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在长廊的另一头,快步走来一名奴仆,“衣小姐,向公子正在前厅等候您。”
哼,这向大公子来得还真早!
“舞儿,昨晚睡得可好?”
衣扇舞一入前厅,向雪川立即笑意盈盈地起身走向她。
衣扇舞盯了他好一会儿,微扯起唇角回了句:“还好。”
向雪川不以为意,还很自然地接过平儿手中的雪色狐皮披风,替她披上并系好一个漂亮的结。
他冷不防的亲昵举动,在衣扇舞的心中掀起阵阵涟漪,她下意识地想退开,但一个念头突地窜起,让她的双脚硬生生钉在原地,心中渐生疑惑。
倘若没有离星玦,他会这样待她吗?
答案想必是……
“舞儿,我已经跟李老爷辞行了,所以——”
“我想先跟李公子说一声再走。”悄悄吐出一口气,衣扇舞直勾勾地凝视着他,不动声色的道。
向雪川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但一抹淡淡的嘲讽却浮现在他眸中的最深处。“嗯,我也听闻李兄不适,咱们这就去看他。”
难道是她多虑?
不,她宁可事前小心,也不愿事后反悔。
在他们来到李卫迟的卧房时,衣扇舞的视线就被床上那一团拢起且微微颤动的物体给吸引住。
她自然晓得丝被不可能自己动,可是躲在被子里头的李卫迟真有那么冷吗?
“李公子,我是舞儿,你还好吧?”说完,她立即发现覆在李卫迟身上的丝被晃动得更厉害,不明所以的她,一脸狐疑地瞄向向雪川。
向雪川朝她摇摇头,表明自己也不清楚李卫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夫怎么说?”衣扇舞遂问着一旁的奴仆。
“回衣小姐的话,大夫说大公子可能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惊吓?”衣扇舞柳眉一挑。
惊吓?莫非李卫迟遇鬼了不成?
啊!难怪她今早起来也觉得浑身不对劲,原来她也被……恶!想不到李府这么不干净。
“咦?李大公子这么大的一个人,还会受到什么惊吓?”向雪川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挑眉问道。
“奴才也不清楚。”
“李公子,你好好保重,我告辞了。”衣扇舞说完,立即匆匆离开。
向雪川见她走得如此匆忙,一双凤眸略微一眯,不着痕迹地睇了床上一眼,也跟着离去。
“舞儿,你在怕什么?”
走下六孔桥的衣扇舞,因身后一句含讽的笑语而顿时停住脚步。
在极力按捺下猛然窜起的怒火后,她才回身笑道:“向大哥,舞儿只是想赶紧回家。”
“是吗?”
“不然,向大哥以为舞儿在怕什么?”她仍是一脸的假笑。
“我若是说出来,你会怪我吗?”
“当然不会。”她回答得很肯定,但挂在唇边的笑却虚假得可以。
姓向的,有种你就说啊!
“这……唉!舞儿,鬼怪并不可怕。”他先是犹豫了下,才笑了出声。
这该死的大色胚,竟说她……
哼!没错,她衣扇舞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是怕鬼,这又干他何事?
“是啊,诚如向大哥所言,鬼怪有何可怕,更何况,有些人在暗地里所搞的小花样比那些鬼怪更加可怕。”她眯起眼,意有所指的斜睇他一眼。
“舞儿,你说过不生气的。”向雪川的脸上尽是无奈。
“我没有生气啊!”她一脸无辜的否认。
“就当我从没说过行吗?”向雪川试图缓下微僵的气氛。
“向大哥,我也很想当没听见,只可惜……”你已经把我给惹毛了。
“舞儿,你就别再恼了。”他半似认真半似开玩笑地道。
“向大哥待我这么‘好’,我怎么可能会恼向大哥呢?”衣扇舞双手一摊,一副无辜至极的模样。
“舞儿,我也是人,也跟李兄一样会畏惧某样东西。”他轻叹一声,微微沙哑的声音中没有丝毫不耐。
“喔,那舞儿倒想请问向大哥怕什么?”衣扇舞黑白分明的大眼在此时褪去怒意,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狡黠。
“我若说出来,舞儿得保证不会再生气。”他凤眸微敛,藉以掩饰眼中一闪而逝的戏谑。
“嗯。”
“其实,这件事并不容易启齿。”
“没关系、没关系,舞儿向向大哥保证绝不会让第三者知道。”
“这可是舞儿亲口应允的。”
衣扇舞点头如捣蒜。
“老鼠。”
“嗄?”衣扇舞登时愣住。
“我最怕的便是那些鼠辈。”他苦笑着。
“你是说你最怕老鼠?”
“嗯。”
哈!那真是太好了。
第4章(1)
“小姐,您确定要这么做吗?”平儿抿着嘴,脸上布满恐惧,又带点嫌恶地瞪着石桌上的大锦盒。
“我已经这么做了。”坐在石桌旁的衣扇舞不仅看着大锦盒猛笑,还不时转头望着亭外。“平儿,你去瞧瞧向雪川到底来了没有?”这场戏若是少了他,那可就不好玩了。
“小姐,万一我们真把向公子给吓跑了呢?”
衣扇舞闻言噗哧一笑,眼中透着狡猾,“哼!他要是被吓跑就算是他运气好,否则本小姐还有更厉害的计划在等着他呢!”不过她相信,为了离星玦,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
“小姐,奴婢看向公子为人还挺正派的,也许真的是咱们误会他了。”
“如果是误会,他为什么都不向我解释清楚?”一想起他曾经看遍她的全身,她就恨得牙痒痒的。
向雪川第一次到衣家时,就曾经提过了那件事,只是当时她硬是不肯承认罢了!
“小姐,奴婢还是……”
“喂,你别破坏本小姐的好心情,要是怕,你就离远一点。”她好不容易才问出了他的弱点,而且又花费了不少时间准备这个薄礼要回敬他,她说什么都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小姐……”
“嘘!他来了、他来了。”看到向雪川的身影,衣扇舞的声音突然转为兴奋。
平儿原本想留在亭内,可一想到待会儿可能会出现的恐怖景象,头皮就不自觉地发麻,就连双脚也不自觉地往外移动。
“舞儿,听说你有要事找我?”向雪川先是望了眼从另一端急急离去的平儿,才优雅地踏入水亭,对着笑容满面的衣扇舞道。
“向大哥,请坐。”今儿个的衣扇舞显得特别有礼。
向雪川微微一笑,随即坐下。
“向大哥,请。”她替他斟了杯酒,顿时酒香四溢。
不过,向雪川却对桌上的另一样东西比较感兴趣,“舞儿,这锦盒该不会就是你所指的要事吧?”
“向大哥真聪明,一猜就中。”嘻,你现在尽管笑吧,要不等会儿就笑不出来了。
“什么,你真要将这锦盒送我?”向雪川面露诧异地道。
“嗯。”她朝他猛点着头。
“这——恕我不能接受。”他摇了摇头,回绝了她的好意。
“为什么?”她倏地拧起眉。
“舞儿,既然你称我一声大哥,那我自当替你完成任何事,这样你懂了吗?”他脸上仍维持着一贯的泰然自若,但声音里却夹杂着一丝受伤。
衣扇舞自然是听懂了他的意思,遂心中不悦极了。
他那是什么语气?
活像他有多么了不起似的?
替她完成任何事?哼!只要他不再做出像偷窥那等下流的事她就谢天谢地了。
“向大哥,你误会了,舞儿这次请你来,纯粹只是想和你聊聊天,至于桌上这锦盒的确是要送给向大哥的。”一谈及桌上的锦盒,她的唇角便不自觉地扬起。
“舞儿……”
“向大哥,如果你不肯接受,那舞儿也只好把上回你赠予我的那五只玉蝶退还给你了。”衣扇舞抿起唇,话中有赌气的意味。
哈!这样我就不相信你还会不收。
“舞儿,你……”向雪川拿她没辙,笑了出声。
“向大哥,这份礼只是舞儿的一点心意,你可千万要收下。”他若坚持不收,那她岂不是白忙了一场。
“舞儿,你想我替你做什么?”他温文又无奈的笑容里,有着无法错认的认真。
“向大哥,舞儿不要你替我做什么,只希望你能收下这份礼。”可恶!你就别再惺惺作态了。
“既然舞儿这么坚持,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无法推却她的好意,向雪川勾起一抹笑。
“那真是太好了。”她眼睛一亮,笑眯眯地将桌上的锦盒推向他。
向雪川伸手接下锦盒,然后再将锦盒缓缓地移到一边。
咦,他怎么不打开来看?
“向大哥,你不打开来瞧瞧吗?”她眉一挑,眼中流露出一丝狡黠。
“不用瞧,我也知道舞儿所赠之物绝对是极品。”
极品……瞧这情况,他似乎还挺信任她的,只可惜这新仇加上旧恨,她实在是不能不报。所以,他若要怨,也只能怨自己,怨不得她!
“向大哥太看得起舞儿了,其实舞儿所赠之物实是平凡至极。”衣扇舞赶紧又扯起一抹笑,专心对付向雪川。
“不,经过舞儿之手,就算再平常之物亦是无价之宝。”
无价之宝?天啊!他真会哄人。
不过,假如他晓得他口中所谓的无价之宝竟是那个东西,准会吓得屁滚尿流,哈哈!
“舞儿、舞儿……”
“呃!对不起。”笨,她竟然在他面前发起呆来了。
“你千万别这么说,不过,既然是你的一番心意,那我就当着你的面将它打开吧。”
“好啊!”衣扇舞欢呼一声,以一种即将欣赏到一出精采好戏的表情,紧盯着他的脸。
“啊——”
果真如她所料,一阵惨叫声顿时响彻云霄,但她深感错愕的是这尖叫声并非出自向雪川之口。
衣扇舞猛然自石椅上跳起,一把抢过向雪川面前已打开的锦盒,“怎么会这样?老、老……怎么没在里头?”望着空无一物的锦盒,她除了惊愕,更有满肚子的不解。
“哇!小姐,老老、老鼠……老鼠全都跑到我这里来了!”在靠近水亭的花丛里,就见平儿被为数不少的老鼠给吓得蹦蹦直跳。
衣扇舞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她命人捉来的老鼠不是应该乖乖待在锦盒里头吗?怎么这一会儿却跑到花丛去吓平儿?
“舞儿,你不去瞧瞧吗?”见她呆愣地站着,向雪川出声提醒。
衣扇舞被他的声音给唤醒,回过神后,她马上转头瞪向他,但四目相交的一刹那,她的身子竟无法克制地震了下。
他那是什么眼神?怪吓人的。
原本她想再看清楚一点,只可惜机会稍纵即逝,现下就算她想再看清楚一点,也来不及了。
是她太大意了,就算向雪川看起来像是个与世无争的贵公子,但他背后所代表的却是个可以为争地盘、争宝物而杀人不眨眼的江湖组织。
“不、不用了,就只是几只老鼠,吓不死人的。”衣扇舞勉强地扯起唇角,一时之间,她竟然也觉得自己的这个计划有点蠢。
“舞儿……”
“向大哥,你就别管平儿了。”
“不是平儿,而是我想问,你想送我的该不会就是这个空锦盒吧?”
登时,衣扇舞尴尬无比,“呵,当然不是,舞儿想送向大哥的是、是……”完蛋了,现在她该怎么收场才好?她先前根本没想过要——对了!她可以送他那个,不过,那样东西她真的好喜欢,实在是舍不得送给他,可是事已至此,她若是不拿出来,岂不是下不了台。
在不得已之下,衣扇舞先是背过向雪川,十分不舍地自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再转身时,她已将手上之物奉送给他。
“这是……舞儿,这条丝帕绣得真美。”向雪川小心地摊开绣有一对戏水鸳鸯的丝帕,眉目之间尽是喜悦。
“向大哥喜欢就好。”呜,她好心疼喔!那条丝帕是她花费了不少时间才绣好的,而且还是她绣得最美的一条耶!
“舞儿,答应我好吗?”
“答应什么?”正在暗自垂泪的衣扇舞,随便地应道。
“嫁给我!”
“小姐,奴婢就跟您说这个计划行不通,您就偏不相信。”来回踱步的平儿对着犹自发呆的衣扇舞抱怨着。
但衣扇舞依旧呆滞无反应。
因为她满脑子都在想向雪川最后的那句话……
她当时的直觉反应,就是落荒而逃。没错,她选择了一个最窝囊的方法,可是她真的没办法啊!
若是不逃,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那双充满殷切期望的眸子,除此之外,她更不晓得该如何回答他……
说真的,他在那种时候提出那种要求,她除了受到不小的惊吓外,她的心竟也出现了一股不该出现的悸动。
悸动?
哈!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上那个既可恶又可恨的男人?思及此,衣扇舞先是稳下自己逐渐急促的心跳,才试着将那令人感到恼怒的念头给排除。
虽然这样的结果来得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但终究还是来了,所以接下来她定会让他吃瘪的,等着瞧吧!
“小姐,向公子到底跟您说了些什么?”见衣扇舞的唇一下子紧抿,一下子又微微扬起,平儿忍不住问道。
“他对我说……哼,干你何事?”衣扇舞话锋急转直下,可是她的语气里却有股连她自己也没察觉的娇嗔。
“别这样嘛!小姐,奴婢真的很想知道耶!”平儿绕到衣扇舞的另一边,不死心的继续追问。
“喂!本小姐还没有问你,原本要吓向雪川的那些老鼠为什么会跑到你那里去?”衣扇舞忆起这件事,忍不住拍桌大骂。
“这……奴婢也不晓得。”平儿小脸一皱,哭丧着脸回答。
“不、晓、得?哼!难道向雪川还会变戏法不成?”衣扇舞凶巴巴地叉腰瞪着她。
“小姐,奴婢真的不知——”
第4章(2)
“舞儿。”突然,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响起。
“平儿见过老爷。”见到衣富贵,平儿神情一整,连忙欠着身请安。
“爹,有事吗?”衣扇舞臭着一张脸,连看也不想多看他一眼。自从衣富贵坚持要将离星玦作为她的嫁妆之后,他们父女两人就已经形同陌路。
“平儿,去给小姐换件像样点的衣裳。”衣富贵淡淡地吩咐道。
“为什么要换衣裳?”闻言,衣扇舞的脸更臭了。
“爹待会儿要带你去诸凤楼见诸凤楼楼主齐凤冥。”对于她的不驯,衣富贵早已学会视而不见。
“我为什么要去诸凤楼?又为什么要去见齐凤冥?”诸凤楼,与半雪楼齐名,而且听闻此二楼之间的恶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而且爹看中的人明明是向雪川,如今为何要带她去见诸凤楼楼主,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莫非爹改变心意了?
不可能!
齐凤冥有的,向雪川也必定会有,更何况,齐凤冥会长得比向雪川好看吗?呃,她绝对不是以貌取人,只不过……啐!她干嘛一直夸奖向雪川,她早就说过不会嫁他的。
“待你见过齐楼主之后,自然就会明白。”
“爹,请你说清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