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看到一堆橘红色在她眼前晃啊晃的，让她难受极了。“你离我远一点。”她抬手推开他。
看起来她像是快崩溃了，他会不会真的把她逼得跳楼啊?他抬眼看着手下，而周刚对他摇摇头，表示不能心软。
他见多了这种招数，目的都是为了拖时间，而今天他得更狠，才能逼二哥更注意这女孩。
“裴小姐，我知道你的难处，但是我们查过你了，你在一家知名的半导体公司工作，薪水不低，而且晚上还有兼职，你的收应该不少。”
“可是都拿去还债了!”她对着周刚怒吼。“天哪!你们到底把我的底细翻得多彻底呢?难道连我的三围、大姨妈什么时候来都知道?”
“这我们倒是还没查，不过看你瘦骨如柴，也不会引人感兴趣的。”慕容琰忍不住嘲弄。
“嘲笑够了吗?落井下石能带给你们什么乐趣吗?难道我还不够惨?”她揉着太阳穴，想制止不断侵袭她的睡意和涨痛。
“那么想想那些被你父亲倒债的人，他们就不惨吗?”慕容琰纯粹就事论事，如果他是那个被倒债的人，依他的性子会拿刀砍人，她还活得到现在，大概因为她只是个小女孩，也没人太为难她吧!
不过还是有人不甘心，找上讨债公司了。他们不会心软，只讨该要的债，讨不到就盯着她、将她榨干。
天，她只是年轻的女孩，难道要为了永远还不清的债，把自己逼上绝路?
“我会尽力的，请你们先离开吧!”她现在非常需要睡眠，否则她明天根本没精神工作。
“如果我们的资料没错，你今天才领了薪水。”周刚好整以暇地笑道。
“你们真是厉害，将来如果谁欠我钱，我也要找你们，服务一定周到。”不错，她还会自嘲。想到这点，她又嗔笑了一下。
慕容琰尴尬的咧咧嘴，“小姐，我们索费可不便宜，讨债之后对分。”
“你们要一半?天哪!真是吸血虫。”她摇着头、挣扎起身，走进房间取了衣服，“走吧!”
“去哪?”慕容琰一脸纳闷。
“去领钱啊!”她没好气地说，也不顾自己上千度的近视，摇摇晃晃的出门。
慕容琰随之跟上，望着前方缩着身子抵挡寒风细雨的弱小女子，他低声对一旁的周刚说：“她好像快被风吹走了。”
“二哥你别被她骗了，很多人都是装可怜，只为了拖延一两个星期，然后又躲得不见踪影，让我们多花许多时间作业，这种事我们见多了。”周刚冷淡说着。
“可是你知我知，她还不出钱。”慕容琰从前很赞成做这一行，他认为欠钱还债是理所当然，不过，现在他才知道，原来事情通常不是那么简单。
“做我们这行不能心软。”周刚故意提醒他。
“嗯。”他点点头，随她来到提款机旁。
“拿去，这下你们可以让我回去睡觉了吧?”她一手拿着钱打着吹，一阵冷风吹来，她瑟缩着身子要走。唉!可怜她连钱都还没数就落入别人口袋里了。
“记住，下回我们还是会出现，你最好别想逃走，因为我们会找到你。”周刚嫌场面不够热，又加了句话刺激她。
她受够了!
裴采薇怒吼着将手中的钞票往空中撒去，凄厉的喊叫，“你们还想怎么样?我连房租都付不出来、下顿饭都不知道要到哪吃，你们只会逼我、逼我、逼我!这样有什么好处?把我逼死了，你们这些吸血鬼一毛钱都拿不到!”她大声喘息，用视线模糊的双眼瞪着朦胧的身影，“你们非要把我逼死吗?”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慕容琰推开周刚，斜眼瞪着这死没良心的家伙。
“不然还有什么意思?”她愤怒的对他们怒吼。“几个月前我父母才去世，他们还没入土，一堆亲戚就逼着我还债，我哪有钱哪!是啊!难道我不想一死了之?可是我不能，几千万、上亿的债务我若是没还清，我也良心不安哪。”
发泄完毕后，她昏眩地靠在墙边，被雨水浸湿的身子令她不由自主的轻颤，她想离开这两个讨债的臭男人，可是眼前一片漆黑，虚弱的身子也摇摇欲坠，她闭眼抵挡昏过去的软弱。
“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慕容琰望着她惨白的脸，为她的绝望心疼。看资料她好像一天只睡六个小时，而且还是分拆各三个小时来睡，现在——他看看手表，她被他们占去了一个小时，也难怪她的脸色像鬼一样吓人。
“滚远一点就算帮我了。”她仍旧闭着眼，咬紧牙关，虚弱的挤出几个字。
“好……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她的样子真的不太好唷!
“滚!”她用尽力气对他大吼，“我再也不要看到你，红色拖把!”
好心却被雷劈，慕容琰气得直咬牙，转身离开。
啧!爱站在这里吹冷风就任她吹去，他才懒得管她。红色拖把?哇拷，比老爸说的红色狮子头还毒耶!
“呃，二哥……”周刚拍拍他的肩，打乱了他的思绪。
“什么?”他没好气的回头，却看见裴采薇坐倒在地上，“她不会是睡着了吧?”他挤歪帅气的脸，上前查看。
“怎么办?”周刚也跟上来弯腰看她。
“把她送回去吧!不然她睡在这里，如果没被人伤害，也准会感冒的。”慕容琰摇头叹气的把瘦小的人儿抱起，往一直跟在他们后头的黑色轿车走去。
“二哥，我看你不适合走这行，如果大家都像你这么好心，我们什么帐都收不到的。”回裴采薇的公寓路上，周刚淡淡地说。
“可是她孤苦无依，这样逼她太残忍了。”慕容琰望着她凹陷的眼眶淡淡说着，当他看见她的眼角滑落几滴泪水时，他的心更被纠紧了。
“可是就算我们不收帐，别人也会找上她的。”裴采薇的嘴角在黑暗中淡淡抽动，强忍笑意。难得看这个男人为一个无关的女人心疼的揪了脸，看来叔叔还真是找对人了。
慕容琰望着昏迷的裴采薇，为她的将来担心。
她迟早会被无穷无尽的债逼疯的。就算他不逼她，别人也照样会为难她。
从小到大因为家庭因素，让他见多了那些被逼债的惨状。而她只是个弱质女子，根本受不了那些手段，更别说……那些没良心的人会将她推入火坑了。
他抚着她发凉的身子，感觉自己也因此打起冷颤。
他想帮她，但就像老爸曾经说过的——
“我们不是慈善事业，不能人人都帮，否则到头来只有自己成了冤大头。”
可是他又怎么能在她已经潦倒不堪时，还落井下石?
望着闭紧双眼的她，他发现自己愈来愈心软了。
第二章
唉唷!谁能救他脱离苦海?
他只是要来传个话就被抓来练拳，他何辜?
周刚抱着沙发，憋气抵抗一拳拳的重击。他虽然用尽力气，脚下却仍不断向后滑。
痛死人了，这么重的拳，也只有慕容琰才打得出来。
慕容琰总算停手了，他拿毛巾擦着一身的汗水，“小平头……”
“如果二哥不介意，请叫我周刚。”他轻声有礼的请求，因为他恨死了“小平头”这个绰号。慕容琰蚵不好当，他听说慕容琰一年里就换了三个助理，现在他明白为何了，这助理不但要帮他处理事务，还得陪他打拳——这是最苦的差事了。
“好，我问你，我大哥那边有没有说什么?”几天他都躲着家人，就是不想提这件事。他感觉自己既在残害无辜，又在家里没面子极了；唉，他两面不是人!
“呃，事实上我来找你，就是因为大哥打电话来找你去，他说叔叔请你回去吃饭，而且今天一定要回去。”
“啧!”慕容琰一拳将沙包打得老高，然后他稳稳接住，“周刚，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好像安排了鸿门宴?”
“我想差不多，不过应该不至于动刀枪吧?”周刚还当真在想，如果一家反目，他究竟该靠向哪边。
“你放心吧!只要我妈在场，谁都别想动刀枪，就连舌战都省了。”慕容琰微微一笑，转身要去洗澡。“对了……裴采薇的事如何了?”
“她还是乖乖的上班，看样子她是不会跑掉了。”周刚不得不对那瘦弱女子起了敬佩之意。多少人被催一次债，第二天就躲得不见踪影，或许她真的有心要解决事情，但是光凭她一人，恐怕不成。
“嗯，叫手下盯她盯紧一点，免得有人找上她。”他的声音里有一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温柔。
“知道了。”周刚诧异的望着他的背影。他还以为二哥是怕那小女孩跑掉，没想到是担心她的安危。
往好的方向想，就只能猜他是怕裴采薇若是受伤，她就不能工作、也就还不不了钱。
但是好像不是那回事，待会他得向叔叔报告。
讨债的爱上被讨债的，那……债怎么要得到?
???
一家人都笑得诡异，他们在打什么主意?
慕容琰扫了饭桌上的家人一圈，静静的坐下。“今天大家都这么有空，回来吃饭啊?”他装傻问。
“偶尔全家人要聚聚嘛!不然哪天在街上碰到，都不认识了。”慕容云天的妻子陈玉莲笑嘻嘻地说着。
别瞧她生了四个孩子，十八岁生了现年二十八岁的老大，算算她也有四十六岁了，却仍风韵犹存、身材窈窕，不仔细看，还以为她是三十岁的年轻女人呢!
“是啊!我刚才还把你当姐了。”慕容琰刻意斜眼看坐在他一旁的慕容琲，暗嘲她的死气沉沉。
慕容琲则冷冰冰回给他一个眼神，修长的手指探向牛排刀，暗示他若再往她身上扯，她就让他见血。
真是惹不得的怪女人。慕容琰对她做了个鬼脸。
“你这死小子，光会调戏你娘，怎么不见你带哪家千金回来呢?”陈玉莲话一出口，大家都猛咳嗽。
“怎么啦?”慕容琰打量着众人，感觉气氛不对劲到了极点，不过现在他要是走人，准会被老爸毒打一顿然后逐出家门。
“没什么，我们只是一直怀疑你是同性恋，怕妈提这个问题会惹火你。”慕容琲没好心的回嘴。她抬了下眼镜，冷眼看着他，等他回应。
“你这老女人，明知道我的秘密还大庭广众说出来，要把老爸老妈吓死吗?”慕容琰和她玩上了，当他听见众人的抽气声时，他得意的扬唇大笑。
“你这小子，吓坏老娘了。”陈玉莲猛翻白眼，拍着胸口。
“妈，难道你希望我在外头捻花惹草、每天都换不同的女人?”慕容琰很认真的考虑，或许这样也不错，他回国之后当太久的乖宝宝了，该恢复从前的放浪让他们看看吗?可是在美国玩了几年，他早倦了。
让一堆女人缠着，根本是活受罪。
“不是啊!我只是不想少一个抱孙子的机会嘛!”陈玉莲嘟囔着说。
全家人一边用餐一边聊天，大家看似轻松自然，但是慕容琰就是感觉不对劲——大家好像都故意不搭理他，偶尔又用幸灾乐祸神瞟着他，他们肯定在算计什么。
“小珂，你的考试准备如何了?”
“很好啊!二哥帮我处理那件案子，让我多了很多时间。”慕容珂微笑的看着慕容琰，一脸“感激”。
慕容琰看着她，思忖她的话意和表情。小妹最聪明但是也最纯，如果朝她下手，应该探得出他们在搞什么鬼。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大家马上缠上他。
“说起这件案子，我听周刚说不好办?”慕容云天笑容和蔼的问他。
“不是说在饭桌上不谈公事吗?妈会骂人的。”慕容琰避谈此事，他也早交代周刚不许透露那天的事了。
“我昨天看到帐了，那天你才收到三万块啊?这样的数目我怎么好意思拿给委托人?”慕容云天才不放过他，追着他穷追猛打。
“啊?才拿那一点点?太逊了吧!”连慕容珂都瞪他。
“还好公司不是让你这个没用的家伙经营，否则早倒了。”慕容琲绝对不会放过机会嘲弄他。，
“我说儿子啊!两千万的债务你一次三万三万这样讨，连得息都不够呢!”陈玉莲一脸惭愧地说，似乎深深以他这个儿子为耻。
慕容琰瞪着大哥，心想，一定是他将这件事广为流传的。这男人虽然一直没开口，不过那天他把钱拿回去时，大哥嫌恶鄙视的表情伤害他极深，至今依旧尚未复原。
“你也说一句话!不然不够团结唷!”他对慕容趝挑衅。好嘛!他是不争气，那又如何，让全家人嫌死算了。他猛翻白眼。
“我没说话，反正你只要把钱要到就行了。”慕容趝耸耸肩，一脸不在乎。
“问题是她根本没钱哪!你们说，我要怎么做?掐着她的脖子要她吐出来?她把钱全给我了，连房租都付不出来了。天哪!干我们这一行的，以后一定会下狱。”慕容琰替自己和裴采薇辩解。
“那就帮她找更好的工作啊!像在酒店工作就可以比她现在赚得更多。”慕容琲冷冷道。
慕容琰瞪她，脸气得都扭曲了。“你这女人还有没有良心?身为女人居然这样陷害自己的同性?”
“她欠债啊!”慕容琲应得理直气壮。
“她已经在酒店当会计了。”慕容琰大声吼回去。
“那当然赚得不够了，这样好了，把她带到我们家的酒店，让她下海，如果她还有点姿争，那些债应该很快就还完了。”慕容琲一边吃饭一边不痛不痒的说。
“对啊!这也是好办法，如果她再待久一点，很快就可以把其他债务也还清啊!我们还算是帮她呢!”慕容珂扬声说着。
慕容琰敲了她的脑袋，恶狠狠地瞪她。“你说什么?”
“唔……本来就有很多人还不起债才到我们家的酒店上班啊!”慕容珂一脸无辜地说，然后她趁慕容琰自顾自地生气时，得意扬扬地抛了几个眼神给其他人。
“这样子我们更好做事，她的钱一毛都跑不掉。”慕容趝被母亲在桌底下掐得受不了，总算开口了。
他一直不赞成一家子合着陷害琰，万一哪天被陷害的人换成了他，那可就不好玩了。“推己及人”这点道理他还懂，不过老妈的指甲实在太折磨人，他也只能陷弟弟于不义了。
“喂……”慕容琰火气愈来愈旺，眼前可口的菜他一口也咽不下去，只能喃喃自语一堆别人听不见的话。
“琰，你也知道我们不是慈善事业，欠债还钱是理所当然，你也得想想那些被倒债的人啊!他们的生活不见得会比那女孩好呢!”慕容云天招呼着大家用菜时，顺口又丢了一句话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