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坚强更长时间的沉默,“小安,”最后他说,“你跟我们不一样。你有良心,但你身边这群人没有人性。黑道不适合你,别再混了……混下去你不会有好下场。”
家安长久地看着他,他有点拿不准元坚强到底在做什么。试探我吗?家安暗自疑惑,离间我跟洪爷的关系?他们知道什么了?
“我现在挺好。”半晌,他冷冷地说。
“唉——”元坚强面对着黑沉沉的海水,挠了挠头,“那你自己保重。”
“你也是。”家安从栏杆上跳下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开口。”
“等等!”看着家安走出了几步,元坚强忽然叫道。
“什么?”家安回过头,却见银色的光亮一闪,什么东西朝他飞了过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却是一串钥匙。
“是我死鬼老爸留给我的,”元坚强靠在栏杆上,望着他笑,“你住进去吧,地址你知道……在半岛开房,你他妈的疯了,就算是一只金鸡也值不了这个价钱。”
“那你……”家安迟疑道。
“如果我办成了,我就该改住大房子了;如果失手……就算没死在当场君哥也不会留我活路的。”他笑着挥了挥手,“这房子我用不着了。”
家安心中沉甸甸的,一肚子都是话但没有一句能说出口。“你后悔吗?”呆呆的站了一会儿他忽然问。大君利用小元巩固自己的势力,他也利用打君求出头。在命悬一线的时候,家安想知道,他后不后悔?
家安也想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
“富贵险中求,”元坚强毫不犹豫地道,“我不后悔!”
家安看着他,对他来讲,平淡一生不如让他去死,他有野心,有头脑,所以他故意张扬,为的是给今后的上位制造群众基础,大家应该习惯对他的服从。但他也知道周君、阮南不会容他,所以他给自己找了一个绝好的,独一无二的机会。只要他摆平黑子,得到整个黑道的认可,大君说“不”也没用!
元坚强精明地为自己铺了这条路,富贵险中求,他绝不会后悔!
他这样的出身,用这种手段出头,做错了吗?
“那好,你保重。”家安对他点点头,回身慢慢地走向大路。
“等等……”身后,元坚强忽然又迟疑地道。
“什么?”家安再次转过身。
“……如果我死了,帮我收尸。他们全都靠不住。”元坚强目光炯炯的看了家安一会儿才说,“走吧。”他再一次挥了挥手。
“我会的。”家安慢慢地说,他依稀觉得小元还有些话压在舌底没出口,直到他坐进计程车元坚强也没再开口。
他只是目送着家安离开。
第十八章
房间里是安静的。电视已经关掉,但房间里并非一片漆黑,窗外透进来的灯光足够扰人入睡,但它对洛彦没什么意义。
家安轻轻地走到床边,他紧紧地锁着眉。有些事情在困扰他,使他的内心烦乱。
他愣愣地凝视着洛彦平静的面庞。
洛彦长得很完美,这不是说他五官都是最好的,而是说他很具有自己的个性。野性飞扬的眉梢,挺直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他个性中的桀骜不驯显然提高了他赏心悦目的指数。
他有很强的爆发力,情感是,动作也是,但大多数时刻他又很安静。但无论是冷还是热,对身边的人来讲,他都具有十足的吸引力。而对于家安,这吸引力简直致命。
家安自己都不明白是怎么就沉溺无法自拔的,本来开始很简单。
“还不睡?”洛彦闭着眼睛问道。
家安确实想过洛彦可能并没有睡着,但他突然开口还是让家安有点尴尬。“我去洗澡。”他说,退向洗手间,“嗯……”拉开洗手间门的时候,他又停住了动作,“如果你很欣赏很喜欢一个人,会不会让他去冒险?”他转头问道。
洛彦一愣,“不会。”但他回答得很干脆。
“如果是对他的前途……”家安不死心地分辩道。
“不会,”洛彦坚决地打断他的话,“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只想让他平静的活着。”
“哦……”家安轻轻地应了一声,垂头走进了洗手间。
这是一件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情,办成了大家一起升职。如果早就想通了,那就少了许多烦恼和痛苦。
站在莲蓬下,微微低于体温的水从头顶灌下来时,家安对自己说,其实大家都是人嘛。
洛彦的表情不复平静,他双眉紧锁,就象在强忍什么痛苦。
所以这一次家安明确的知道他醒着。“怎么了?”他问,俯身吻在他的眉间。
“如果能学会忘记,就不再有痛苦。”洛彦轻声说,“可是我不想忘记。”
人总是这么矛盾。这个反社会的杀手是这样,身为警察的方家安又何尝不是。他一直在选择,但选的却未必是对自己最有利的那一项。
家安上床,拉开薄被,两腿小心地跨过洛彦的细腰跪在他上方,居高临下地端详着这个使他不能自己的人。
失去了薄被的覆盖,洛彦全身赤裸地呈现在家安面前。
他的骨架完美,四肢看来修长有力,肩、胸、腹部的肌肉结实但并不夸张,这是一副力与柔韧兼备的身体,很称他的杀手身份。
他的肌肤并不润滑,上面布满了疤痕,新旧交叠。这也很称他的身份。
家安慢慢地弯下腰,把手放在洛彦的胸口。他能感觉到洛彦有力的心跳,隔着温暖的肌肤,一下一下,冲击着他的理智。
他俯下身,用唇代替了手的位置,缓缓地在那微微起伏的胸膛上游移,就象进行某种仪式一样,仔细而轻柔。
忽然,他张口咬住了他的乳首,大力的吸允。
洛彦的呼吸渐渐急促而沉重,他伸臂抱住家安的头,挺起身子更紧密地贴近家安。
他领着家安的手来到自己另一侧乳首,家安如他所愿地按压抚弄已经硬挺的红珠,另一只手插入床和洛彦身体之间,热切而粗鲁地寻找着他背后的敏感地带。
洛彦曲腿,用膝盖划过家安的大腿内侧,引得他身体一震颤栗,于是家安用力的把洛彦从床上拉起来,双臂紧搂着他的肩背,洛彦也同样拥抱着家安,用几乎要吞噬掉他的方式吻他。
两人的唇舌紧密交缠,肌肤之间也没有一丝缝隙,怒张的肉刃相互触碰摩擦着,兴奋地微微发抖。
洛彦抽出手来,把两人的阳具一起拢住,挤压撸动着。
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家安只觉得电流一样的触觉从下身传来,未几,他射在了洛彦的手中,稍后,洛彦亦然。
清理了身上的痕迹之后,家安已经慢慢平复,但洛彦却依旧喘得厉害。他的身子还很虚。
“还好吗?”家安有点后悔。
“不碍事,睡吧。”洛彦笑道,“我没有那么不济。”
家安轻轻叹了口气,侧过了身,“疼吗?”他把手放在洛彦侧腹的纱布上问。
“还好。”洛彦好像很不习惯这样的关爱似的,有点无措地道。
他似乎比较习惯做完就散伙,以至于遇到一个不是那样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家安沉默了一下,身子更贴近了洛彦一点,搂着他的腰,在他疤痕斑驳的肩头吻了一吻道:“睡吧。”
怀中温暖而充实的触觉带给家安前所未有的平静而祥和的感觉,他确实身心疲惫,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
“方云飞,你这次演习成绩是‘不合格’!”
“为什么?曲Sir你这么做不公平!”
“不公平?你自己想想你错在哪里!”
当时是黄昏,夕阳桔黄色的光线透过窗子射进房间里来,方云飞站在窗边,倔强地扭着头,望向窗外,强光刺得他不得不眯着眼睛。
他不服气。
确实,他承认自己带队离开了指定位置。他所在的第三小组按照部署应该楼后埋伏以防“劫匪”从后门逃脱,但是,在埋伏的过程中,他却改了道。因为他维修过的无线通话耳麦接收到了“劫匪”之间的通话。
他知道他们将出现在楼顶停车场。
那个停车场是个死角,而让“劫匪”上了车再想制服就不那么容易,因为他们在路上极有可能撸劫人质。于是他选择了违令。
而他得到的成果就是五名俘虏和一个不及格!
古时候就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先例,他凭什么不能因时制宜?方云飞不服气,在指挥部高高坐镇的根本就不知道当时的情形,也未能及时做出调整,难道他能眼看着匪徒逃脱或者伤害无辜市民吗?
警察的使命不就是保护市民的人身财产安全吗?为什么那时教官希望他眼睁睁看着罪案发生而无所举动?!
他很不服气!
办公室内的气氛很僵。
云飞不说话,曲Sir更不会甩他。
这时,有人轻轻的扣了扣门。
他其实并没有等待房内人的许可,敲门不过是为了提示一下:我来了。
于是云飞猜到来的是个高级长官。
进门的是个老头,个子很高,很壮,但神情很和善。
“这个小伙子怎么了?”他问,微笑着看着云飞。这个笑容不是讥讽,他很随意,似乎在说:别在意,这种经历所有警校学员都经历过,没什么了不起。
“洪叔,演习中违令。”曲Sir忙笑着站起来。
“唔……自己给无线接收器加了两个频道的就是他?”胖老头又看了云飞一眼,眼神有点高深莫测,“哦,不合格。”这时他看到了云飞的成绩单。
“是因为我不小心摔坏了接收装置,不得已才自己维修。”云飞辩解道。靠,惨了,罪上加罪了。
“你丢了个金桔,捡到了个柚子,这是件好事,问题只是你没汇报。”老头轻描淡写地说,“让我看看……其他科目的成绩还不错……”
云飞偷偷撇了一下嘴,这老头一点也不糊涂。
“只是经常忘记警察是纪律部队。”曲Sir插嘴道,“我喜欢你的想法,小子,这样我会多出很多讲话的机会——悼词。”他扭头对云飞道。
看,我知道他就会这么说。云飞耸了耸肩,摊了一下手,动作不大,但是被胖老头尽收眼底。
“这样,我跟他谈。”老头笑着说,“小伙子,哦,方云飞,你跟我来。”
“Yes Sir!”方云飞只好尾随他来到另一间办公室。
“说说你怎么看这件事?”老头一边在纸张上画着什么,一边挥了挥手让云飞坐下。
方云飞还没傻到在他面前全盘脱出自己的想法,他基本转述了曲教官的报告,然后稍微为自己辩解了一下。
“是这样吗?我没画错吧?”
云飞的叙述方结束,老头就把一只写画的纸张推了过来,是按照云飞所述现场情况的平面图。
“完全正确,长官。”他的空间想象能力相当好。这是云飞对他的第一印象。
“你在这个位置,然后通过这条楼梯,穿过这个大厅,来到顶楼停车场?”老头一边说,一边用红笔画箭头标注出云飞的路线。
“是的,长官。”
“那么……请看三点钟方向。”老头在三点钟方向的B组跟云飞的行进路线交点上画了一个大红叉,“你应该庆幸不是所有小组都象你一样……违令。不然两对互不相识的便衣将在这里交火。现在你能理解这个不及格了吗?”
云飞擦了擦汗,“是的,长官!……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他小心翼翼地问。
“……那要看你怎么跟曲教官沟通。”老头狡黠地眨了眨眼,“他面冷心热。”
“谢谢长官!”云飞匆忙地退到门口,他希望曲教官还没有离开。
“你会是个好警察。”老头坐在夕阳的余辉里,微笑着道,“但你得记住,在保护市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时,最大限度地保全自己。”
***
他一直都很崇拜这个人。
家安一直都是。
他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非常难过,比预料的程度要深。
家安不知道洛彦是否醒来了,他看起来已经摆脱了昨夜困扰着他的痛苦,安静的躺在家安手臂的禁锢之下,神情平静得几乎有点幸福的感觉。
能看到他这种神情多好。
好像是一种激动或者是难以遏制的冲动径直闯进家安心中,他欠起身,把双唇覆在洛彦的眉上,鼻梁上,最后,覆盖在他同样温润的双唇上。
洛彦被惊醒。就像往常一样,他依旧条件反射地睁开眼睛,然后才想起自己已经看不到。
现在他这双眼睛外观已经变得相当恐怖,他知道,所以他需要时时提醒自己闭眼。
立刻,他又再把眼睛闭上,回应着家安的吻,手却向家安更私人的地方挪过去。
家安握住他的手。“动作太大不可以,”他说,“伤口会开裂。”
“我不在乎。”洛彦轻笑道。
“可我在乎。”
“……”洛彦一愣,没有说话。
“我去弄点吃的。”家安拂弄开洛彦额头上的碎发,柔声道,“你在这里等一下,或者去洗把脸。”
洛彦又愣愣的躺了几分钟才坐起身,推开身上的被单,摸索着走进浴室。
此时家安已经穿戴整齐,拉开房门正要出去,忽然又转回来,指节叩了叩洗手间的门框。
“什么?”洛彦打开门问道。
“……”家安看了他半晌,“忘了问你想吃什么。”他改口说。原本他想嘱咐洛彦等他回来再洗澡,可他知道,这样的好意洛彦不会接受。
“随便。”洛彦一向都很好养活。
当家安拿着两碗鸡粥和一屉包子回到房间时,洛彦果然已经洗过了澡,坐在床头帮自己包扎伤口。他仍然分不清消炎、止血、止痛的三瓶药,正在那里犹豫。
家安把食物放在桌上,接下了洛彦手头的工作,而洛彦就顺手拿起身旁的大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两人似乎在同一屋檐下早已生活了十几年,而不是几十天。
“腿。”腹部的伤口包扎完毕,家安道,示意洛彦抬腿方便他处理腿上的枪伤。
洛彦乖乖地把腿抬到床上。
“……你能不能不这样?!”家安忽然把手中的纱布狠狠地扔在床上,怒道。
洛彦愕然地抬起头。
“你他妈的是不是痛觉神经失灵了?”家安恶狠狠地瞪着洛彦看起来既迷茫又无辜的脸道,眼角的余光落在被水泡的发白的枪伤上时,他的心抽搐着疼痛。
那伤是他留下的,没伤到洛彦的筋骨,但是由于洛彦一直没能好好修养——他也没机会——所以恢复的极其缓慢。
“好好养伤,别沾水,别过度劳累,行不行?”他矮下身,抱着一脸迷茫的洛彦,把下巴停在洛彦的肩膀上,“象其他病患一样行不行?啊?我们不能住在一起,跟着我找到你太容易了。你能不能别让我这么担心?啊?求你了。”他没能控制住自己,声音有些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