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轩!你都吐血了还说没事!」望着他痛苦的神情,莫婷鼻子一阵酸楚,泪水竟不自觉地落了下来,炙热在手心泛开,在心头扩散,强烈的恐惧让她不知所措。
「莫婷,别担心……」
「我马上带你去我大夫!」尚存的一丝理智提醒着她,马上扶着他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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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闷热不止,咳嗽依旧不断;云无轩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很不好。身旁的大夫正在为他把脉,可令他在意的却是眼前莫婷望着他时那忧心焦急的神情。她的担优竟令他感到一阵心疼,比他现下的痛苦更令他难过,她一定吓坏了吧!扶着他来到客栈,又马上请来了大夫,感动的情怀在他心间漫开。
感觉到大夫的气息有一丝不寻常,云无轩抬头望去,正好迎上大夫的目光。大夫紧锁的眉,以及那一脸的不可思议,是他料想中的反应。云无轩心中一阵轻笑,不禁黯然低头,早就知道不可能瞒过大夫的。
「大夫,他到底怎么了?」大夫已经为他把了好一会儿的脉了,沉重的气氛令她不安!她受不了这样的沉寂,不禁在一旁催问着。
「他……」面露难色地接触到云无轩的目光,大夫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呃……莫婷啊!」看着大夫的神色,云无轩突然开口。「我有点饿了,妳帮我去弄点吃的来,好不好?」
「你饿了?好,我马上去弄!」没有想太多,莫婷马上转身出去。
云无轩轻呼一口气,对上了大夫若有深意的眼神。
「云公子特意将莫姑娘支开……可见公子自己已经知道了吧!」
「嗯,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当然最清楚。」黯然的眼神,无奈的苦笑;他没有资格为自己惋惜,唯有无言的承受,承受所有的一切。
「你体内的剧毒已经散开,且原已潜伏甚久,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所中的应该是北方蒙古族的『海棠散』吧?」
海棠妖娆,断肠落日。海棠散的毒,可以说是无药可解,只能等待着幽魂散去,不留生命痕迹。
「不错,正如你所猜测。」
「若中了海棠散,十日后便会毒发,中了毒的人是无法活过数月的,不过按照公子的脉象看来,你中毒已有两三年了,不知是哪位高人能为你续命至今?」大夫非常好奇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一个奇迹。
「请恕我不便相告,不过再怎样的高人,都无法从阎王手中抢人,是吧?我也知道我的日子不多……」长长的叹息,了无生气的眼睛空茫地望着前方,也不知在看着些什么,如此空洞,如此绝望,彷佛看不到世间的色彩。
其实这些年来也已经够了!他不是看破红尘、生死由命,不是没有遗憾,可以洒脱,只是无力再去争,只想静静地等,等待那一个终结日的来临,等待自己生命的尽头。
「你……一直都这么心灰意冷的吗?」刚才为他把脉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这位公子的心脉毫无生气,根本不像是个活人。
「我只是……顺应天意而已……」除此之外,他还能怎样?
「可是,既然你还活着,就应该珍惜这得来不易的生命!」他并非以医者的身分说这句话,只是觉得这种沉重的悲哀,令人无法不在意。
「活着吗?或许吧……」他苦笑着不再开口,脸上的淡然任何人也看不穿。有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活着……
大夫将他的无奈看在眼里,知道自己无力改变现状,也只有轻轻地叹息。
「你不打算告诉莫姑娘?」
「既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又为何要徒增他人的烦恼呢?」反正,她终究会离开他,既然如此,何必让她为自己担一份心呢?况且,对她而言,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偶然的存在,一个或许在她转身后便会忘却的偶然。他不想背负不必要的感情,不希望离开的那一天来临时,会有留恋的痛苦。
无奈地望着他,大夫不禁心生同情。「可是,她待会儿问起我来,我该怎么回答她?」
「她不懂的,你就随便说一点药理医理的哄哄她就行了。」
「这样啊……」医者父母心,应该不能骗人吧?不过……大夫摇头轻叹,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云无轩,我帮你把吃的拿来了!」推门而入的莫婷将饭菜搁在桌上后,马上拉住一旁的大夫。「大夫,他到底怎么样了?是什么病啊?」
「他,呃……其实没什么,只是,受了一点风寒而已。」结结巴巴地开口,目光因心虚而游移不定。
「风寒?」狐疑的眼神看着他,显然是不信。「风寒会那么严重吗?他都吐血了耶!」
「这个是因为……云公子的体质属阴寒,一遇风寒很可能就会导致气血不顺而吐血……那个,没什么大碍的!」冷汗已经渗出,他紧张地浑身僵硬。
「真的是这样子吗?」虽然心存疑惑,但听大夫讲得有条有理;什么阴寒什么气血的,她根本都听不懂。
「莫婷,大夫都说没事了,妳还担心什么呢?」看出莫婷的疑惑,也看出老实的大夫快无力招架,云无轩赶紧开口。「我以前也曾发生过这种情况,很快就会没事的。」
「真的?」还是不放心地再问一次,看到他们两人坚定地点着头,莫婷总算安下心来,「那我就放心了。」应该不会有事了!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呃……我给云公子开了药方,待会儿记得托小二去药铺抓药,服过药之后,应该就会没事了……」应该是说,暂时不会有事。
「哦,知道了,谢谢大夫!」
这一句「谢谢」,再加上信任的笑容,顿时如刀般插在大夫的良心上,令大夫心中油然升起一股罪恶感。
再寒暄几句,大夫脚步有些不稳的离开,房里只剩下云无轩与莫婷两人。
「你有这种怪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瞧他还死撑着说自己没事,结果弄得吐血,害她吓得半死。
「这个……我也没想到它会突然发作嘛!」
噘了噘嘴,眸中的流光闪烁着担忧,她踱着步来到他身边。
「你不是饿了吗?吃点东西吧!」
扶着他来到桌前,将饭菜凑到他面前,他却突地一阵反胃,轻轻推开饭菜。
「我……可以不吃吗?」
「刚才是你说肚子饿的啊!」不会是病傻了吧?
「其实……」反胃的感觉更强烈了,又一阵恶心,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口鲜血又吐了出来,整个人也像失去了重心般向下倒去,再也支撑不了自己。
「云无轩!」慌乱中,莫婷赶紧扶住他欲倒下的身躯,「不是说没事了吗?怎么又吐血了呢?那个赤脚大夫、江湖郎中!给我回来!」
「莫婷……」轻唤一声,云无轩逐渐失去了知觉,只觉得迷离的思绪中,她呼唤的声音不停在耳边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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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景象,一直都驻足在心中,即使几多春秋,屡变星霜,那些以为淡忘消散,甚至刻意淡忘、刻意消散的过往,仍在梦中清清楚楚地显现,宣示着它的存在。
琉璃瓦,白玉屏,金碧厅柱,锦缎御榻。未央的夜,离宫的美,舞着媚,舞着惑,犹如浮华青烟,淡世遗风,袅袅轻泻一地,却在欲陶醉其中时,顷刻间灰飞烟灭,徒留余恨地洒向九天之外。
身,彷佛陷于无尽深渊;心,彷佛沉于无底黑洞。周身那阵阵水深火热的煎熬,彷佛要榨干他体内的每一滴血液,更像是要将他撕裂、吞噬。
血,还残留在手上,他呆立于一旁,无助地看着眼前的人,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说不出,只能看着!看着面前白衣青年那肝肠寸断的绝望;看着青年的怀中已逝去的那一缕幽魂倩影,看着白衣上染上猩红的哀痛,看着周遭转瞬成空的辉煌。
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一切都是空,无法挽回一丝一毫!只能这样看着,直到自己麻木,直到自己没有了知觉……
「逸,对不起……」
反反复覆的梦境,反反复覆的伤痛,反反复覆地道着对不起,却仍是反反复覆的无能为力!
正欲为他喂药的莫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解地望着床上的他。
苍白的脸色,惆怅的神情,彷佛受着什么煎熬,挣扎着想要醒来,却因为沉陷太深,而解不开重重的束缚。
他……做恶梦了吗?为何他的神情如此哀怨,如此痛苦,如此不堪?
逸……又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他的梦中,令他如此在意,如此无法释怀,如此眉头深锁?
而自己又是怎么了?为何会因为他哀痛的神情而感到心痛,在听到他梦中叫着那个名字时,她竟感到心酸?
一股凄楚的感觉流遍全身,很不舒服!然后……变得让她很不爽。
「哼!亏我在这里为你担心得半死,你却在梦中会你的情人!病死算了!本姑娘不管你了!」将手中的药碗重重地砸在桌上,莫婷赌气地夺门而出。
第四章
清风中,舞着飘飘蝶影。
天色渐暗,街上人影稀疏,不复先前的平和,竟有着淡淡的寂寥。她无聊地在手上晃动腰间玉佩,玉佩在空中打转,带起一阵彩光蝶舞,缭乱她的视线。她没有目标地四处看着、走着、逛着。心,有着不曾有过的平静,所以也难得能想一些平日里不可能去思索的问题。
她是定远侯府的千金,是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从小到大,她可以说是生活得毫无烦恼、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即使偶尔任性闯下大祸,也不会有人真的舍得责罚她,也正是如此的宠爱,使得她不曾真正在意过身旁的人事物。她知道,只要她开口,就可以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取得容易,自然不会对其重视。即使失去了,也不会有太大的伤感,因为她知道,只要她再开口,就一定会再次得到。
可是……云无轩不同!他是她那个小小世界以外的人,是她的意外惊喜。偶然的相遇,竟牵起了她心中的情感。她在意他、重视他;会因他而喜、因他而忧、因他而痛。这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强烈感情,她不想失去、不要离开、不能放弃!与他在一起的点滴回忆,萦绕在脑海挥之不去。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在自己心中的一角住了下来,怎么也赶不走了。
叹口气,又开始担忧起他来了。万一他又吐血怎么办?虽说是什么气血不顺的,但万一气血太顺反而让他把血吐个精光,那该怎么办?
算了,虽然不爽,但总不能真的放任他在那里病死吧?大不了等他好了再找他出气!
主意既定,她立即转身往回跑,想马上见到他的念头突然变得很强烈。
「小美人,总算让我找到妳了!」
身后有人突然攀住她的肩,这声音……似乎有点熟悉。
「啊!袁剑!」一回头看清来者是谁,莫婷马上跳开三尺远,手指指向他。「你你你!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我势力庞大,要找一个人有什么难的?况且我可是出动了整个天剑寨的人来找妳哦!」
袁剑仍是一脸风流无赖,冲着她眨着眼,眨得她浑身寒毛根根竖了起来。
「其实我早已经在暗中观察妳好一阵子啦!我知道妳叫莫婷,妳那个大哥叫云无轩,是不是?」
「呃……」抚了抚手臂上的寒毛,她不知所措地望着他。难怪不久前会碰上天剑寨的人,原来不是冤家路窄,而是他吃饱了撑着没事干!脑中千回百转,她想着该如何脱身。
「妳认得出我,而且还记得我的名字,真是令人欣慰啊!」自我陶醉一番,袁剑还不忘向她抛一个媚眼。
「欣慰你个头啦!」一见面就惊天动地的要她做什么压寨夫人,这种人简直就像险些让她全家抄斩的太后一样,令她刻骨铭心。「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小美人,我早说了要妳跟我回去做我的压寨夫人啊!」袁剑笑得开心,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凑前一步将她逼至墙角;一手撑住墙,另一手已抚上了她的下巴。「所以,跟我回天剑寨吧!」
「袁、剑!」莫婷咬牙切齿地叫着他,额上青筋暴凸,她的「血盆大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狠狠咬住袁剑那只对她的下巴图谋不轨的爪子,换来他哀号不断。
「妳谋杀亲夫啊!」哀叫之余,还不忘吃莫婷豆腐,好不容易从莫婷口中抢救出自己的玉手,却又马上被她一腿横扫倒地,就见她突围而出跑开。
「这次绝不会再让妳跑了!」虽然手痛脚痛,但敌不过美人的诱惑,袁剑马上紧追而上,在她背上轻轻一点,莫婷随即停止了一切动作。
「袁剑,你!」惨了,自己被点穴了!
「这样妳才会乖乖的啊!」他将她拦腰抱起,心情愉悦地回自己的老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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炙热的感觉慢慢散去,迷离的思绪中有一光点,令他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睛。
还活着啊……
苦笑一声,慢慢坐起身来,云无轩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重复的恶梦、刻骨的煎熬,总会令他不愿再次醒来,宁愿跌入无底深渊。或许,就此沉睡不起,会是一个很好的解脱吧?至少,不用再面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悔恨和无奈。只是,这次的挣扎之中,彷佛能感觉到那一个身影的存在;忽远忽近、若隐若现地抓住他,不让他沉沦。
环顾四周,在真实中寻不到那个身影,心中竟没来由地一阵落寞。习惯了她一直在自己的视线内;不见时,心竟是如此空洞无助。
「云公子!」
门外传来小二的声音,云无轩蓦然回神,收起眼中的彷徨,理了理自己的心绪,起身去开门。
「什么事?」见小二慌慌张张的神情,剎那间令他也跟着不安起来。
「云公子,莫姑娘她……她被天剑寨的寨主捉走了!」
「天剑寨?」
「是啊,是我刚刚在路上亲眼看到的!」小二慌乱的样子,彷佛是自己丢了女儿似的。
「我知道了。」
天剑寨……袁剑对莫婷还真是不死心啊!不过,以莫婷的个性,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吃亏才是。他应了一句,便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