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千岁,卑职丁敬,是李都尉下属,奉圣上之命来接赵王爷进京。”为不引他人起疑,丁敬自顾自支坐下了。
“是皇舅舅?进京做什么?御审然后砍头吗?”
“王爷说笑了,卑职奉命前来寻找王爷,将王爷完好无缺地护送回京。”
“我不进京。”
“王爷,卑职还带来一信,请王爷过目。”
赵旭腾接过信一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我是太子?哪个人吃饱撑着了?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太子,这是圣上让我们每个人带上同样的信,绝不会假的。”丁敬看风势不对头,忙改口。
“胡说!”赵旭腾霍地站起身来,“当今太子贤良德盛,岂容你颠倒是非?”
“太子……”
“住口!”赵旭腾脸色涨红,怒火狂烧,他绝不能容许这样的谣言出现,这肯定是小晋得罪的哪个政敌耍出来的下流手段!“回去告诉你幕后的主使者,要杀要剐随他来,别浪费心机了。”
“太……”丁敬见赵旭腾脸色,忙改道:“王爷,要如何您才能跟卑职回京复命?”
“本王爷不回京,少用这种肮脏手段!”居然有人想用这种手段逼迫小晋吗?他知道当今圣上并不是很喜欢小晋这太子,但下头居然就有不知廉耻的人掇弄圣上使这种手段,实在令人心寒!“王爷容禀,卑职绝不敢有所欺骗,卑职是奉皇命出京寻找王爷,我们出来了三十个兄弟,却中途被杀了二十六人,想见是有人想阻挠真龙子回京,卑职只盼完成护送王爷回京的任务,再行追杀凶手!”
那……城里死的人,就是出来找寻自己的人罗?赵旭腾心生动摇,看向水月,期待他能提供自己一些意见。
“麻烦事,就想一个最简单的办法解决它。”水月支着下颚,慢吞吞道。
他想,赵旭腾一定会回京,去捍卫他的小晋太子,这是宫廷斗争,很麻烦,但是,不用他出手的事情,他也懒得去想办法,反正不关他的事。
“说得简单,什么叫做最简单的办法啊?尽说风凉话。”赵旭腾咬着下唇,看水月一派轻松悠闲的样子,很想出手捏他一把。
“水精的事我还不是自己解决了?”
“你……跟你说话我会先气死,不说了。”
“一、回京;二、不回京。二选一还那么痛苦?”
“什么话?回京之后不定还有更多手段会出现,我可不能害小晋。”
“那不回京就得了。”“这更糟,不回京的话,肯定还会有更多中伤小晋的流言出现,我可不能不管。”
“所以回京很糟,不回京更糟,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赵旭腾气呼呼地瞪着水月,恨不得当场把水月瞪穿两个窟窿出来,“回头有什么事,我在京城也好照应小晋。”
“是!卑职谨遵王爷指示!”一旁的丁敬得到答案,马上接下了话。
星夜,三人赶卓御史府中,卓御史一见是赵旭腾,马上令丁敬将赵旭腾送入宫中。
三人扮成送薪炭入宫的杂役,说是避太子的耳目。
“水月,你知道这叫什么吗?”一身粗布的赵旭腾跟着丁敬走过一重又一重的宫门,口气不是很好。
“自找麻烦。”水月道。
“说得好!我喜欢你这句话。”避什么耳目啊?小晋若有心要阻止他入城,光是在城门口就可以砍他个死无全尸了吧?“王爷,到了。”丁敬停在长寿宫前,守门的太监一见三人,随即进入通报。
不一会儿,皇帝的随身太监便快步走了出来,躬身道:“王爷,请随奴才来。”
三人走进满是药香的宫殿里,赵旭腾猛一抬头,看见久不见的皇帝舅舅就坐在床沿对着自己微笑。
皇舅舅……变得好瘦啊……赵旭腾心里一紧,忙快步上前,跪在皇帝榻前:“皇舅舅,旭儿来给您请安了。”
“好好好,来了就好,别跪着。来人,赐座。”
“谢皇舅舅。”
皇帝笑看着赵旭腾坐定了,才问:“这位是?”
赵旭腾一回头,这才发现水月依旧大刺刺地站着,对着水月就吼:“水月,你在做什么?还不跪下?”
“跪?为何?”水月此话一出,殿中所有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赵旭腾觑见皇上已脸有愠色,忙站起来,快步走到水月身边,率先朝皇帝跪下,一边想拉着水月跟着跪:“见到皇上不跪,是大不敬之罪,要诛九族的,还不快跪下!”
“他要诛就诛吧,我不在乎。”要是他可以的话。
“水月!”赵旭腾又气又急。
皇帝原想发作,但转念一想,此刻该是以大局为得,便道:“这位水月看来真是奇人异士,旭儿,算了,你也快起来。”
“这……谢皇上。水月,快谢恩啊!”
“不跪原属天经地义,何必谢恩?”
“你……我真会被你气死!”赵旭腾咬牙低声道。
“旭儿,罢了,朕不罪他,你过来这儿坐着。”
“谢皇上。”赵旭腾坐下,一脸担心:“皇上,水月是我的救命恩人,求皇上……”
“算了,朕说过不罪他。”皇上挪了挪位置,毫不拖泥带水地道:“旭儿,你知道你真实的身份吗?”
赵旭腾吸了一口气,朗声道:“微臣是小小襄阳王。”
皇帝的眼神闪过一丝光彩,微微一笑:“你不是襄阳王,你是联的孩儿,当今的正牌东宫主子。”
赵旭腾浑身一震,忙离了座椅,跪了下去,“皇上,当今太子贤德纯良,微臣不知为何会有此等谣言祸世,求皇上明察。”
“你起来。”皇帝的手朝赵旭腾虚扶了下,“是你太善良,这事儿是卓御史查实的了,哪还有什么假的?皇儿起来,地上凉,别尽跪着。”
“微臣……”赵旭腾一听皇上居然已改口叫自己皇儿,头叩得更急,“此事关系宫廷安定,求皇上莫……”
赵旭腾急得话都说不全了,此时外头一声通报,“德妃娘娘到。”
皇帝一笑,“吾儿,你起来,见见你亲娘。”
赵旭腾抬头,见德妃一脸惊喜交加,小碎步地朝自己走来。
“皇上万福。”德妃朝皇帝福了一福,一瞥见旁边站了个天精地灵的人儿,不禁有些站立不住,“皇上,他……可是……”
见皇上含笑点了点头,德妃来到赵旭腾面前,神色激动,从头到脚看了仔细,这才缓缓伸手,执起赵旭腾的手,“我儿,真是你……真是你?”
赵旭腾从未遇过这等场面,一时之间也不知怎么回应,手被握住,不知该抽回的好还是如何做才得体?两人无话,竟是僵在那里,水月忍俊不住,笑了出来。
被水月一笑,赵旭腾如梦初醒,忙抽回手,朝德妃一拜,“娘娘吉祥。”
“这孩儿。”皇帝笑道。
见德妃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的样子,皇帝招手让德妃到自己身边,再对赵旭腾道:“旭儿,朕明白你的心思,你和那赵晋是从小一同长大的玩伴,你担心你一旦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赵晋就当不成太子了是吗?”
“皇上明察,当今太子贤明,微臣有罪在身,如何担得起大宗之器?”
“你的罪不大,而赵晋他,你可知道他做了什么?”
“臣愚昧,不知。”
“你道老襄阳王和昭勋公主是因何而亡?”
赵旭腾不是笨人,自然知道皇帝要说的是什么,忙道:“皇上明察,这定有奸人从中作梗!”
“奸人是吗?朕今儿就让你看看何谓奸人。”皇上胸有成竹一笑,转向一旁的太监,“传朕旨意,去大牢里提那葛南出来。”
见太监领旨而去,赵旭腾心里忐忑不安,求救似的看向水月,水月慢慢靠近,对赵旭腾低声道:“别怕。”
赵旭腾眼眶一热,忙忍住了。赵旭腾原想拉过水月说些什么,又顾虑皇上和德妃在一旁,水月见状,笑着拍了拍赵旭腾的头。
赵旭腾扭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此时,门外传来侍卫鞋子马刺作响的声音,没多久,一名蓬头垢面的大汉被两名侍卫推搡进来,跪在地上。
赵旭腾看着葛南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再听着皇帝和葛南的对答,脸色也越发惨白,他完全想不到,小晋居然会做出这种事?居然,买通海盗杀了他全家!爹!娘!
赵旭腾觉得胸中似有一把火猛烈地烧着,杀人凶手就在前方……赵旭腾恨不得过去剥他的皮、拆他的骨,但心中却还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若是相信了眼前这人的话,不就等于相信小晋就是杀害自己全家的幕后凶手吗?
赵旭腾坐不住,想站起身来质问那葛南,如何做得出此等丧心病狂之事?却不想一个昏眩,便晕了过去。
水月一个箭步捞住了赵旭腾往下坠的身子,对着面色担忧的皇帝和德妃说:“你爱怎么处理太子的事是你们的事,但小旭若有闪失,我保证你们会后悔今天的事。”
“大胆!”一旁的侍卫闻言便要冲上前去。
“退下。”皇帝对那侍卫喝道,却引来一阵咳,德妃忙替他顺了顺背。皇帝抬眼要找水月的踪迹,却已不见人影。
“人呢?”皇帝质问一旁的侍卫,却无人知道。原来方才人人只注意皇帝呛咳,无人注意水月,直到此时才发现那个无礼的人居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偌大的宫殿,突然无端让众人起了阵鸡皮疙瘩。
皇帝定了定神,道:“今日在这儿的人,从现在起,就留在长寿宫,不准走出大门一步,今天的事要是漏了一个字儿,联要你们所有的人的命!听见了?”
“回皇上,听见了。”
皇帝惬意地躺下。幸好他安了葛南这暗棋,姑且不论襄阳王一家是否是太子下的手,如今最重要的事,就是将太子给撤了。
葛南只不过是个普通亡命之徒,不过他既然愿意配合演这出戏,那他也不会亏待葛南,毒哑了再给一个痛快,绝不会让葛南受一丁点儿的痛苦的。
“水月没死!”
“杀掉了二十六个人,其他四个窜逃无踪。”
“没杀掉赵旭腾。”
王忠说怒草泽派来的人禀告时全身都在发抖。
自己有那么可怕吗?太子踱到窗前。小旭,我本不想杀你……你逃了就好。
令人在意的是,水月居然没死。
看来当初做的扇子真要派上用场了。
满室只余昏黄的烛光,太子又想起唐钰即将进京述职,心中不禁一阵温暖,此次唐钰回京,说不得也得留他十天半个月的,好想他……直到门外传来王忠的声音,太子才察觉自己的心思居然完全飘到唐钰身上去了,忙定了定神,“何事?”
“主子,宫里传来急召,说是皇上病危,想见太子。”
“什么?竟有此事?”太子急忙问道:“太医怎么说?”
“奴才联络不到太医,宫门如今严密守护,宫卫说是上头的命令,但是谁的命令也说不清。”
“太医照我命令?怎么就出事了?”当初买通太医让皇上缠绵病榻,如今宫门守卫更加严密说明一件事,怕是皇上身体撑不住了。
但,心中隐隐觉得不安,到底是什么事?“主子。”
“算了,唐钰即将到京,你到十榆驿站替唐钰接风,好生侍候着,知道吗?”太子一边吩咐,一边往外走去。
“是。”
而这时的太子当然也不知道,今天过后,迎接他的,是个他连想都想不到的未来……赵旭腾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求水月带他前往太子府。
“我要亲自问小晋。”他不相信小晋会做这种事,他要当面见他,问清楚。
水月这次没有反对,带着他前往太子府邸。
这边,穿过森严宫卫重重戒护,来到长寿宫探问皇帝情形的太子,却一下子就被暗藏的侍卫按倒在地。
接着一名太监便捧着一纸诏书宣读:太子公然纵容手下贪渎,暗扣军饷……罪行不容赦。太子行止不端,危祸社稷,本皇为了天下苍生,决定废太子以正朝纲!襄阳王赵旭腾原是朕流落在外的骨血,自今日起,赵旭腾便是当今东宫太子!
皇帝看着被制住的太子,不由得暗暗得意。他这次布置得天衣无缝,不仅当着众大臣的面彰示了太子的罪行,宫外也布置着数十路的兵马,其中还有绝对忠于自己的金卫御甲兵,就算太子有再多的诡计,如今也绝不可能还有机会兴风作浪!“我皇圣明!太子千岁!”阶下一片颂圣之声响起。
太子一下子就全都明白了,今日的事是个套儿,皇帝千方百计的就是想废了他。什么罪名?那不过是莫须有!皇帝寻回了赵旭腾,联合那一班老顽固的大臣,今日演出这么个老套戏本!皇帝自然也看到太子冰冷的眼神和不善的神色了,急得颤抖着手,“混帐东西,还不谢恩?”
“谢恩?呵呵呵……”太子笑了起来。
谢什么恩?谢父皇对自己照顾有加?谢众大臣拼命刨他墙角砖儿?“放肆!你纵容手下为恶,无法无天,还妄想加害唯一的正统东宫之主,来人,给朕拖出去!”
太子听出皇帝语气中的冰冷。所以,只是为了这几滴的骨血,就将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都抹灭了。
太子笑了起来,按住他的侍卫也没有一人真敢将他往外拖。
“大胆!还不快将他拖下去!”皇帝激动大吼,满殿的侍卫却没有人动。
太子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接着起身,然后让众人傻眼的事情发生了,原本按着太子的侍卫转而扶着太子起身,并深深向太子一躬自:“主子,卑职冒犯了。”
“什么?”全部的人都看傻了眼。
太子站直身,转向那名侍卫:“做你该做的事吧!”
侍卫答应了一声,随即转身,吼了一句:“统统拿下!”
变生肘腋,众大臣根本来不及反应,就一个个被按倒在地上。
“你!你……”皇帝又惊又怒,半晌说不出个完整的句子,“你大逆不道!想一手遮天?”
只听太子的声音冷清的回荡在偌大的长寿宫:“我本不想走到这一地步。”
“真是好笑!若不是早存有狼子野心,何需预谋这些?”皇帝嘶哑的大吼,却换来剧烈的咳嗽。
太子一直等到皇帝咳嗽声停,才道:“是你逼我的。”说罢转过头去,对着长期侍候皇帝的太监说,“唤太医来吧!”
“是。”太监领命,快手快脚的去了。
跪在地上的官员有破口大骂的、有瑟瑟发抖的,太子一概不理,只负着手,静静等待。
不一会儿,太监便带着太医前来,太监扶着皇帝半坐起身,让太医能喂皇帝药,而太监另一手则是拿着太子预备好的诏书,悄悄地塞进了皇帝的枕下。
这边,赵旭腾和水月到了太子府才发现赵晋早已被紧急召往皇宫,赵旭腾心里明白这是皇帝开始下手要废掉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