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远雄慢慢站起来。「你还在工作,我要离开了。」
「是。」李昆明赶紧起立。
「不必送我,我自己出去就可以了。」
「不,董事长,我还是送您出去吧!」李昆明跟着走出餐厅。
谋远雄没有再拒绝。
李昆明于是陪着董事长一同走出饭店,司机的车子就停在门口。
「好了,你还在上班,快进去吧!」
「是。」
谋远雄离开后,李昆明才转身走进饭店。
他刚要进餐厅,就遇到从电梯走出来的谋仲棠。
两人目光一接触,李昆明就弯腰点头,表示对总裁尊重的意思。
谋仲棠点头回个礼,然后就朝门口走,两人间的互动非常冷淡。
李昆明瞪着谋仲棠匆匆离去的背影……
「谋先生!」李昆明突然开口叫住他。
谋仲棠停下脚步,他的助理也停下来。「有事?」他回头。
「之前在电视上看到您的签约记者会,见到您这么成功,我真为您感到高兴,可是一直没机会恭贺您,好不容易遇到您,所以想亲口跟您说一声恭喜。」李昆明解释。
谋仲棠转过身,笑容很淡。「谢谢!」
李昆明低头迟疑了几秒,然后才接下说:「谋先生,前几天我还看到报导上提到,您近日要订婚了?」
「没这么快,双方家长还没正式见过面。」他答,没什么表情。
「噢,是因为您太忙的缘故吧?」
「观月会长是一位非常忙碌的成功人士,而且对方是长辈,我必须尊重他的时间。等见面时间确定后,我的父母就会亲自到日本拜访,届时订婚仪式会按中、日古礼分别进行一次。」他知无不言。
「这么慎重?」李昆明也没料到,谋仲棠肯对自己透露这么多。
「观月小姐的身分不一样,当然要慎重。」
「是,」李昆明干笑一声。「当年恩熙走的很匆忙,她突然决定要离开我也很意外,后来我想了很久,才想到也许是因为那封──」他突然闭嘴,没再往下说。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恩熙曾经交代过自己,关于她母亲生前曾留下一封信这件事,连董事长都不能提起。
谋仲棠瞇起眼,冷冷地盯着他。
过了几秒,李昆明才接下说:「那个时候我听说您在医院,董事长大概跟我提起您的状况,我知道当时您很不好受……」他看到谋仲棠的表情很冷,于是不敢再说下去。「总之,现在我终于知道您已经不在意,这就好了,这件事终于过去了!」他打了一个哈哈。
谋仲棠没什么表情。「还有事吗?」他冷淡地问。
「呃,没事了。」李昆明犹豫了一下。
谋仲棠正要转身前,李昆明又开口:「谋先生!」
「怎么?还有话没说?」谋仲棠看着他的时候,表情比刚才更冷淡。
倒是助理看了手表一眼,然后提醒老板:「谋先生,会议快来不及了。」
「没关系,饭店员工就像我的家人,会议没有家人重要,当老板的人应该要多听取家人的意见。」谋仲棠看着李昆明说话,他的语调虽然温和,但是脸上却没有笑容。
李昆明低下头,觉得有点不安。「对不起,我不知道谋先生您要开会──」
「没关系,有什么话尽管说。」
「是……我是想说,董事长的身体好像不是很好,可是刚才见面时董事长还回答我,他身体不错,我怕董事长不注意自己的身体,所以想请谋先生劝董事长,到医院检查一下。」
「你刚才跟我父亲见过面?」
李昆明愣了一下,然后才回答:「是。」
「他到饭店来找你?」
「是呀,董事长亲自把相簿送还给我。」
「相簿?」谋仲棠的视线移到李昆明手上,果然看到他抱着一本相簿。
「是,因为董事长他──」李昆明突然噤口。
「你想说什么?」谋仲棠盯着他。
李昆明垂下眼。「也没什么,就是几张过去的生活照而已。」
「是恩熙的生活照吗?」谋仲棠突然说。
李昆明猛然抬起头。
「是吧?」谋仲棠反倒咧开嘴。
「是……」李昆明的脸色很尴尬。
谋仲棠盯着李昆明,漠然的脸色布满冷淡的疏离。「现在回想起来,我好像也没有任何恩熙的照片。我跟她,甚至不曾在一起拍过一张照片。」他突然笑出来,若无其事地说:「不过,就算有照片,事过境迁,应该也早就被我处理掉了吧!」
李昆明张着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我会劝我父亲注意身体,你放心吧!」话说完,谋仲棠转身走出饭店,助理追随而出。
李昆明呆呆地站在饭店大厅瞪着谋仲棠的背影,心情就跟三年前恩熙离开时,一样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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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台湾有很多新式旅馆,装潢得非常华丽!不但服务周到,也比较干净。
姜羽娴之所以选在这种旅馆跟宋牧桥见面,只因为两人实在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下会面。
过去她可以不管丈夫,与宋牧桥在一般餐厅见面就可以。然而现在她在乎儿子的名声,何况谋仲棠现在已经掌控整个亚洲春盛集团,还即将与日本知名饭店集团的女儿订婚,只要有任何奇怪的谣言传出去,对儿子都会有不利的影响。
所以近年来她与宋牧桥见面,就格外小心翼翼。
「还是没有那孩子的下落吗?」姜羽娴的语调显得很落寞。
近一年来,她越来越心急,两人见面谈的都是她失去下落的女儿。
宋牧桥看了她一眼。「妳不要急,我一直都在找,我相信只要我们有毅力,总有一天一定会找到女儿──」
「总有一天要等到哪一天?!」姜羽娴烦躁地掩面悲叹起来。「我真的好后悔!当年我为什么要做那种蠢事?我怎么可以把自己的女儿送给别人?」
「现在后悔也没有用,我看妳要捺着性子,这件事情急不得。」
姜羽娴根本不想看他,她还是沉溺在自己的懊悔中。「我真的很笨!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当时只要说自己生了一对龙凤胎不就成了?」
「好了!」宋牧桥忍不住对她说:「妳太天真了!要真那样做,妳的丈夫反倒会怀疑,毕竟生龙凤胎的机率太低了!而且那两个孩子,长得一点都不像。」
姜羽娴瞪他一眼。「那又怎么样?总比把孩子送给别人好!」
宋牧桥懒得再跟她争辩。
「你干嘛不讲话?」
「妳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是跟二十多年前一样,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叹了口气,宋牧桥说。
姜羽娴胸口一窒,她咬着唇,半晌后才抑郁地说:「其实最大的错误是在二十多年前,我们根本不该犯错!」
宋牧桥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如果那时候我没喝酒,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宋牧桥还是没说话,不过脸色显得很阴郁。
「要是那时候没做错事,现在就没有悔恨……」
「就算那个时候跟妳一起『做错事』的男人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宋牧桥突然接话。
姜羽娴转头瞪他。「你是什么意思?!」
「那天妳喝醉酒,就算不是我送妳回家,换做其他男人,妳一样会跟他们发生关系!」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那么随便!」
「当时妳一心只想报复妳的丈夫,当然什么男人都可以!」
「你!」姜羽娴气得直喘气,却再也说不出话。
宋牧桥瞪着她,看到姜羽娴气得好像喘不过气,他又觉得后悔。「可不可以不要说这个了?」他的口气放软。
「难道你们男人就不随便吗?」可是姜羽娴却不甘愿。「就算是我愿意的,难道你一点责任都没有吗?难道你就不是自己愿意,而是被迫的吗?」
宋牧桥别开脸。「我不想为自己说什么,现在我只说一次,我对这件事从来没有后悔过。」
姜羽娴张开嘴,倒抽了一口气。
他的意思是……
「好了,我们这样常见面也不好!我看,等到有消息,我再打电话通知妳,到时候我们再见面好了。」说完话,宋牧桥先站起来。
「可是,到底还要等多久?」姜羽娴的表情很痛苦。「我每天都会想到女儿,每次一想到她,我的心就好痛,我觉得自己好像不能再等下去了!」
「妳要有耐心,只要我们持续寻找绝不放弃,一定能找到女儿。」宋牧桥只能这样安慰她。
姜羽娴闭起眼睛。「那个尤杏桃,她怎么会死了呢?三年前你不应该逼她,就不会发生那种可怕的事!」
一提到尤杏桃,宋牧桥就不说话。
他径自走到门口。「妳不走吗?」
「我等一下再走!」姜羽娴瞪着地面,喃喃回答。
「那我先到柜台结帐。」宋牧桥离开房间。
姜羽娴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走出房间,下楼准备离开旅馆。
第四章
离开旅馆的时候,宋牧桥到停车场开车,姜羽娴则戴上太阳眼镜,然后直接走出旅馆。
宋牧桥的车子从旅馆车道开上来时,与一部黑色宾士擦身而过。
开出车道后,宋牧桥把车子停在旅馆前不远处等姜羽娴上车,而那部黑色宾士车则继续往前开……
「等一下,你让车子先在路边停下来。」谋远雄突然对司机说:「我好像看到牧桥的车子了!可是他的车子,怎么会从旅馆里开出来?」
司机的车子经过旅馆后,原本已经开得很慢。「您是说宋先生的车子吗?您会不会看错了?」司机问。
「我不会看错,我还没老到老眼昏花的程度!你先把车子停下来。」
「可是……」司机欲言又止。
「怎么了?」
「呃……」
「到底什么事?你的车子怎么不停下来?」
「这个──好,我先停车。」司机勉为其难地停车。
「真是的,我刚才就叫你停车,你怎么开这么远?」谋远雄嘀咕几声,然后回头探望。
谋远雄才刚转头,就看到宋牧桥的车,从自己的车子旁边经过,而就在宋牧桥的驾驶座旁,坐着一名脸上戴着太阳眼镜、看起来很高贵的女士。
可尽管那个女人脸上戴着太阳眼镜,谋远雄还是一眼就能认出,那名高贵的女士,就是自己结缟三十多年的发妻,姜羽娴。
「你──你快跟上,快跟上他的车子!」谋远雄指着前方宋牧桥的车子,突然变了脸,声色俱厉地命令司机。
「是。」司机虽然面有难色,但却不敢违抗老板的命令。
原来司机早已知道,老板之所以会突然这么激动的原因……
因为就在刚才,当车子开过旅馆的时候──
司机已经看到姜羽娴从旅馆走出来,之后从后照镜里,他又亲眼看见姜羽娴进了宋牧桥的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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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姜羽娴送到谋家附近的小巷里后,宋牧桥就沿着山路将车子开下山。
姜羽娴走出小巷,往自家那条大路一个人独自走回去……
快到自家附近,谋远雄就叫司机停车,他一个人下车追上妻子──
「妳站住!」刚到家门口,谋远雄正好追上她。
姜羽娴僵住,这一瞬间她已经听出丈夫的声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愣了片刻才转过身。「司机呢?我怎么都没听到车子的声音──」
「妳说!妳怎么会从牧桥的车上下来?他为什么特地开车送妳回来?」谋远雄根本不听妻子解释就先质问。
「你干嘛啊?干什么这么大声对我吼?!」姜羽娴避开丈夫的视线,不正面回答问题。
「我问妳,妳就好好回答!」他神色严厉。
姜羽娴知道躲不过,于是顾左右而言他:「你干嘛这么凶啊?人家牧桥刚好开车到山下,谁知道会这么巧,我们两个就遇见了嘛!人家他也是好心,才会开车送我上山──」
「妳还想撒谎?!」谋远雄脸色铁青。
姜羽娴被他一吼,肩膀都耸起来。「你对我这么大声干嘛?他送我回来又怎么样?我哪里撒谎了?」
「妳居然敢说,他是在山下遇见妳?」谋远雄咬着牙问,胸口不断起伏。
如果妻子不说谎,也许他还愿意听她编出个什么理由,解释两人从旅馆一起出来的原因。
「本来……本来就是这样啊!」姜羽娴嘴硬,话既然已经出口,现在她可不能否认自己的说词。
「妳!」谋远雄被气得两手发抖,「妳居然还想说谎!四十分钟前我在大街上,明明看到宋牧桥的车子一开出旅馆,妳也刚从旅馆走出来,接着就上了他的车!妳居然还敢骗我,说是山下碰巧遇见的?!」
姜羽娴瞪大眼睛……
他发现了?
「说话啊!」谋远雄两手紧握着拳头。「妳背着我,在外头究竟做了什么好事,不敢跟我说清楚吗?!」
姜羽娴双唇颤抖着,一直没办法发出声音。
然而她越不说话,谋远雄的怒火就越发不可抑制。「我没想到,妳居然是这种女人!」他瞪着妻子,双眼凝结了恨意。「妳到底有没有廉耻?妳知不知道妳的儿子可能会因为妳低贱的行为而蒙羞?!」
「你居然敢指责我?」面对丈夫的指控,姜羽娴顿时感到忿恨交加,与丈夫之间的新仇旧恨都重新被燃起。「难道二十多年前你背叛妻子,在外头跟野女人生孩子的时候,你自己就有廉耻吗?!」她抛开贵妇的礼教,不顾一切地在家门外,朝指控自己的丈夫大声地吼回去。
谋远雄一愣,随即压抑胸中已经波涛汹涌的怒火,阴沉地质问妻子:「妳说什么?!妳的意思是,因为二十多年前我犯过错,所以现在妳要报复我,妳也想红杏出墙?!」
「现在报复你?」闻言,姜羽娴笑得流出眼泪。「你以为你是谁?为了你这种无情无义的男人,我有必要苦苦隐忍二十多年,一直忍到现在才报复吗?!」
「妳这话是什么意思?妳说清楚!」他瞪大眼睛,脸色从铁青转成忿怒的赭红色。
「好,既然你要我说清楚,今天我就把话说得一清二楚!」她已经不想再瞒下去!
既然夫妻情义早已名存实亡──那么她宁可把事情都抖出来!等到真相揭露后,她还可以光明正大找女儿!
谋远雄不禁双手发抖,他全身都不受控制地在发抖!
他没想到,揭穿妻子的谎言后,她不但不否认,还反过来指控自己,并且威胁要说什么真相──
「我真的受够你了!」怀着满腔的不平与恨意,姜羽娴一字一句地质问她的丈夫:「这么多年来,我忍耐是为了什么?跟你结婚以后我又做错了什么?你凭什么背叛我?就好像你根本没有妻子一样,竟然还跟外头的野女人生了孩子?!」她突然狂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你凭什么这样践踏我、羞辱我?!难道只有你自己有七情六欲,别人都是草木、都是石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