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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敌冤家 page 5 作者:四方宇

  “你嫌长呀?老头儿我,被个不孝女没当回事,让我在朝廷官员面前丢尽睑面,直到太阳下山了,这之中,派出去找人的下人只有回报说:听说五小姐和一堆公子哥儿厮混喝酒去了,就在整票朝廷官员面前,想想那时你老头儿我是怎样的心情呢?”

  陆闻秋放下茶碗,以平常的声说着削人的话,还眉弯眼笑的端详她。

  “不吭声呀?你这小废渣子,向来就是不咽任何不爽快的气,从小到大,你陆剑仁就是拳头、气焰没输过人,怎么现在话都不多吭一声?”

  她哪敢多话,每当老头儿端出这种“慈祥”神情时,就是一种警告,绝对别想会有“和蔼”的事发生,尤其老头愈笑得慈眉善目,愈令人发毛。

  “唉!昨夜你老头我,只能这么望着夜色到日出东方的黎明,结果不孝女竟然沉醉酒乡中,可怜我耗着这把老骨头,候了一天一夜等个小废渣子回来都不嫌长了,你才听一早上的话,还嫌长呀?哟~~现在这环境当真是小子爬到老子头上撒野,老子还要习惯才行啰!呵呵呵。”

  已经跪立难安的陆剑仁听到这种呵笑声时,根根寒毛竖起,深呼吸,最后干脆一咬牙,双掌贴地,一头嗑到地上去。

  “一切都是剑仁这小废渣子的错,祈求陆老宗主、伟大的老头儿、父亲大人,无论任何责罚,都直接给仁儿一个痛快。”

  拜托,要杀、要剐,直接来吧!别再用这种要死不活的方式整她。

  “听听,听听这孩子说些什么话呀?要我给她一个痛快!”陆老宗主哼着鼻声。“想不到我堂堂一个陆家老宗主,被自己女儿说得好像要毒杀亲儿似的!”边弹弹袖上方才沾上的几许茶渍,再次发出老父的感叹。“你在外边与人拚酒拚得痛快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要给家里的老头我一个痛快呢!”

  忍了一早上,听了一早上的浑话,硬撑着宿醉一夜痛到快爆掉的头,整个人已经快用五体投地的大礼趴下去了,老头还不满意,坚持用这种凌迟的方式继续整治她,真是忍无可忍——

  “爹——”原本伏到地上的陆剑仁忽整个直起身来,眉竖目扬,一派终于爆发的气势。

  “怎么样呀!”

  有别于陆剑仁的热血高昂,陆闻秋一径的慢条靳理笑笑回应,脸上非但不见半点怒意,还抚颚笑的“亲切”,诡谲到令人毛悚,却不难看出那双眼已透出“敢造反,就试试看”的警告。

  “咳,仁儿。”一旁的马小芸见状赶忙暗比手势,要她再忍忍。

  原本已要站起的陆剑仁只好又深呼吸的跪回去,却还是一脸豁出去的抬头,迎视自家老爹。

  “不过就是命一条、脸皮一张,要杀、要辱看着办,不过……”她润了润唇。“那个……看在亲情份上,能不能换个方式,别搞这种凌迟的手段!”

  “言重了,小废渣子不先凌迟老头我,我会凌迟你!”

  深呼吸、深呼吸,虽说从小到大,她与自家老头对上已不知有几回了,但父女翻脸,最后的下场,通常……是她比较惨!

  “爹,到底要怎么样,您老人家说一句吧!”陆剑仁拍着胸脯,一副天塌下来她都能扛的豪迈。“只要是给个痛快,我绝不皱一下眉头!”

  “好,有气魄!”陆闻秋也回以豪迈的大笑。“真不愧是我陆闻秋的女儿,果然好样,看在父女之情,那就痛快些,管家,把本宗主下半夜写的另一卷训言拿出来念完!”

  “爹——”陆剑仁当场咆起来喊。“有没有搞错?还要再念一卷,怎么会是痛快的事!”

  “没错,有始有终就是一种痛快,都念了一上午的开头了,下午怎么能错过,当然是一气呵成、有头有尾,老头我正给你一场痛快!”

  “算了——”可恶。“那就不用给我痛快了!”

  “不要痛快了,那就是折磨一点的?”

  “行!”折磨应该比凌迟好一些吧?省得拖得要死不活的。

  “管家,念完下半夜的那一卷,再把陆家那十本祖训拿出来念完,找几个家仆和婢女过来分早、中、晚三组人马,轮流伺候小姐,这之中,只准给小姐喝水,确保到午夜之前,小姐能听完这些伟大的先祖智慧。”

  “爹!”陆剑仁再次咆吼,用力奋捶地表示示威!“你又在凌迟我——”

  “我是在折磨你,是你要我折磨你的!”

  “你这种方法摆明就是凌迟!”

  “老爹我又没一片片割你肉,对你施酷刑,怎么叫凌迟呢!”为人父母真难呀!儿女都长那么大了,还得教导常识。

  “你这还不叫对我施酷刑,念完那些,我不疯也呆了!”

  “夫人呀!你自己瞧瞧,看这废渣子说些什么浑话,三句不离老头我要对她不利,真是养女不孝,气死自己!”

  “大娘,你要说句公道话,爹那样摆明就是凌迟我!”哼!

  “你们父女俩真是……”让人无言以对。

  瞧瞧丈夫,又望望女儿,马小芸一叹。

  陆闻秋原有一妻一妾,原配马小芸生下了三个儿子,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是妾室所出,小妾在生下陆剑仁后便因体弱染病而逝,从此这二个女孩便由马小芸照顾。

  三个儿子个性独立孤傲、性格偏冷、不喜黏人;而陆熙妍和陆剑仁却是生来就活泼爱闹,从小就爱赖在马小芸身边,令马小芸对这两丫头非但视如己出,疼爱的程度要胜过自己的三个儿子。

  “我只接受让我不皱眉的惩罚!”陆剑仁磨了磨牙关,很用力的按捺自己向来急躁的脾气。

  “呵呵,让你不皱眉头的惩罚,那就是换老头我皱眉头了,那还是让你继续皱眉头吧!管家——”

  “够了——我要下战书——”陆剑仁忍无可忍,直接开火!

  “太好了!”陆闻秋当下拍桌,终于等到般,站起来指着她,回以重炮。“你这只小孬种渣的本性终于露出来丁我说你怎么会有‘乖巧听训’的好德行,压根就是怕死没胆识,跟老头我装乖巧,想躲过责罚,作梦!”

  “小孬种渣、小废渣——我干嘛老当渣——谁不知道我陆剑仁出名的就是胆识义气——”被人踩这么扁,就算是自家老爹,她也要力挺自己的声誉到底!“爹——三回两甲看是比武、拚酒量,我陆剑仁若会甲就随老爹你处置——”陆剑仁猛地跳起来,却因跪了一早和宿醉,甫一起身就觉天旋地转!

  “仁儿?!”

  “五小姐——小心!”

  马小芸和旁人见她摇晃得几要倒地,皆喊着。

  “酒喝得很畅快,意气也逞得很痛快,你永远是脾气见长,智慧缺缺哪!”

  一个大掌撑住她的背,另一掌按住她的肩,稳下她的身形,含讥的讪笑也随之传来。

  这个从小斗到大,熟到不能再熟的声,就算她精气神脱了一层,下意识的备战本能马上就对斗位置,撑出气势!

  “苏、琴、守!”挥开协助手臂,她挺直身,撇唇道:“来陆家有何贵干!”

  面对眼前这张不知该说少年英朗的神气,还是不见半点女性特质的五官,迎面是浓浓酒气扑来,令他皱拢了眉目。

  “喔,天呀!”苏琴守接过身旁的夏草递上的绢帕,按了按鼻子。“你这德行真是……糟得可怕呀!”

  满头乱发、一身邋遢、奇惨的脸色、皱皱的衣上还有酒渍与尘污,令向来每见着她一副大剌剌的粗鲁模样就过敏的苏琴守,更是擤了擤鼻子才能深呼吸,用力摇头叹息!

  “啰唆,看不顺眼可以马上离开。”陆剑仁没好气撇唇。

  两人从小到大,对立的事情太多,斯文优雅带点洁癖的苏琴守,直爽率性到下拘小节的陆剑仁,南辕北辙的性格与言行,由来是彼此互看不顺眼的根源。

  “住口,这是你未来夫婿,看看你那是什么态度!”陆家老宗主横了不孝女一眼。

  “陆世伯、伯母。”苏琴守上前,有礼行仪。

  “世侄不用多礼,快请坐,呵呵。”有别看向自家不孝女的眼神,陆闻秋对苏琴守笑得眉眼弯弯,显见来人令他愉快极了。

  “是呀!二个月后都是一家人了。”连马小芸也充满看半子的好心情。

  苏琴守撩袍落坐,随身侍女冬虫、夏草也乖巧请安。

  “见过老宗主、老夫人。”

  “好段时间不见,姊妹俩倒是出落得更标致了。”马小芸笑着道。

  “谢老夫人夸奖。”两个丫头笑得甜美可人。

  “两个聪明的丫头,本宗主前阵子还念着你俩的棋艺呢!世侄呀!何时你让这两个丫头再来陪陪我这老头对奕呀!”

  陆闻秋向来欣赏文武俱全的高才,苏琴守无异其中翘楚,连身边的丫鬟也同样不俗,最重要的是,这两个丫鬟机伶嘴甜,甚受许多长辈们喜爱。

  “只要世伯不嫌弃。”苏琴守诚然道;“世伯您灵活沉稳的棋风,不只小侄拜服,这两个丫头从上回受您指导之后,就一直吵着定要再同您好好请教一番。”

  “是吗?哈哈哈!”几句话说得陆闻秋脸面受用。

  “蒙老宗主不嫌弃,如有机会,还望宗主能多多给予指教。”

  “夏草也是。”

  不待陆闻秋回应,一旁陆剑仁已受不了的翻翻白眼。

  “一群装模作样的家伙,不就是黑白色的小石子,有什么好玩的。”对耐性缺乏,从小就爱拿小棋子去弹人的她来说,实在搞不懂,呆呆坐着摆石头,这么无聊也能玩。

  “谁准许你这蠢渣子坐下来?”对自动坐到苏琴守身旁空位上的女儿,陆闻秋没好声调。

  “说话当然坐下来嘛!难道爹想一起跪着说呀?”陆剑仁捶捶自己跪了一早的腰背,又僵又酸。

  “老爷呀!难得琴守来了,就让仁儿好好陪陪他。”陆闻秋正要开口,马小芸按上自家老爷的手,要他算了。

  “看在世侄来,不跟你计较。”爱妻的求情,还有苏琴守的来到,令陆闻秋消了几许心中火气。

  一旁的总管和其他三个“伺候”陆剑仁打起精神的丫鬟也退下了。

  “哇,茶来了。”陆剑仁抓过正端茶上来的婢女,一把抢过托盘上的茶。

  “小姐,那、那是给苏公子的。”

  “喔,给他的。”咕噜噜,二、三口吞完需慢慢品饮的上等好茶,滋润干渴了一早上的喉咙,袖子一抹嘴。“喏,你的!”将空茶碗推给他。

  苏琴守横视的眸光瞥去,有风度的维持唇边的微笑,努力不将手中的扇子敲到她头上去。

  “仁儿。”女儿的行为让马小芸轻斥。“你别老爱对琴守做些失礼事!”只好命人再下去重新沏茶。

  “麻烦你将这解酒药放到药碗内,加热水送上来。”苏琴守从袖袋内拿出一个小瓶子交给婢女。

  “解酒药?不会又是那玩意吧!”听这名字,陆剑仁五官嫌恶的拧起,记得两人在关外时,她只要宿醉,他便硬逼她灌下超苦又黏稠的黑液体。

  “只有这玩意儿解得了你的宿醉。”

  “世侄真是有心呀!看来仁儿离家在外,受你诸多照顾了。”对未来女婿的温柔细心,马小芸很是满意。

  “大娘,我离家在外都是自己照顾自己,谁需要他呀!”陆剑仁受不了的喊,干嘛苏琴守每做一个动作,家中两老就满意的笑,她随便说句话就被念。

  “仁儿!”马小芸皱眉的唤。

  “没关系,陆伯母,剑仁妹子从小到大就是这么率、性,小侄毫不介意。”苏琴守看着陆剑仁那一派挑衅扬唇的模样,他话说得强调,脸皮笑得包容,内心可磨着牙;二个月后嫁进我苏家,看我怎么贯彻夫纲!

  “认识这么久,你在长辈面前装虚伪的功力还是一样高呀!”王八蛋,真会演,私底下,怎么没见他这么大方!

  “剑仁妹子,没想到一个送解酒药的动作会让你这么生气,纵然如此,为了你的身体,也只能继续惹你不快了。”

  在陆闻秋和马小芸眼前,苏琴守端出的是有情、有义、有包容,用非常、非常“温柔又无奈”的关切神态凝视她。

  第五章

  “够了!”陆剑仁一挥手,想挥掉那看在她眼内就是虚伪的德行。“少在本姑奶奶眼前玩这套,那恶烂玩意儿你自己喝吧!”

  最重要的是,那玩意儿碰一次就够她受的了,谁要再喝呀!

  “世伯、伯母,看来小侄今日这份心意是踢铁板了。”苏琴守只好摇头歉然的朝陆闻秋和马小芸苦笑。

  “小废渣,你要不想喝解酒药,那就继续陪老头我,将陆家先祖的智慧开示玩下去,岂止一整个下午,保证你到午夜前都别想躺下了。”

  “当人家的爹,够意思点好不好?干嘛帮外人对付我!”

  “你这是在告诉我,二个月后将是你夫婿,我陆闻秋半子的人,是个外人吗?你在教爹分亲疏呀?啧啧,现在对女儿呀!打也不是、罚也不是,还得听她训呢!”

  “老爹,你不要我说句话就夹讽带嘲,长吁短叹的哀半天好不好,讲得好像我是多不孝!”

  说真的,老爹那种皮面笑笑,阴阴来一招性格,她真是招架不住!

  “而且这个家伙在这时间点来,根本是来看热闹吧!”压根就知道她在受惩,故意上门瞧笑话的,小人!

  “未来的女婿前来探望,有什么古怪热闹好瞧?真有,也只能怪个蠢渣子专门制造热闹给人瞧。”

  “爹,我又不是老渣子生出来的,你能不能别老把小渣子这种话冠到我头上呀!”

  实在搞不懂她家老头骂人的喜好,煤渣子、废渣子、小孬种渣,现在又来个蠢渣子,她家老爹怎么就对渣这么有兴趣?

  “跪下!”悠闲拿起茶碗掀盖拨拨叶渣,饮一口后陆闻秋道。

  “什么跪下?”

  “马上给我跪下!”

  “我又怎么了?”

  “犯上,对长辈不敬,侮辱尊长。”

  “哪有?”

  “刚才拐弯暗骂本宗主是老渣子,这就是犯上!”

  “这怎么会是犯上,是老爹先不停的骂小渣子,那生我的老头当然就是老渣子!”她不服道。

  “你亲口讲出生我的老头就是老渣子,就是犯上!”

  “这简直太——”过分二字还没出口,一旁的苏琴守先说话了。

  “剑仁妹子,世伯是用智慧在教导你。”在她怒目以对中,他温尔的轻叹,开始点火。“你性格鲁莽、行事轻率,老爱不加思索的就去进行十岁以下的小孩才会做的事,真是太……单纯了。”很有风度的,在长辈面前,将“幼稚”修饰为单纯。

  “为免你老犯错,世伯也真是用心良苦,就像你在拚酒前也不曾想过,不是什么酒都可以拿来赌气慨,尤其把江南名饮苏杭蜜翠涛,这般酒中名酿拿来与人拚豪情,真不知是糟蹋了酒,还是糟蹋了气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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