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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元拽到宝 page 15 作者:单飞雪

  是他的笔迹!!阮罂心喜,但仍努力表演伤心。其演技经过三年的训练,已达炉火纯青之地步。胖勤儿更抢戏,明知内情,还装得伤心欲绝,比主子哭得更肝肠寸断。

  「我可怜小姐噢,命苦噢……」

  休书写著——

  夫妻结合是前世之缘,但如果已反目生嫌,如同猫鼠相憎,狼犬一处,那麽,就不如各还本道。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婵鬓,美妇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笔迹饱满,苍劲率意。短短几行,让人见识到此人才思敏捷,把放妻协议写得极美,字里行间没有怨慰批判,不像以往休书,指责妻子过错,而是挑明好聚好散,祝福彼此。

  阮罂看完,趴在桌上,呜呜哭泣,脸埋在臂间,心里偷笑。师父厉害,文采一流,好怀念啊,师父的字迹。她很应景地假哭,却是为重获自由而欢喜。但怎麽哭著哭著,竟真的痛哭了,并且一哭不能收拾。

  「少夫人保重,别哭坏身体啊。」一旁的女婢安慰著。

  勤儿赞叹主子的演技,她哭得逼真,还能哭这麽久,真厉害,不愧是她师父。唉,她们哪明白,阮罂的心情。

  三年多,不见这个人,时常思念,挂念这个人,忽看见他的字迹,就好像人在眼前了。原本假流的泪,忽而不能收拾。直到这刻,见到师父的字,才明白多渴望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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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黄昏,阮罂与勤儿垂头丧气地步出高府,门外挤著一大群听见消息奔来看热闹的街坊。他们品头论足,拿别人的伤心当话题。阮罂让女眷们扶著出门,她看起来伤心欲绝,路都走不稳,一路摇摇晃晃,痛不欲生。

  人们议论纷纷——

  「这阮罂真不懂事,怪不得被休了。」

  「算有自知之明,瞧她哭的!」

  主仆俩穿过人群,上到马车,坐人轿内。「苍」飞来,栖在轿顶,与主子同进退。

  驾!!马夫扬鞭,往阮家方向奔去。阮罂靠窗边,小手半掩面,状似羞愤难堪。陪坐的勤儿,掀帘往後看,看高府远了,人影都模糊了。

  「看不见了,小姐。」

  阮罂仍半掩著脸,嘴角微扬。「都瞧不见了吗?」

  「是啊……」放下帘子,勤儿坐好。

  垂落袖袍,露出一对精灵如猫的黑眼睛,闪著笑意。

  忽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阮罂拍著座位,跺著脚,大声笑。

  「这麽高兴吗?」勤儿吓傻了。

  阮罂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张臂一把搂住勤儿。「我太高兴了,我好高兴,我高兴死了啊。」

  勤儿被搂得快喘不过气,但感染到师父的喜悦,也笑得合不拢嘴。「恭喜师父。」

  阮府,气氛低迷。

  一干家仆,在大厅等阮罂回来。阮夫人引颈盼了整个晚上,频频询问前头的嬷嬷。

  「看见没?到了没啊?」

  「还没呢。」

  阮夫人哀叹。「我可怜的女儿、我可怜的女儿……好委屈啊!」

  「她委屈?委屈的是我。」阮三耿抱怨:「要是让人家纳妾,高家会这麽无情吗?她自找的,可怜什麽?」丢脸死了。

  「阮三耿,她也是你的女儿,你说什麽?没有一个女人会心甘情愿跟别人共享自己的丈夫,」

  「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她怎麽就不行?」

  「阮罂跟一般的女人不一样,我们阮罂好特别的,我告诉你,那孩子比你那几个儿子有才气有骨气有智慧,比外面那些女人还优秀,她不可以跟别人分享丈夫,她不行!」好好的女儿被休了,她难过啊。

  「你倒讲得理直气壮,现在女儿被人离掉了,我面子都丢光了,这下子全城的人都知道,我阮三耿的女儿不会生!」

  「你有没有良心?她是不是你的女儿啊?生孩子有什麽了不起?干麽女人一定要那麽会生?」阮夫人义愤填膺,这也是她痛处啊!「我告诉你,我们阮罂厉害的地方不是生孩子——」

  「啊哈哈、哈哈哈……那阮罂最厉害的是什麽啊?」半途杀出程咬金,这程咬金摇啊摇啊摇进大厅里,柳姚姚一进大厅就在老爷身边摇来摇去。

  「瞧姊姊说得这麽激动,小心动气生病了。」姚姚对著老爷呼气,小手软软地在大爷身上摸来抚去。「爷,您就体贴体贴大姊嘛,她现在够难堪了,还跟她吵什麽?阮罂生不出孩子也不是她的错嘛,这也许跟遗传有关啊?您现在讲这些,不是让大姊更痛更痛吗?」

  阮夫人咆哮:「柳姚姚,我在跟老爷说话,你不要多嘴!」

  「回来了、回来了——」前头嚷起来

  柳姚姚三个儿子顿时冲出来看好戏,阮夫人冲最快,奔上去将女儿搂进怀里。

  「乖女儿,这一路可好?累了吧?瞧你瘦得……什麽都别说,先歇著,明天让桂嬷嬷熬些好料的给你补身子。」

  「娘,罂儿不孝,让娘失望了。」阮罂偎在娘亲肩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别这麽说,娘心疼死了,没事、没事喔……」就在阮夫人心急地安抚女儿时,就在老爷唉声叹气时,就在一干仆人们都识相地一脸哀凄时,阮罂从娘亲怀里,微侧脸,往後看。她看见二娘觑著她,笑得很得意,还有三个嘿嘿笑、脑满肠肥的笨弟弟。

  「好姊姊,欢迎你回来。」一点也不道德的大弟阮明德奔上前,伸出两只大色爪,一把抱住美丽的阮罂。「弟弟这几年想死你了!」抱住以後他就在阮罂纤腰上乱摸。

  「弟弟、我的好弟弟哟——」阮罂立刻回抱小弟。「姊姊想死你了!」圈住小弟肥腰,手指并用,用力掐肥肉。

  「唉哟——好姊姊!」阮明德退三步,好痛。

  「好姊姊,震天也很挂念姊姊啊——」

  阮罂看阮震天扑来了,她立时迎上去,先一步抱住小弟。

  「小弟,姊也每天念著你啊小弟,我最亲爱的小弟……」看阮罂主动来抱,阮震天心上狂喜,肥臂巴上去,忽地顿住势子,脚被狠踩。痛!正想退後,但阮罂拽紧他,脚更使力踩。

  阮罂情真意切地说:「你长高了啊,姊姊好挂念你啊!」她踩踩踩,踩得阮震天面孔发白,痛得呜呜啊啊发不出声音。阮罂又看向阮威武,目光一凛。「威武,这几年好吗?来,让姊姊抱——」

  威武转身就跑!

  下人们看出这里边的文章,不是别过脸,就是低头笑。多感人的亲情,多温馨的场面哪,暗潮汹涌哩!

  第八章

  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全都热烈讨论著高府的放妻协议。

  看过的把内容传出去,有人拟下来,比照办理,想摆脱不愉快的婚姻。谁想得到?状元郎造就一波离婚潮。有商人聪明,把状元郎写的放妻协议誊几份,放店前卖,生意好极。东街王武的老婆,受够王武风流爱赌,买协议书,要离婚啦!西街陈氏怨偶,长年以来大小吵不断,现下听见放妻协议那句「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那欢喜二字打动他们,於是签了协议书,去各生欢喜了。

  这波离婚潮,火热一个多月,不但没停止迹象,眼看还越烧越旺。连礼部大人都不得不下令贴出告示,劝想离婚的夫妻多想想,别冲动就断了姻缘。

  而造成这股风波的阮罂,摆脱婚姻後,不知多快活!在家里,阮夫人因为当初逼她嫁高家,让她受委屈,现下想弥补女儿,对女儿是百依百顺,讲话不敢大声,就怕女儿想不开去寻死。她哪知道阮罂乐著咧,而且著手准备西域大计。

  拟了放妻协议的状元郎,自从阮罂离婚那刻起,就开始失眠,时常走神,他想著该不该去见阮罂,什麽时候见?要以什麽名义见?要约在哪儿?又想著她才刚被休了,登门拜访太唐突。还是该缓一缓?每天想啊想,盼啊盼,他如今身分不同於普通百姓,不方便冒冒失失找上门,怕给阮罂添了麻烦,落人口实。

  这天,司徒剑沧步入什居士的兵器店,舍正门,从後门入。一入店,他随手将带来的铜盒掷在案上。店家後房,不相熟的,不会擅自入内。各项兵器或堆或挂或扔在地,有刀、有剑、有枪、有暗器,什居士正在前头做买卖,司徒剑沧听见个熟悉的声音,和什居士讨论著。

  这声音,让他一震,吸引住全部注意。司徒剑沧抽出长扇,以扇,挑掀穿堂的竹帘,从那密密疏疏帘缝中,照见秀丽脸儿,当下但觉得心魂一震,正是阮罂,她跟什居士讨论著兵器。

  「我想买苍的设计。」急著要看师父这几年的作品。

  「苍不设计兵器了。」什居士说。

  「为什么?」

  什居士有口难言。「你挑别的吧,还是有很多不错的兵器啊。」

  打从长公主下令收购苍的设计,「苍」就不设计兵器了。阮罂审视悬在墙上的刀刃,忽眼睛一亮,取下其中一把短刃,刃是黑的,攀著金纹,花纹复杂,刀身铸字「樱」。

  「新的设计师?」

  什居士怔了怔,笑了,神情诡异。「是『樱』,新设计师。」

  帘後,司徒剑沧笑了,阮罂看出其中端倪吗?他看阮罂柔白小手,抚著刀纹,若有所思地注视著。

  阮罂问什居士:「樱的作品,卖得怎麽样?」

  「因不造图腾,仅以各色抽象线条做变化,老实说,卖不好。」

  「我买了。」她抬头望什居士,慧黠一笑。「这是苍的设计。」

  司徒剑沧低下头,淡漠的脸色浮现温柔之情。忽觉得三年分别,彷佛只是昨日。她没忘记他吗?对他的感情,是否跟他对她的一样强烈?司徒剑沧忐忑了。

  「这个啊……」什居士有些紧张地,摸著光秃的头。「不,这不是苍的设计。」答应过司徒剑沧不透露他的身分,真怪了,这女子怎麽看得出樱跟苍是同一人?

  「我不会认错,樱就是苍。」阮罂说。

  还有谁比她更了解师父的风格?师父心思缜密,像这种线条复杂的刀纹,是师父最擅长的。

  阮罂……司徒剑沧抽回扇子,竹帘垂落,发出声响。

  阮罂听见了,回头,看见帘後人,便怔住,无言了。

  三年不见,那对寒眸,还有能耐教她在照见的第一时间,心悸,热血沸腾。

  离开兵器店,两人并肩走在大街。

  黄昏,落叶翻飞,百姓们或呼朋引伴邀去饭馆,或赶著回家用晚膳,小贩沿街叫卖热食。这些人,看见状元郎便投注热切眼光,更好奇走在他身旁的女子,状元郎总是独来独往,今天竟和个女子走一起。有人认出阮罂,窃窃私语,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司徒剑沧懒得理会那些好奇的眼光。

  「怎麽知道樱是我的设计?」他问阮罂。

  「师父从以前就这样,最擅於设计繁复的线条。」

  听完,司徒剑沧淡淡一笑。

  「为什麽不继续用苍的名字?」

  「不想让不喜欢的人买我的设计。」

  阮罂瞄他一眼,表情腼腆。「那麽……又为什麽换成樱这个名字?」

  隐约觉得师父用这名字是有缘故的。莫非跟她有关?!这想法,令阮罂脸颊热烫,渴望理解师父的想法。

  瞥她一眼,他说:「没什麽特别原因。」

  阮罂牵了牵嘴角,尽量不显出失望的样子。看吧,骂自己蠢,还以为别有深意呢!又问:「师父这一向都好吗?」

  「很好。」

  「那就好。」

  然後,一阵沈默,没话题了,可是仍并肩走,谁都没先告辞的意思。

  长街笼罩在金色夕光中,景物蒙上晕黄光彩,人声喧哗,路过的孩童追逐嬉闹,空中飘散小贩叫卖著的食物香,那是一种甜甜的面粉味。她感觉右臂的衣服,偶尔摩擦到师父的白衫,手臂皮肤感觉到来自师父身体的热气,然後,不自禁地,毛管奋起,兴奋紧张。

  阮罂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再遇见师父,呼吸乱了,心跳坪枰地。从以前到现在,旁的人她都不看在眼里,没放心上,分开的日子,让阮罂分外明白到,仍只有他,会教她慌乱。

  这种微妙的紧张感,这一种莫名的情绪,总在师父出现的时候袭击她,教她变得软弱敏感,失去主张,连声音,都紧绷得失去了自然。

  她随口说:「苍让我养著,你为什麽抛弃它?」

  他微笑。「谁有能耐抛弃长翅膀的?是它想跟著你。」

  「为什麽想跟著我?」

  「也许……」司徒剑沧牵了牵嘴角,玩笑道:「是我让它讨厌。」

  「你做了什麽让它讨厌?」

  「我只在乎自己,并且冷血又无情。」说著,司徒剑沧看向她。看她低头,脸红并笑了。

  他眼色暗下,心头却热起来。他看出阮罂的变化,过去她美得纯真放肆,经过三年沈潜,那狂野的眉眼,收敛,她变得害羞温柔。

  阮罂偷笑,曾拿来骂师父的话,他还记得。但旋即,阮罂又凛住脸儿,感到心酸。

  她记得当时自己多难过,他们闹翻的那天晚上,她掉了多少眼泪。後来,他没预告的,就走出她世界,搬离故居,失去消息。

  找不到师父时,她奔走林间,哭了几回。真难相信,还会有这一天,能走在一起,很不容易啊!这中间过程,她不觉辛苦,坚强著。直到看见他的这时,她软弱了,真觉得这一路是好辛苦的。

  阮罂说:「我听说了师父的事。」

  「唔。」

  「恭喜你,如愿当上状元郎,还帮你父亲平反。」

  「你以後有什麽打算?还去西域吗?」他轻描淡写地问。

  「当然去。」看师父一眼,阮罂说:「你给的地图,我还留著,总要派上用场吧?女大当嫁,这婚我也结过了,往後,我要过完全属於自己的生活。」

  「这是你应得的。」

  「当初师父为了完成父亲遗愿,才没自己的梦想,而今达成了。要是我又问师父,你还是没梦想吗?」

  他觑她一眼,笑而不语。

  她望他一眼,忍不住酸溜溜道:「师父的梦想,该不会是当驸马爷吧?我听说,长公主很喜欢你。」

  他脸上笑意更深,她看了更不是滋味。

  这不是秘密。长公主热烈示爱,皇城内外,无人不晓。好几次,皇上差点下诏书,挟皇威,要订下他跟长公主的亲事。幸好长公主爱面子,坚持要他心甘情愿地爱她。

  见师父不回答,阮罂反而更急著想知道。她故意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问:「你喜欢长公主?」

  他暗了眸色,往旁边瞧。他们周遭的人,越聚越多,都在瞧他们,看样子,这样跟阮罂走一起,很引起轰动。

  顺著师父目光,阮罂也注意到了,她看见那些人或轻蔑或好奇地打量他们,甚至听见女人口吻刻薄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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