一样燃烧着熊熊烈火,被噩梦包围了一晚之后,他并没有忘记那个家伙所做出的趁火打劫的卑劣行为!
“我不认为你刚才所说的人是指我,至少我不会让你憎恶到恐惧的地步。”
蓝斯洛抓了抓纠结在一起的发丝说。现在魔王手里可爱的赤炼正吐出鲜红的蛇信舔着他的脖子,可是被枕靠了一夜又酸又麻的大腿却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他想立刻站起来是根本不可能的。不管怎么样,就算是对天使来说,一个体格和自己相差无几的大男人仍是相当沉重的“负担”。
“恐惧?没有任何人能令我恐惧,尤其是你!”幻尘不悦地晃了晃赤炼的尾巴,不喜欢看到它和蓝斯洛那样“亲热”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要杀我?事实上在很多时候杀戮的缘由都是出于恐惧,即使你所杀戮的对象有可能比你弱小,比如强盗在劫掠到财物之后,还要杀掉可怜的受害者,是因为他们害怕这些人会将他自所做的一切以及行踨说出去,让他们卑劣形象暴露在阳光之下。而你想杀我难道是因为昨晚我索取的那些小‘报酬’吗?你不希望有人知道伟大的魔王陛下被一个天使吻了……”
蓝斯洛凑到幻尘耳边,好象要替他保守某种秘密一般,最后一句话的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个可以听到。
“你──”幻尘想不到这个天使的脸皮,竟然厚得可以明目张胆地把自己低级的劣行直接说出来而面不变色!“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他气势汹汹地弯下遣,“你在路上利用你的灵力耍了我!这里是苍林国的东边境,我说过不想走赤日国!”
“灵力?请你讲一点道理好不好,亲爱的魔王陛下!要左右并迷惑你的意志需要多么高段的灵力你应该更清楚。如果我能做到,早就利用它来让你对谁惟命是从了!”幻尘糟糕的态度和无中生有的“冤枉”让蓝斯洛有些火大,语气也跟着心情变得充满了火药味。
“如果不是你又会是谁?竟能在不知不觉中迷惑我,那两只愚蠢的尸虫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幻尘半信半疑地问,他是刚刚醒来之后才发现方向不对的,之前的一路上都没有半点感觉,始终以为他们是向着向南方前进的。
“我的目的只是带你回上界,走哪条路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和我比起来,你为什么不想一下其它可能?比如──‘它’。‘它’对你的威胁远比我还大得多吧?还是你愿意承认,我真的有能力让你‘迷惑’?”
蓝斯洛说着,将垂落在两人之间的绳结成一圈一圈绕上幻尘的手腕,用力一拽,将他拉近自己,邪气上翘的唇几乎贴上了他的,危险灼热的气息轻轻喷吐在他的脸上,让突然感觉到了威胁的魔王警惕得再度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你生气的时候就会马上露出它们,我脖子上被它们咬出的洞还在痛呢!所谓的‘治愈’能力对自己是无效的啊……”他伸出手指,碰了碰其中一颗獠牙,又摸了摸颈子上的伤口叹了口气。
“我后悔没有直接咬断你的喉咙,那样的话你就不能这样继续胡言乱语!”幻尘啪的一声甩开了蓝斯洛的手,而赤炼早就因为自觉无聊,而缠绕在了他的另一只手臂上呼呼大睡。
“是吗?那么我不介意你现在再补上一口,请吧──”蓝斯洛说完,闭起了双眼,仰起负暴露出自己的颈项。
“我……还要利用你找到‘隐者’拉斐尔三兄弟,在顺利回到上界之前,我对取你的性命没有兴趣。”幻尘别开头,不想再看到天使棱角分明的下颌的优美线条,和在阳光下泛着淡金色光泽的结实胸膛,以及他背后那对刺眼的白色翅膀。
不过这样一来也使他完全没有机会发现,蓝斯洛正在从浓密卷曲的睫毛下,用他银蓝色的眸子偷看他的表情。
在遇到幻尘之前,他心目中的魔王应该是身材高大魁梧,全身绷紧了壮硕的古铜色肌肉,并且有一张凶狠暴戾的脸,比他在战场上所见到的那些魔族武将还要野蛮上几分;而眼前的这位年轻的魔王则完全是另外一种样子,他身材修长,面孔清冷英俊,除了翅膀和头发的颜色之外,他并不认为幻尘和自己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而且在经过了昨晚之后,他比以前更加想要得知幻尘身上的秘密了。
它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让这个坚强高傲的魔界之王露出样痛苦无助的表情。
尽管并不情愿,幻尘还是不得不暂时相信了蓝斯洛的话词,和他一起踏上了东之赤日国的土地。
在最初的几天时间里,蓝斯洛不断地向幻尘发问,例如“它”是怎么进入他的身体寄居、他为什么这样排斥赤日国这条路线等等;不过到了第五天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放弃了从这个嘴色紧得像蚌壳般的魔王口中套出任何除了诅咒以外的东西;而到了第十天,他终于明白了幻尘自始至终一直处于高度警戒的战备状态的原因。
事实上东之赤日国又称为“人间魔界”,人界最强的灵能者、魔法师沙罗曼达是统治者它的王。在这里,连最普通的小街道上都随处可以看到一些奇形怪状的怪物在人群中穿梭出没;他们不属于人界的气息恰恰在最大程度上吸引了这些家伙的注意,只要某处停下脚步就立刻会有至少四、五只有形或无形的东西在他们身边蹲坐下来观察,尤其是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即使闭上双眼也能感到那些令人恶心的窥探视线。
除了对他因睡眠不足产生的黑眼圈,偶尔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表示嘲讽外,幻尘对此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唯一有所好转的是幻尘没有再试图将他踢到床上,也许是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或者是懒得多费口舌,在今天这种只租到一间只有一张单人床的旅馆的小房间的情况下,他仍是默默在靠墙的一侧躺在下来,背过脸去闭上眼睛。
“我想打扰你休息,可是你能叫这些家伙走开吗?今天的床已经够窄了。”当第六只怪物爬上床,在蓝斯洛的脚底坐下来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