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台词就是,识相的话就快点给我滚。
“我是第十四次。”虽然这种事没什麽好攀比的,不过人争一口气,谢大少在这种地方也不肯随便认输。
夏均“呵”了一声,拿叉子在手指间转著玩:“老实说,现在的男人我一个都看不上眼,所以你也不用白花力气。这顿饭我请,要什麽尽管点。”
“真不好意思,我对女人也没兴趣。”谢炎笑得比她更帅气更不可一世,“老实说,我喜欢的是个男人,所以也请你不要介意。”
吓到了吧?想在我面前耍帅,别笑死人。也不看看我是谁,我……
还没得意完,领子突然被一把抓住,夏均的脸在面前迅速放大:“你说什麽?”
喂,公共场合,翻脸也不用这样吧!
“你是同性恋?!”
难为谢大少被勒紧脖子还能那麽英俊潇洒地镇定自若:“没错。”
震惊吧?愤怒吧?想打架?反正无所谓,我过会就要跟小念……
“太好了。”
“哈?”
被松开领子,谢炎反而呆若木鸡,看著夏均掏出手机迅速播通:“喂,爸,好了,这个我中意……对,谢家少爷,就要他。满意了吧?好,以後你们少再拿这种事逼我。妈的心脏病也不用装了。”
“……你在那里自说自话些什麽啊?”
夏均啪地把手机塞回外套口袋里,脸上终於露出点类似笑容的东西:“稍微配合点吧。跟我订婚你不会吃亏的,我保证不干涉你一切自由,0K?”
“开什麽玩笑?!”
“NONONO,我是认真的。”夏均站起来,从容不迫地伸直胳膊撑著桌面,施压一般地俯视对脸部扭曲的谢炎,“这对你也没坏处。婚姻这种东西,作为HOMO,你用不著吧?拿来换取日後的耳根清净,不是很便宜?你只要做做丈夫的样子就好,其他的一概可免,在外面爱怎麽样都行,我还可以替你保密,怎麽样?”
谢炎往後仰了仰,大幅度皱起眉毛:“真抱歉,我看不出我这麽做的必要性。”
娶个女人当幌子,那舒念怎麽办?
他只想和舒念结婚,接受同性婚姻的地方虽然不多但也总是有的,他们两个人之间不该再插进来任何东西。舒念也许还会唯唯诺诺地接受,容不得一颗沙子的人反而是他自己。
“哈……那你拒绝的理由是什麽?”
“笑话,我当然只会跟自己喜欢的人谈婚姻。”
“那是正常恋爱才有的权利吧?”
“有没有权利我想还轮不到你来下结论。”
“……真固执……如果我说我很需要你帮忙呢?”
“抱歉,我有更重要的人需要先照顾。”
“那你的意思是?”
“很遗憾我没法如你所愿,其他人或许更合适。”
对方静默了一下,微微扬起眉毛:“谢炎,你知不知道我是什麽样的人?”
“没兴趣知道,谢谢。”
感觉到隔著衣物传来的轻微震动,铃声响起的同时他已经站起来,边把手探进口袋里边转身要离开:“失陪了。”
指尖刚触到手机,後颈钝重的一痛让他眼前蓦然发黑,双腿一软摔得七荤八素。
晕迷过去的前一刻他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在公共场合被一个女人用手刀劈昏。
搞什麽?这算是个什麽世界啊?!
醒来的时候弄清楚自己处於什麽境地,谢炎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被脱得差不多,几近光溜溜地躺在酒店房间的KINGSIZE床上,身上只盖张被子,他要是女人只怕要当场大叫强暴然後为自己贞洁哀泣。
这种天杀的状况虽然很可笑,他可是半点也笑不出来。
被侵犯当然是没可能的事,但一想到自己是在丧失意识的情况下被一个女人强行脱光的,感觉也未免太差了。
後颈还在隐隐作痛,动手打他的那个夏均,生理结构真的是女人吗??
“你醒了?”
一听到这个声音他就想破口大骂,好容易才忍住,抬眼冷瞪那个让他晕过去这麽久的暴徒。
“头很痛吧?我怕你醒太早,又多敲了你几下,真不好意思。”夏均在旁边伸著懒腰,从床上坐起来,她倒是衣冠楚楚得很,整齐地穿著本来该是为他提供的男式睡衣,“本来你可以睡得很好的,谁让你不合作。”
理直气壮的开场白过後,一堆衣服飞过来:“现在差不多是早上,你换好衣服就可以回去了。别忘了我们好歹也算过了一夜,好好筹备订婚的事吧。”
谢炎花了好大力气才不让自己嘴角抽搐得太厉害:“喂,我什麽都没做过吧?”
“重点不是你做没做,而是我怎麽说。安啦,我们夏家很传统的,你要作好负责的心理准备。”
“你脑子没问题吧?”谢炎嗤之以鼻。
“奇怪你顽固什麽?拜托不要那麽小气,名义上的丈夫不会累到你。而且像我这样能把你从相亲苦海里解救出来,可以鼓励并且保障你尽情出去交男朋友的妻子,也很难找得到。这麽互惠的事,你干嘛不做?”
“你少自以为是,”谢炎不想再多费口舌,站起来面色不善地穿著衣服,“我的事自己会有打算,不欢迎陌生人插手……”
声音到一半嘎然而止,大惊失色地愕然了几秒钟,手忙脚乱套好衣服,疯了一样夺门而出,根本没时间理会夏均在後面“喂喂”的叫嚣。
再怎麽赶也是太晚了。
已经第二天的凌晨,什麽约定的时效都过去了。
约好的地方果然没有人,空荡荡的。不知道昨晚什麽时候居然开始下的雪,地上薄薄积了一片漏洞百出的白色。
不知道舒念是根本没来过,还是来过了,又走了。
谢炎连骂人的闲暇都没有,发狠踩著油门,胡乱加速,一路横冲直撞。
回到家冲上楼,几乎是用力撞开舒念房间的门,看到里面半弯著腰在收拾什麽的男人,才微微松了口气,听见自己的声音里满是大难生还的庆幸:“小念。”
被开门声惊动的舒念忙直起腰来,但并不转身,只是含糊应了一声。脚边是开著的不大的行李箱,里面东西不多,摆得很整齐,舒念是在把它们一样一样重新拿出来,放回去。
“小念,真对不起,我……有点事耽搁了,所以……对不起啊,小念……”
“没关系,”舒念还是背对著他,尴尬地动了动想遮住那个箱子,声音不大,说完简短的一句就静默了,过了很久才继续,“我也没等多久,只站了一下子,就……就回来了。”
谢炎还能清楚看到他衣服上落雪融化以後的水迹。
也许是冻了一夜觉得太冷的缘故,他的肩膀看起来比平时缩得更厉害。
“抱歉,小念,我真的是想跟你走的,但是……”谢炎从来没觉得如此口拙,不知道要怎麽把昨晚的荒谬掩饰过去,“突然发生一些事……”
“没关系……”舒念表示回应地又低低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呆呆站著,觉察到谢炎没有离开的意思,就困扰地轻微动著脚,机械地把刚取出来的围巾反复摊开又折上,略微烦躁似的,但始终低著头。
谢炎只好过去想抱住他,把他拉进怀里才感觉到他绷直的背在微微发著抖,似乎连呼吸也在竭力忍耐。
“对不起啊小念……”
想把他的身体转过来,遭到无声而坚持的反抗,就硬捏著他的下巴逼他和自己正视,他却始终不肯抬起眼睛。
“小念……??”
舒念并没有埋怨的意思,但慢慢地,低垂著的眼皮下开始有泪水失控地淌出来。流泪让他很狼狈而且羞耻,但没办法控制这些漫溢的东西。他一向很能容忍,可这次似乎太多了一些,尽管也想和以前一样完全容纳,终於还是满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
谢炎的道歉好象很真诚,但他听著空荡荡的,和那些承诺没什麽两样。
一点点弄掉他眼泪的嘴唇和手指都很温暖,可是他一个人在雪地里等太久了,全身都冰得厉害,就算被抱得再紧,也没有觉得暖和起来。
“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
把认真收拾好的行李又原封不动提回来的时候,他其实一点愤怒的心情都没有,只是觉得茫然,喉咙里干巴巴的。
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傻事,终於到了自己也觉得耻辱和无趣的地步。早就该清楚自己不可能等得到,为什麽还要当真,还要冻得瑟瑟发抖地等到最後呢。
一动不动让谢炎抱著,内疚地亲吻安抚。
有补偿,这样的补偿,他大概就得知足了吧。
想要再多,那根本就只是妄想。
“我先把东西摆回去。”快要碰到嘴唇的时候,舒念微微别过脸躲开,“我收拾一下……”
“行李就收著吧,这一两天随便什麽时候,只要你想,我们就走。”
舒念安静了一会儿,苦笑著用发红的眼睛望著他:“少爷,你别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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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炎刚要反驳,却听他停顿了一下,用不大的声音问:“你昨晚,去哪里了呢?”
“……”
那种荒谬的事情到底要怎麽说才能让舒念不误会?!
“我有点事……”见舒念正认真地等他的下文,谢炎只觉得脑子里发胀,“……其实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算了,你先不用管它,等我有时间再慢慢告诉你。”
舒念过很久才“嗯”了一声,眼皮上因为瘦削和疲惫而显出来的皱折更深了,眉弓在眼睑上投了一层阴影。
谢炎抱歉地把他压抑著轻微颤抖的身体抱得紧一些,见他嘴唇仍然是受冻过度的紫色,索性掀开外套把他包进来,将他冰凉的脸颊压在自己脖颈上,想要他暖和过来。
“你的手好冰。”
握在手心里摩擦婆娑,手指也依旧是缺乏温度地缩著。
“那麽……”
抓起他的手从自己贴身衬衫下摆探进去,腰上狠狠一冷,谢炎也撑不住笑著打了个哆嗦,吸著气顺势把他搂紧在胸前:“你真是冻得厉害呢。”
舒念错愕一下,惶恐著要把手抽回来:“这,不行,把你冰坏了……”
“这样你才暖得快啊。”
低沉温柔的声音震动耳膜的同时,耳垂也被含住重重亲吻了。
手掌在层层衣物下直接贴著他触感滚烫的皮肤,被他修长有力的胳膊紧抱著,感觉到嘴唇真实的热度,这样,会觉得自己像是真的被他深爱著一样。
在这样的幻觉里幸福得鼻子都开始发酸。
听信他的许诺,收拾好行李在雪里呆呆等了他一整个晚上,却只能狼狈不堪地一个人回来,那时候感受到的痛楚,这麽一瞬间,似乎也都可以消逝不见了。
只要能让自己觉得像和他在一起,大概就够了。
只是想小憩一下,不知不觉却睡沉过去了,醒来自然已经中午时分,幸好是不用上班的周末,还可以静静躺一会儿。谢炎侧躺在旁边看著他,微笑著拨开他前额的散乱黑发,一副爱怜的表情婆娑著他的脸:“小念,你真是乖。”
三十多岁的老男人,被人宠溺无限地赞叹“乖”,舒念苦笑出来。
他知道谢炎这麽感慨的原因,他不吵不闹,没有脾气,简单道歉就可以原谅全部,不让追问他就闭上嘴巴。
不管到什麽时候,他在谢炎眼里都只是忠犬一类的生物,方便又顺从。
“我怎麽舍得不喜欢你啊……”
听著谢炎撒娇式的喃喃,边又被用熟悉的方式抱紧压住。
“我以後也要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你。”
“嗯……”
“少爷,老爷让你下去。”
被打断甜言蜜语的谢炎悻悻地冲著门外:“什麽事?”
“是有要紧的客人……”
谢炎这才不甘不愿爬起来,舒念也忙跟著起身穿衣服,两人一起睡到这种时候,不知道他们会怎麽想。
其实是什麽也没做,他只让谢炎抱著他,要再进一步就会本能排斥地僵硬起来──虽然努力想当成什麽也没有发生过,可心脏隐约还是会觉得抽痛。
他为自己的不够大方而惭愧。
楼梯还没下完,走在前面的谢炎忽然收脚站住,迅速往後抓住他的手:“回去!”
无缘无故的厉声催促,舒念根本反应不过来,呆了呆才问:“什麽?”
“回楼上去,不要下来。”
见他脸色难看,舒念不敢再磨蹭,忙转身就往回走,谢夫人的招呼却已经传到耳里:“小炎你真是的,让人家夏小姐等这麽久。”
舒念只迟疑了一下,脚就迈不动了,转头看看厅里的访客们,又看看谢炎不自在地板著的脸,喉咙有点干。
客厅沙发中央坐著的人,虽然是英气短发,中性的休闲打扮,但实在是个长得很好的女人。
“小念你也过来坐坐吧。”
“别理她,叫你上去就上去!”
舒念没有动,只用有点悲哀的眼神望著他。
“小炎你这就不对了,既然定好了,就该让大家都知道,有什麽好遮遮掩掩的。”
舒念谁也不看了,就只呆呆望著谢炎,眼睛一眨不眨,看得他血液喧闹地往头顶冲:“妈你胡说什麽啊!不要听那个疯女人鬼扯!”
“放肆!”谢烽当著夏家人,面子上过不去,只好冷下脸,“谁把你教得著这麽没规没矩的?!昨天去跟夏小姐相亲的不是你?在外面过夜的人不是你?打算订婚那就订婚,我们什麽时候不是顺著你?掖著藏著算什麽?!舒念你先上去,免得当著你的面他顾三忌四,什麽没胆识的混话都说出来,招人笑话。”
“才没那回事!小念你别听他们乱说,根本不是那样的!我跟夏均没什麽关系!”
“混帐!拉拉扯扯像什麽样子?!快过来向夏小姐道歉!谢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谢烽还没大方到能容忍儿子在外人面前跟一个男人暧昧不清的地步,“舒念,叫你上楼去,听见没有?”
谢炎清楚看到他脸上缺乏血色的苍白,他已经不再看他了,只茫然看著地板,慢慢抽回手,然後转身爬上楼梯。
一回到房间就关上门,对著床上残留的两人躺过的痕迹站了一会儿,觉得腿酸了,才想起来是可以坐著休息的,摸索了一下才就著床沿坐下。
脑子里有点空,什麽也没想,幸好什麽也都不需要想,谢炎临时反悔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等的理由,其实很简单,他连再思考都不需要了。
突然遇到一见钟情的女人,好象也是很自然的事。
他的少爷,从来都是这麽随性。
瞒著他,不肯对他说明。其实何必呢,反正他迟早都是要知道。他的少爷怕什麽呢?他既不会吵,也不会闹。
谢炎推门进来不知道是多久以後,他忘记看时间,被粗暴的开门声惊醒才发现自己忘了把脸上狼狈的痕迹弄干净,忙转过身去掩饰地整理著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