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家安迟了半拍,看着他问道。
元坚强张口结舌地看着家安,两人一起搭档做过许多事,时常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面前这人是家安没错,但绝非他熟悉的那个,“你没问题吧?”他说。
家安知道自己又走神了。他刚刚已经幻想到了大君在半岛摆生日酒,而洛彦恰恰走出房间来放风……这样下去可危险得很,家安沮丧地用力搓了搓脸,“操!……君哥选在哪里摆酒了?”
“鸿宾。”元坚强有些为家安的状态担忧。在这个时候大君要摆生日酒,里面绝对有说道。具体要做些什么高层只怕早已决定好了。此时此刻家安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是自找苦吃!
“哦,”家安的心放下了一半。大君把生日酒排在谈判前几天做,自然已经安排好了。既然是生日酒,势必要请人。到时会不会平静要看那天大君请谁来。“又要给关二哥上香了。”他给了元坚强一个眼色。
两人都明白,大事来了。
“小安,你上次拿的是支断香么?”元坚强忽然问道。
家安一愣,不经他问,自己早就忘记了。“可不就是!操,我他妈的倒足了霉!”他狠狠地捶了捶墙,“你问这个干吗?”他疑惑地道。小元从来就不是那种说话没头没脑的人。
“我猜这次还会有断香。”元坚强笑道。
家安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等着上香的大君,又顺着大君的视线看了看神龛,心中一动,“操……我知道了……”他暗骂自己反应迟钝。
这哪里是上香?分明就是在选人!
而这人选,就是关公亲选的。
在黑道中有不成文的规矩,关公亲选的人要做的自然不是小事!
只是……家安双眉紧锁,为什么上次关公选中了自己,但大君没用自己?是因为他那时还不相信我?!
大君没给家安更多的时间分析,他已经让这群年轻人逐个去动手上香。
家安犹豫不决。他知道那盒香中必定有一支是断的,如果在拈香的时候动作中稍微大一点,就能轻松地挑中那一支。
这支香带来的可能是一次出头的好机会,但也可能是个大难题。以家安的身份,即便是身不由己,但也不能做出太过分的违法行为,倘若大君要杀人怎么办?要杀的是洛彦又该怎么办?!
退一万步讲,即便是不出现这种极端情况,那这种任务也是非常危险的。而家安现在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更关注自己的安全。如果他死了,洛彦也活不了。这他很明白。
两个人,一条命。
可是,他有两个月期限。只有两个月。这是家安在洪爷跟前立下的军令状,他不想让这一次机会落空。因为现在跟上一次仓库中擒鹰不同,上一次事发突然,事前大君没有给过任何承诺,而且对家安其人也没有任何了解,即便家安立了大功大君也许也不方便越层提拔他——事实上他确实装作没那回事。但现在,家安已经通过考验,如果他能在高层的计划中完成关键任务,势必会得到重用。
两个月里,恐怕不会有更好的机会……
家安看了看关公像,又看了看仅开一口的香盒。
交给……老天吧。
家安慢慢地把手从香盒中抽了出来,手中的那支香一点一点地露出全貌。
这是一支完整的无烟香。
家安顿时松了口气。
其实他现在不愿意扔下洛彦去冒险,可是肩负的责任迫他不得不违心而为之。即便现在他追求的已经不是一年前的那种黑白分明的正义,但他许下的诺言从来都不是空头支票——他不允许是。
这是老天决定的。他压下了心中些微负罪感对自己说。
家安退开,冷眼看着最后会是谁抽到了那支“幸运签”。他不知道有几个人猜到上香的真正含义——这个房间里都是聪明人,这点家安可以肯定,而且他们道上混的时间要比家安长得多——但是他却有一种预感,这个人应该是小元,只可能是他。
元坚强在家安之后的第四位。站位的时候并没有人为他们排序——既然是关公选人,一切都是天意,大君也不会强插一手——但元坚强似乎并不着急。家安心怀不安地第一个走上前去之后他才慢悠悠地站起身。
他看到家安略微犹豫了一下,但手上没做什么花活,然后拈出了一支整香。之后的三人亦像有了协议一般拈出的全部都是完整的香。元坚强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眼中闪烁着的狠辣让家安有一种绝对不要招惹他的感觉。
元坚强手中的香是断的。
家安靠在椅背上的身子情不自禁的有些前倾。但他什么也没说。这是小元自己挑的路。
剩下的这台戏跟他已经没有太大关系, 家安更在意洛彦的安危。一个人就算再强,但浑身是伤又看不见也独立不了。
***
家安回到酒店房间里的时候,看到他仅披着睡衣斜靠在卧室的床上,听电视。
听电视。
家安只觉得心中蓦地一痛。“吃饭了吗?”他走过去,顺了顺洛彦不太伏贴的头发道。
“吃了个汉堡。”洛彦笑道,“整天躺着也不觉得饿。电视遥控器给我,我不喜欢老电影。”
看样子他正在努力适应现在的生活。家安到床尾找到遥控器交到了洛彦的手中,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你喜欢看什么?下次出去我买点影碟回来。”他问,坐到洛彦身旁,看他修长的手指在遥控器上摸索,就忍不住伸出手连同遥控器带洛彦的手一同握住放到自己的腿上,另一只手引着洛彦的左手食指来到调频按钮上。
“看什么?”洛彦脸上现出迷茫的神色,但对家安亲昵的举动并不排斥,“这可难说,从前能看到的时候我却不看电影的……你平时都看什么?有什么好建议?”他转头对着家安道。
“操,我们还能看什么。”家安冲口道,脸上带了点绯红的颜色,好在洛彦看不到。稍后,他想起了从前搂着不知名的女郎看充斥着肉欲诱惑的电影画面,身上不禁有了些反应。
洛彦了然地微笑了一下,半晌不语,好像回忆什么,忽然又问道:“那你们看过男人的吗?”
“没有!”家安惯性地立即撇清道,然后才想起此一时彼一时,“或许也有,但我没留意,那时……”
“没看过也没关系,我知道得多。”洛彦吃吃笑道。
家安顿时大感尴尬,握着洛彦的手松也不是,紧也不是。心里知道会发生点什么,有点期待,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洛彦把手从家安的掌中抽了出来,胳膊环过他的颈项来扶着他的下巴,使之转向自己,然后慢慢地把自己的唇靠了过去。
家安的心一下跳得比上一下更猛烈,只觉得洛彦的动作太慢,简直就是煎熬。他急了,在空中迎到了洛彦的双唇。
洛彦象是笑了一下,但这个微笑还没来得及展开,就已经被纠缠在一起的唇舌淹没。这一次,他吻的细致而煽情,直勾出家安全身的火焰。
家安的双手早已插进洛彦的敞开的睡衣中,求索一般地用力揉搓着洛彦结实地脊背,他背后凸凹不平的疤痕都似乎充满了极至的性感。
冗长的深吻结束之后,两人已经侧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紧紧拥抱在一起。
“脱掉。”洛彦哑着嗓子对家安道,松开紧搂着他的手坐起身。
家安一把就将T shirt从头上拽了下去,同时洛彦亦帮他将裤子退至膝盖。
洛彦俯下身,右肘支撑着身体,左手从家安的肩头摸索到了他胸前的绷带,然后他低头,以舌尖隔着纱布描绘出两个乳首的形状,而手却象蛇一般向下游去,在他的丹田画着十字,动作依旧慢的让家安有种心痒难挠的感觉。
家安只觉得从来没做过这么漫长而惹火的前戏!洛彦简直就是在耍他!“你在干什么?!”他含着薄怒道,一把抓住洛彦的胳膊把他拉倒在自己身上。
“急了么?”洛彦笑道,张口含住了家安的喉节,放在他小腹的手忽然钻进了胯下的丛林中。
家安抽了口气,嗓子发干,勉强咽了口唾沫,忽然他想起到底是哪里不对了。“别……压倒伤口!”他忙道,挣扎着要起身。
洛彦皱了皱眉头,肩头用力欺身压在家安身上,重又将他推倒:“别管它!”他沉声说,然后以热吻剥夺了家安开口的权利。
便在此时,门口传来了大力的扣门声。
家安一愣,洛彦也停顿了动作。他们可没叫过客房服务。“你朋友?”洛彦在家安耳边轻声问道,在这个暧昧的姿势下,他吐出来的热气让家安有些发颤。“我没告诉过别人。”他回答说,从床上爬了起来,胡乱套好衣服,下身支起的帐篷让他十分不爽。
恼人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即使房内的人并不应答。
“妈的,屋里没人!”家安一边怒气冲冲地道,一边准备去开门,忽然,他的手腕一紧。
“当心点,”洛彦拉住他低声道,“从前我经常这么杀人。”
家安心中一热,拍了拍洛彦拉着他的手后才轻轻挣脱,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口,耳朵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妈的,警察临检!”门外有人叫道,声音里带着笑意。
是小元!
家安的心情很难描述,真是既放松又紧张。小元不是跑来杀洛彦的人,但也不是应该出现在门外的人。他还在犹豫中,外面已经等得不耐烦:“小安,开门!你他妈的干什么呢?”
“催什么催!你赶着去投胎啊?”家安回应道,把门开了一条缝,自己挤了出去,回身“砰”的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操~”元坚强有些哭笑不得,看到家安的这幅形象就知道自己撞破了他的好事,“里面不会还是那个臭婊子吧?你他妈的疯了吧?带她到半岛来开房?那种贱人就配在厕所里被操!”他狠狠地说。
家安知道他说的是莉莉,“警局之后我就没见过她了。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找我什么事?”看样子小元不知道洛彦这件事,家安松了口气。
“我跟着你过来的。”元坚强的神色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跟踪我?”家安一皱眉就要发作。
“想跟你交待一下后事。”元坚强颇为疲惫地道。
“嗯?”家安几乎以为自己听错,掏了掏耳朵才又抬头看向元坚强。
元坚强点了点头,表示他没有出现幻听。
“你他妈的鬼上身啦?”家安怒道。
“要么我,要么黑子,得死一个。”元坚强笑道,“你押谁?”
家安用力的闭上了双眼,半晌,他睁开眼睛:“我们找个地方说话。”他咬着牙说。
“好,”元坚强抬手晃了晃他的摩托车钥匙,“先摆平里面那个,我在下面等你。”说完,他转身走向电梯。
家安略微迟疑了一下才推门回到房内。面对洛彦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智商凭空降低了一个档次。
洛彦百无聊赖地跳换着电视频道,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大,他好像没有听到家安来到床边的脚步声。
“嗯……”家安踌躇了一下才开口,“我有要紧事……”
“回来了?”他的声音显然吓了洛彦一跳,他身子一震,迅速地把头转向家安的方向。洛彦自从火灾以来便对无声无息突然出现在身边的人和事物就怀着一种本能的恐惧。他没有安全感,这似乎是所有杀手共有的特点。
“是,不过我有要紧事……”见到洛彦有如惊弓之鸟般的反应,家安心中说不出的难受,也不知道是内疚还是怜惜。他几乎忍不住上前把洛彦拥在怀里稍事安抚,但他不能,洛彦多狂傲,他受不了这个。
“哦,好。”洛彦淡淡地说,也没问什么。
***
元坚强的摩托车多处经过了改装,据说是如果开足了马力跑得跟火箭似的,但今天他很小心。
家安坐在他身后也没多话。
断香是支幸运签,元坚强抽中了——应该说抢到了手,所以庙祝大君给他解了签:砍死黑子他就能平步青云。但他得付担解签费,一身伤或者一条命。
大君自从仓库事件之后念兹在兹的只有那一件事:他得解决黑子,在谈判之前。洛彦死也不开口,大君不得不转移思路。既然黑子能雇人灭掉大君,大君怎么就不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谈判将至,地盘就是钱,钱就是命,大君为了命没什么不能做的。
其实我早就该猜中,家安心中有些懊恼,可我把精力都用在洛彦身上了。
元坚强沉默地停了车,在码头。夏夜里站在水边很舒服,沉沉的水面使人心情平静。
“说老实话,在抽签之前我就知道。”元坚强走到围栏前,趴在横杆上,胳膊支持着身体,看着岸上灯光在水中晃动的倒影。
对这句话家安一点不怀疑。他知道小元精明强干。“几成把握?”他来到元坚强身边,纵身坐到横杆上,背对着海水。
“如果君哥真的安排妥当,五对五。”但是当老大的话有几分能信?元坚强苦笑道。
家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跑路行不行?”
“跑路?!”元坚强笑道,“你知道我怎么得到那支签的?运气?”他摇了摇头,“事前我跟他们打过招呼。而且……对他们来讲鼓起做这件事的勇气并不容易。”
家安看着他,水面反射的光线照亮了他微微眯着的细长眼中,这双明亮的眼睛折射出残忍冷酷的光芒。没人敢跟他争,他不允许任何人跟他争!“你忘了跟我打招呼。”家安冷冷地说。
“我不需要。”元坚强没有假惺惺地否认,“你难道忘了上一次抽签?”他冷笑了一声,“君哥不会让你去做这件事。”
家安的面部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他始终不相信我。”
“什么?”元坚强似乎有些不明白,抬头看着家安。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家安说,故意在郁闷中稍加了些气愤的因子。
元坚强稍微愣了一下才大笑起来:“小安,现在不是八十年代。现在流行相互利用。”
“那为什么?”家安不解。
元坚强扭头继续看海面,半晌才道:“有时候用一个人做某件非常危险的事不是因为最信任他。你会让你最看好的人去冒险吗?”
家安心中忽然一震!
洪爷!
“为什么……”他喃喃地说。
“这件事你或者我做君哥得到的结果不会有太大差别,但是做这件事的人却不一定会有好下场。”元坚强自嘲地笑道,“我太张扬,在君哥心头是根刺,这我很明白。而你,”他拍了拍家安的胳膊,“没有野心。君哥还等着你下次为他挡枪呢。”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