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震了一下，咬着下唇。
陆凯旋观察着她的表情——看来自己是说中了。
陆凯琳两排长长的睫毛扇动了几下，眼里含着泪光。她暗哑地逸出一句：
“我们分手了。”
然后加快脚步跑上二楼。
陆凯旋在原地愣了半晌，慢慢地消化着她刚才的话。
分手了？他们分手了？
明明是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可为什么他听到之后并不是那么意外呢？
看陆凯琳的反应，主动提出分手的肯定是卓鸿业。不过，他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难道只是因为上次旅游的时候，陆凯琳太过自私的做法让他反感？但是以卓鸿业那种老好人的个性来看，应该不仅仅是因为这样吧？
还是如陆凯琳之前所说的，他变心了……
如果是的话，让他变心的对象又是谁呢？
陆凯旋潜意识里升起一种荒谬的想法，不过他很快就否决的这个可能。
“怎么可能嘛。”
他自言自语着，关掉厨房的灯，走回自己的房间。
“怎么可能是我……”
宽敞的泥地操场上，稀稀落落地分布着几个正在上体育课的班级。
其中一个班正在进行男子二百米的跑步测试，那些还没轮到的学生在跑道旁或闲聊或发呆。
陆凯旋已经测完了，他坐在铁丝网下面，仰望着天空沉思。
一双长腿停驻在他跟前，他睐了一下——是卓鸿业。
“我可以坐在旁边吗？”对方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陆凯旋挑眉，做了个“请自便”的手势。
“谢谢……”卓鸿业盘腿坐在他身边。
陆凯旋禁不住想起陆凯琳跟他分手的事情，不过自己没有立场过问些什么。
看来卓鸿业没有任何异样，难道跟陆凯琳分手，他一点也不难过吗？对哦……提出分手的人是他，他怎么会难过呢？
实在很好奇是什么导致他们感情破裂的，不过探究这些问题对他并无好处……
卓鸿业也估计，他已经知道他跟陆凯琳分手的事了。他做好了被他问及这件事的准备。
但是对方一直没有开口。
经过几分钟尴尬的沉默。
卓鸿业决定随便找了个话题：
“嗯……这个星期天的比赛，你会参加吗？”他指的是篮球队的比赛。
“队里的事情，每一个队员都应该参与的吧。”陆凯旋给了这个理所当然的答案。
“是啊……那……你知道在哪里比赛吗？”
“不知道，队长不是还没有宣布吗？”
“哦，他是打算今天练习的时候再告诉大家的。不过我前天就听说，比赛要在‘工人体育馆’举行……”
“这样吗……这次你也是正选吧？”
“我不太清楚，名单好像还没有确定吧？”
“应该不会错的了，我这次铁定又是候补……”陆凯旋说这话时口气里不无羡慕。
卓鸿业连忙安慰道：
“说不一定呀……而且，候补也是很重要的……”
“谢谢。”陆凯旋淡然一笑，笑容冶艳而纯洁。
卓鸿业心悸了一阵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陆凯旋见他傻傻地看着自己，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浮了起来。他神色有点慌乱地别过脸去。
幸好这个时候老师叫集合，他们的困境才得以解决。
今天篮球队活动结束之后，卓鸿业又留了下来陪陆凯旋练习。
陆凯旋虽然心存疑惑，不过他也没说什么。
卓鸿业自己不怎么射球，只是一直给陆凯旋传球或帮他捡球，俨然一个小跟班。陆凯旋看得实在有点过意不去。
“你也来投一下吧。”他站在三分射区上，对篮框底下的卓鸿业说。
“不用了，你练就行了。”
“可是……你自己一球都没射过……”
“哦，这个……无所谓啦。”
陆凯旋叹气，干脆放下篮球，坐到地上。
卓鸿业连忙走过去。
“你怎么了？”他担心地问。
“你这样子，让我很为难。”陆凯旋老实道。
“为什么？”卓鸿业马上变了脸色，惊慌地问：“我妨碍到你了吗？”
“不是……”陆凯旋抠着脸颊，考虑着该怎么解释。
“我……是不是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告诉我，我可以改的……”卓鸿业生怕他赶走自己地连声说道。
“没有啦……只是，你这样一直配合我，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而已……”
“你不用不好意思，这都是我自愿的。”他摇着头。
“卓鸿业……”
“你叫我鸿业就行了。”卓鸿业红着脸，低声说道。
对对方的称呼，可以体现两人之间的亲密程度。他现在要陆凯旋直呼其名，很明显是想要拉近彼此的关系。
“哦……鸿业。”陆凯旋试着叫了一声，卓鸿业马上又感动又害羞地望着他。
“什么事？”卓鸿业的眼神柔情似水。
“那个……”现在轮到陆凯旋脸红了，他清了一下喉咙，道：“其实，如果你是为了报恩的话，说声谢谢就够了，不必如此迁就我的。”
卓鸿业确实是想报答他，不过那只是他接近陆凯旋的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
然而，他此刻不能说出来。
“不管怎么说，我只是想陪你。”
“但是……”
“你对我的恩情，不是单纯一句谢谢就可以回报的。可以说，不管我做什么都回报不了……”卓鸿业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你看得太严重了。”陆凯旋皱眉，不希望卓鸿业一辈子都像欠了他一样。
“本来就是那样啊……所以，什么都好……请让我为你做一些事情。” 卓鸿业言不由衷地说道，姑且就当作自己只是为了报恩吧……
他这么坚持，陆凯旋也不好再拒绝他了，只得接受他的好意，继续练习射球。
练习完毕之后，两人互相道别之后也各自回家了，也没有再说什么。
陆凯旋一踏入自家的大门，就闻到院子里飘来一股焦味儿，还伴随着阵阵白烟。
他困惑地走过去。
屋子后面的小草地上，陆凯琳蹲在一个铁桶面前，铁桶里正烧着什么，滚滚浓烟从里面冒出来。
听到沙沙的脚步声，她转头。
“你在做什么？”陆凯旋拧起眉头。
陆凯琳瞟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将一张张纸片丢进铁桶内。
陆凯旋绕到她前方，看了一下桶里的物件——是照片，而且是陆凯琳跟卓鸿业的合照。
照片上笑得甜蜜的两人，很快被火苗吞噬，化为一团焦黑的纸灰。
他再望向她的脚边，果然放着几叠相片，都是她跟卓鸿业的双人照，还有一些是卓鸿业个人的照片，而且除了照片还有其他的物件。有一些毛线玩偶，精美的玻璃装饰物，还有几条珠子手链——看样子都是卓鸿业送她的。
陆凯琳毫不留恋地把这些东西通通放进铁桶里，让它们燃烧殆尽。
“你这是做什么？”陆凯旋又问了一次。
陆凯琳撇撇嘴，冷声说道：
“自己不会看吗？”
“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他满脸不赞同。
“你管我，我要把跟他有关的东西都销毁。”
“你不喜欢大不了都还给他，何必这样毁掉？”陆凯旋下意识地维护卓鸿业。
“我就是毁掉也不还给他！”她恶声道。
“你还恨他就证明你自己根本放不下。”陆凯旋点醒她。
陆凯旋站起来，拍掉裙子上的灰尘。
“我不是恨他！我是鄙视他！”她吼。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回事，不过既然分开了，冷静下来之后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吧？”
“你不知道还管什么闲事？我跟他没有什么朋友可言的了。”陆凯琳示威地挑起一边的秀眉。
“你跟以前那些分了手的男生，还不是一样可以当朋友？”陆凯旋不明白为什么卓鸿业得不到一样的待遇，他那么正直的人，不应该被陆凯琳怨恨的。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以前那些人是被我甩掉的！他……这次是他先甩我的！”陆凯琳就是争这口气。
陆凯旋彻底被她打败了，这算什么理由？亏她还说得理直气壮。
“你是不是太自恋了？”他讽道。
“谁叫他有眼无珠！竟然为了别的女人不要我！”
“别的女人？”陆凯旋懵住。
“他居然说他喜欢上别人了！所以要跟我分手！”陆凯琳声声泪字字血地指控道：“自己花心还敢伤害我！我哪里不好了？亏我还这么一心一意地对待他……”
她说着说着又快哭出来了。
“他真的这么说？”
“还有假的吗？竟然为了一个丑八怪抛弃我！他一定是眼睛有问题！”她开始毁谤。
“丑八怪？你认识那个女生吗？”陆凯旋狐疑。
“肯定是丑八怪！”她一口咬定，道：“他那种没品味的人还会看上什么好货色啊！”
“你真是……”陆凯旋无力了，跟她这种自我中心的人说话真的很累。他冷冷地提醒道：
“你别忘了你自己也曾经是‘他那种没品味的人’看上的货色。”
“哼，那是他走狗运了，得到本美人的垂青。”她叉腰说道。
继续跟她对话，自己一定会先抓狂的，陆凯旋决定闪人。
“好吧，你自个儿鄙视去。”他摇手道。
“等一下。”陆凯琳却不肯放过他，拉着他的衣袖。
“干嘛？”
“你帮我留意一下，那家伙喜欢的人是谁？”
“什么？”陆凯旋歪着嘴，看怪物似的斜瞄着她。
“你们同班嘛，应该很容易发现的。”
“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他喜欢的是谁？”
“我不甘心啊！他竟然不要我而选择那个女的！我一定要知道她有什么地方比我强！”她还很理所当然的样子。
陆凯旋连生气也省了，叹息着挥开她的手。
“你想知道就自己去留意，我没时间跟你瞎搅和。”
“什么啊？我是你姐姐啊！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正义那一边。”
陆凯旋撂下一句就走回屋里，陆凯琳气得在原地直跳脚。
第三章 因为我喜欢你
星期天。
工人体育馆里人声沸腾，今天的观众大多是青春亮丽的少男少女，只因今天进行的是高中的校际篮球赛。
年轻有活力的运动员们正在场上撒汗拼搏，场内不时响起如雷贯耳的喝彩声。
“加油！加油！”
各校的拉拉队都在为自己的校队呐喊助威，不仅是球员在比赛，连支持者们都在较劲，看谁的声音比较大，谁的气势比较强。
陆凯旋在这样的气氛中，也不由得紧张地屏息凝视着球场上的战况。
现在比分是100比95。
陆凯旋他们学校暂时领先，不过对手随时有机会反超过来，所以丝毫不能放松。
“防守！防守！防守！”坐在场边的队员们有节奏地齐声喊着。
陆凯旋也扯开喉咙喊着，虽然他没有下场，但是王智祥跟卓鸿业都出场了，两个都是跟他要好的伙伴，他当然也得全心为他们打气了。
最后半分钟，王智祥成功突围，把球交给篮框下的卓鸿业，后者双腿一蹬，凌空跃起——
哐啷！
表演了一记精彩的灌篮！
“哔——！！”裁判吹起完场的哨子声。
场内哄动了起来。
“赢了！我们赢了！”
场上的队员们抱作一团，后备席上的队员跟老师也兴奋地跳起来。
王智祥第一个奔回陆凯旋他们这边。
“凯旋！太好了！”他张开手臂扑过去，陆凯旋也大大方方地拥住他。
“恭喜了。”他笑道。
“我好高兴哦！”
“干嘛！放我下来啊！”
王智祥抱起陆凯旋转着圈，对方也一边骂一边笑。
这一幕毫无遗漏地看在卓鸿业眼里。
他怎么可以抱他！那双可恨的手怎么可以抱他！
卓鸿业恨不得冲上去把王智祥推开，但是他只能站在旁边瞪着他们，什么都不可以做……他不禁紧握拳头，指甲用力地陷进皮肉里。
“鸿业？你怎么了？”队长发现他凶狠的神色。
“没什么……”他尽力使自己的语气平和下来。
“我们已经赢了，看你脸色那么可怕。哈哈……”队长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走开了。
在一片掌声跟欢呼声中，比赛落下了帷幕。
篮球队的活动还没有结束，他们离开体育馆后，队长宣布：
“为了庆祝我们大赛告捷，今天我们到外面吃饭去！”
“好啊！”
大家拍掌附和。
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于是一行人来到一家火锅店庆祝。
他们分两围桌子坐下。
卓鸿业这次眼明手快，抢到了陆凯旋身边的位置，而另一边的座位一定是属于王智祥的。陆凯旋被他们一左一右夹在中间，感觉怪异透了。
大圆桌子中央，摆放着一个盛满热汤的锅子，底下连着一个小煤气瓶。锅子周围是一些僵料跟调味品。每个人前面都有齐全的碟子、筷子跟汤匙。
过了不久，服务员捧上一盘火锅材料，有水饺、鱼丸、牛肉、鲜菇……
大伙一哄而上，不顾仪态地抢着。
“别乱来！”跟陆凯旋同桌的副队长维持秩序道：“先放一些下去，等熟了再放下一批。”
众男孩们只得听话地缩回去。
很快，鱼丸跟水饺都熟了，开始浮到滚汤上面。这次副队长喊不住了，大家饿虎擒羊地涌过去，十几双筷子展开混战。
动作快的人马上夹到食物，有的人嫌筷子不方便，干脆用汤匙连水一起勺起来。
陆凯旋个头比大部分人都要矮小，当然吃亏。他被挤在外面，连个缝也找不到。
他无奈地等他们退开再拿，结果，当众人都坐下去之后，锅子里还哪有东西剩下？只剩一锅稀溜溜的汤底，这时副队长又开始下第二批食物了。
陆凯旋只好饿着肚子等。
汤水继续翻滚，咕噜咕噜……
好了，底下有一颗鸡蛋开始冒出气泡，看样子已经熟了。
陆凯旋正要起筷，对面的一个男生一招“水底捞月”——鸡蛋给抢去。
“哎……”陆凯旋又坐回去，闷闷地咬着筷子。
他早就听说吃火锅是不能顾及礼貌仪态的，不过，这种“野蛮”的吃法实在不怎么适合他。
第二批事物冒出头，大家又开始奋战。陆凯旋这次很“清高”地坐在一旁，打算等他们都吃饱了自己再吃。
他身旁的卓鸿业很快发现了他的困境，他体贴地夹了一块虾肉肠，准备放到陆凯旋碗里——
可另一颗饺子率先被放进去了。
“凯旋，你拿不到的话就叫我帮忙好了。”王智祥笑眯眯地说道，又为他添了一块牛肉。
“谢谢你。”陆凯旋回以微笑，低头吃起来。
卓鸿业心里酸溜溜地，放下手中的虾肉肠。
陆凯旋在王智祥的照顾下，碗里的东西很快堆成小山，他埋头奋战起来。
卓鸿业眼看着王智祥不停帮陆凯旋夹菜，两人和乐融融地，自己根本插不进去。他苦闷地垂着脑袋，食而无味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
突然，一个汤匙装着一颗牛肉丸，倒进他的碟子里。
他茫然地抬头。
陆凯旋对着他笑了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