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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山女 page 5 作者:吕希晨(晨希)

  正当村上隆史还想逮住机会斗她一斗的时候,身后突然飘来轻柔的嗓音。

  “黎,怎么一直站在外头不进去呢?”

  他回头一望,却被眼前所见的美貌蛊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说过晚上不准出门。”

  “月亮很美。”雨朵·席拉莫名其妙地吐出这句话,好像此时才发现多了两个人似的,连忙向村上堂兄弟俩颔首行礼。“欢迎。”语毕,便消失在大楼门口。

  村上隆史茫茫然地尾随在后走了进去。

  “你倒是很镇静,日本的柳下惠。”

  “你的同居人之一?”

  “嗯,雨朵·席拉,一个美得危险的女人。”

  “的确。”

  “你却不动心。”真难得,除了家里那几个习惯雨朵长相的男人外,他是头一个没有被雨朵勾走魂的男人。

  “人各有所好。”村上怜一皱眉,不悦地瞪着黎忘恩点烟并开始腾云驾雾的动作。

  他是还能习惯都会里的烟尘,因为无法避免,只能强迫自己接受;但如果能减低污染的程度,他就会有所行动。

  村上怜一伸出长指夹出她指缝间的烟,并将它捻熄。“我介意。”黎忘恩看看他的脸,最后两手一摊,轻耸了肩,目光随即看向颓圮的大楼。

  “你堂弟总有一天会死在牡丹花下。”雨朵·席拉这个迷糊的家伙竟忘记她不准她在人前笑的交代了。

  “我不怀疑。”村上怜一一贯的淡然口吻在看见雨朵·席拉后依然平稳。

  “这是我们第一次有共识。”她回头道,嘴角扬起淡不可见的微笑。

  村上怜一顿了下尾随的脚步,仿佛黎忘恩送来的一笑颇令他烦恼。

  事实上,这的确是令他烦恼。

  他们头一遭没有唇枪舌剑,甚至还达成共识,虽然这并没有任何经济效益。

  *  *  *  *  *  *  *  *  *  *

  走进公寓后,村上怜一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首先,明明是一扇有门把的普通木门,结果竟然得用开和室门的方式将之拉开,而非转动门锁才能打开它。

  其次,招呼他们的不是“你好,请进”,而是——

  “天杀该死的千年寒霜女!万年冰山魔!”打雷似的吼叫声在空寂的老旧公寓中绕一圈回来,依然有力。

  “滚开,姓鱼的。”

  “你知不知道杀人鲸三个字是怎么写的?杀人鲸哩!还是头公的!”鱼步云怒气冲冲地直吼,没有休息的打算。“还有那个饲养员,这世上怎么会有那种女人?该死的老跟我唱反调,我告诉你哦!我忍过一天已经算是对你客气、很看得起你了,再叫我去,我立刻走人!”

  黎忘恩回头交代村上怜一把门拉上,朝鱼步云挥挥手。“不送。”

  “你!”没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的鱼步云愣住了,最后不断咒骂着的消失在事务所另一头和私人房间隔离的门扉之后。

  “雨朵呢?”黎忘恩问着埋首在办公桌中,忙着拼拼黏黏的聂垒。“带一个男人到隔壁去了,说是你交代的。”

  “去多久了?”

  聂垒这才像回过神来似地抬起头,想了半天后道:“二十分钟。”

  “是吗?”二十分钟……算了,随便他们,不管了。“他叫村上怜一,是雨朵带上来的男人的堂哥,今天晚上——”

  “在台湾的这一阵子,都会住在这里。”

  “这一阵子?”她回头,等着他解释何谓“这一阵子”。

  感应到了这里更加强烈,只是村上怜一在四出张望后,却没有看见任何能够吸引他目光停伫的东西。

  “村上。”黎忘恩的声音唤回他的注意力。“你最好给我个解释,你说只住一晚的。”

  “不,我改变心意了。”在查明原因之前,他得留在这里。“当然,借住的钱一样照算。”

  “虽然你存心用钱引诱我答应,不过我也自愿上当。”她完全不假思索的回答令村上怜一十分满意。

  “各取所需,没有谁设计谁上当的问题。”

  “无所谓。”黎忘恩看了看表,拉开之前走进来的木门直外走。“你和你堂弟的房间在隔壁。”

  村上怜一跟着她走。

  “怜一,你来啦。”村上隆史像是想打散尴尬气氛似的笑着打招呼。

  “雨朵,回去。”

  “好的。”雨朵轻巧的步伐带着奇特的飘然,在行经黎忘恩身旁时,悄声说了句对不起后,便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般,垂头丧气的消失在这间刚整理好、还带着许久未用的烟尘气味的房子。

  村上怜一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的堂弟,深深叹了一口气。“隆史。”

  “先别说。”村上隆史作势阻止。“我知道你要说的是什么,但这回我是真心的,雨朵她真的很吸引我,我……”他也说不上来,一见到雨朵,他便觉得似曾相识。

  “不要轻易说出真心这个字眼,你会后悔的。”黎忘恩好心地提醒。“你是来台湾的日本观光客,这是段跟眨眼睛一样短暂、像肥皂剧一样老掉牙的浪漫异国恋曲,不要太认真。”又惹桃花了。“雨朵真不是普通人。”

  “她当然不是!”村上隆史抢着道:“她在我眼里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很特别。”

  “算了。”各人罪业各人担,她已经尽了提醒义务,是他自己不听。

  回头跟神智仍然清醒的村上怜一说完住在这里的一些琐碎小事后,黎忘恩便转身离去。

  老旧颓圮的公寓从今晚开始,奇妙地、诡异地多了第二户灯火。

  *  *  *  *  *  *  *  *  *  *

  “村上先生,我们今早收到了您下榻饭店失火的消息,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隔天第二场演讲过后,经贸协会的代表待村上怜一一离开讲台后随即上前探问。

  “损失不大。”村上怜一淡然地道,离开演讲会场的脚步并未停下,“重要的文件我随时都带在身上,只损失了一些私人用品。”

  “幸好没事。”亦步亦趋的代表放心地吐了一口气。“今天早上接到黎小姐的通知时吓了我们一跳。您放心,我们会尽快安排饭店,所有的损失由我们协会负责,您是我们邀请的贵宾,我们当然要负责您的……”

  “火灾并非贵协会的错。”走出光洁明净的大门,村上怜一在看见马路边暂停的休旅车以及倚在车边的人时,无表情的脸这才染上一抹不悦,微恼地蹙起双眉。“这些损失是我个人的小事,你回去转告萧主席不必太担心。”

  “至少让我们为您处理在台湾这段期间的住宿。”

  “不必麻烦。”村上怜一客套地说:“黎小姐已经代为处理,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撇开环境的诡谲不谈,其实那幢看来岌岌可危的公寓倒也还算舒适。

  何况,那幢公寓里也许有着他急于寻获的东西。

  “呃,是这样吗?”代表搓搓手仍然跟在他身边,丝毫没有分道扬镳的打算。“不知道您下榻哪家饭店,我们……”

  这人还真烦!在与黎忘恩相差十步左右的距离外停下,村上怜一不耐烦的开口:“如果有事请黎小姐代为转达即可,如果我有任何意见,会主动地与贵协会洽谈,这样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

  “你似乎很怕我?”

  “不是!”代表先生看着他,脸颊老实不客气地晕开两朵红云。“我只是有、有点紧张,我……”

  “你?”此时此刻的场景对他而言似乎有些……不,应该说是很熟悉。他皱起眉,不过对象不再是静待在一旁的黎忘恩,而是眼前的男人。

  斯文的代表先生重重地喘了口气,等自己稍微镇定后,才徐徐开口:“我想知道村上先生住在哪里,也许我能私下带您四处观光,我想台湾有很多地方您一定没有……”

  “慢着。”村上怜一作势打断对方的下文。

  “村上先生?”

  “很抱歉,如果是我会错意我向你道歉,但如果我想的没错,那么对你的邀请和任何心意,我拒绝。”

  “啊?呃……”斯文的代表满脸失望地垂头,沮丧地道:“我明白了。”

  “我并不想伤害你的心意,但最多只是朋友。”

  “我明白。”明明是他自己唐突,他却向他道歉。“谢谢您的直言不讳。”他伸出手。

  村上怜一不假思索地马上回应,在半空一握。

  “那么,告辞了,希望这趟台湾之行不会让您失望。”

  “贵协会安排的接待员很好。”也许有点古怪,但非常切合他的需要,也避免了很多麻烦。

  目送他走过广场,村上怜一才回头走向黎忘恩。

  而他走到她面前的第一件事就是抽掉她嘴上的香烟,不怕烫同时也表达恼火地在掌心捻熄。

  “你一定练过铁砂掌。”第二次了。

  “我说过我介意。”他顺手将烟蒂丢进一边的公用垃圾桶。

  “很?”

  “非常介意。”

  “我明白了,但并不代表我会开始不抽烟。”黎忘恩拉开车门,等他上车。“要瘾君子不抽烟就像叫正常人不呼吸,会死人的。”

  “抽烟才会死。”这个女人怎么回事?故意和他作对?“抽烟者致癌率是不抽烟者的二十八倍。”

  “早死早超生。”黎忘恩耸耸肩,关上车门,挡掉村上怜一讶异之后恼怒的瞪视,也挡去他还想再说的话。

  可惜,一坐上驾驶座驶入车道,他们还是同坐在一辆车子中。“女人抽烟的姿势很难看。”

  “男人也不见得帅气到哪里去。”

  “我不抽烟。”

  “我抽。”

  发现对话陷入鸡生蛋、蛋生鸡的诡局中,村上怜一暗暗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允许自己跟她进行这种没有经济效益的对话。

  “隆史呢?”

  “跟在雨朵后面团团转。”唉,她有点后悔为了一点小钱引狼入室。“他的吸引力显然比你大得多。”

  “你赚的钱一定都被他拿去解决医疗过失的纠纷吧。”

  “你最好是在开玩笑。”而且一点也不好笑。

  “真遗憾,我最不擅长的就是说笑话。”

  “你!”村上怜一倏然住嘴。啧,为什么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又和她玩起小孩子的幼稚舌战?摇了摇头,为避免再次陷入无谓的对话,他转移话题:“那幢公寓里是不是有件古物?”

  古物?“我不懂。”

  “一件古人手工纺成的布匹。”

  “布匹?”

  她在跟他装迷糊吗?“你没看过?”

  黎忘恩想了想,“没有。”

  “真的?”

  “我没有必要骗你。如果我有,而那布匹很值钱,我一定会卖了它。”

  “你的万能事务所……”

  “是万事不能事务所,除了我,里头净是些吃闲饭的家伙。”想到就气。

  村上怜一想想昨夜见过的那些人……

  那幢公寓里住的都是怪人——这是他的结论。

  *  *  *  *  *  *  *  *  *  *

  这个男人真的很奇怪。黎忘恩心想。

  一个来台湾演讲二十一世纪全球化对亚洲经济的影响、满嘴生意经的人,而且还是个日本人,竟然要求到故宫观光?

  以摆放沉闷、从中国强行搜刮来台、应随古人入土为安的古迹文物取代声色繁华的林森北路和新北投?

  这个日本人真不像日本人。黎忘恩盯着正与一楼询问台服务员交谈的村上怜一。

  直到他结束交谈,才注意到她的凝视。

  “不是每个日本人到台湾的第一个观光景点就是你所想的声色场所。”仿佛看出她冷然表情下的讶异,村上怜一送上白眼。“就像台湾人到日本的第一件事也未必是去银座消费。”

  她耸耸肩不以为然。

  “你!”

  “忘恩!”充满惊喜的呼唤在极度要求轻声细语的场合中显得特别突兀。

  两人同时回头,一张拥有阳光笑脸、略高村上怜一两、三公分的男人走向他们,目光落在黎忘恩身上。

  “你是忘恩吧?”

  黎忘恩看着像飓风似出现在面前的男人,思索了一会儿,脑海里慢慢浮现一张相似但较年轻些的脸孔。“宋谦?”

  “你还记得我。”宋谦别具深意地说。

  “我记得你并没有特别意义。”

  “还是老样子,说话直接。”宋谦朝眼前的男人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这丫头说话就是直接不饶人。”

  村上怜一只是微微颔首,没有表示任何意见。

  “好久不见。”宋谦开朗地打着招呼。“想想上次见面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黎忘恩的表情马上出现不自然的神色。

  宋谦再度转移视线看向站在她身旁的村上怜一,顿了下,似乎在想什么似的,半晌后才自以为意会地笑道:“看来你过得还不错嘛!我以为你会因为当年的事情而……”

  “旧事不必重提。”

  “是吗?”宋谦帅气地摸摸鼻子,笑容未减。“我一直很担心你,怕你无法忘记过去的事重新开始,虽然那时……”

  “够了,过去的事不要再提。”她力持冷静。

  宋谦仿佛是个发现敌方破绽的将军似的,带着若有似无的得意或存心,装作不懂她的意思续道:“我还是很关心你的,只是你突然失去消息,我四处打听却没有人知道你的下落,结果……呵呵,幸好还有缘相遇,我一直告诉自己,如果能让我找到你,如果能再重头来过,我一定不会重复当年的错误,我希望……”

  “宋谦,这位是村上怜一;村上怜一,这是宋谦,一个——以前的朋友。”黎忘恩打断他的话,强行为两个男人相互介绍。

  这个最没有文化涵养的人竟然能在故宫找到工作?令她不得不怀疑故宫的人事处理能力,是否差劲到不知道他文化知识的底限仅止于知道翠玉白菜是玉做的。

  两个男人礼貌性地握手互道幸会,村上怜一并没有错过黎忘恩瞬间乍变后又强迫自己安之若素的神色。

  女人遇到男人会脸色一变、觉得不自在的原因少得可怜,比方说——在毫无预警之下遇见昔日男友。

  很显然的,她并不愿意和这个叫宋谦的男人多交谈。

  这样的黎忘恩让他觉得……很无助。

  他竟然觉得她很无助?她,黎忘恩?会有无助的时候?村上怜一对于浮现在心头的想法感到讶异。

  虽然无助是最不适合放在她身上的形容词,但此刻他只找得到这个形容词。

  该不该帮?

  在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之前,村上怜一发现自己的手臂早先于理智一步的环住黎忘恩的纤肩,嘴也不让双手专美于前,抢在理智之前开口:“很抱歉,我们有事必须先离开,很高兴认识你,宋先生。”

  “好吧,下次要来之前先打个电话给我。”宋谦的目光扫过两人,并没有泄露出观察后的感想,顺手递张名片给他。“我会特别招待忘恩和——你,村上先生。”

  宋谦别有用意的拉长尾音,换来村上怜一的客套颔首回礼。

  就在他们转身欲离去时,宋谦冷不防的从后头抓住黎忘恩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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