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应该说,回复记忆后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恩熙无言以对。
「仲棠,要登机了。」
他身边突然传出女人的声音,正在温柔地催促。
恩熙脑中突然一片空白……
「我要登机了。」他对她说,准备挂电话。
「等一下!」她急切地喊住他。
「还有事?」
「你到底……到底为什么到美国?」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她说:「这个问题,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恩熙呆住。
谋仲棠放下话筒。
「机场已经广播很多次了,我们要走了,仲棠。」英里提醒他。
谋仲棠的注意力回到英里身上。「走吧!」他温柔地对英里说。
他想问的问题,其实早已经有答案。
如果真的那么绝情,就不会收留他。
当初如果真的想结婚,不会到现在还孤单一个人。
谋仲棠终于了解自己,到美国一趟要的并不是她的答案,而是──
「仲棠,你在想什么?」身旁的英里柔声问他。
「没事。」他答,淡淡地笑。
英里回报他一抹妩媚的笑容。
谋仲棠敛下眼……思索其中的差别。
恩熙以及英里,他过去和现在的女人。
「英里,妳爱我吗?」
她垂下眼,表情羞怯。「爱。」却毫不避讳地回答。
「有多爱?」
「很爱。」她勇敢地答。
「因为爱我,可以放弃我吗?」
英里莫名地望着他,彷佛被他的问题所迷惑……
谋仲棠蓦然笑出来。「开玩笑的,只是一个无聊的问题。」他这么对英里说。
松了一口气,英里露出释怀的笑容。「因为爱你,我永远不会放弃你。」她认真地对他说。
谋仲棠看着她难得严肃的表情,然后微笑。「我相信妳,英里。」他说。
飞机正飞往洛杉矶,之后将从洛杉矶飞往目的地台湾。
经过换日线,一切将回到现实,等待另一天,即将破晓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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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已经中风了。
一整天,恩熙坐在客厅直到太阳下山,这句话一直反复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当初离开台湾的理由已经消失了,而现在如果她继续待在美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就真的是逃避!
更何况,董事长中风她竟然到现在才知道,除了难过她更感到羞愧!
在这世界上,她亏欠董事长最多的不是金钱,而是人情……
董事长不但资助她到美国念书,而且一直以来非常关心她,但她却时常让董事长失望,如果现在连董事长生病都不回去看他,那么她就没有良心了。
到了天色完全黑透的时候,恩熙终于拿起话筒打了一通电话。
「喂,Jeff吗?」
「嗯!」Jeff爱理不理的,听起来还在生昨晚的气。
「你可以帮我打电话给Sandy吗?」
「干嘛?」
「我知道Sandy的姐姐在航空公司当地勤,可不可以请她帮我订回台湾的机票,越快越好。」
「谁要搭飞机?妳家里那个男人啊?」
「不是,是我要搭飞机。」
「妳?!」Jeff要死不活的声音终于高亢起来。「妳为什么突然要回去?」
「我有事要办。」她没有说清楚。
「可是妳快要开学了──」
「我知道,我会在开学前赶回来。」
「可是──」
「麻烦你,请Sandy一定要帮我的忙,在台湾有一件事很重要,我一定要赶回去处理!」
Jeff突然不说话。
「Jeff?」
「好啦!」他声音气嘟嘟的。「我看再问妳也不会说实话,加上这一次妳已经欠我很多次了,李恩熙!」他气得叫恩熙的中文名字。
「谢谢你。」恩熙由衷地说。
Jeff用英文碎碎念了一串。「等妳回来要请我吃十顿饭弥补!」最后他不忘补上这句。
「好,只要能尽快订到机票,我全都答应你。」她什么都答应。
放下话筒,恩熙守在电话旁边一步都不敢离开,只待Jeff回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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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订到机票,就是隔天一大早的飞机。
恩熙搭乘隔天早上从奥克拉荷马州飞回台湾的班机,中途经洛杉矶转机,回到台湾已过了将近一整天时间。
台湾清晨,久违的空气,恩熙站在中正国际机场大门,内心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
她没想过自己会回来,当初离开,她原已打算就此离去,不再回头。
搭车回到台北市已经将近八点,她在李昆明公寓附近的便利商店买了一张电话卡,等到上班时间才打电话给舅舅。
「恩熙?妳终于打电话回来了!妳知不知道发生大事了──」
「舅舅,我现在在台北。」
「什么?」
「我回台湾了,现在在台北,在舅舅家的公寓楼下。」
李昆明张大了嘴。「妳、妳等一下,我马上回去!」
慌慌张张挂了电话,李昆明假也没请就赶回家。
「恩熙!」他在公寓楼下看到拖着行李、站在骑楼下的恩熙。
恩熙抬起头,看到舅舅她却笑不出来。
「妳真的回来了!」李昆明跑上前抱住外甥女。「妳怎么突然回来?妳──」
「我已经知道董事长的事情了,我要到医院看他,请您带我过去。」她对舅舅说。
李昆明吁了一口气,然后点头。「刚才在电话里,我正要告诉妳这件事。不过妳是怎么知道董事长中风住院的事?」
「我们先赶到医院,等一下在车上我再告诉您。」
「呃,好!我帮妳把行李提上楼,然后开车送妳到医院。」
在车上,恩熙把这段日子来发生的事都告诉她的舅舅。
「我知道那封信是您交给他的,所以信里的内容,您应该已经知道了。」恩熙低着头说。
「对,那封信我也看过了。」李昆明平静地答。
「对不起,我并没有将真相告诉您。」
沉默了一会儿,李昆明才说:「没关系,我知道妳一定慎重的考虑过,才决定隐瞒事实。况且这件事其实不能怪妳,当初我姐姐一样没告诉我真相,妳是替妳母亲隐瞒,认真说起来,我只是一个局外人,这是妳的事情,妳应该自己决定。」
「可是,舅舅,因为我自私的决定,使得您一直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亲人。」
「这谈不上自私。」李昆明叹了一口气。「其实,我知不知道谋总裁是我的外甥并不重要,人跟人在一起需要缘分,否则就算是亲戚,平常如果没有时常来往也会生疏!何况,有血缘关系又怎么样,要是见了面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连朋友都谈不上,要怎么把对方当做是亲人?」
恩熙知道,舅舅说这些话是在安慰自己。「无论如何我还是对您很抱歉,因为那个时候我不能告诉您,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您。」
李昆明握住恩熙的手。「恩熙,妳可不要因为舅舅知道这件事,就开始跟舅舅生疏了!我跟妳母亲一样,永远都会把妳当成我的亲人,这一点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听到李昆明说的话,恩熙很感动。
「妳这趟回来,可能会见到董事长夫人,」李昆明忽然问她:「如果见到董事长夫人,妳会怎么做?」
「我什么都不会做。」
李昆明睁大眼睛。「可是,如果她知道妳的身世──」
「对,她已经知道我的身世了。可是她并不晓得,我也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李昆明表情很疑惑,他并不清楚姜羽娴如何得知恩熙的身世。「但是她既然已经知道妳是谁,她怎么可能不认妳?」
「如果不必发生,那么就保持原状,就算一直是这样也没有关系。」
「可是,她毕竟是……」
「如果母亲并不需要孩子,那么孩子又有什么立场去认自己的母亲?」她喃喃地说。
「恩熙!」
「我说的是真心话。」恩熙转头对舅舅微笑。「舅舅,您不要担心我,我知道该怎么做。」
李昆明看着外甥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吧,妳自己决定好了!只要记得,做任何事情都不要让自己后悔。」
恩熙没有回答。
车窗外景物飞逝,台北街头景物与三年前相仿,街景没有多大的改变,只有高楼改建新立,店面装潢变得更精致高雅……
当初离开是为了斩断一切、重新开始。
第十章
亲眼看到董事长躺在病床上的模样,恩熙的泪早已经不自觉地掉下来。
「我到车上等妳。」李昆明只陪恩熙到病房门口,然后就让他们独处。
恩熙走到病床边,跪在董事长旁边。「为什么都没有人陪您?您一定很孤单、很寂寞……」
她握住谋远雄的手。「董事长,对不起,您照顾了我这么久,我却不能为您做什么……」
她的泪水滴落在谋远雄的手背上。
如果可以,她想就这样陪在董事长身边,一直到董事长清醒过来为止。
「小姐,病人要换点滴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护士走进来,低声对跪在地上的恩熙说。
「好。」恩熙站起来,把位置让给护士。
英里走进病房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站在病床前、神情哀伤的恩熙。英里站在门口看了她一会儿,直到恩熙发现她为止。
英里主动点头,露出温柔的笑容。
虽然不知道英里是谁,恩熙也礼貌地点头回应。
「请问您是?」英里走进病房,询问恩熙。
「我来看董事长。」她没有多说,只简单解释。
回答之前,她仔细端详过这名皮肤白皙、温柔婉约的女子。
她看起来不太像台湾人,说话的口音也带有一丝异国腔调,好像是一名日本女性……她蓦然想起两个多月前在美国,从华人报纸上看到关于谋仲棠的报导,因此推想起这名美丽的女性可能的身分。
「您认识伯父吗?」英里问。
「是。」恩熙别开眼,尽量不再与对方的眼神接触。
任何关于谋仲棠的事情,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避开。
「我以前没见过妳。」英里笑着说。
「对,因为我刚回台湾。」她也微笑。「妳也来看董事长吗?」
「是,我每天都来看伯父,因为以后就要成为一家人,现在我要多关心伯父才行。」英里羞涩地说。
虽然不知道恩熙是谁,不过英里还是很坦率。
英里的话,间接证实了恩熙的臆测。这是一个吸引人的女孩,她不但长得美丽而且温柔诚恳,她会吸引每一个男人的目光,其中当然包括谋仲棠。
「妳来照顾董事长吗?」恩熙问。
「对,早上我会留在这里照顾伯父,下午才会离开。」
恩熙点点头。「那么,我先离开,董事长就拜托妳了。」
「噢,妳要走了吗?」英里有点意外,她原以为恩熙会跟自己多聊一点,因为她也想多了解一些关于谋家的事。
「是。」恩熙点个头,然后走到门口。
谋仲棠停妥车子,刚走进病房就遇到恩熙──
恩熙僵在门口。
像是早已料到她会回来,谋仲棠的反应没有她那么强烈。
「仲棠!」看到他,英里立刻露出笑容,并且奔过去挽住他的手。
今天就是他送英里到医院的。
「妳回来了?」尽管英里很热情,然而他却对失去反应的恩熙说话。
因为谋仲棠的关系,英里的目光再次回到恩熙身上,这一次她看恩熙的眼神不太一样。
「对,今天早上刚下飞机。」
「怎么不通知我?我可以去接机。」他说。
恩熙抬起头看着他。「谢谢,不过并没有必要。」
「我们才分开没多久,何必这么见外?」
他的话引起英里的注意。
「前一段时间的你,并不是真正的你,那是你生命中短暂休息的片段而已。」恩熙对他说。
他嗤笑。「只要像前天那样跟我说话就可以,我们之间,没必要这么拘束。」
别下眼,恩熙只对他说:「再见。」然后绕过他,离开病房。
谋仲棠站在门口,没有追过去也没有回头。
「她好漂亮。」站在谋仲棠身边的英里打破沉默。
谋仲棠没有搭腔。
「不过她虽然很美,可是我觉得她的气质更特别!」英里继续往下说:「乍看之下有一股淡淡的忧愁,可是讲话的时候却给人独立的印象,也许因为这两种感觉过于反差的缘故,她奇特的气质非常的吸引人。」
「妳讲话的样子好像艺术家。」他终于说话。
「我只是用女人的眼光在评论女人。」顿了顿,英里彷佛若无其事地问:「她是谁?是你在美国车祸受伤的时候,收留你的人吗?」
「对。」他答得直接。
「可是,我觉得你们好像认识很久了──」
「我们的确已经认识很久。」他直接给英里她最想知道的答案:「我已经认识她三年,三年前,我们曾经非常相爱。」
英里脸色微变。「是吗?就是她吗?」她勉强露出笑容。「就是那位『不温柔又不顺从』的女人吗?」
「妳还记得?」他淡淡地看着英里。
「当然,」她微笑着对他说:「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谋仲棠别开眼。「不必太当真。」
她愣了一下。「什么……」
「不必把我的话当真。」他说:「某些事情不必太过于认真。」他走到病床前看着父亲。
英里沉默了一会儿。「例如什么事?我实在分不清什么事该认真、什么事不必认真。」
「一些已经过去的事。」他答。
「为什么?」
「因为跟妳没有关系。」
英里胸口一紧。「我想了解你──」
「妳应该了解现在的我。」他回头,看着英里。「过去,已经是过去了。」然后对她说。
她看着他,半晌后紧张的表情放松,才渐渐露出温柔的笑容。「我知道了。」英里这么回答。
尽管如此答复他,英里的内心却仍然觉得不安……
因为她还是不了解他。
自从与他认识以来,她其实并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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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羽娴每天晚上都会去看丈夫,她这么做不仅因为两人毕竟有夫妻之名,也因为谋远雄这次之所以会中风与她脱不了关系,她心底难免因为不安而感到亏欠。
这天她从医院回到家中时间还很早,没想到谋仲棠也提早回来。
他就坐在客厅里,好像蓄意等她。
「您回来了!」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跟以往一样礼貌。
姜羽娴不晓得,是否因为她已经知道「儿子」身世的缘故,觉得从美国回来后的谋仲棠虽然礼貌,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生疏以及冷淡。
「对啊!」她敷衍地答了一声。
原本她从负责联络的人口中得知,谋仲棠在美国发生严重车祸,还以为他伤的很重,没想到除了伤口有待愈合以及短暂失忆,他并没有受到重大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