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就是到山上渡假的事嘛!」-提起渡假,被远野晴日忽略的不满暂时忘却,他兴致又起兴奋地看着远野晴日。
「什么时候?」
「暑假啊!冬天去太冷了。」
「暑假?!不是还很久吗?」远野晴日表情有点呆滞。
「不久啦!跟你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暑假一定也是一眨眼就到了,所以现在不先好好计画行程怎么行?不管怎么样,到时候你一定要空个四、五天给我。」
远野晴日沉默了好一会。
岩佐苍笑了出来。「不会连调个行程也要皱着眉头想这么久吧!又不是多大不了的事,可是我真的很期待就是了。」掩不住嘴角浓浓的笑意,岩佐苍又俯首继续打报告。
像是考虑了许久,远野晴日总算再度开口:「我们分手吧!」
岩佐苍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他抬起头来,却只见到远野晴日木然的表情,然而那个表情却再正经不过,明白地告诉岩佐苍这绝非开玩笑。
「如果你不喜欢到山上去,我们可以变更行程,并不是一定得照我说的做,凡事都好商量,你干嘛开这种会让人哭出来的玩笑?」岩佐苍笑得有点僵,也许潜意识里他认为远野晴日并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不,我说错了。」
岩佐苍大大松了口气。「你真是害我吓了好大一跳,以后没事不要开这种玩笑,我会被你吓死的。」
「我们之间根本谈不上分手,没有开始,又哪来的结束?我跟你就到此为止。」和平常一样,话说得云淡风轻,十足远野晴日式地淡然态度。
「你……不是在开玩笑?」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
「为什么?是我做错什么事吗?」
「你没有做错什么事,我只是不想再玩这个游戏了,还记得你之前的承诺吗?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你,请你离开吧!」
岩佐苍突然说不出话来,即使远野晴日不爱他,至少可以让他待在他的身边继续努力,可是现在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他了吗?
「你……真的没喜欢过我吗?」过了好半响,岩佐苍才问出这句话来。
背对着岩佐苍,远野晴日深深叹了口气。「说不喜欢是骗人的……」
岩佐苍又惊又喜的复杂情绪交错在脸上。「那……原来远野晴日之前说的纯粹是开玩笑罗?」
「和人相处最基本的就是要喜欢对方,我承认自己不讨厌你,可是这跟爱情有很大的不同,我们之间存在的只有欲望不是吗?」
「欲望?!原来我为你做的这些事,在你眼中都是以欲望为出发点?」岩佐苍不争气的眼眶又泛红发热了。
「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这些事……」远野晴日话未完,立刻被岩佐苍打断。
「请不要用这么生疏的语气跟我说话!」
「不管怎么说,这阵子我身旁的一切都是你为我打理的,我很感谢你,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
「我不是为了让你感谢我才做那些事,我是因为爱你才……」这回换远野晴日打断他。
「谢谢你的错爱,请以后不要再提这些事了,你这样会让我觉得很为难,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光采的事,希望你别向任何人提及。」远野晴日穿上西装外套,从外套里袋中拿出一张支票,轻轻置于岩佐苍的桌前。
「这算什么?堵口费还是分手费?我不要!」岩佐苍看也不看地将支票撕成碎片。
被高野森说中了,他被自私的理由及大人无聊的自尊给舍弃了,可是他不相信远野晴日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就算你不拿也不会改变任何事实,从明天开始我不想再看见你。」
「你真的对我完全没有爱的感觉吗?」岩佐苍倏地站起。
「爱情对我而言只会发生在异性之间,我可以爱上任何一个女人,就是不会爱上你,对你……现在只有厌烦。」
远野晴日说完后,头也不回地直往门口走去,才刚拉开大门,门外已经站着俏生生的女郎,她的手扬起正要按电铃。
「你好慢,害我忍不住先上来看看,可以走了吗?先去吃晚饭,再去音乐厅,然后呢?」橘瞳优雅的笑语传进了客厅。
「去看夜景好吗?」
接下来岩佐苍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因为远野晴日已反手将门关上。
因为是女人,所以能得到远野晴日的主动呵护及关心,因为是男人,所以即使他付出再多也融化不了远野晴日被冰冻的心。
因为是女人,可以大大方方和远野晴日挽着手出入公共场台;因为是男人,让他连想爱远野晴日都要爱得畏畏缩缩、偷偷摸摸。
因为是女人,即使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能得到远野晴日的爱;因为是男人,只有让远野晴日舍弃厌烦的份……
为什么他是男人?
「如果你想哭,我可以把肩膀借给你。」
「谁说我想哭?你认识我这么久,有看过我哭吗?」
「是啊!就连绢子在医院垂危叫着别的男人的名字也不见你哭过。」
「所以我怎么会想哭呢?」
「可是你的眼泪已经掉下来了。」
「是吗……」
措着简便的行李,手上提着手提电脑,还以为远野晴日早就和橘瞳去吃晚餐,到音乐厅欣赏表演,然后再去看夜景,没想到却在大厦出口的一角撞见他们。
一向最重视形象的远野晴日竟紧紧抱着橘瞳……
这就是女人和男人不同的地方,他永远无法得到像橘瞳这样的待遇,也永远无法得到远野晴日的心。
为什么他是男人……
第十章
第四个被冷醒的早晨。
岩佐苍不曾介入他的生活前,他常常因为熬夜第二天睡过头。
岩佐苍介入他的生活之后,他的作息正常,却总是因为岩佐苍早上的偷香而迟了上班的时间。
岩佐苍完全离开他的生活后,他总是在闹钟响前醒来。
因为受不了背脊的冰冷,盖再厚的棉被也没用,暖气开得再强也不行,以往贴在背后的温暖已远去,睡不安稳的原因是少了一个人吗?
他不会被打败的,以前他一个人也能过得自在逍遥,他就不信自己找不回以前的生活。
可是……
这个房子已经被岩佐苍占据了,不管走到哪里都有岩佐苍的影子,不管躲到哪里都能闻到岩佐苍留在空气中的味道,或许他该搬家了。
上午八点三十二分,远野晴日带着空空荡荡的心,第四天在看诊时间到前上班。
安步当车地打算慢慢踱步到诊所,离上班时间还很长,在街上晃晃总比窝到诊所面对无聊来得好。
头一抬,自己竟又不知不觉来到那家藤井翔赞不绝口的早餐店,又想起了岩佐苍替他买水煎包讨赏的耍赖模样。
坐在早餐店中,桌上摆着他点的两个水煎包及一杯冰豆浆,明明没有胃口,可是仍勉强自己吃了半个水煎包,嘴里的高丽菜因为味觉丧失而尝不出鲜味。
是味觉真的出了问题,还是老板的手艺变差了,岩佐苍买给他吃的时候,明明觉得是人间美味的啊!
把钱放在桌上,他提起公文包就往外走,老板娘亲切地唤住他:
「先生,水煎包不好吃吗?你天天来,可是天天都没吃完,是不是我们做的东西不合你的胃口?」
「对不起,是我自己没胃口,可是又觉得得吃点东西。」
蓦然想起岩佐苍曾说够的话:一天之中就属早餐最重要,要吃饱了才能面对一整天的挑战。
自己是因为这句话而下意识的吃早餐吗?
上午九点十二分,远野晴日带着沉甸甸的心情及脚步,往诊所的方向走去。
望着桌上的烟发了好久的呆,从学生时代开便有抽烟的习惯,即使不是老烟枪,也习惯用烟来镇定自己的思绪。
可是之前请惠美替他买来这包烟之后,他就足足盯着它看了好久,明明现在自己就是最需要烟的时候,为什么手却动不了?
是因为岩佐苍一再嘱咐他一定得戒烟吗?
他就不相信岩佐苍真对他的生活影响力这么大!他不信邪地抓起烟,右手才刚拿出打火机,就仿佛见到岩佐苍倚在诊间门边美目圆睁地瞪着他看,他痛苦地用力拧皱了烟,为什么岩佐苍像是如影随形地依附在他的生活之中?
家里被岩佐苍侵占了,连工作的地方也无法幸免,究竟还有什么地方能让他完全忘了岩佐苍的存在?
如果他一天忘不掉岩佐苍,他就永远找不到能让心情平静的地方。
近中午十二点,远野晴日发现度日如年的时间难熬得快让他疯了。
有时候人在心情烦躁到极点时,很多人往往就趁这种时刻不识相的出现。
就像现在置于桌上的话筒正大声传出咆哮的主人-样,满口净是岩佐苍的离开是因为怕了对方的威胁而沾沾自喜着,还进一步放狠话要他尽快抽手。
他完全不当一回事的放任对方叫嚣着,在上个礼拜他会认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就是扳倒有失正义的奸佞小人,可是他现在的全副心思宛如游魂飘飘荡荡,找不到安定的地方休息,整个人虚虚空空的若有所失。
若有所失……
他失去什么了吗?
是失去生命中的欢笑、幸福,还是失去的是会令他痛苦、不幸的根源?
这个时候如果岩佐苍在,他会坐在自己的腿上、圈住自己的脖子,缠着要他把他珍藏的每一样母亲遗物娓娓道出渊源及故事。
他会如数家珍兴奋地告诉岩佐苍电视旁的那个木桌是他母亲用来烫衣服的古董,还会告诉岩佐苍他上回翻出来为他缝纽扣的针线盒是母亲的宝贝,他小时候的每一条手帕上都有母亲一针一线缝上去的名字。
他会快乐地暂时忘了他和岩佐苍之间存在的尴尬与暧昧,像个大孩子般拉着岩佐苍告诉他一件又一件愉快的童年往事。
当然也会告诉他很多不愉快的伤心回忆,然后岩佐苍会故意耍宝来吸引他的注意,让他忘了回味起来几乎要令他落泪的过去。
猛一回神,他竟然又想起了岩佐苍,而桌上的电话还兀自在那儿喋喋不休,索性狠狠挂上电话,非要对方震痛耳膜不可。
下午三点五十七分,远野晴日心情烦闷郁窒不能自己,他担心这种反常的情形将持续很久、很久……
躺在床上展转难眠,今晚又将会是个失眠夜。
伸手打开置于床头的电话录音机,第八次听取橘瞳的留言。
「你对『长痛不如短痛'的定义是与其未来深深爱上对方而后痛苦,不如趁现在爱意未深而斩断情根,可是你有没有发现其实自己早就深深爱上对方?否则你现在不会这么痛苦。
「而我对『长痛不如短痛'的解释是:与其现在勉强自己痛得死去活来,而且痛得不知何时才会结束,倒不如把握现在好好爱一场,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认为呢?
「衷心的希望你能好好想想,下次见面能见到你不再愁眉深锁吗?」
睁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橘瞳的话他懂,可是真正要做到却需要勇气,也许他现在最缺少的就是勇气了。
谁能赐给他爱岩佐苍的勇气呢?
凌晨两点二十六分,远野晴日对抱了另一件棉被塞在身旁装做有人和他一起睡的自己感到悲哀。
同时也知道新的一天不会来临,只要他不敢正视自己,每一天都会过得和昨天一样,和行尸走肉一样。
这堂裸的教授迟到了,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待在教室里研究期末考的考题方向,有些则见势翘课去也。
只有高野森是背对着黑板的方向,就坐在桌子上,两手环抱于胸前,怒视着回复到误以为远野晴日已结婚而了无生趣的岩佐苍。
这小子之前什么都没跟他说,缺了两天课没来之后,他才大感讶然冲到他家找人,一问之下才知道他被远野晴日给甩了,这笨蛋一直记着他先前撂下的狠话,还当真不敢找他诉苦。
虽然这回真是岩佐苍自找苦吃,可是兄弟朋友是当假的吗?他怎么可能真狠下心来不理会他?
如果这几天没有天天押着他来上课,再押着他回家去,真不知道以他老兄现在这副失魂落魄样怎能安然走在马路上不出乱子?
他现在该说什么好呢?
骂他,又像是两耳后天性失聪什么也听不见;打他,又活似白痴只挨打不还手,弄得高野森大感棘手,这-回显然是比上回来得严重多了。
上回只是误以为远野晴日死会难标,这一回则是远野晴日本人亲口告诉他对他已大感厌烦,这么大的打击就算他有再好的口才也没辄。
想不到他的好哥儿们是个痴情种,不谈恋爱则已,一谈恋爱就要死要活地把他也牵连进去,知道岩佐苍的情况之后,岩佐苍有几天没睡觉,他就跟着几天睡不安寝,兄弟也没这么两肋插刀的,都怪他遇人不淑认识了岩佐苍。
那也该怪岩佐苍遇人不淑,碰上了远野晴日,总之都怪遇人不淑!
「森哥,你上次说的那个电玩到底打完没?你不是说破关就借我吗?」日下清海从后头拍了高野森一下。
高野森冷眼斜睨了他一眼,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差点连饭都吃不下,还打什么电玩?
基于朋友的情义,他对岩佐苍的关心还没到达食难下咽的地步,要不是那天该死地被岩佐苍母亲听见他自识没有及时拉岩佐苍出苦海,他也不会被那号称岩佐家女魔头的人物给盯上,耳提面命他一定得让岩佐苍恢复正常。
可见岩佐苍这回的病况严重到让能把天大的事都当没事的女魔头注意到了。
「怪了,他在看什么?」日下清海往前探去,发现岩佐苍目不转睛痴痴呆呆地盯着桌上的纸屑看。
「他在练一种神功,化零为整大法,只要事注地盯着目标物看,就能使纸屑还原成一眼完整的纸。」高野森苦中作乐,耍起没什么脑袋的日下清海来。
「想唬我!这怎么可能?」日下清海哈哈两声。
「怎么不可能?你知道本来桌上这堆纸屑被撕成一百多片吗?你现在看看它是几片。」高野森意态阑珊,百分之百笃定日下清海会上当。
「这只有十几片啊!实在太神奇了,好厉害哦!那这样的话,我要请他帮我把昨天不小心洗烂的三张彩券化零为整。」
「狗屎运耶!现在彩券中奖很难,你居然一次中三张?」高野森错愕地看着日下清海,想他家老爸一次买个十强彩券到现在连一强都没中过,日下清海是走什么狗屎运?
「是这一期的彩券,我还不知道会不会中。」
「搞屁啊!没中奖干嘛用『化零为整』大法?」
「说不定会中头奖,有办法救回来当然要救啊!」日下清海忍不住捏起桌上的一片纸屑来看,谁知指尖才刚碰到纸屑,就被岩佐苍一把抓住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