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不过，可能之前我就已经对你有好感了吧……”卓鸿业想起他们以前的相处情况，觉得正是这样没错。
陆凯旋的脸蛋在晚霞的映照下变得更红。
一阵无言的对望之后。
“凯旋……”卓鸿业担忧地开口：
“你觉得我不正常吗？”
陆凯旋想都没想，直接摇头否定。卓鸿业松了一口气，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
“那……你对我有什么感觉……？”
陆凯旋无措地绞弄着衣角，想了好一会，还是没有回答。
“凯旋？”卓鸿业催促着。
“你……你是我的好朋友啊……”他低声说道。
“可是，我不想只跟你做朋友……”卓鸿业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那你希望……我们怎样？”
“我想……我想跟你做情侣……”情侣这两个字含糊不清地从卓鸿业好看的嘴唇之间逸出，不过陆凯旋还是明白地听到了，因为他害羞得连耳根子都红了起来。
情侣？两个男生？
被一个同性要求当情人，这本来是一件惊世骇族的事情，可是陆凯旋却没有感到不自在。他现在的心情只剩下害羞，尴尬，以及不敢相信。
卓鸿业紧张地等待着他的答复。
陆凯旋脑袋里一片混沌，他也根本搞不懂自己的感觉，应该拒绝还是答应？说好还是不好？
他望着卓鸿业诚挚的眼瞳。
有句话从黑暗里浮了出来，他差点就冲口而出了——
但是……
他害怕他凭本能说出来的答案会让自己后悔，所以忍耐着不吭一声。
最后，他呼了一口气，道：
“我现在很混乱……你先让我冷静一下……我过几天再回答你好不好？”
现在只能先用这种缓兵之计了。
卓鸿业很贴心地点头，他也明白这种事是不能操之过急的。凯旋答应考虑，就证明自己还是有机会的——至少他没有不留情面地拒绝他。
“我知道了，我会等你的。”
“谢谢……”
因为发生了这样的插曲，陆凯旋今天的射球练习提早结束，两人收拾好四散的篮球之后，就各自回家了。
“哎……”
陆凯旋仰望着天花板长叹。
怎么会跳到这一步来了？
他跟卓鸿业的关系转变得实在太快了，而且还都是一些让人措手不及的转变……
自己以前非常崇拜卓鸿业，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把他当成一个可以恋爱的对象来看。为什么他会想跟自己成为情侣呢？为什么他会这样看待自己呢？
卓鸿业给了一些无棱两可的答案，他是不想说？还是真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陆凯旋也无法探究他的真实想法。
卓鸿业是在玩弄他吗？但是，他的眼神告诉陆凯旋，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而且依照陆凯旋对他的了解，他不是那种随便把“喜欢”挂在嘴上的人。
那么，他是真心的了？
要是那样就更糟糕了……
陆凯旋抱着枕头，烦恼地翻过身子。
他并不讨厌卓鸿业，但是，不讨厌就等于喜欢了吗？就算是喜欢，也不一定是情人之间的喜欢……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连自己的心情也搞不懂……
他回忆着自己过往的经验——
初中的时候，有不少女生向他告白过，但是自己对那些事一点兴趣也没有，于是都直接拒绝了她们。其中也有个别女生不死心地对他死缠烂打，自己感动之余却是感到厌烦。而且他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所以就一点机会都不给人家，言语行为上都毫不留情，那些女孩子还因此憎恨了他。
陆凯旋的行为准则是：不喜欢别人就不要耽误别人。
所以他宁愿当个坏人，让那些心存希望的女生彻底绝望，好让她们早日放手，寻求自己真正的幸福。
他不像一些人，明明不喜欢对方，还要给别人遐想的余地，不想接受却又绑着人家，说到底只不过是为了虚荣——他姐姐陆凯琳就是这类典范。
然而，这次的情况很微妙，卓鸿业提出的要求其实是不合“常理”的，他本应该马上拒绝。但是……内心有个声音告诉他，不可以那么轻率就拒绝。难道，他也要把卓鸿业绑在身边吗？
怎么办啊……
到底要怎么办？谁可以给他一个提示啊……
第二天回到学校，陆凯旋还是没有回复卓鸿业。而卓鸿业，在耐心等待了一整个早上之后，也有点坐不住了，心里烦躁不安极了。对陆凯旋的即将给出的答案既期待又害怕。
终于，到了下午第一节下课的时候，陆凯旋约了卓鸿业到教学楼背后的草坪上。那里人迹罕至，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冰凉的风吹过草地上空，远处的操场上，几个男生趁着下课聚在一起踢足球，欢乐的叫喊声传了过来。
卓鸿业跟陆凯旋面对面站着，他屏着呼吸，尽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听答复的卓鸿业紧张，给答复的陆凯旋本人也轻松不到哪里去，他也显得相当手足无措。
“鸿业……”他艰难地说出第一句话。
“是。”卓鸿业“正襟危站”，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你提出的那个要求……”陆凯旋难堪地说不下去，卓鸿业心口都悬到半空去了。
陆凯旋深呼吸，一口气把自己之前已经组织过好几次的语句说出来：
“我实在没办法把你当成恋爱的对象，我希望可以跟你保持朋友关系。”
卓鸿业的表情变了一下，不过并没有伤心失望的样子。
沉默了一会。
陆凯旋偷偷打量卓鸿业的神色，却看到他一脸茫然。
陆凯旋只好婉言道：
“我并不是讨厌你，而且，我以前还一直很敬佩你……跟你在一起我也很开心……但是……我没办法对你产生那种……就是那种恋人的感情……”
“这样啊……” 卓鸿业搔了一下后脑，难为情地笑了笑。
“鸿业，对不起……我……”
“哦，你不用道歉的……”卓鸿业摆摆手，道：“没办法喜欢我也不是你的错，我不会怪你的……”
“对不起，我真的喜欢你，不过……那是对朋友的喜欢……”陆凯旋这么说的时候，心里产生了卓鸿业跟王智祥的对比，这两个都是他的好朋友，他对他们的感情是一样的——可是，好像又有那么一点不一样的感觉……鸿业跟智祥……
奇怪了，到底哪里不一样呢？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卓鸿业赞同地说着：
“我明白的，其实……能够当你的朋友我就很高兴了，我应该满足了……”
“鸿业……”陆凯旋感动又内疚地望着他。
“那么……我们可以继续当朋友吧？”卓鸿业问。
“当然了。”陆凯旋猛点头。
卓鸿业笑了笑，道：
“那……我们就恢复以前的关系吧……”他的语气里闪过一丝让人难以觉察的苦涩。
“嗯，谢谢你。”陆凯旋想不到他那么看得开，也欣慰地笑了。
上课的预备铃响起，他俩一起离开了草地。
日子继续过，卓鸿业仍旧每天陪陆凯旋练习射球，两人的关系没有因为卓鸿业的告白产生巨大变化。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变得越来越要好，卓鸿业没有再说喜欢陆凯旋的话，对方也没有顾及这么多，他们似乎真的成为“普通的好朋友”了。
卓鸿业对陆凯旋的喜欢之情其实并没有退减，不过他答应了以朋友的立场留在他身边，所以平日他都尽力克制，不做出越轨的行为，顶多是献献殷勤而已。
这天是本学期篮球队活动的最后一天，对于三年级的学长更是高中生活的最后一天练习，因此队长在选出下一任干部之后，把队员们集合在一起，分成几组进行友谊赛。
大家都使出全力，希望能有一个完满的结束。
比赛顺利完毕，队员们分散坐在场边聊天休息。
“凯旋，这个给你。”
陆凯旋望着忽然在面前出现的矿泉水，愕然抬头。
卓鸿业满脸笑意地拿着一瓶冰凉的矿泉水，递到他跟前。
“谢谢。”陆凯旋回过神来，伸手接过去。
卓鸿业转向陆凯旋身边的王智祥，也同样送了一瓶水给他。
“哦……谢谢你……”王智祥满腹疑惑地接住，问道：“多少钱？我还你。”
“嗯？不用了。”卓鸿业笑着摇头，坐到陆凯旋旁边。
“这怎么好意思……”王智祥跟卓鸿业向来不熟，无法轻易接受他的好意。
“不要紧的，你是凯旋的朋友嘛。”卓鸿业此话一出，陆凯旋跟王智祥都有异样的反应。前者是害羞，后者是困惑。
这话怎么听起来像男生照顾自己女朋友的好友时说的话？
王智祥看见陆凯旋别扭地红着脸，内心的迷惑加深了。
“那个……”他试探性地说：“你们最近好像挺要好的……”
陆凯旋跟卓鸿业同时抬头。
卓鸿业笑着承认：
“是啊……”
陆凯旋补充道：
“因为鸿业最近都留下来跟我一起作射球练习嘛……”
“哦……原来是这样……”王智祥敏锐地发觉到他们两个之间的气氛很奇怪，难道他们的关系发生了什么重要的转变了？
“你们只是一起练球吗？”他希望能从彼此谈话中找到一些端倪。
陆凯旋不解地歪着头，理所当然地说道：
“是啊，除了练球还能做什么？”
王智祥看得出他没有撒谎，如果他们只是普通的练习篮球，那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卓鸿业在一旁不着痕迹地审视着王智祥的表情。
空气中飘荡着微妙的气味。
陆凯旋对着他们皱了一下眉头，把喝剩一半的矿泉水放下，径自跑开去练习了。
夕阳西下，把球场上两条影子拉得又长又细。
嗖！
篮球准确地穿过篮框，啪嗒地弹落在地上。站在下面的卓鸿业接住，然后把球传给陆凯旋。
陆凯旋接住之后，双手习惯性地举起，将球抛出去，动作连贯而利落。
嗖！
又是一下美妙的穿心球。
“凯旋，再进一球你就连续射中五十次了。”卓鸿业提醒他。
“真的？太好了。”陆凯旋高兴地挥去一把汗，他长久以来坚持不懈的练习，终于有成果了。
“我今天要连续射够一百球。”陆凯旋乐呵呵地给自己定下目标。
卓鸿业看着他两片往上弯的漂亮唇型，心头一热。
“来，传球啊。”陆凯旋向他挥手。
“嗯……”卓鸿业将球丢给他，脑海里思索着什么。
嗖！
篮球在卓鸿业面前降落，他的主意也成型了。
“凯旋。”他唤道。
“什么事？”
“要不然……我们再来比试一下，好吗？”
“比试？一对一吗？”陆凯旋想起他们之前的两次较量。
“不是。”卓鸿业轻轻摇头，走到他前面，道：
“我们比试射三分球。”
“哦？怎么比法？”
卓鸿业捧起一个篮球，说道：
“我们轮流射五十球，命中率最高的人为胜。”
“哦……”陆凯旋在心底暗想——这几个月来，我都坚持练习三分球，水准已经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了，你还选三分球来挑战我，真不知道该说你笨还是自负……
“当然了……”卓鸿业突然别有意味地笑了起来，说道：“输的人必须要受一些惩罚……”
“什么惩罚？”陆凯旋瞅着他。
卓鸿业道：
“就是……如果你输了……你就要听我吩咐做一件事……”
“能否说一下是什么事吗？”陆凯旋以防他提出高难度要求。
卓鸿业不好意思地望了他一下，羞涩地低声说道：
“那个……你要让我亲一下……”
“啊？”陆凯旋一时以为自己错了，瞪着眼看他。
卓鸿业自己也显得有点难为情。
“你说真的？”陆凯旋确认。
卓鸿业点头。
“那如果是我赢呢？”陆凯旋问。
“你也可以命令我做一件事。”
“好吧，那就这样。”陆凯旋爽快颔首。
“你答应了？”卓鸿业也被他的干脆利落吓了一跳。
“不就是亲一下嘛……没什么了不起的。”陆凯旋耸肩，对于两个男生之间的亲吻并不排斥。
想不到会这么顺利，卓鸿业兴奋得快飘起来了。
“你先别高兴，赢了我再说。”陆凯旋冷声道。
“好。”卓鸿业马上进入备战状态，心想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我有点累，你先来吧。”陆凯旋刚射了五十球，要先缓一下气。
“没问题。”卓鸿业转身，站到三分线外面。
准备，第一球。
嗖！
进了。
第二球。
嗖！
进了。
第三球……
……
陆凯旋盯着卓鸿业的动作，他简直像机器一样，每个姿势都是完美无暇的。几乎每一下射球的弧度都一模一样，叫人惊叹不已。
可恶啊……
陆凯旋忿忿不平地想着，明明他平时没怎么练习的，为什么球技还是那么厉害……
他计算着，卓鸿业已经连续四十球全部射入了。
陆凯旋不自觉地祈祷着他射失。
不进！
又进了。
不进！绝对不进！
该死，还是进了。
绝对绝对不进！
去他的！怎么又进了！
嗖嗖嗖地几声下去，卓鸿业完成了最后的十球，五十次射球全数命中。
他喜孜孜地走回陆凯旋身边，对方不服气地撅着嘴。
“轮到你了。”卓鸿业把一个球交到他手上。
“要是我们打平怎么办？”陆凯旋问道。
“那样啊……那就算你赢好了……”卓鸿业倒挺大方的，什么事都让陆凯旋占便宜。
“那好吧……我不会输的。”陆凯旋拿着球站到位置上，准备就绪。
开始。
…………
“呼……呼……”
陆凯旋把汗湿的头发拨到脑后，接过球，继续射。
嗖！
还有五球！
嗖！
还有四球！
卓鸿业也紧张了起来，难道他们真的要斗得不分上下吗？
他也开始在内心求神拜佛了——千万不要让凯旋射中五十球啊……老天爷，请您赐我幸福吧……我只是想亲他一下而已……求求您成全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心愿吧……
陆凯旋也开始体力不支了，他卯足劲，举起手。
嗖！
还有三球！
陆凯旋胜利在望，他抬起手，准备最后冲刺。
卓鸿业看不下去了，难过地别开脸。
一阵寒风拂过——
“啊嚏！”
啪嗒！
卓鸿业惊讶地转过头。
陆凯旋缩了一下鼻子，木然地站在原地。球已经被抛出去了，可是连篮框也碰不到，直接坠落下去。他看向卓鸿业，结巴着：
“这……这个……”
“这个也算吧……”卓鸿业把握机会道。
陆凯旋哭丧着脸，就是因为一个喷嚏，害他射失这一球了！可惜他脸皮不够厚，不敢无赖地坚持这个球不算数。
“我知道了……”他认命地回答。
“那剩下的两球不用射了，胜负已分。”卓鸿业笑得像偷到鸡的黄鼠狼。老天爷啊！我感谢你！他在心里呐喊着。
“哎……”陆凯旋无力地坐到地上，头一次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功亏一篑”，不过他是“功亏一喷嚏”……
卓鸿业慢步走到他身前，拉着他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