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让韦学长知道!」冉伶小声说。
尹同新回身看冉伶,怔了一会儿,吐口气道:「我们真该好好谈一谈,你欠我一顿晚餐,就明晚吧?我再约你!」
「我也不想让你知道,你不讨厌我吗?不觉得很反常吗?…不反对吗?」冉伶低头,声音有些著急:「有时我自己想一想都觉得不对,韦学长要是知道了会讨厌我,我只想这样就好,他要是知道了会跟我断绝往来…」
「我已经知道了,我没有跟你断绝往来!」尹同新打断冉伶:「你的对象是跟我交情十多年的好友,我还想帮你,你又怎麽说?他不至於绝交,顶多不能接受,会劝你,会开导你,他会站在你这边帮你。我知道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没有原因的,我跟绮绮已经过去了,我还试著挽回,自己差点发疯,立曙当时就跟我说,自早有名训,爱情是盲目的,我才醒过来。…你不试怎麽会知道立曙会有什麽样的反应?」
冉伶退後两步,找不到话说。
「我不知道你是打哪来会有这样的坚持,从没表示,从没暗示,静静地看他结婚,然後断了音讯。」尹同新轻叹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你什麽话也没说,去参加婚礼,包了大红包,你大概吃著无味的食物,心里淌著血,然後又一路坚持到现在,你宁愿自己痛苦也不愿见到立曙不快乐,是不是这样?在我看来,你们两个都是白痴!」
冉伶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水:「我只要这样就好,请你不要告诉他!」
尹同新一股怒气上升,及时又吞了下去,冉伶够苦了,没必要落井下石。更正,韦立曙不是白痴,是没良心!
「明天晚餐再说吧!」尹同新轻声说。
冉伶低下头。
尹同新扯了一张纸巾,往冉伶头上扔。「不准哭,不准告诉立曙我把你弄哭了,他会念我念到死!」
尹学长离开厨房,冉伶擦乾眼泪,打起精神,回到客厅。
「学长…对不起!」冉伶走到尹学长身边说。
尹学长抬头看他,忽然笑了:「你应该选客房的,立曙说什麽都会去跟你挤客房,这沙发太小,睡一晚他要酸三天!」
冉伶眨眼。
「冉伶!」尹学长望著他:「不要怕,我会跟你交一辈子朋友的!」
冉伶吐口气:「我去洗脸!」
「去吧!」
冉伶洗好脸时韦学长也回来了,正在和尹学长厮杀二十一点。电视还开著,静音,拨放著热门影片。
冉伶走到空的小沙发,韦学长对他招手:「来玩吧,大老二,记分。」
尹学长抽出放在茶几下的笔记本,准备好笔。「绝对要宰你个痛快!」
「谁怕谁!放马过来!」韦立曙笑著。
冉伶在桌边就地坐下。
两位学长又是一直输,冉伶不想赢,可是不知要如何放水,分数一路增加,听学长们聊天,静静的听,两瓶啤酒以後,冉伶渴睡了,频频打喝欠。尹同新看了冉伶一眼,有趣的笑了。
「结束吧!改天再翻本!」尹同新站起来,看著冉伶:「去睡觉,冉伶,你快倒下去了!」
冉伶放下牌,站起来,往沙发上躺。韦学长坐在沙发前,半转身看冉伶,眯眼笑了:「真的要睡沙发?」
冉伶嗯了声,闭起眼睛。真的不行了,为什麽学长们的精神还这麽好?
韦立曙静静的观察冉伶,尹同新在一旁看著他们。韦立曙伸手偷偷的拨开冉伶额前的散发,冉伶没动。韦立曙轻声笑了,站起来,帮忙收拾。
模糊中,冉伶知道学长们收拾桌子,到厨房洗碗盘,低声交谈,好像在厨房聊了一阵子,之後,电视关掉了。虽然没声音,但是电视萤幕熄掉的刹那间会有静电摩擦声,冉伶睁开眼。
韦学长正俯身看著自己。「到床上睡好不好?毛毯不够暖,你会感冒。客房的床挤了点,但总比感冒好!」
冉伶转不过脑筋:「床?」
「走,去床上睡!」学长拉他起来。
冉伶迷糊的被韦学长推进客房,他自己爬上床,有枕头,有被,好舒服。冉伶倒头就睡。
尹同新站在门边看著韦立曙把冉伶搬到右边,留出自己的空位,韦立曙站直了。「你说的没错,他醉了!」
尹同新小声笑:「废话,当然醉了才会投降。把剩下的啤酒杀光?」
「奉陪!」韦立曙点头微笑。「看到他时好惊讶吧?」
尹同新带上房门,回到客厅。「我最讶异的是他那种毫无防备的眼神没变!」
这是好机会。立曙有时好像表现的知道冉伶对他特别,有时又好像他一点都没感觉到。同新知道彼此都是老奸巨猾的人,而且立曙会防他,要探口风需要技巧!
韦立曙开了啤酒,坐下。「你跟他说了什麽?我去买东西回来以後他就不说话了!」
尹同新坐下,另开一瓶啤酒,微笑著:「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只是那样而已,他就不开心了!」
韦立曙皱眉:「他有吗?」
尹同新往後靠在沙发中,转动手中的酒瓶,这两个人真好玩,要是能擦出火花了会更好玩。
「同新,他有说吗?」韦立曙追问。
「我不知道,他没明说!」尹同新垂眼低声道:「看那个样子好像有,我觉得要是追问下去他会立刻掉头走人,就没再问下去。不然你去买趟东西他就跑了,我岂不是会被你念到死!」
韦立曙沉吟许久。
「我想帮他!」尹同新说。
「你不是不插手外人的感情事吗?」韦立曙抬眼笑,要是同新想帮冉伶,冉伶不会有问题的。
「冉伶不像外人!」尹同新露出顽皮地微笑。「倒像弟弟,我家那不长进的弟弟没他一半好!」
「同文没考上?」韦立曙悄声笑。
「败家子!」尹同新叹口气。「为何他没跟我一样遗传到美貌与头脑,才色兼备呢?」
韦立曙埋头一阵猛笑。「都被你先抢了,他只能捡剩下的!」
尹同新白了立曙一眼。
「弟弟比弟弟,气死人!」韦立曙笑说。
「你们家三兄弟真是优秀!」尹同新叹口气。「算了…我爱你一辈子好不好?你不会辜负我!」
韦立曙好笑地说:「当然好!…嗳,好笑的说给你听!」
「小女子洗耳恭听!」尹同新嗔声说,装可爱。
韦立曙又一阵悄声猛笑:「上次不是跟圆欣吃饭的时候你来搅局吗?」
「我那是救你耶!看你一脸苦哈哈的!」同新压低声音怪叫。「吃牛排吃到一脸青绿。哎呀呀,我的小甜心被前妻虐待了,才去救你的!狗咬吕洞宾!」
「多谢你的搭救,她跟我翻旧帐!」韦立曙又笑了。「你离开以後,圆欣看著我,忽然偷偷的,很生气的问我,同新是不是你的爱人?!」
同新呛了一口啤酒,猛烈的咳嗽,放下酒瓶,伸手找面纸。
立曙递过面纸盒,奸笑。「是罗!我一口牛排卡在喉咙里,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哇咧…女人都在想什麽啊?」
尹同新一把鼻涕一把泪,抬眼看立曙:「她怎麽会说那种话?」
「哪,她有逻辑的,我先离婚,你後和绮绮分手,相差不到两个月,我们成天窝在一起,她会怀疑不是没道理的,冉伶受得了还会理我们已经不错了,我们两个加在一起,有时想想,还真变态!」
尹同新回过气来,抬眼看天花板。「绮绮不会也是因为怀疑我们才跟我分的吧?…都是你!」
「喂,不会生别牵拖!」韦立曙白了同新一眼。「跟你分的第三个月後人家就结婚了,死心吧!才色兼备也不见得女人就非你不可!」
同新吐口气,伸手拿菸,空的,他抬眼:「要菸吗?没了!」
韦立曙露出开心的脸色。「别担心,宝学弟帮我们准备了。刚才摸手机摸进他的外套口袋,有包菸,我去偷来!」
尹同新望著好友的背影,那是冉伶为你准备的吧?冉伶到底是用什麽样的心情为立曙做每件事的呀?冉伶没死心,这四年来,他是如何捱过来的?面对著未知的每一天,哪里来的坚持跟勇气?
两人K完四瓶啤酒,打道回房。尹同新看著立曙挤上沙发床。冉伶醒来後会怎麽想?和学长共床一晚,盖同一条被,是欢喜?是悲伤?
韦立曙,你好自为之吧!同新回房,熄灯睡觉。
第二天是周末,尹同新一早醒了,自己吃完早餐後,冉伶才衣著整齐来到厨房,脸上还有些睡意。
「学长,对不起,睡过头了!」
才九点而已!尹同新放下报纸。「酒醒了?」
冉伶用力点头。「韦学长还在睡!」
「我们喝到三点多,他爬不起来的!」尹同新微笑。「要吃什麽?」
「我该走了!」冉伶温驯地说。「谢谢学长招待,对不起,喝太多了!」
「今天晚餐见?」尹同新又微笑。「我再打你的手机!」
冉伶点头,返身离开厨房。
尹同新跟冉伶到玄关,看冉伶穿鞋子。
「不跟他道别就走人?」尹同新问。
冉伶低头,脸一直红到耳根子。「不用了,韦学长醒了代我说声谢谢!」
尹同新微笑,没再说话,送冉伶出门。
冉伶徒步走到公车站,先回停车的地方再牵车回住处。一路上,只要想到自己大胆的碰触韦学长的嘴唇就脸上一阵热。
回到住处,冉伶习惯的整理房子,臭丫头冉芸,留下一大堆碗盘没洗。
住处打扫乾净时也过中午了,冉伶出门上附近的超市买菜。狠下心学煮饭是在大学时代,韦学长说家常菜最对他的胃口以後。在那之前,冉伶根本分不清盐和砂糖的差别。
其实冉伶有点怕尹学长,不是怕,而是一种本能,一种保护自我的本能。但是尹学长一直对冉伶照顾有加,把他的课本都给冉伶,课本加笔记。尹学长从大一到毕业都是学年冠军。课本上的注解就不用说了,笔记的内容精采万分,可以当参考书出版。冉伶靠著那些笔记,不必上课念书,每期的考试都可以轻松过关。毕业时,还排名全班前五名。大三、大四时,两位学长在当兵,冉伶每个礼拜都去看他们,因为一个在花莲,一个在高雄,所以冉伶轮流去花莲和高雄。尹学长的表现向来比韦学长对冉伶热忱多了。是不是因为尹学长知道他对韦学长的感情不寻常?
至少现在知道尹学长很早以前就看透了。冉伶提著东西回家。当时尹学长是反对的,为何没戳破?为何保持沉默?为何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喜不喜欢一个人,不是任谁都能决定的!
随便煮个面吃吧!熬汤的时候可以烫衣服!
尹学长很聪明。听说他大二时以大二的英文程度去考托福,考出将近满分,为了跟韦学长打赌一顿牛排大餐,那次,韦学长连请了三顿饭。冉伶大一刚进校园时就知道韦立曙和尹同新。韦学长以爽快又亲和力强的个性闻名,括号,外兼花心大萝卜。尹学长以奇特的思想和作风闻名,而两人是超级冤家,每分钟都挂在一起,是裤带绑在一起的死党。
聪明的人很多,但很少像尹学长这般聪明却又深藏不露的,尹学长有很多很好的人生哲学,冉伶也从尹学长身上学到很多。可是,尹学长从来不会理会别人的感情问题,那为什麽现在要回过头来跟我谈韦学长的事?
冉伶皱眉,该去今晚的会面吗?尹学长已经开口了,临时拒绝不好吧?况且,是自己输了赌注,真不该跟尹学长赌,只要对事对人,尹学长逢赌必赢,玩牌从来没赢过!
冉伶看到汤滚了,先煮东西吧!收拾好衣服烫板,冉伶回到厨房煮面。
尹学长长得很帅,曾在路上被星探搭讪好几次,尹学长帅的很细致,五官线条很柔和,韦学长有一次就开玩笑说尹学长这种长相要活在古代法国宫廷才吃香,立刻被贵族包养,每天吟诗做乐,一辈子逍遥。尹学长立刻回嘴道,是罗,要是运气不好生在法国大革命时代,下场就是断头台,敬谢不敏。
想到这里,冉伶微笑,尹学长对他不坏,不至於逼他或秋後算帐吧!
面煮好了,冉伶忽然想起尹学长说会打他的手机,连忙找出手机开机,然後冉伶停了一下,那包菸呢?
翻遍了外套,就是找不到那包偷买的菸,冉伶有些心慌,连忙出门到便利商店买一包补回来,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对於一包菸会有如此的执著,或许是骑车的时候掉的吧!…或许是掏零钱坐公车时掉的!
菸买回来,冉伶重新放进外套。开了电视边吃边看。
这样是不是变态?渴望一切得不到的东西。冉伶吃完後开始收洗,把电视关掉。想在韦学长身边,想为学长做些事,希望韦学长对他笑,跟他讲话,分享烦恼和喜悦,夜晚时,可以睡在韦学长的身边,倾听他的心跳声…
冉伶自己知道四年前他从韦学长的婚礼回家後,有两个月的时间,他糟透了,冉芸每天下课後就冲回家,为了陪冉伶,冉伶把自己关在房里,母亲有些担心他,冉芸只是说二哥失恋,排除万难,让冉伶有时间收拾心情。那阵子,冉芸会陪他,会一直说不要想些傻念头,不要做傻事,会陪他说话,听他说话,努力逗他笑。冉伶哭乾了眼泪,平静了,关起心门,不再跟外界接触,四年,又遇到韦学长,他离婚了!
希望之火又燃烧起来,冉芸没错,自己有被虐狂,非要淬鍊成金不可,其实谁都可以,只是心中想要的只有一个人,不是这个人就不行。冉伶认识的人一大票,没有一个可以像韦学长这样如此牵动他的心,他的人。
冉伶洗好碗盘,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流泪,已经湿了脸,湿了衬衫,那就哭吧!哭到死,死了便不会再心痛,就不会再有希望,就不会再让任何人担心!
冉伶收拾好厨房,回到小客厅,倒在沙发上,缩起身子,让泪水淹没整个世界!不能死,死了就看不到韦学长了,就再也无法为他做些事,听他说话,看他笑!那只是一刹那间的事,却要用这麽多的痛去体会。
手机响时,外面天色已微暗,冉伶惊醒,倾听了一下,是他的手机!
冉伶冲到柜子前接听手机。
「喂?」
「冉伶,是我,尹同新。」
「学长!」冉伶低语。
那头静了一下,然後尹学长笑著说:「曙那头猪,给我睡到中午才起床,我罚他做苦工,一个小时前被他溜掉了,好像是同事找他。我过去找你吧!我有车,看你想出去吃或随便解决,我都可以!」
眼睛肿成这样,恐怕哪儿也去不了。冉伶轻声说:「学长不嫌弃的话,我做晚饭招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