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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到深处 page 11 作者:羽柔

  “今天我告诉你的话,你要一个字一个字地刻在心底,你现下已经是马家的人了,我要替少龙好好地照管你,少龙的死,到今天还找不到凶手,如果让我知道,你和凶手有一丝一毫的关联,别怪我心狠手辣,可是,话说回来,如果你是无辜的,我也不会亏待你,进了这里,是你八辈子的造化,要知道感激,明白了吗?”马夫人说得满口飞沫,还是意犹未尽。她等这一天已经够久了,自从少龙死后,她做什么都提不起劲,连说好要荣荣嫁给少龙的牌位,她都没有心情力争。

  荣荣头盖着大红锦缎,低头不语,她听见马夫人严厉的训话,心中愤恨,她缓缓地抬起头,举起了葱葱玉手,一言不发地扯下了盖头。她将红头巾死命地捏在手里,像是要将它捏出汁来,她把七情六欲全发泄在手上,荣荣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她毫不畏惧,睁睁的瞧着马夫人,满心的怨憎全在她的两眼间。

  头巾该由夫婿来掀的,可是此时没有人出声禁止。荣荣身不由己嫁来马家,至少她能自主地拿掉头盖,她连命都可以不要,这样的缛节她何须在意。

  荣荣这样的举止和表情,竟然让马夫人心虚。这是个怎样的花容月貌,想不到她比当今的皇太后还要雍容,见荣荣一脸的坦荡,竟教她把想说的话全忘的一干二净了。半晌,马夫人才又说道:“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记住,每天晨昏,都得上东院来见我。奶妈,你们可以叫少虎来了!”马夫人甩了甩衣袖,领了丫环,转身跨出了新房。

  荣荣待丫环们关上了门,她扶着绣床上精细的雕花柱子,慢慢地站起了身子。

  新房里硕大的绣床上铺着真丝暖被,一身的绫罗绸缎,在秋末里,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她的心冷得发颤,如果马少虎来了,她藏在衣袖里的短刀能保得了她吗?她从胸前揣出了兆羽送她的玉坠子,它一直是紧紧地被自己挂在脖子上,时而会荡到腋窝下,时而会贴在两峰间,就像是兆羽的手,曾经轻轻的、激动的、温柔的用手、用唇抚摸过她的全身。她闭着眼,再一次回忆他们相处的每一个时刻,深怕会遗漏了哪一个细节,在南山后崖的木屋,不过才短短的三天,却已足够她用来回忆生生世世。

  她用玉坠子轻贴自己的双颊,沁凉的玉遇见了温热的泪,竟然也燥热了起来。如果她死了,至少还有心、还有魂会挣脱出这牢笼,自由地飞翔,向南雁般……她缓缓地将头巾盖回,心中已有决定。

  “二少爷,您喝醉了!新娘子等您好久了。”绿竹在前院里遇见了马二少爷,他正由两三个侍从扶着身子往新房里走。

  “绿竹,这二少爷是太高兴了,前院里好多宾客都争相要敬二少爷酒,乱哄哄的,大伙儿全醉成一团了……”这扶着马少虎的侍从,说话也带着浓厚的酒气。

  “大夫人才刚刚离开了新房,你们这就赶紧带二少爷进去吧!”绿竹和红萼引着他们来到新房,又转身离去,忙着到大厅招待客人。

  荣荣见到地上映出一个人影,在面前摇来晃去,继而听见房门轻掩的声音,就知道马少虎进来了,而此时房里就剩她和马二少爷两人。

  她听到马少虎走近她身边,心中顿时像擂鼓似地在响,两手紧紧握住了匕首,手心上净是冷汗。

  “荣荣,荣荣……我等得太久了,来……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先把衣服脱了,再来就换你,还是我来帮你……哈!”马少虎仗着七分的醉意,一件一件地将身上的衣服脱了。

  马少虎光着身子,上前要掀开荣荣盖头的大红锦缎,荣荣还没有来得及抽出刀身,突然就听见一声破门而入的声响——

  “马少虎!还我女儿的命来!”原来项燕奇趁着所有的人都还在喝喜酒,守卫松了警戒时,佯装是外请的厨役,混进了马家,想要和马少虎同归于尽。

  自从辛兆羽救了她,她逃出来后,就在香山县躲躲藏藏的,过着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想到从此要这样苟且偷生,倒不如就和马家拼了这条命。是她欠萍儿的,如果她不报这个仇,萍儿天天都会变成厉鬼来向她诉冤。

  “哎哟!来人啊!你、你这臭婊子!你竟敢……啊——”马少虎紧紧抓住下体,想不到他才蓄势待发的要和他的新娘子亲热,就被这闯进来的疯婆娘,挥着闪闪发亮的柴刀,咔擦一声,给砍掉了命根子,突来的袭击让马少虎根本来不及反应,全身的酒意也醒了,下体的剧痛让他像杀猪似地哀嚎起来。

  荣荣掀开了红缎,就看见眼前的惨状,吓得她都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你们这些臭男人,没有了命根子,我看你怎么再害人,我项燕奇在十四年前,就想这么做了,哈!真过瘾,来啊!看你还威风,想杀老娘?我就先让你一辈子都进不了洞房!”说完又上前想再补他一刀。

  “臭婆娘!我会让你死得很惨……”马少虎还想上前挡住她的再次攻击,可是低头看见了下身血流如注,惊慌得身体晃动了几下,终于不支倒地,不省人事了。

  马家的侍卫和马老爷听见了叫声,全从前厅抢步入了新房,大伙儿架住了挥动血刀的项燕奇,她仍不停地尖叫大笑,整个人似乎已经失了神了。

  马老爷抱住了马少虎惊慌失措地大叫:“赶快!赶快去找大夫来!这、这少虎的命根子……老天爷!先把这疯婆子抓进地牢里,赶快!先止住血……”

  “慢着,别惊动了任何人,这事走漏了一点,我就砍了谁的脑袋!”马承禧厉声喝道。他暗想,儿子的命是可保得住,但面子还是得顾到。

  大伙儿一阵手忙脚乱的,绿竹和红萼都闻声来侍候着荣荣,生怕她吓着了。

  荣荣闭着眼,将手上的匕首藏入枕头下,心里反倒是平静了。

  第7章(1)

  荣荣坐着马车疾驶向南门的于家。

  成婚后,马少虎就一直躺在病榻上,半步都踏不下床来。

  马家只有荣荣、马老爷、马夫人和几个心腹侍从知道事实真相。这马家的大少爷死于非命,而二少爷虽然保住了小命,但也断了马家最后的香火。

  马家下人,个个胆战心惊地小心做事,生怕又触动了上头的火气,连荣荣的丫环们也不敢多说一句。

  荣荣一早就向马夫人请求要回去探望爹爹,马夫人心烦躁地挥了挥手,二话不说就准了。

  荣荣领着绿竹一回到了于家,就迫不及待地往内院里跑。

  “爹爹!是女儿——荣荣,回来看您了!”荣荣看着躺在床上两颊凹陷、骨瘦如柴的爹爹又是一阵心酸。

  “荣荣,你回来了!你娘等你好久了,出去也不说一声,害你娘担心了好一会儿……”于秀才撑起了半开的眼,浑浑噩噩地说着。

  “爹爹——娘去世好些年了,荣荣嫁了,您还记得吗?”荣荣伤心说道。

  “嫁了?嫁谁了?是子明吧!对了!他可是个好青年,他昨天才来看过我——”

  “少奶奶,你爹爹好像得了失心疯似的,说话老是这样颠三倒四的,你跟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的。”刘大娘是马家请来专门照顾于秀才的。

  “刘大娘,我带来了一些补药,你看看还需要些什么,就告诉绿竹,让她上市集去买来,这银子您就收下。我……我没有办法陪在爹爹的身边,凡事就要多靠您了——”

  “少奶奶,您这是什么话,这银子太多了,二少爷才给老身不少银两,够用个一年半载了。这——少奶奶,人说病来如墙倒,病好如抽丝;于秀才这病来得快,要好是渺茫,只怕还是拖不过年后,这么多的银子,恐怕要用不完哪——”刘大娘手里收了银两,嘴上就不得不说老实话。

  “少奶奶,李记茶铺的李姑娘来看您了!”绿竹来报。

  “是子音!”荣荣扬起了她久违的微笑,替爹爹盖上了暖被后,起身走向前厅。

  “荣荣!真的是你,终于让我见着你了,我天天来探望于先生,就是希望能有机会看见你,来!咱们先上了马车再好好地说。”子音道。

  “上马车?子音,我已经不是自由之身了,我,我还得回马家。”荣荣一头雾水,不知道子音的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听我的,什么都别说。”子音悄声地对荣荣说道。

  “刘大娘,我和荣荣要到后山于师娘的坟上上香,就劳烦您通知马家的随从一声,我是荣荣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信得过我吧!咱们还有好多体己话要说,一大堆随从跟着太麻烦了。我和老陈会好好照顾荣荣,你们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子音说完,就将荣荣往门外拉。

  “少奶奶,您可不能出去,二少爷问起来,绿竹会遭殃的。”绿竹急忙喊道。

  “绿竹,我到后山我娘的坟上上香,你和红萼就留在这儿帮刘大娘打点,看她需要什么,好好帮她,我很快就回来。”荣荣交代完,便和子音不顾众人的反对,坐上老陈的马车,疾驶出南门,往后山的方向而去。

  “子音!我娘的坟不是这个方向——子音,你怎么都不说话?”荣荣坐在马车里,掀开了布帘的一角,只见马车绕了个大弯,疾驶到县里的别馆。

  “荣荣,这是哥哥交代的,我自己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虽然我觉得是十二万分的不妥,可是——可是你知道的,你……唉!算是我们李家欠你的。”

  “子音,你在说什么?”

  “到了,这里是别馆东街的旁门,平日较少人进出,你就从这门进去,有人会来接你。荣荣,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你——就进去了吧!”子音抿了抿嘴角,平日多话的子音,仿佛换了人似的,少说了好几十句。

  荣荣无奈地下了马车,一踏过了门槛,就见身后的马车消失在街角,她再想回头都来不及了。

  “于姑娘。”胜吉从灌木林中走出。

  “胜吉,你怎么会在这儿?辛公子,他还好吗?他没有事吧?他——”荣荣惊讶地说。她万万没有想到会再看见胜吉,那么辛公子应该也来了吧!她的心扑通扑通地直跳,霎时满脸燥热,胀满了红霞,可手脚竟因过度紧张而全都冰冷了。

  “于姑娘,少爷自从听见你嫁入了马家以后,吐了一大摊的血,病就一直没有起色,他的身子一向是壮得像牛一样,可是病起来,却要人命——”胜吉一脸愁容说道。

  “他,他病了?一定是马家的人,都是我害了他。”荣荣焦急忧虑不已。

  “于姑娘,我已经是想不出办法了,少爷还有一个月就要应考了,他这样的身子和心情,别说上京城了,就连房门都踏不出去。李少爷知道你们的事——”

  “李大哥他怎么会知道?”

  “你放心,全香山县就只有李公子和我知道而已,他见少爷大病不起,口里直喊着你的名字,他是个聪明人,我瞒不过他,禁不起他一再追问,我只好告诉李公子,是咱们少爷在南山救了你——其他的,他全看在眼底。”胜吉颠三倒四的,想到什么说什么。

  “我们看少爷不吃不睡的,病一直没有起色,眼看应考的日子就要到了,就想了这个釜底抽薪的办法。”

  “有什么办法?胜吉,我已经是马家的人了,还能有什么办法……”荣荣无奈地问道。

  “小的知道,可是少爷不听你亲口说,是不会死心的,你是要和少爷抛开一切一起回京,还是要少爷断了心念上京城赴试,就在你的一念之间了。”

  荣荣静默半晌,抬眼看着远方道:“我知道该怎么做,胜吉,你就带路吧!”

  荣荣跟在胜吉的身后,这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亭,好像要走上一辈子才走得完似的。

  “于姑娘,少爷就在这房里,刚刚服了药,老爷才交代小的,不管少爷的伤势如何,即日非得启程不可,咱们就怕少爷不肯走,但这香山县实在是再也不能久留,你们没有多少的时间——”胜吉站在门口,不放心地又提醒了几句。

  荣荣没有回答,她推开门,跨进了门槛,走近床榻边轻轻地掀开了床帘,看见了躺在床上朝思暮想的人,虽然他满脸憔悴苍白,可英气的剑眉和直挺的鼻梁,还是不减他的风采。

  荣荣伸出了手,轻轻地抚过他双眉间深陷的凹痕,从他的浓眉沿着脸部的线条,抚摸到他那刺人的鬓角青髭。

  “荣儿——我正梦见了你,在梦里你就像现在一样的美。”

  辛兆羽张开了眼,看见床榻边那个他心思悬念的人,她梳拢发髻后,露出雪白的颈项,一副为人新妇的打扮,更衬托出她玉润白嫩的脸颊,细致的五官不似凡间所有,应该还是在梦里吧!

  他一把抓住了自己脸颊边软玉温香的小手,力道之大,让荣荣不禁吃痛了起来,想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就不由地挣扎开来。

  “为什么要躲?荣儿,你——”兆羽见她站起身退了几步,短短的距离却像隔着千山万水似的。

  “辛公子,我、我已经是马家的人了。我是来归还这玉坠金牌的,感君相赠,我无福收受。”荣荣说完,将系在颈间的玉坠摘下来,捧在手心,伸直了手臂,带着满盈的泪水,就这么等着。

  “还君明珠泪双垂。我不要,只要我送出去的东西,我绝对不会再收回,你不要,再贵重的宝贝,也轻如鸿毛不值一哂。你收好它,我要连人带物地一起拿回来。”

  “兆羽!是我负你,我是一个不祥之人,你——忘了我吧!”荣荣还是没有收回手,执意要将玉坠子还给他。

  “忘了!你说得倒是容易,放出去的感情,怎么能说忘就忘,说收就收——”兆羽忘了身上的痛楚,弹起身子手臂一伸,刹那间,就将荣荣拉进了自己的胸怀里。

  荣荣以为他要拿回玉坠,毫无提防地被他拉过去。他一手抓住了荣荣的一双柔荑,一手揽住了她的纤腰,把她抱个满怀,两人就这么相拥在床榻边。

  兆羽凑上自己的暖唇,灼热地、激情地深吻着荣荣的唇、脸、颈项,像是要她和自己投入熊熊的烈火之中;他再也不要和她分开,就算是地狱也好,是火山也罢,都让他们一起沉沦毁灭吧!

  荣荣无力抵抗,连她仅存的理智,也全部归降在他浓烈的深吻里。

  是天要落下来了吧?如果真的如此,那就落下吧!就算天崩地裂了,将他们两人全埋在黄土里,就让这般缠绵相拥的姿势,让他们和天地万物揉在一起,没有一丝丝礼教人伦的空隙,没有一丝丝顾忌烦忧的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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