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霍火儿也不知道祟锁长啥样,但会被挂上「锁」这个字,应该多多少少带着「锁」应该有的形象吧?
抱着这样的心态,霍火儿又重新仔细翻寻一遍。
之后,她开始转向其他地方,但是她翻半天就是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倒是发现夜离投宿的这间客栈相当不错,正当霍火儿觉得泄气时,忽地──
「怎么不想翻翻我身上?」
原本安静的室内像是降下一声轰天巨响,霍火儿瞬间回转过身,她以为应该睡死的那个人,居然笑瞇瞇地坐在床铺上,清朗的双目在夜里被月光照得发亮。
霍火儿心一惊──他根本没被迷倒?!难道他一直没睡着?为什么她没发现他是在假睡?!
「怎么不说话了?看到我醒着有这么讶异吗?」夜离心情很好,毕竟在这么长的旅程中,「他」可算是少数几个能够顺利摸进他房间的人。
听到夜离这么轻松的谈话,霍火儿当下只觉得一阵火大。她手腕一翻,一把短匕首立时滑进她的掌中。
莲足轻点,霍火儿已然飞身上前,犹如满弓射出的箭矢,疾速射向夜离。
既然被发现了,那就直接动手抢吧!
霍火儿心中有些着急,她很担心师父的安危,如果连她都能轻松找到祟锁的下落,没道理师父办不到,那为什么师父迟迟没有回山上呢?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祟锁是霍火儿唯一想得到,能够连结她与师父之间的线索,所以她一定要尽快得到祟锁,藉此查出师父的去向。
「当」的一声,银光闪耀,一把剑不知何时出现在夜离手中。霍火儿一惊,她甚至连他是何时出手的都没看到。
「突然出手攻击未免有失君子风度?」
面对夜离的取笑,霍火儿只是轻哼一声,但手上的动作却完全不曾停滞。
她将手中的匕首舞得虎虎生风,刀刃的尖端恍若一朵银色的花朵,看似美丽却也致命。
可惜夜离也不是那么好应付的角色,虽然霍火儿的攻势凌厉,却还是被夜离一一挡下,加上夜离手持长剑,与霍火儿手中较短的匕首比起来,自然是长剑比较吃香。
不一会儿,匕首就被挑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顿失武器的霍火儿立刻退开,直至退到房中较阴暗的一角,她才悄悄取出藏在另一处的匕首,准备再次伺机进攻。
这个人……不好对付。霍火儿在心中默默评估,本以为他被困在床上,应该会有所阻碍,但事情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原先以为靠迷药撂倒门外那些人的夜离,拳脚功夫应该只能算是普通,却没想到他的剑使得这么好,看样子,她似乎太小看他了。
霍火儿其实是今晚才首度与他碰面,如果她看过夜离下午在茶铺时的行动,或许就不会这么轻敌,不过现在说这些都已经于事无补。
「要放弃了吗?」夜离态度闲适地下床,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就像是任何一个半夜起床喝水的人一样。
他甚至还放下长剑,简直不把她放在眼里!
霍火儿瞧得两眼直冒火,死死握紧匕首。
夜离慢慢地喝完,霍火儿还是一动也不动。然后他关上原本大敞的窗户,躺回床上,连桌上的长剑也没拿──
「等『你』待够了,出去时记得帮我关上房门。」
霍火儿敢拿自己的人头发誓,夜离在说这两句话时笑了。
真是够了!她受不了了!霍火儿恨透了被这么明显瞧不起的反应,为什么他这个被袭击的人这么悠哉?彷佛完全不把她看在眼里。
不过,他似乎没想到把窗户关上会对他非常不利。霍火儿得意地一笑,因为,即使紧闭的窗棂遮去大半的月光,霍火儿仍能清楚看见房内的摆设,这可是她长年待在山林野地得来的优势。
没再犹豫,霍火儿挥舞着掌中匕首,直直攻向夜离。
既然他敢如此轻敌,就别怪她手下无情。
这一回,她的动作更轻更柔,只有匕首划过空气的细微声响泄露了她的行动。
但是……「当」的一声,火花再次四散。
显然那细微的声响仍是太大了。
霍火儿握紧匕首,方才再次交手时,夜离的力道大得惊人,现在她的掌心还有些麻,几乎握不住匕首。
为什么呢?为什么他的劲道比先前大上许多?
因为夜离换了另一样短兵器,正因为如此,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更贴近了。
「在黑暗中行动,难不成溜进我房里的是只耗子?」夜离的笑意更浓了,他转动手中的新武器,这是他方才「偷偷捡到」的匕首。
这个小玩意儿与他惯用的长剑不同,不但小巧,就连握在手中的重量也很轻,夜离几乎想把它当成飞镖来使了。
一个「男子」使用这么轻的匕首,似乎相当的罕见……
夜离对来者的身分有些好奇。黑色的夜行装束让夜离看不清「他」的身形,而且从方才开始,空气中似乎一直飘散着一抹暗香。
对方真的是男子吗?抑或者是……
「哼。」霍火儿轻哼一声,再次飞身上前。
若在黑暗当中的较量,她还不一定会输呢?!
霍火儿不断地发动攻势,却无法将夜离逼进角落,更正确地说,他甚至连一步都没移动过,他轻易使用手中的兵器挡下她的攻击,轻松得足以气死人!
霍火儿杀红了眼,有好几次,她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已经要碰到他,但最后总会发现她原先以为的弱点,其实全是夜离故意布下的陷阱。
他就像一只猫儿,逗弄着掌中的猎物。
而她,则是那只呆呆上当的笨耗子,狼狈不堪地几乎半跪在床铺边缘。
为什么他要舍弃长剑,改用她的匕首呢?霍火儿在心中不住地自问。
明明他使起长剑非常的干净俐落,如果夜离现在也是使用长剑,她根本不可能跟他缠斗这么久啊!
为什么他要故意陷自己于不利呢?霍火儿眉头拧得死紧,却无法了解夜离的想法。
难不成他真把这场攻击当成猫捉耗子的小把戏?
果真如此,那就太气人了!
早知道夜离会这么难缠,她应该多带两件兵器出门才是。
霍火儿非常扼腕,光凭手中的匕首根本无法制伏夜离,要是有更长一点的兵器那就好了,至少不用跟他近身相搏,近身战对她来说根本没有好处。
等等,更长一点的兵器?霍火儿脑中灵光一闪。桌上不就放了一把长剑?!
哼,等她拿到他的长剑之后,看她要怎么教训他这自大的笨蛋!霍火儿脸上扬起得意的笑容,缓缓起身,准备用最快的速度到桌旁取剑。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
在她起身的同时,一股掌风扑袭而来。
霍火儿大惊,却已避不开夜离的攻击。
她闭上双眼,认命地接受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但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有身上不自然的压迫感让霍火儿大惊失色。
而且那股压迫感还继续停留在她身上!
「啊──你这个登徒子!」霍火儿惨叫着退开,她居然让第一次见面的男子碰到了胸部?!
记得以前每一回跟师父下山时,师父总会对她殷殷叮嘱──
绝对不能被男子碰触到身子,否则是要嫁给对方的。
这是在某一年,师父把一个企图碰触她的好色之徒,打趴在地后对她说的话。
正派的男子绝不会轻易碰触女孩的身子,只有她们的丈夫才有资格碰触。
但现在……她却被夜离摸了胸?!这教霍火儿怎么能不惨叫呢?
她好希望师父现在就在这儿,他一定能够代替她好好教训夜离的。
现在的霍火儿完全失了分寸,因为她压根儿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种麻烦。
「啊,这、这是意外,我不是故意要……」夜离刚才也吓了一跳。
他只是想揭开她覆在脸上的布巾,哪知道他一伸手,她就那么恰巧地站起身,结果就……
「我才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听到夜离的辩解,霍火儿气炸了。
她的胸部被摸了耶!难道她真的得嫁给他?!
不,她才不要嫁给这种可恶的家伙咧!
抱持这样的想法,霍火儿突地摸到桌上的长剑,便想也不想地提剑进攻,但完全没接触过的武器让她脚步踉跄。
这把剑怎么这么沉啊?!相较于她早已习惯使用的匕首,夜离的剑可是重上十倍不止。
瞧他使剑时的轻松模样,绝对让人想不到这把剑会这么沉。
但重归重,霍火儿还是提剑进攻。
不过,她大概真的气昏了头,所有学过的武功招式全在这时忘个精光,只见她提剑乱砍。
「这位姑娘,我愿意向妳道歉,我并不是……」这下子,夜离完全不用怀疑这位攻击者的性别了。
他闪身离开床铺,巧妙地避开一击。
「我才不接受你的道歉,纳命来!」剑太沉重,霍火儿几乎没办法好好挥使,只能胡挥乱砍,简直把夜离的爱剑当成柴刀在劈。
纳命来?刚刚喊出口的话让霍火儿自己也愣了一下。
对哦,如果夜离死掉的话,那她就不用嫁了啊!没错,这是个非常好的方法。
想通的瞬间,霍火儿手中的长剑挥舞得更加起劲。
只要解决这个登徒子,就可以顺便把「祟锁」抢过来了。
霍火儿完全没发现,自己现在的想法简直与强盗无异。
霍火儿虽然抱着强烈的杀意,但夜离的武功修为摆明高她一大截。只见他左闪右躲,轻轻松松地避过所有的攻击。
「不接受道歉的话,难道妳希望我给妳什么补偿?」
「想道歉的话,就把『祟锁』送上来,然后再把你的命交给我!」霍火儿双目烧着熊熊烈火,说明了她是认真的。
「这可不成,保护祟锁是我的工作,我不能破坏黑鹰堡的声誉。」夜离闪身一躲,窗棂在他身旁被击碎,原先被掩住的莹白月光顿时洒落一地。
月光照亮一室的残破,也照亮霍火儿还燃着怒火的明眸。那双眸子深处彷佛有火光跳跃,晶灿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因为是工作所以不能交出祟锁?那你的意思是可以把命给我啰?」霍火儿还在大劈大砍,任性地破坏屋内摆设。
霍火儿从没使过剑,没办法像夜离一样使出漂亮的剑招,虽然如此,但她的破坏力依然惊人。
瞧瞧!她已经砍破了窗棂、桌椅,连床铺也无一幸免,整个房间看起来就像是被一群人拿刀砍过似的。
「这也不行,如果我把命给了妳,谁来保护祟锁?」夜离拒绝得干脆。
「你这个可恶的家伙,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根本是在敷衍我吧!」霍火儿的怒火更炽。
可想而知,夜离明天要退房时,要付的赔偿金可多了……
第二章
「夜、夜二爷。」
霍火儿才刚气呼呼地破窗而出不久,店小二就急急忙忙地赶来敲门,本想追上的夜离一时被绊住,只能看霍火儿跌跌撞撞地疾奔而去,逃得有些狼狈。
算了,只要她还在意祟锁,就一定会再回头找他的。
虽然有些惋惜放走了霍火儿,但现在该在意的,是店小二为什么会知道他的身分?
夜离打开房门,很确定自己并没有表明身分。
店小二进了门,身后还有另一名夜离没见过的男子。
也许是注意到夜离的怀疑,那名男子才刚进门就拿出一面令牌,这令牌与现在躺在夜离包袱里的一模一样,这多少说明了男子的身分──
他是雇用夜离保护祟锁的那一帮人。
虽然夜离早就感觉到自己被暗中监视,却没想到男子倒自己先现身。
「夜二爷,您没事吧?」男子担心地问道。
他奉主子之命暗地跟踪夜离许久,还是第一次看到袭击之人的攻势如此猛烈。
夜离没吭声,冷峻的面容让男子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又问:「那么祟锁……」
「没事。」夜离转头看向店小二。「再帮我准备一个房间。」
店小二一脸苦哈哈地点头,这一整夜下来,他和掌柜被这个院落不断发出的吵杂声响扰得不得安眠,现在一瞧,不但院子里四处躺满昏迷的人,现在居然连窗户都给砸得粉碎,他们到底是接待了一个怎么样的贵客啊?
「您可有任何关于对方身分的线索?」男子问道。
看到逃走的人手法如此粗糙,简直就像初出茅芦的小伙子。但能与夜离缠斗这么久的人,又岂是普通人?!
「不清楚,唯一肯定的是──她是一名女子。」夜离想起「确认」对方性别的瞬间,他就忍不住摇头。
虽说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但她的反应未免有些过头──夜离苦笑了一下。
「女子?!」男子大吃一惊,然后他注意到夜离手中的匕首,不由得询问:「夜二爷,那把匕首是……」
「那人留下的。」夜离见男子伸手欲接匕首的动作,想了一下,才递出。
「这个是?!」男子反复端倪,然后双目大瞠,似乎在上头认出什么了不得的记号。
对夜离来说,那不过是把寻常匕首罢了,只不过重量较轻,很适合女子使用。
「夜二爷,这把匕首可以交给我吗?」男子大胆提出要求。
夜离微微拧眉,因为某种莫名的原因,让他并不是很乐意将匕首交出,但碍于男子是雇主的人,加上匕首好似被男子当成某种重要证据,相较之下,夜离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因此,虽然有些不甘,夜离还是点了点头,这也让男子松了一口气。
「夜二爷,接下来也请您好好保护祟锁。」男子恭敬地说完后离去。
不消男子提醒,夜离也会保护好祟锁──但不是为了雇主,而是为了他自己。
因为夜离已经开始期待,当「她」下次再出现时,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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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离隐约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自从那名女子来袭之后,很多事都变得不大对劲。
以往他只消按照雇主的指示,与暗桩接头,领取下一个目的地的地图。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坐在青楼花巷里接受「招待」。
夜离无法理解自己原本轻装便行的旅途,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招摇?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自从他被迫开始招摇后,袭击他的人也越来越多。
或许,这就是雇主的盘算。
因此夜离没有拒绝,照样依对方的安排行动,反正「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所以他现在坐在这个名满京城的青楼──醉卧美人膝。
据说这儿的花魁──柳烟,是全京城最美丽的女子。她的身形似柳弱不禁风,却又性烈如火、不易攀折,要想见她一面,可得先花上大把银两才行。