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要呢!”她还在嘴硬。
“不要也不行,我已经想到了·”他的眼眸晶亮晶亮的,像夜里的寒星。“你长袖善舞,曼妙的舞姿迷惑了我的眼睛,所以,就唤你‘舞姬’吧!”
舞姬,舞姬……
这就是她的名字吗?
她的眼眶泛起了泪雾,感动得无法成言。
一见她落泪,男人顿时慌了手脚。
“哭什么?你不喜欢我给你取的名字吗?”
她垂泪不语,他更是没了主意,只好像对待孩子一样,塞了个礼物给她。
“别哭、别哭,来,这白玉簪送你。等我一会儿,我立刻重新想过——”
话未说完,她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著他的颈项,任眼泪浸湿他的前襟,啜泣道:“从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还给我取名字……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闻言,他松了一口气,爱怜地搂紧了她。
“傻瓜,有什么好谢的?这只是个开始呢!我还要告诉嬷嬷,我要为你赎身,把你给娶回家做我的妻子。”
舞姬愣住了。
“公子,你……你要娶我?”
“当然。”他半开完笑地道:“喏,订情之物你都拿在手里了,说不要也来不及了。”
舞姬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够一次拥抱这么多、这么多的幸福。
“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只不过是一个舞伶……”
他以拇指托起她梨花带泪的容颜,温柔地凝睇著她。
“为什么?难道还有别的原因吗?”他轻轻地拭去她的泪痕,低语:“因为……我爱你啊!”
她蓦地发出一声低喊,仰起脸蛋献上自己最初的吻。
衣衫在缠绵之中褪尽。
窗外,月华如练;屋内,一室旖旎。
他在她的耳畔一次又一次地低唤她的名字:“舞姬,舞姬,你是我一个人的舞姬。”
她含著泪,羞怯地承受了他所有的爱。
是梦吗?
如果这是一场梦,但愿它永远永远不要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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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蔷从梦中惊醒。
臊红的脸蛋,对梦中的景象记忆犹新。
老天!她竟然作了春梦?!
而且,还是昨晚梦境的“原班人马”所主演。更夸张的是——在梦中,她觉得自己仿佛就是那名舞姬。
她捣著脸,发出一声哀号。
怎么办?她要不是走火入魔,就是被舞姬附身了。
殷蔷掀被下床,从抽屉里拿出一方珠宝盒,里面放的正是奶奶送她的白玉簪。
她小心翼翼地将簪子拿起来,就著窗外迤逦而入的冬阳,细细地审视著。
殷蔷看了又看,最后得到一个结论——不管怎么看,这只发簪都和梦中舞姬所有的那只一模一样。
“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吗?”她自言自语地说。
一个星期前,奶奶送给她这只白玉簪,接著连续五天梦见舞姬,然后前晚梦见舞姬被杀,昨晚梦见舞姬与杀她的那名男人私订终身……奇怪,这个梦怎么愈来愈像连续剧了?
“舞姬,你该不会……真的附身在这只簪子上吧?”
才说完,殷蔷心里就觉得毛毛的,连忙把簪子放回珠宝盒,收进抽屉中,还煞有其事的上了锁,好像她这么做,就可以阻止什么一般。
把抽屉锁上,心里也踏实些了,殷蔷转身叠起床上的羽毛被,不意有件东西竞滚了下来。
是严灏送她的那本书,“战国导论”的烫金英文字闪闪发亮。
“哦噢!”她忙拾起书来,想将书签夹回昨晚睡前所看的那一页,却发现怎么也记不起来昨晚睡前自己究竟看到哪里。
她飞快地翻著书页,蓦地,一张色彩鲜明的图片映入了眼帘。那一页刊载了许多战国时代各国出土文物的图片,其中一张图片正是那只白玉簪。
“哦……天哪!”殷蔷猛地倒抽一口气。
她清楚地看见图片下方的注解——
秦出土,后妃御用白玉凌霄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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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灏,书交到她手里了吧?”
年轻男子舒适地陷在真皮沙发里,手上端著一杯严府管家怀特太太刚刚送上来的莲花茶盏,里头是冒著热气的西湖龙井。
他的五官十分俊朗,过长的黑发在颈后扎成一束马尾,中国式的立领对襟长袍衬得他的身形格外硕长。
“给了。”严灏瞧也不瞧他一眼,迳自在书房中踱步,看起来有些烦躁。
“很好。”
他赞许的一笑,揭开瓷杯盖,轻啜了一口芬芳馥郁的龙井茶后,微蹙了下剑眉,若无其事的把茶盏往身旁的矮几上一搁,对怀特太太客气地说道:“撤掉,重泡。”
“够了吧?已经换了七杯茶了,你还要浪费我多少茶叶才甘心?”他几乎想对他咆哮。
可怜的怀特太太年近六旬,还要被他如此刁难,这让严灏简直看不下去。
“原谅我无法屈就如此难喝的龙井茶,”他边说边作了个手势,示意怀特太太再接再厉。
怀特太太看见男子的手势,犹如斗败的母鸡般垮著脸走进厨房。
严灏冷冷地道:“看在老天的份上,拜托你别把我好不容易聘来的管家给吓跑了!”
“要做,就得做到满分,这是我的处事原则。达不到我的标准就得一再重来,直到我满意了为止。你与我不同,我可没你这种宽容的好心肠。”他带著笑容,眼睛眨也不眨地说出极度刻薄的言词。
严灏完全不买帐,冷著脸道:“要讲原则回你的地盘去讲,少在我这里撒野!”
他没有被严灏的怒气吓倒,反而针对他的痛处狠狠地一脚踏上去。
“你今天火气很大啊!是因为你等的人还没来吗?”他露出与他的恶行全然相反的天使笑容。
“没有人要你多嘴!”
听见严灏的爆吼,他轻轻地笑了起来。
“别急,她会来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那本书是开启她记忆的一块拼图,只要她看了那本书,被尘封的回忆就会像连锁反应一般,一个接著一个浮现,她终会记起当时的一切。”
他轻松地交叠起双腿,续道:“不过,话说回来,这么长时间你都等了,又何必在乎这一时半刻?”
“像你这种没感情的人,我不奢望你会懂得我的感受。”
“随便你说。”他不在乎。
此时,怀特太太战战兢兢地端著茶走进客厅,当年轻男子第八度从怀特太太手中接过瓷杯时,已经对龙井茶失去了胃口,他随意的摆到一旁,对别人千辛万苦泡好的茶置之不理。
不过,严灏相信怀特太太比他更乐见此情形。
天可怜见!她是真的不会泡茶,更别提是中国茶。严灏只怕在她泡出一杯让人满意的茶之前,就力竭人亡了。
严灏朝怀特太太挥了挥手,要她回房休息。
怀特太太自然毫不犹豫的从命了。
不一会儿,门铃响起。
“严灏,你等的人来了。”他从沙发上站起,伸了伸懒腰,“现在还不是我与她打照面的时候,我先走一步。”
“快走,不送。”
无视于严灏的不悦,男子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化成轻烟一阵,转瞬间便消失了踪影。
现在,严灏根本无心理会他那诡笑究竟有什么含义,他所有的心神都被大门外的小女人所吸引。
第三章
当殷蔷照著名片上的地址,开著车寻到严灏的住处时,已经是下午五点钟。
照理说,她四点钟左右就该抵达的,但是因为她看反了地图,跑错了方向,等她掉回头时,已经多走了许多冤枉路,急得她满头大汗,白白浪费了一个半钟头才来到严灏家。
不过,此时殷蔷立刻又发现自己做了件蠢事——
今天是周日,她那么大老远的赶来,要是严灏到别处去度周末了,那她该怎么办?
“来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先给他拨个电话呢?”她有些懊恼,“还有,我这么突如其来的造访,会不会太唐突了点?”
唔……管他的!
既然人都来到了这边,只好碰碰运气。
她准备上前按电铃。
非常凑巧的,大门在此时开启。
是严灏。
猝不及防的见面,严灏的脸上竟然找不到一丝惊讶。
他仔细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松散的发辫,扣错钮扣的毛料连帽外套,刷白的牛仔裤,脚上踩著一双从正面看是球鞋,从后面看却是拖鞋的鞋子。
“你遇到抢劫了吗?怎么一副狼狈的模样?”他揶抡著,同时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门,“进来吧!”
殷蔷跟著他进屋,满腹的狐疑终于憋不住。
“严灏,我莫名其妙的跑来找你,怎么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意外?”
因为你的到来在我的预料之中。
当然,这句话严灏只敢在心里说。
“我当然觉得意外。”意外她怎么挨了两天才来。“不过,我喜欢这种惊喜。有什么指教吗?殷蔷。”
“噢,是这样的……”
殷蔷只要想到自己将要说出口的问题,不禁感到有些羞赧,“我接下来想告诉你的事,你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喔!说不定你会以为我在瞎掰,或是在作白日梦,可是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发誓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千真万确的,绝对不是谎言……”
严灏不禁失笑。
“好了好了,你说了那么一长串,却等于什么都没有说。殷蔷,我会耐心听你说,至于你所担心的事,就让我自己来判断,好吗?”
有了他的安抚,她觉得定心多了。
殷蔷点点头,“好。”
“我要你先把你的外套脱下来,然后在沙发上坐著,我到厨房去倒杯饮料给你。咖啡好吗?”
她故意要给他出难题,“我要咖啡牛奶。”
他轻松接招,“那有什么问题?”
不一会儿,严灏从厨房里走出来,他将一杯香浓的咖啡牛奶放在她手心里之后,在她的对面位置落坐。
喝光了一整杯咖啡牛奶暖暖胃,殷蔷觉得自己好多了。
“要不要再来一杯?”她的好胃口使他发笑。
“不了,谢谢,”
“准备好要告诉我了吗?我正洗耳恭听著。”
她放下杯子,深吸一口气之后开始娓娓道来:
“这整件事要从奶奶送给我的白玉发簪说起。上周日是我二十三岁生日,奶奶从骨董店买来一只白玉发簪给我当生日礼物,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年代的东西,但因为它非常漂亮,所以我很开心的收下。当天晚上,怪事就发生了。”
“怪事?”严灏挑眉。
“也许你会觉得我这么说,是想故意制造紧张气氛或是怎么样,可是除了用这个字眼来形容之外,我不知道还能怎么说。”
“我不会这么想,殷蔷。”
他的保证使她如释重负,殷蔷双手交握,续道:“收到发簪后,每一个晚上我都会作梦,而且,我老是梦见同一个女人。
从她的装扮看来,她像是中国古代的仕女。一开始,我看不出那是什么朝代,但我查书之后,发现她很可能是战国时代的人,此外,我还看见她的发髻上插著和奶奶送给我的一模一样的白玉簪!
原先我也认为这个梦对我日常生活并不造成影响,也就不放在心上,可是……这个梦一连作了五个晚上,实在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然而,更奇怪的还在后头。
连续五天的睡眠不足,让我在上班的时候精神不济。星期五——就是我们初见的那一天,我在上班时间打起瞌睡来,那时候,我又作梦了。”
“你又梦到同样的情景?”
殷蔷连忙摇头,“不,不,我梦见她被杀。”
严灏的表情一僵。
“你……看见了吗?是谁杀了她?”
严灏的神情有些奇怪,但殷蔷还是回答他。
“是一个男人,但是我始终看不清他的容貌。那个杀了她的男人悲戚地为她梳发,然后簪上那只白玉簪,同时说了一句话,他说:‘今生,我负了你。来世,我必偿还!’”
听到这里,严灏没有说话。他燃起一根烟,狠狠抽了一口。
“殷蔷,除了这些,你还梦到什么?”
“你送我葛罗斯·凡诺绝版书战国导论的当晚,我一直看到夜深,直到我支持不住的睡著,接著,我又作梦了。”
“你梦见什么?”
“我梦见那女子生前的事。原本,那名女子是一个舞伶,我看了战国导论那本书才知道,原来在那个朝代的女人是没有名字的。有一名深爱她的男人为她取了个名字,叫舞姬,同时允诺要为舞姬赎身,并迎娶她成为他的妻子,那只白玉簪就是他们的订情之物。”
说到这里,殷蔷顿了一顿,又道:
“梦醒后,我开始觉得这样连续的梦境很不寻常。而且,在梦中,那只白玉簪总是一再地出现,所以我觉得舞姬可能附身在簪子上,觉得心里发毛,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簪子给锁进抽屉里。
没想到,就这么凑巧,我在叠被子时,不小心把战国导论给抖下床,然后我看见书里有一页印著彩色图片,刊载了许多战国时代出土的文物,其中有张图片赫然就是白玉簪!图片说明还写著‘秦出土,后妃御用白玉凌霄簪’等字样。”
说到这里,两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最后,还是殷蔷再度开口:
“我记的很清楚,舞姬的情人是个商人,既然他们两人已私订了终身,那只订情的簪子又怎么会变成‘后妃御用’呢?难道他俩最后没有在一起,舞姬成为秦王的后妃?我不懂。”
严灏没有提供自己的想法,只是反问:
“你的梦,就到这里为止?”
“不,还有一段,是我昨晚梦见的。”
于是,殷蔷开始叙述昨晚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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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
子夜时分,星月隐没。
男人从屋外推门而入,自袖中掏出一只不及巴掌大的木盒。
在屋里久候的女子急切地起身相迎,“到手了吗?”
“当然。”他笑著回应。
那只木盒带著淡淡的腐朽霉味,男人却慎重其事地将它安放在茶几上。
女子望著那只盒子,目不转睛。
“来吧!舞姬,让你开开眼界。”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揭开盒盖——
那一瞬间,阗合的斗室宛如破晓前的黎明,曙光乍现。
木盒的布料衬里上,有著一颗如鸡蛋大小般的圆形珠子,在深夜里绽放著荧荧幽光,那道光如此璀璨,紧紧地抓住了两人的视线。
许久,她终于轻呼了一声,“啊,多么皎洁光亮呀!”
他将她拥人臂弯,与她一同欣赏夜明珠耀眼的光辉,轻道:“为了得到这珠子,费了我好大工夫,直到今日才到手。”
舞姬娇笑,“我的老爷,谁敦你这么想得到它?”
“只要想到这颗珠子可以使我一生受用不尽,一切都值得了。”
“这、这是真的吗?它就是传说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